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刺秦王》的衬托艺术
2015-02-23吴志强姚锋
□吴志强 姚锋
《荆轲刺秦王》的衬托艺术
□吴志强 姚锋
荆轲虽然“好读书击剑”,但是剑术不精,他之所以能成就侠义之名,一方面是众人襄助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事件叙述过程中衬托手法成功运用的结果。
荆轲;襄助;侠义
据《史记·刺客列传》记载,荆轲本是卫国人,“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此后,荆轲“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有不称”,遭“盖聂怒而目之”,离开榆次;“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又受到鲁句践的“怒而叱”,“嘿(同“默”)而逃去”。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做为一个侠士,荆轲虽然“好读书击剑”,但剑术不精,远不能与“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又“击杀者数十人”的聂政相比。因此,鲁句践在听说荆轲刺秦王的事情之后,才会感叹:“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
最后,荆轲来到了燕国,与“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友善,“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又结交了燕的隐士田光先生,“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在田光看来,荆轲是“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但他未必真的了解荆轲的剑术水平。燕太子丹从秦国逃回之后,想要报在秦国不受善待之仇,找到田光先生,田光向他推荐了荆轲。在让荆轲前去拜见太子丹之时,田光告诉荆轲,“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原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使人疑之,非节侠也”,于是自刎而死。
田光之所以自刎而死,固然是“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之”,想要“以死明不言”,打消太子丹的疑虑,彰显自己的节操,但更是对荆轲的激励,想要以自杀来促成荆轲帮助太子丹完成复仇之愿。同时,田光向太子丹推荐荆轲,也使荆轲找到了发挥才干、一展抱负、成就侠义之名的机会。没有田光的推荐,荆轲也许最终能被太子丹找到并托以重任,但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太子丹也未必会对他这么信任、倚重。因此,田光是襄助荆轲成就侠义之名的第一人。并且,田光的节操和侠义精神,也正面衬托了荆轲慷慨赴难的侠义气概。
“燕太子丹者,故尝质于赵,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驩。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可见,太子丹“归而求为报秦王者”,最初的动机只是想报自己的“见陵之耻”。然而,因为“国小,力不能”,而没有行动。此后,“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太子丹患之”,向其傅鞠武问计。鞠武告诫他,“奈何以见陵之怨,欲批其(指秦王)逆鳞哉!”不久,秦将樊於期得罪秦王,逃到燕国,太子丹又收留了他。鞠武指出太子丹这样做是“委肉当饿虎之蹊”,劝他让樊於期逃往匈奴,以消除秦国向燕发难并进攻燕国的口实,并建议他“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即从长计议以报仇雪恨。但太子丹认为,这样做旷日持久,自己等不得;并且“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归身于丹,丹终不以迫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时也”。面对太子丹的这一态度,鞠武说:“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此所谓‘资怨而助祸’矣。”最终,鞠武才向太子丹推荐了“为人智深而勇沈”的处士田光先生。
大概是鞠武的批评,让太子丹认识到了因一己私仇而构怨于秦国的不妥。所以,见到荆轲后,太子丹先分析了燕国面临的危难,然后才说出自己对荆轲的请求——“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势必得所原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这番话,完全没有因个人恩怨而构怨秦国的意思,却赋予了刺秦以反抗强暴、保护六国的正义性。但荆轲沉默了很长时间,说:“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后经太子丹坚决请求,荆轲才答应。
面对太子丹的请求,荆轲表示难以胜任而想拒绝,应该是认识到了完成这一重托的艰巨性。然而,“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田光以命相托,太子丹如此看重他,他当然不能真正拒绝。更何况,荆轲“为人沈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目的就在于创造并寻找机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成就自己的名声。这样看来,无论太子丹刺秦的决定是为报私仇还是为了保存六国的正义事业,都正好为荆轲提供了行侠仗义、成就声名的绝好机会;没有太子丹的刺秦图谋,荆轲可能永远只是燕市中一个醉酒歌呼的“狂人”。因此,太子丹的刺秦图谋,客观上成就了荆轲。
然而,从荆轲与太子丹准备刺秦到这一行动最终失败的整个过程来看,正如鞠武所说,太子丹只不过是一个“计浅而怨深”,为一己私仇而“不顾国家之大害”的“资怨而助祸”之人,并且缺乏知人之明,不值得与之共图大事。收留樊於期、担心田光先生泄密而致其自杀、为荆轲配备助手秦舞阳,“荆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远未来”,“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改悔”等言行举动,无不说明太子丹是一个心胸狭窄、缺乏远见、急躁多疑之人。这正好从反面衬托了荆轲的智勇、果决、视死如归和义无反顾。
同时,《荆轲刺秦王》(以下简称《荆》)一文中所写到的樊於期、高渐离、秦武阳和秦王等其他几个人物,也对荆轲的形象起到了衬托作用。
樊於期本为秦国将领,得罪秦王逃离秦国后,“父母宗族皆为戮没”,跟秦王有血海深仇,但想要报仇而找不到办法。听到荆轲一席话后,他毫不犹豫地自刎而献上了自己的人头。可见,樊於期跟田光一样,也是性情刚烈、言出必行的侠义之人。同时,樊於期的自刎献首,既是为自己报仇,也是对荆轲刺秦行动的有力帮助,更是为了“解燕国之患”报答太子丹的收留之恩。虽然荆轲剑术不精,刺秦未能成功而留下了千古遗憾,但樊於期“刎颈申冤”、荆轲“操袖行事”的侠义之举,还是让“暴秦夺魄,懦夫增气”,千秋万代一直激励着无数后人。
秦灭六国后,“逐太子丹、荆轲之客”,“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后“念久隐畏约无穷时”,于是“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为众人“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被秦始皇召见后,高渐离被人认出。秦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击筑,未尝不称善”。高渐离于是有机会逐渐接近秦始皇,遂“以铅置筑中”,扑击秦始皇,没击中而被杀。秦始皇终身不敢再接近诸侯之人。
田光、樊於期、高渐离等三人,不仅帮助、激励并促成了荆轲,更与敢于“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的荆轲相互映衬,都表现了急人之难、反抗强暴、慷慨赴死的侠义精神。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燕国有名的勇士秦舞阳和正在吞并天下、即将立号为皇帝的秦王嬴政。秦舞阳“年十二,杀人,人不敢忤视”。因此,太子丹才会选他做荆轲的助手,并在认为荆轲行动迟缓、怀疑荆轲有悔改时,对荆轲说“丹请先遣秦舞阳”。然而,来到秦廷之后,秦舞阳却“色变振恐”,多亏荆轲及时替他打圆场,才敷衍过去。而在“图穷而匕首见”、荆轲逐秦王的紧急关头,秦舞阳则没有任何行动,致使秦王最终赢得了反击的机会,而置荆轲于死地。有人说“勇于私斗者,必怯于公战”,秦舞阳十二岁时杀人,应该是“私斗”而非“公战”。如果在秦廷上他能够像荆轲一样勇敢地面对死亡,“勇于公战”,历史也许会因他而改写。
有趣的是,秦王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威震天下,但在面对荆轲的突然袭击时,也吓得不知所措,连剑都拔不出来,只顾绕着柱子逃跑,多亏侍医夏无且用药袋去投击荆轲,他才赢得了反击的机会。然而,在杀了荆轲之后,他仍“目眩良久”。秦舞阳的徒有虚名、胆怯畏缩,秦王的盲目自大、外强中干,都从反面衬托了荆轲的非凡胆识和勇毅果决。
概而言之,在《荆》这幅色彩斑斓、形象鲜明、个性突出的人物画廊中,荆轲之所以能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不仅是事件本身发生发展的客观现实使然,更是叙事过程中衬托手法成功运用的结果。
(作者单位:安徽怀远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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