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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邵大亨的“鱼化龙”壶看“鱼”的向善之美

2015-02-21胡伊然娟周

茶叶 2015年3期
关键词:大亨紫砂壶文化

胡伊然 陈 娟周 雪 莫 雪

(贵州省茶叶研究所,贵州贵阳 550006)

从邵大亨的“鱼化龙”壶看“鱼”的向善之美

胡伊然 陈 娟*周 雪 莫 雪

(贵州省茶叶研究所,贵州贵阳 550006)

邵大亨的紫砂壶作品“鱼化龙”壶兼具造型美、趣味性和文化内涵,形象表现了传统文化中的“鱼化龙”思想。本文从“鱼化龙”壶的造型和“鱼”的文化背景,结合邵大亨的生平,简要分析了“鱼化龙”的造型之美、文化内涵和审美价值,证明“鱼化龙”壶具有向善之美。

“鱼化龙”壶;邵大亨;鱼;向善;美学

紫砂兴于江苏宜兴,紫砂壶共分有三大造型体系:几何形、自然形和筋纹形,其中,将以花鸟、虫鱼、瓜果等自然元素为主要造型特点的仿真器称为“花器”(亦称“塑器”、“花货”),较之其他两类造型体系,花货更具有观赏性,直观的意象表达能带给观者直接的审美体验,能完好平衡日常物事的“真”与紫砂工匠灵感创作的“美”。由清代嘉庆年间的紫砂大家邵大亨创作出的“鱼化龙”壶,正是将器具的造型美、趣味性与文化内涵相融于一身的紫砂壶典范。“鱼化龙”壶不仅是将“鲤鱼跃龙门”、“中魁高升”的“鱼龙互变”之意用造型语言加以表现,更是对我国传统文化中“鱼”的“向善之美”的艺术式表达。

1 纤巧糜繁:“鱼化龙”壶的造型之美

“鱼化龙”壶出自制壶大师邵大亨之手,遂有工艺繁琐、精工细活的特点。壶身采用贴泥工艺,制造出浮雕效果,既能保证壶身轻巧,又将“鱼”、“龙”、“云”等意象攒出动态感。整个壶身的画面充满故事性:圆形壶体可作大海之意,弧线轻漫有如浪头翻涌,一条鲤鱼尽露半身,大有一跃而出之势。最妙之处,在于将龙巧妙藏掩于壶内,龙首从壶盖探出,倾茶时,龙头伸出,同时会有细舌伸出,倾茶毕,壶持平,龙头缩回,舌头也隐人龙头不见。龙尾执柄,壶把满饰鱼鳞纹,壶身与壶盖线饰连贯,壶钮则为卷云状,云波包裹神龙,“或跃在渊”(高熙《茗壶说》),煞是生动盎然。

清代学者高熙在其《茗壶说·赠邵大亨君》中曾评价道:“邵大亨所长,非一式而雅,善仿古,力追古人,有过之无不及也。其掇壶,肩项及腹,骨肉亭匀,雅俗共赏,晌者之讥,识者谓后来居上。嘴注把青出自然若生成者,截长注尤古峭。口盖直而紧,虽倾侧无落帽忧,口内厚而狭,以防其出。气眼外小而内巨,如喇叭形,均无窒塞不通之弊。且贮佳茗,经年嗅味不变。此皆前人所未逮者。”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顾景舟在《宜兴紫砂壶艺概要》中则言:“经我数十年的揣摹,觉得他(邵大亨)的各式传器,堪称集砂艺大成,刷一代纤巧糜繁之风。从他选泥的精练,造型上审美之奥邃,创作形式上的完美,技艺的高超,博得一时传颂,盛誉之高,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慨。”[1]大家们的总结道出了邵大亨作品严谨庄重的本质,其制壶深谙古人古法的精髓,又能推陈出新,不让紫砂壶具筑之高阁,而让喜闻乐见的元素形象表达,让人在品茶之余放松身心,获得审美愉悦。

以邵大亨创作的“鱼化龙”壶为代表开启的纤巧糜繁之风,也让后来的黄玉麟、俞国良、范大生、朱可心、汪寅仙、何道洪等人相继模仿创作各式“鱼化龙”壶。这也说明,“鱼化龙”壶器型本身所具有的审美趣味性,是深得大众审美喜爱的,是能够引起共鸣的美的事物。

2 江鱼化龙:“鱼化龙”壶的文化内涵

“鱼”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审美对象滥觞于史前文明,最初多以图腾出现,而真正带有文化属性是以仰韶文化的黑色人面鱼纹陶器开始,“鱼”不再只停留于自然物事,而是伴随社会的形成、文明的进步,逐渐被赋予了各种文化内涵。因繁殖力强的自然属性,“鱼”首先被人视作生殖崇拜的对象,后来也指代配偶、情侣[2],如《诗·陈风·衡门》云:“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其中“食鱼”即为娶妻之意。汉代以后,“鱼”多伴以“双鲤”、“鱼素”、“鱼书”、“鱼燕”、“鱼笺”、“鱼符”等词出现[3],表意传情,也更多了一层社会属性。此外,“鱼”也谐音“余”,寓意丰足;“鱼”也曾在古人的天人观里充当过世界的载体。

与“鱼化龙”壶中的“鱼”的内指最紧密的,应源于“鱼龙”之说。最早在《大荒西经》中记载道:“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此为“鱼化龙”最初的雏形[4]。唐代段成式在《酉阳杂俎》里说:“鱼满三百六十年则为蛟龙,引飞而去”;《海外南经》云:“虫为蛇,蛇号为鱼”;《说苑》有记载:“昔日白龙下清冷之渊为鱼”;象山石浦渔港流传的一则谜语:“牛头夜鹿角眼如虾,鹰爪鳗身鱼尾巴,通体全是鱼鳞甲,众人都说鱼所化”[5]等等,都表达了龙乃鱼所化之意。

“鱼龙”说不仅仅是人们对未知对象的崇拜和想象加工,更赋予了超越现实困境、追求更高精神境界的理想,诚如庄子在《逍遥游》中所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馄。馄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对于现实处境的超脱表意更为直接并为人熟知的,即“鱼跃龙门”,如《辛氏三秦记》云:“河津一名龙门,水险不通,鱼鳖之属莫能上,海江大鱼薄集龙门下数千,上则为龙,不上者点额暴腮”;又如《太平广记》卷四六六:“龙门山,在河东界。禹凿山断门一里余。黄河自中流下,两岸不通车马。每岁季春,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初登龙门,即有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乃化为龙矣”;再如李白《赠崔侍郎·其一》诗云:“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6]再有明代作家邱浚的楹联:“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7],都诠释出逆境中奋斗生存终能有所回报的极高人生境界。以“江鱼化龙”来激励自我,是让个体奋进的动力机制,倾注了人们对希望、功名利禄的憧憬,是内心对超脱的诉求,是教人向善的。

3 向善之美:“鱼化龙”壶的审美价值

“鱼化龙”壶的审美价值既体现在形式外在上,又体现在内涵寓意上。

首先,“鱼化龙”壶突出了视觉直接体验,让壶之美回归壶本身。明末清初,“诗书画于一壶”之风盛行,供春、时大彬、陈鸣远、杨彭年等紫砂壶大家云集,他们或以“宫中艳说大彬壶,海外竞求鸣远碟”享誉内外,或以“文人壶”交游天下才文士[8]。而生性孤僻的邵大亨却不以绳墨为念,不为时风所动,甩脱匠气,以意为先,将“诗书画”转为“壶身本体”,探索出紫砂艺术的新语言[9]。正是在这样的创作理念下,“鱼化龙”壶将视觉美发挥淋漓尽致,亦动亦静、形象直观,唤醒了人们在对“鱼化龙”壶审美过程中的直观体验,其制作的“鱼化龙”壶同样带有大开大合、浑朴率性的特点,伸缩吐注,灵妙天然。“鱼化龙”壶身未着一字,全靠意象符号、形状形态和倾倒壶体时的动态来表现,无需似“文人壶”那般借助文字表意,却仍能将所思所感通过壶本身传递给观者,这也正是美感即是体验,是当下直接的感兴,也即是王夫之所说的“身之所历,目之所见,心目之所及”[10]。

其次,“鱼化龙”壶生动地表现了“江鱼化龙”,形象地表达了更高层次生活的追求,是具有“向善之美”的。让视觉形象的审美对象表达抽象的内涵,其联通审美主体的方式是审美感知,而具体达到的形式是运用修辞。“鱼化龙”壶借用了传统文化中家喻户晓的“鱼化龙”之说,将在水面眺望天空的鱼、盘踞云层呼之欲出的龙、诡橘陆离的云波等意象用生动的体态语言,使人们能够凭借经验和视觉体验明白“鲤鱼跳龙门”、“中魁高升”等激人向善的祝福。所谓“壶如其人”,邵大亨性直不阿,不畏强权,如清光绪《宜兴荆溪县新志》载:“有邑令欲得之(大亨壶),购选泥色招人署,啖以重利,留之经旬,大亨故作劣者以应,令怒而杖之,亦不吽暴也”,邵大亨一生不为功名利禄,不求“一登龙门则身家十倍”(李白《上韩荆州书》)。因而,“鱼化龙”壶表达的“化龙”情怀,并非全然化卑为尊,绝非凭一壶类比自己仕途之梦,因为审美本就是无功利的。就像壶本身所呈现的那样,隐匿于云海的“鱼”与“龙”身形交叠难分你我、“鱼”高扬头颅器宇轩昂不输探首之龙,“鱼化龙”壶更多的是表达“人人天地善”,即便出身和际遇不尽相同,但每个人都拥有追求超脱的自由,其落足点是“鱼”而非“龙”。“鱼化龙”壶所体现的“向善之美”,不仅是个体对自身需求的鞭策,更是壶本身借助修辞传递给人们的一种通透的天地大爱。

高熙在评价“鱼化龙”壶时说:“此亦仅以精密胜,不足尽君技之妙也”。紫砂壶作为实用物器,是建立在工匠足够精湛的技艺之上的。然而,作为传世且开创制壶新风的艺术品来说,“鱼化龙”壶不仅能以极具趣味性的装置设计和惟妙惟肖的雕工带来视觉美感,其“鱼”的意象更因暗合了“鱼龙”文化“向善之美”的精髓,带给人们更深层次的审美感受。

1 李佑任.宜陶之旅.台湾:陶艺公司.1987:195.

2 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第三册(神话编?诗经编上).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233.

3 司书景.中国文化中的鱼情结.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19(3):34-36.

4 徐顺琴.浅谈“鱼化龙壶”的美学意境.江苏陶瓷,2012,45(3):70.

5 郦伟山.探究中华鱼龙文化.第三届海洋文化与社会发展研讨会.上海,2012:122-127.

6 居晴磊.鱼形纹饰与中国传统文化.苏州大学学报(工科版),2003,23(3):71-73.

7 姚亚勤,唐利明.从“鱼化龙”壶看传统经典壶的生命力.江苏陶瓷,2010,43(1):32-33.

8 何岳.《茗壶说》与邵大亨.创意与设计,2012(6):84-90.

9 瀚石.壶王邵大亨其人其事.茶叶世界,2009,3:30.

10 郭丹英.椰壳雕茶具.茶叶,2007,33:246-247.

Virtue beauty of fish w ritten on the dragon fish pot by Shao Daheng

HU Yiran,CHEN Juan*,ZHOU Xue,MO Xue

(Guizhou Tea Research Institute,Guiyang Guizhou 550006)

Shao Daheng's Dark-red enameled pottery teapot works“Dragon Fish Teapot”,with beauty,interest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performs the traditional idea of“Dragon Fish“picturesquel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beauty,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the aesthetic value ofDragon Fish Potaccording to the shape of the pot,the cultural background of“fish“,and the life profile of Shao Daheng.It is concluded that the“Dragon Fish Pot“has the beauty of kindness tendency.

Dragon Fish Pot;Shao Daheng;Fish;kindness tendency;Aesthetic

TQ174.71

A

0577-8921(2015)03-169-03

2015-08-23

贵阳市-贵州省农科院农业科技合作项目“久安古茶树资源研究及珠形茶研发”院地农科合字[2014]7号;贵州省科研机构服务企业行动计划项目《黔茶系列茶树品种推广应用及服务园区能力建设》(黔科合服企2014[4008]号)。

胡伊然(1988年-),女,贵州贵阳人,研究实习员,主要从事茶文化与经济研究。*

陈娟,E-mail:chenjuan309@ 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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