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雪白”类颜色词研究

□李泽如

现代汉语“雪白”类颜色词研究

□李泽如

颜色词是语言中描写事物颜色的词，是词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主要研究的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即“A+ B”形式的偏正型颜色词。文章从内部分类、总体特点、语法功能、语法特点等四个方面来进行描写和剖析，力图勾勒出这类词的概貌，以期有助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汉语学习。

颜色词；语法功能；特点；比喻

引言

颜色词是人类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创造出来的，源于人们对颜色的认知和理解。汉语的颜色词成员较多，其中有一类，诸如：“雪白、血红、蜡黄、葱绿、银白、柠檬黄”等，内部可以分为两部分，即“A+ B”，其中A是表示事物的名词性语素，具有鲜明的色彩特征，B是跟这个词语有关的颜色词语素。这类词在使用的时候具有特定的意义，即表示所描绘的事物跟A一样具有B颜色，或是像A一样的B。比如：“一件雪白的衬衫”，表示这件衬衫具有跟雪一样的白色，就像雪一样的白。同时，这类词的结构又是偏正型的，是用名词性语素来修饰颜色词语素。本文要研究的就是这一类颜色词。

目前学界对于颜色词的研究有很多，本体和应用方面都有所涉及，但是这些内容过于广泛，少有对某一类进行分门别类的讨论。基于此，本文对该类词进行专门的讨论。

一

（一）内部分类

这类颜色词生动性较强，内部可分为两类：

X组：蜡黄、雪白、血红、漆黑、墨绿、火红、乌青等，它们可以重叠为ABAB式：

蜡黄蜡黄、雪白雪白、血红血红、漆黑漆黑……

Y组：杏黄、桃红、湖蓝、天蓝、草绿、葡萄紫、樱桃红、柠檬黄、西瓜红、鱼肚白等，这一小类词不能重叠为ABAB式：

*桃红桃红、*杏黄杏黄、*湖蓝湖蓝、*葱绿葱绿、*葡萄紫葡萄紫……

李红印（2001）认为，“从古到今，汉民族对自然色彩的认知基本上是沿着‘分辨——指称’色彩和‘描绘——刻划’色彩两条路径发展的”，所以，他把汉语的色彩范畴一共分为三类，即“辨色词”、“指色词”和“描色词”。本文中的X组词是描色词中的一种，Y组词是指色词的一种。其中，从语义上来看，在这类偏正型颜色词中，部分词还具有比喻的用法，具有“像……一样”的意思，例如：“天蓝”，像天空一样的蓝，这是用人们熟悉可感的事物“天”做比喻，抽取“天”的颜色特征，从而使意义更加具体化和形象化，这符合汉民族的心理特征和认知方式。由于这类词是借助事物来表示颜色的，所以“一般不能再修饰该事物本身”1。例如我们一般不说“桃红的桃花”等。

X组颜色词只有ABAB这一种重叠形式，并已成常规的方式。这属于修辞的反复格，不算构型重叠2。它们不可以重叠为AABB和ABB式。例如我们不说“雪雪白白”“蜡黄黄”等。

X组可以而Y组词不可以重叠的原因主要有：

第一，李红印（2004）提到，“描色词主要用来描绘、刻划色彩性状，有很强的描绘性和量的语义特征；指色词主要用来指称色彩，大多数是颜色名称，具有很强的指称性语义特征。”因此我们可以推知，X组词与量度有关，没有名称的含义，其中，X组的重叠式，不仅仅是颜色词的并列累加，而是可以表示一种程度的加深以及量度的夸张，跟AB式相比，它将AB式所表示的颜色程度加大强化，以达到一种说话人想表达的适度的、足够的量，有一种强调的意味。而且，随着使用的频繁，这种重叠式在描写时还会渗透着说话人的主观评价和态度，具有主观性，能使表达对象生动具体。例如：

他那蜡黄蜡黄的脸色真让人担心。

可以看出，重叠后的ABAB式都比基式所表示的程度深，是一种“量的增加”3。

第二，Y组词仅仅表示颜色名称，人们在日常使用的过程中，没必要对其进行重叠。双音节的Y组词，重叠后只是颜色词的简单并列，不表示特殊的语义，与说话人的主观态度也没有什么关系，因此不能成立。汉语词汇是双音节词占优势，如若重叠，一般

是双音节词进行重叠，构成“2+2”的语音形式，读起来朗朗上口。而三音节的Y组词，重叠后不符合汉语语音结构的规律，例如“葡萄紫”，重叠后音节过长，拗口且没有韵律。而且，相比起双音节的颜色词来说，这一小类词的使用频率较低，在生活中用得较少，人们也不需要再对它进行重叠来加深自己想表达的程度。

（二）总体特点

这类词有两个统一的特点。

第一，从结构形式上说，它是用具有鲜明色彩特征的名词性语素来修饰后面可以单用的单音性质形容词性语素，对其色彩进行描写，并且具有视觉可感性。同时，后面的颜色词语素是前面名词性语素的一种属性。例如“湖蓝”，湖水大多是蓝色的，用“湖水”去修饰“蓝”，能给人形成一种视觉形象上的定势，具有很强烈的视觉特征，说明不是别的蓝色，准确表达了这个词的含义和程度。而且，蓝色也是湖水的一种属性。远征（2004）认为，“这一类词，前面的名词性语素所管的颜色范围较窄，后面单音颜色词所管的颜色范畴较广”。例如“土黄”一词，“土”限定的就是这一类事物的颜色，“黄”指的是所有范围内的黄。从另一方面来说，它又是用具体来修饰抽象的，前面的名词性语素表示的是具体的事物，后面的颜色词语素是一种抽象的概念。

第二，这种形式的词有很强的构词能力，不仅有“雪白”、“天蓝”，还有如“土黄”、“鹅黄”、“草绿”、“玫瑰红”等等之类的词，但是创生这类词的时候要注意语言的规范化，要符合人们的认知能力和水平，同时要在人们能接受的范围之类，不可随意滥造或任意搭配，以免造成交际的负担以及词汇系统的累赘，阻碍说话双方的理解。

二

这两组词在语法功能和语法特点上并不完全一致。

（一）语法功能

这两类词都不能做状语和补语，做定语和谓语时也有所不同。

1.定语

不论是X组还是Y组，都可以作定语。作定语的时候，没有分类的作用，一般都是描写性的，用来描写所谈论事物的状况或情态，而这种描写往往是静态的，表示事物恒久的属性。另外，朱德熙（2005）指出，“一类事物经过描写之后不再是普通的概念，而是特殊的概念了”。因此，这类词也有一种潜在的指称作用。试比较：

（1）a.雪白的衬衫

b.煞白的小脸

（2）a.玫瑰红的外套

b.灰蒙蒙的心情

例（1）中，“雪白的衬衫”指的就是某一类颜色的衬衫，“雪白”这种颜色是这一类事物的属性，一般不会轻易发生变化。“煞白的小脸”虽然也是描写性的状态形容词，但它所表示的是一种暂时性的短期的状态。例（2）是同样的道理。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这类词都不能直接修饰名词，也不能直接作定语，都必须加上“的”之后才能成立。

从内部的结构关系来看，这类组合都是很自由的，定语和中心语可以随意替换，是一种自由的造句规则。

2.谓语

X组词可以直接作谓语，如：

（4）这尊雕塑经过打磨之后，通体雪白，越发精致。

（5）满山墨绿，令人心旷神怡。

Y组不能直接作谓语，如：

（6）*全身杏黄。

（二）语法特点

1.能否加副词和补语

由于该类颜色词都已经包含了量的概念，所以不可再用程度副词来修饰，如：“*很雪白，*有点儿蜡黄的”，后面也不能再加程度补语了，比如我们不说“血红得很。”

2.能否加“着、了、过”

单音节颜色词，一般都可以在后面加上“着、了、过”，表示变化着的状态。

（1）他们结婚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

（2）黑着脸。

而本文描述的这类偏正型颜色词，没有这种特点。

（3）*他的脸色没有蜡黄过。

（4）*满山碧绿了。

3.AB能否颠倒

这类AB式的颜色词都可以将前后两部分颠倒

过来形成BA形式，例如：

白雪、红桃、黄杏、红樱桃、紫葡萄……

颠倒过来的BA形式，有的能成词，有的不能成词，其中能成词的占大多数。但是不论能否成词，这种形式都是一种偏正型的名词性结构，所表达的意义在人们的认知上都是可以成立的，例如“*蓝湖”，虽然人们很少把它当做词来说，但这个概念在人类的常识中是存在的，因此可以扩充为“蓝色的湖水”。

4.能否加后缀“色”

X组词一般是描写性质的，后面不易再加上“色”。我们不说“火红色”“雪白色”“蜡黄色”“漆黑色”等等。

Y组词中，双音节的颜色词一般可以加上后缀“色”：杏黄色、葱绿色、天蓝色、湖蓝色……三音节的颜色词，如“柠檬黄、葡萄紫”等，由于汉语语音特点的制约以及人们交际时的经济性原则，一般也不再加上后缀“色”了。

5.否定形式

对这类颜色词进行否定的时候，不能用“不”否定。其中，Y组词可以用“不是”否定，X组不可以。对其进行提问的时候，也不能用重叠该词中间再加入“不”的形式。试比较：

（5）a.*这件衣服不/不是雪白的。

b.这件衣服不是银白的。

c.*这件衣服雪白不雪白/银白不银白？

列表如下：

?

从这个表格中可以得知，X组词是状态形容词中的一种，但朱德熙（2005）曾指出，状态形容词可以做定语、谓语、状语和补语，显然，X组的状态形容词特征并不明显。Y组词只能充当定语，因此应该归为区别词这一类中。

结语

汉语颜色词种类繁多而且复杂，许多看上去结构相似的词，实际上语法功能并不相同。不同国家的颜色词所包含的意义、民族心理和文化都互不相同，留学生在习得这些词语的同时，一定会感受到差异，他们不仅要了解到这些词的特点和功能，还要学会在交际中正确使用。本文也只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以“雪白”为例的偏正式颜色词进行了基础性的描写和解释，来帮助留学生提高自己的汉语水平。实际上，还有很多内容有待于以后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

[2]李红印：《现代汉语颜色词词汇——语义系统研究》，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1年。

[3]李红印：《汉语色彩范畴的表达方式》，《语言教学与研究》2004年第6期。

[4]刘旸：《现代汉语双音节状态形容词重叠式研究》，天津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

[5]远征：《汉语颜色词研究》，上海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4年。

[6]朱德熙：《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载《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作者系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2013级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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