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产品英译的译者跨文化传播力解析*
2015-02-21李萍
李 萍
(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610106)
一、引言
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出现了翻译学与文化学的融合发展态势。西方翻译研究进入了“文化转向”研究阶段,这一时期的文化学派翻译思想与翻译理论构建引领了国际范围内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翻译界在此方向所进行的以微观研究为主的研究成果也逐步积累,为后来中外研究者以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为对象的中观策略研究与宏观理论研究提供了基础。
文化学派“将翻译视为一种通过译者独特的创造性实现的一种艺术再造、审美交际、文化交流的文化信息传播过程,是译者对文本的主动操纵过程。”[1]在已有的文化学派研究成果中,译者从以往次要的隐性的地位逐渐上升到更为重要的显性的地位。译者从“作者背后的跟从者”逐渐被描述为“跨文化传播者”、“第三种文化创造者”和“语言服务责任者”。译者在文化翻译传播中的主体性与创造性受到研究者前所未有的重视。毕文成[2]从对外宣传翻译视角、刘弘玮[3]从翻译忠实标准视角、王正良[4]从译者主体性的多维度构建与博弈视角、雷芳[5]从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的介入视角、季宇[6]从译者身份的变迁视角、柳晓辉[7]从语言哲学反思视角、宫军[8]从翻译的不确定性视角、束慧娟[9]从动态投射视角,多维度地分析了译者主体性在翻译实践中的重要地位。庞学峰[10]、王晓农,王宏印[11],赵志华[12],徐艳利[13]、廖文丽,谭云飞[14],孙爱娜[15]等研究者分别依托解构主义理论、阐释学理论、翻译目的论、概念整合理论观、文化社会学理论、翻译不确定性理论和生态翻译学理论对译者主体性进行了较深入的研究分析。而孙晓晖[16],李广荣[17],刘迎姣[18],屠国元,朱献珑[19],王庆华[20],张艳丰[21],朱耕[22]分别以中国译者与汉学家译者的翻译作品为案例,通过翻译案例分析与对比,论述了译者主体性在翻译实践中的具体体现方式,总结出译者主体性发挥的应用策略与原则。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从翻译语言服务的视角来关注地域文化中译外中的译者主体性研究是译者主体性研究领域中可以进一步深化的对象。因此,我们选择了以西南彝族地域文化产品的英译为研究切入点,从语言服务的视角来解析译者文化传播力内涵及其在翻译中的实践意义。
二、彝族地域文化产品英译的目的
(一)地域文化翻译的目的
当前,翻译的对象从以往的以宗教文献、文学名著、社科作品翻译为主体动态转变到当代的以经济产业、科技技术、文化旅游等领域的非文学实用产品为主要翻译对象。随着翻译对象的多元化、实用化的变化,翻译传播的目的与功能也随之动态转变。
汉斯·弗米尔(Hans Vermeer)提出的目的论(skopos theory)认为:翻译是有目的的行为,并将翻译定义为“在目标环境中为目标目的和目标读者而生产的目标情境中的文本”[23]。他从语言行为论、接受美学的理论基础上提出翻译的文本应当面向目的语文化。他认为翻译的目的可以划分成三个层次:翻译过程的目标、翻译结果的功能、翻译形式的意图。弗米尔认为:“翻译原文,让预期的读者理解就是译者的目标;特定的目的自然会排除某些诠释,但保留诠释的广度也可能是翻译的目标之一;译者只要相信自己用让人可理解的方式进行表达,就一定存在潜在的读者对象,只是这个对象不明确而已。”[24]中国学者关熔珍在翻译实践方面也提出:“翻译是为了引导西方的读者去深入了解原文的语言文化,了解另一种不同于英语的语言。”[25]
弗米尔的理论对于面向市场传播受众的当代非文学实用作品的翻译实践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非文学实用产品占据了地域文化外译产品的较大份额,它们主要承载着两类传播功能:地域文化信息的跨国界跨文化传递功能、目的语国家传播受众的跨文化参与行动的唤起功能。
(二)彝族地域文化产品英译的目的
地域文化传播的翻译产品具有独特的文化内涵和表达形态。西南彝族文化翻译传播产品类型有两个典型类型:西南彝族地区特色文化信息类翻译传播产品;彝族地域文化产业开发与拓展跨文化国际合作参与的呼唤类翻译传播产品。第一类产品的表现形态以旅游宣传册与文化书刊为代表,产品中蕴含着较多的彝族地域特色文化,例如:彝族民族心理文化、服饰文化、景观文化与物品文化等。从语用表达方式来看,产品以文字语言符号为主体,辅以插图、图表、照片等,语言表达以描述性的、表情类的句子居多。这类产品的翻译要求译者重点关注如何保留彝族特色文化的信息。因此,译者在翻译中宜多采用异化翻译策略,采用灵活的直译与意译方法尽可能地保留西南彝族地域文化词内涵。并在此基础上,充分考虑海外受众对于彝族文化背景缺乏甚至缺失的认知现实,使用简洁明了、修辞类比的语言表达方式进行翻译。而第二类产品的表现形态更为多元,以各类广告、媒体新闻报道、文化会展资料为代表。由于翻译产品的主要传播目的——吸引目的语的传播受众对于西南彝族文化产业开发与拓展的参与、促进目的语的传播受众的彝族文化旅游产品购买行为,因此这类产品中存在更多的呼唤性的、煽情类的语言表达。要达到传播的目的,译者在翻译中需要以归化翻译策略为主导,通过增译、减译、变译等翻译方法来完成翻译,以顺应目的语的传播受众的认知习惯与接受水平为首要,以便有利于传播受众对于翻译产品的二次传播。
三、彝族地域文化翻译产品的受众定位
西南彝族地域文化翻译产品传播受众可分为两个大类,即:一类是以英语为母语的来华工作或者学习的人员;一类是居住在目的语国家,但有可能来中国西南地区旅游的人员、彝族文化研究专家、彝族文化产业开发投资商。
对于以英语为母语的来华工作学习的人员来说,他们比另外一类传播受众更容易理解翻译产品中的彝族文化内涵,这是因为他们周围的中国文化环境与人群有助于他们更快更好地认知彝族地域文化的内涵,而且这一部分人群中还有具有一定汉语交流能力的人员。因此,译者在翻译指向这一类传播受众的彝族文化产品时,可以考虑更多地采用“异化”翻译策略,例如可以采取直接音译保留彝族文化词,再通过注释或者语用阐释翻译策略来补充说明源语产品中的文化词内涵。例如:有的译者将“彝族花鼓舞”一词直译成Flower drum dance。然而,彝族花鼓舞是一种彝族民间丧礼仪式舞蹈,与花鼓其实并没有关联。所以译者应根据彝语“彝族花鼓舞”一词的当地发音将其音译为Zhebobi(“者波比”)后再进行信息补充:a kind of local ritual dance at funeral among Yi People。
然而,对于居住在目的语国家的传播受众,由于他们所处的文化语境与彝族文化翻译产品中所呈现出的彝族文化语境可能存在较大差异,他们在理解翻译产品的传播信息与意图时容易出现误读或者误解。因此,译者在翻译中可以考虑更多地采用“归化”翻译策略进行翻译。例如采用类比翻译方法,以传播受众所熟悉的语用表达方式来完成翻译,实现彝族地域文化内涵意义的顺应式跨文化传播。例如:“独筷调不匀糌粑,独狗撵不出野猪。”可以翻译为 One flower makes no garland,one swallow doesn’t make a summer.
综上所述,译者在西南彝族地域文化产品的英译实践中需要依据传播目的、传播功能、传播受众、传播语境等要素来通盘考虑后再做出决策,这就需要译者具有较强的译者跨文化传播力。
四、译者跨文化传播力解析
(一)译者的主体性
译者跨文化传播力是译者主体性的行动基础。译者主体性是指译者在翻译实践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主体思想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王晓农在《概念整合理论观照下译者主体性的客观性》中指出:译者主体性是能动性、受动性和为我性的统一,译者主体性和创造性是翻译的本质属性,翻译主体具有文化创造者的身份。[26]刘宓庆也指出,所谓主体应当具有三个主要特征:一是主导性,即主体具有内在的规定性;二是主观性,即主体以自己的意志、意向、目的为轴心的心理倾向;三是主观能动性,即主体在一种精神或者观念支配下的创造性行为。[27]译者不仅要依托原著能忠实地转达原著作者的语用意思,还应当使翻译作品在原著的基础上增加美学形式而创造美。译者一旦接受翻译委托就应当承担翻译的责任,成为翻译行动的控制者、多种文化融合空间的构建者。具体表现在:译者对于翻译产品的选择权、翻译策略的选择权、翻译技巧的调配权。但要成功实施这些权利,译者需要具有跨文化的传播力,即具有对不同文化逻辑的分析能力、对不同文化美学价值的判断能力、对于多元文化的融通能力和双语语用的转换能力等。而这些能力则具体落点到译者在翻译中的遣词造句、文体修辞、伦理美学上的翻译风格。正如王正良、马琰所言:“译者主体性不是双向维度中的一极,而是时代背景、原作文本、意识形态、主流诗学、文化差异等众多因素的复杂互动与博弈的结果,并表现为不同的译者风格。”[28]
(二)译者跨文化传播力阐释
译者跨文化传播力是译者的主体性的外显。这种能力受多重翻译关联因素的影响,如:译者成长环境、翻译意识、翻译态度、文化视野、百科知识、兴趣性格、翻译技能、译入语文化主流诗学熟悉程度等等。正如大卫·卡坦(David Katan)[29]所阐释的:译者作为文化中介者在构建、理解、重构、传递源语文化现实的过程中应当具备文化的自觉性与相应的文化能力。译者跨文化传播力是译者作为翻译主体在翻译实践中与多元文化交互融通的对话能力与重构表达能力。以西南彝族地域文化英译为例,从翻译语言服务的视角阐释了译者跨文化传播力的内涵:译者对于彝族地域文化产品与英译产品中所内嵌的文化逻辑与文化关系差异的分析力、对于翻译产品实践过程中所涉及的多元文化冲突的协调力、以及在翻译产品中所体现出的目的语文化框架里的跨文化语用顺应力。
分析力。分析力是指译者对于翻译所涉及的不同文化思维逻辑、文化关系的分析能力。以彝族地域文化产品英译为例,为了达到翻译产品委托主体所预期的翻译传播目的与传播效力,译者需要在充分了解委托客户对于翻译产品的功能定位、受众定位、时间限制、媒介限制、翻译技术、数据库资源等,对彝族地域文化源语产品中的所牵扯的文化关系进行分析,这就要求译者熟悉产品中所包含的彝族文化符号及其背后的文化象征与语用意图。此外,译者还需要分析翻译产品委托主体的传播目标在彝族地域文化产品上的如何落地问题,并分析预测海外传播受众对于这些文化逻辑与文化关系的接受能力。在这些分析的基础上,译者才能预测自己的翻译重点与难点,选取合适的翻译策略与翻译技巧,做到翻译中的目标明确、删减得当,阐释合理,轻重有序,文化凸显。
协调力。协调力是指译者对于翻译过程中所涉及的多元文化冲突的协调能力。这种协调能力保障译者成功游走在源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的语用框架中,谨慎并巧妙地构建出具有译者风格的、能被特定领域的源语文化与目的语文化群体双重接受的、具有两种文化根基的彝族地域文化英译产品文化交界。这种能力贯穿译前准备、翻译过程、译后反思整个翻译过程。它涉及到翻译信息转换过程中译者对于目的语传播受众对于异域文化的情感容忍度的判断能力,语用文化冲突的平衡能力以及跨文化的翻译迁移能力。具有较强的文化协调力的译者始终会从文化的自觉意识和跨文化传播的译者主体性来关照着翻译中文化关系如何在他者文化中的顺利传播,寻找目的语相同文体参照范式,尽量促使源语产品中的语言与文化现实的距离与翻译产品中语言与文化现实的距离相近。
20世纪60年代,卡特福德(J.C.Catford)提出了翻译“语境”、“语境意义”理论思想,这两个概念对后来的翻译研究有深远的影响。[30]到了90年代,语用学的发展更加加速了“语境”学说在翻译领域中的应用。语篇成为翻译和理解的认知单位。西南彝族地域文化产品内容涉及彝文经典、彝文古书、人文景观、民居服饰、习俗文化、民间传奇方面的文本内外关联语境,要较好地完成彝族地域文化产品的英译,译者需要熟悉彝族文化语境、中华文化海外传播语境、目的语传播受众群体文化语境以及目的语传播受众主流文化语境。特别是对于彝族文化词的处理,译者要充分协调语境变化造成的翻译难点,创造属于翻译产品的第三文化空间。
顺应力。是指译者在翻译中能使用传播受众所喜爱的语言与语用表达方式,在目的语文化框架里实现源语文化产品信息的跨文化传播的语用能力。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需要尽量以目的语类似文化产品的表达范式为翻译的参照表达范式。译者的这种顺应能力直接影响地域文化英译产品是否能得到传播受众的认可与接受。作为语言服务产品,地域文化对外传播翻译产品质量高低的评价直接或者间接地取决于传播受众反馈。产品的翻译呈现方式与语言表达习惯只有符合传播受众的思维模式、文化认同、审美观才能达到产品的传播目的。
简言之,在西南彝族地域文化产品翻译中,译者要以主体创造性与决策性来进行调整翻译产品中的语言表达形式与传播呈现方式,把控异化与归化翻译策略使用选择与传播受众接受度的关联。在最大限度内促使翻译产品在文体呈现、叙事方式、语言表达、修辞表现等方面采用符合传播受众的认知习惯。对于容易引起民族负面情感或者误解的非核心信息给予删减;对于容易引起民族负面情感或者误解的核心文化信息则可以采用文化类比的方式进行翻译,在目的语传播受众的文化框架中诠释彝族地域文化具象和文化意境,让西南彝族地域文化产品的文化意境与意象在翻译产品中顺利迁移。例如,彝族中流传的“万丈青松不怕寒,勇敢的阿黑吃过虎胆”可以采用类比的翻译方法来译为:He fears not winter‘s coldness;as if he’d supped on tiger’s blood.译者通过采用目的语修辞手段进行翻译,增加翻译产品在传播受众中的吸引力,促进传播受众对于彝族文化的关注与参与行为,确保彝族地域文化产品预期传播功能的实现。
五、结语
译者跨文化传播力是译者对于彝族地域文化产品与英译产品中所内嵌的文化逻辑与文化关系差异的分析力、对于翻译产品实践过程中所涉及的多元文化冲突的协调力、以及在翻译产品中所体现出的目的语文化框架里的跨文化语用顺应力。它贯穿翻译的前期准备、翻译过程与后期反思。译者跨文化传播力的充分具备基于译者的扎实的语言解构与重构能力,基于译者的的大量双语阅读与写作实践,基于译者的国际视野与文化经历。译者跨文化传播力的深度探讨需要在阐释的基础上进一步进行实证调查与量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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