新疆和谐语言生态建设刍议
2015-02-27刘凤峨
刘凤峨
(石河子大学 外国语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
新疆和谐语言生态建设刍议
刘凤峨
(石河子大学 外国语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
语言生态的研究源于当代全球保护人类文化多样性的背景,新疆民族域情复杂,语言异声、文字异形、文化多元,语言生态类型多样,建设和谐新疆语言生态需要做好语言规划,保持语言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珍惜语言资源,做好弱势语言和濒危语言的保护工作。
新疆;语言生态;语言规划
一、语言生态概念
上个世纪后半期起,全球的生态问题成为热门话题, 生态文化则从一般的生物学、生态学、环境学概念提升到人类文明的高度。生态系统是指生物群落中的各种生物之间以及生物和周围环境之间相互作用构成的整个体系,语言生态系统指世界上各种语言之间以及语言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构成的整个体系。纵观全球生态系统的演变,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日益遭到破坏,濒危物种正在消亡,保护生态环境,保护生物多样性已成为共识,而语言生态的保护和生物生态保护有着惊人的相似性。生态学所研究的最主要的问题是生物之间、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相互关系问题,而这一点为我们研究语言之间、研究语言与社会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无疑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1]
随着上世纪70年代语言生态的提出和人们对语言生态日益增强的关注,以语言多样性为核心的语言生态观也日益引起语言学家的重视。语言生态的概念最早由美国的E. Haugen(1972)提出,他借用了“生态”一词,将语言环境与生物生态环境作隐喻类比。“语言生态”是指“特定语言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Haugen,Einar.1972)。[2]上世纪50到70年代,社会语言学家一直在关注语言与社会、教育的关系,语言的使用与变异等问题(John J. Gumperz,1955,Charles A. Ferguson 1962, Joshua Fishman 1972)。20世纪80年代始,以语言多样性为核心的语言生态观日益引起语言学家的重视(M. Halliday 1990,Fill 2001Mlhsler 2003)。
语言是人类重要的文化资源,世界上每天都有语言在逐渐走向消亡,因为语言的消亡,直接导致语言的多样性受到威胁,直接导致语言生态环境发生变化。语言的多样性是维系语言生态系统的基本条件。当今世界已然成为了一个地球村,陶渊明笔下“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已不复存在。经济发展、人口变化,世界走向开放,当距离不再阻隔人与人的交往时,语言接触、影响、变化就开始了,形成了语码转换、语码混合、语言兼用、语言转用、语言濒危、语言消亡语言接触是一把“双刃剑”。社会语言学家认为:语言接触的结果,必然会出现语言影响,而语言影响必然会导致语言结构和语言功能的变化。如何合理配置语言资源、保护语言的多样性、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态,让语言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物尽其用已显得颇为重要。
国内学者也将语言生态问题纳入自己的学术视野,作了有益的探索和思考。范俊军[3]定义语言生态为特定语言与所在族群、社会、文化及地理环境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生存发展状态。戴庆厦[4]认为构建语言和谐是解决我国语言关系的最佳途径,语言互补是构建语言和谐的重要途径。冯广艺著书撰文,多方阐述语言生态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关系,呼唤语言生态意识,探讨语言接触对语言生态的影响并提出建设和谐语言生态的对策。[1]相关学者呼吁在实践中保护语言生态的良性发展,并就语言生态的规划、监测与评估提出建议。[5]
二、新疆语言生态状况
(一)基本情况
新疆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多文化的地区,自公元前60年西域都护府设立,为了巩固西域边疆,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屯垦戍边,无论朝代怎样变迁,汉族人的陆续迁居新疆一直都没有间断过。新疆有 13个世居民族,47个民族成分,语言异声、文字异形、文化多元,使用少数民族语言人口占总人口60%以上。随着社会的发展,族群互动和语言接触不断加强,语言的影响、借用和融合使语言的使用状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因此语言使用状况的调查研究一直为各方学者所关注。刘玉屏[6](2010),周珊[7](2013),吴曦[8](2012),孟红莉[9](2013)等对木垒哈萨克自治县、塔什库尔干、柯尔克孜族语言生态、伊宁市等的语言生活的调查,王远新[10][11][12]对锡伯族聚居区(2011)、伊宁市郊多民族杂居村、喀什古城(2013)等地区的语言使用情况的调查为我们了解当地的语言生态提供了一手的资料。赵江民[13]的著作《新疆民汉语言接触及其对世居汉族语言的影响》以民族和语言接触理论为依托,对新疆民汉语言接触以及相互影响进行了系统的研究。
新疆的语言现状,从语言的种类与使用情况来看,新疆 13个世居民族当中,汉族、回族、满族通用汉语文,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蒙古族、锡伯族都有本民族语言文字。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塔塔尔族、达斡尔族有本民族语言,但无文字,在很大程度上已转用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或汉语。
从语言使用范围来看,可以按照强势语言、弱势语言、濒危语言来划分。强势语言有维吾尔语、汉语、哈萨克语和蒙古语;弱势语言使用人口少,但仍有一批稳定的单语者和双语者,近期比较稳定,有锡伯语、柯尔克孜语、塔吉克语、乌兹别克语和俄罗斯语;濒危语言是指丧失母语的人数增加、会说母语的只剩老人、语言社会功能很弱的语言,主要有塔塔尔语、达斡尔语(赵江民 220)。[13]从民族分布来看,新疆各民族总体呈现“大聚居、小杂居”或“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语言使用也形成了与之相应的“汉语单语区”、“民语单语区”、“民汉双语或多语区”等复杂的语言社区。在民族杂居区,各民族语言的功能大致分为族际通用语、区域优势语、族内交际语。[14]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政治体制、经济生活、自然环境以及居住格局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20世纪 80年代中期,新疆大规模的游牧民族定居工程展开,改变了民族间的交往格局,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密切的经济往来与互补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相互促进与共同发展。与之相适应的双语或多语成为新疆民族语言环境的一大特色,也代表着民族语言发展的总体趋势,尤其在民族成分较为复杂的多民族杂居地区,汉语与当地主要民族语言( 如维吾尔语或哈萨克语) 共同发挥着服务社会的功能。
(二)新疆语言生态类型
新疆民族域情复杂,基于不同的族群关系、语言的使用范围、民族分布、各民族语言的功能,新疆的语言生态主要有以下三种类型,即“汉语单语型”、“民语单语型”、“民汉双语或多语型”。“汉语单语型”主要分布于兵团城市及团场,北疆、东疆的城市里的部分地区。“民语单语区”主要在南疆各县、市、乡、镇的维吾尔族聚集区。“民汉双语或多语区”又可根据语言的使用范围分为以汉语为主的双( 多)语类型、以少数民族母语为主的双(多) 语类型。维吾尔族是新疆主体民族之一,维吾尔族人口众多,除了南疆聚集区外,还分布在新疆各县、市及绝大多数乡、镇。汉族人长期生活在民族杂居区,许多人也习得了维语,成为双语人。汉语为主的双(多)语类型主要分布在北疆、东疆的城市中,主要以汉—维双语为主,如乌鲁木齐市、昌吉市、哈密市、阿勒泰市、塔城市及其周边县。汉—哈双语型主要分布在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哈密地区的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和昌吉回族自治州的木垒哈萨克自治县等地。汉—蒙双语型主要分布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以上各地部分地区由于其他民族的杂居,也形成了“民汉多语区”。以少数民族母语为主的双(多)语类型主要分布于南疆各地。
新疆各民族人口多寡不同,民族语言的社会功能有所差异,因此少数民族语言使用也形成了层次上的差异。维吾尔族是新疆第一大少数民族,维吾尔语是新疆部分地区的区域优势语,在一些语言社区成为通用语;哈萨克族是新疆第二大少数民族,哈萨克语是新疆的亚区域优势语,是哈萨克族聚集区通用语;柯尔克孜族是新疆的第三大民族,在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境内通用柯尔克孜语;蒙古族是新疆第四大少数民族,聚集区巴音郭楞与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通用蒙古语,因此柯尔克孜语与蒙古语形成区域优势语的第三层次;锡伯族、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俄罗斯族、满族、塔塔尔族、达斡尔族人口较少,很难成为区域优势语,本民族语言只能通用于本民族小聚居的乡或村(赵江民220)。[13]
新疆语言资源丰富,语言生态类型复杂,在“大聚居,小杂居”的总体格局下,各地根据不同情况,作出适宜规划,也出现了语言生态和谐发展的典范,如克孜勒苏柯尔克孜族自治州的柯尔克孜语人民主动理解、应对复杂多变的生态环境, 实现了多语的和谐,这是他们的语言生态智慧。(周珊 2013)。[7]同时也有一些语言由于种种原因处于濒危状况,如塔塔尔语、达斡尔语。
三、建设和谐新疆语言生态的思考
新疆是多民族、多语言地区,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推进,各民族语言接触程度较以前更深,新疆语言生态的保护和发展受到了新的挑战。
(一)做好语言规划
新疆语言资源丰富,语言的生态规划包括语言地位规划和语言本体规划(冯2013)。[1]语言地位是由语言的生态位决定的,即在语言系统中所起的作用,语言规划就是从语言生态的角度,充分发挥不同语言的不同功能,占据各自的“生态位”,不同语言“各尽所能,各得其所”,在和谐相处,共生共荣的生态环境中为全民服务。从国家到地区层面,《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民族区域自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语言文字工作条例》等政策法规都确立了民族语言文字的法律地位,充分保障了使用、发展各民族语言文字的政治权利,实行语言平等,禁止语言歧视,保障少数民族语言权利,鼓励各民族互相学习语言文字。新疆语言使用情况复杂,各地、各民族自治州、县、乡也要根据具体情况作出符合区情的语言规划,比如克孜勒苏柯尔克孜族自治州自1955年起陆续出台、修订一系列关于柯尔克孜语文字使用的规定、办法,保证了柯语的生存与发展,促使柯族文化的传承,构建了和谐的柯语生态环境。(周珊 2013)[7]
(二)保持语言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
萨丕尔说:“语言,像文化一样,很少是自给自足的。交际的需要使说一种语言的人和邻近语言的或文化上占优势的语言的人发生直接或间接的接触。”语言的生态和人的生态分布和变迁紧密相连,在新疆这样一个多民族、多语言聚集、杂居区,语言接触是很自然的现象,任何语言群体、个人都要认识到,正如生态环境,语言生态环境也是出于自然的、开放的状态之中,语言态度上的接纳、适应其他语言符合生态系统的良好发展的要求。
“两种以上的语言一旦接触碰撞,则必有升沉消长 …… 语言的发展过程就是此起彼伏,你消我涨,循环往复乃至趋于平衡的过程”。[1]104张公瑾、丁石庆[15]指出语言接触会促使“语言之间进行交际职能上的重新分工”,重新审视并优化语言的交际职能,找准“生态位”,明确各语言“各在其位,各尽其能”;弱势语言可以吸收强势语言的有益成分,使自身得到丰富和发展;强势语言也可以从其他语言中吸取养分,优化自身的交际功能。因此,语言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实际上是实现语言之间的“双赢”,既相互竞争又协同发展,从而实现语言生态的和谐共存。
(三)珍惜语言资源,做好弱势语言和濒危语言的保护工作
首先要坚持语言的平等性。正如周有光所说,语言平等,指尊严平等,不是作用平等,语言的作用本身不平等。双语或多语社区,各语言在社区事务中的功能是不同的,这是语言的功能差异,不是语言的不平等,认识到这一点才能消除语言歧视的根源。
其次要保护语言的多样性。迪克森说过:“每一个语言都浓缩了其使用者的世界观——他们如何思考,他们重视什么,相信什么,如何将身边的世界分类,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一旦一个语言死亡,人类文化的一部分也随之消失,永远消失”。[16]各个民族自治州、县、乡在保护民族语言的同时,应积极发展、传承民族文化,包括广播、电视事业、网络宣传,民族艺术的传播,民族文学,包括口耳相传的诗歌、民间传说的收集,民族文化节的创办等等。因此,对于一些使用人口少,语言活力弱的语言,应该从保护语言生态、维护语言多样性的角度,制定强有力的保护措施,形成一些切实可行的语言政策(冯广艺163)。[1]同时,语言消亡是关系到民族情感、民族心理的大问题,面对新疆复杂的语言形式,积极采取措施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有其更为重要的意义。
语言生态的研究源于当代全球保护人类文化多样性的背景。新疆语言资源丰富多彩,语言使用情况复杂,汉语、各种民族语言以及各民族语言之间的接触带来的语言的借用、融合、语言濒危等情况日益加剧,建设和谐新疆语言生态需要科学的语言规划,遵循语言生态动态平衡的原则,坚持语言平等,做好弱势语言的保护工作。
[1]冯广艺.语言生态学引论[M].人民出版社,2013.
[2]Haugen, E. 1972. The ecology of language[J]. In Fill&Mhlhusler (eds.). 2001.
[3]范俊军.生态语言学研究述评[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5,(3).
[4]戴庆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
[5]肖自辉等.语言生态的监测与评估指标体系——生态语言学应用研究[J].语言科学.2011,(5): 270-280.
[6]刘玉屏.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语言使用与语言态度调查[J].西北民族研究,2010,(1).
[7]周珊.论新疆少数民族学生对国家通用语言的认同——从新疆少数民族民考民学生参加普通话测试现象谈起[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2010,(6).
[8]吴曦.哈萨克族语言态度及语言使用的相关性分析——以木垒哈萨克自治县语言调查为例[J]. 淮海工学院学报,2012,(5).
[9]孟红莉.新疆伊宁市维吾尔族城市居民的语言能力、语言使用与语言态度调查[J].西北民族研究,2013,(3).
[10]王远新.新疆锡伯族聚居区的语言生活——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乌珠牛录居民语言使用、语言态度调查[J].语言与翻译,2011,(2).
[11]王远新.伊宁市郊多民族杂居村的语言生活——英也尔乡六七段村的语言使用、语言态度调查[J].民族翻译,2011,(2).
[12]王远新.新疆喀什古城的语言生活—高台民居社区居民的语言使用和语言态度调查[J].新疆社会科学,2013,(1).
[13]赵江民.新疆民汉语言接触及其对世居汉族语言的影响[M].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3.
[14]王远新.中国民族语言学:理论与实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187-188.
[15]张公瑾,丁石庆.文化语言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16]罗伯特·迪克森.语言兴衰论[M].朱晓农,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An Discussion on Xinjiang Harmonious Linguistic Ecology Construction
LIU Feng-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ihezi University, Shihezi, Xinjiang 832000)
Study of linguistic ecology arose 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protection of culture diversity. Xinjiang is rich in ethnic groups,languages and cultures, Construction of harmonious linguistic ecology in Xinjiang entails language plan, a dynamic balance of linguistic system, protection of language resources, especially that of weak and endangered languages.
Xinjiang;linguistic ecology;language plan
H0-C95
A
1009-9545(2015)04-0009-04
2015-05-20
刘凤峨(1971-),女,副教授,主要从事社会语言学,语篇分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