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与英雄悲情

崔海霖

日前，由国家大剧院与都灵皇家歌剧院携手制作的《参孙与达丽拉》在北京上演，导演乌戈，德，安纳着力以奇幻色彩对于这部来自于《圣经》的经典故事进行描绘与渲染，刻画了爱情与信仰之间此消彼长的矛盾冲突，

伴随着持续的低音号声，遭受压迫的希伯来奴隶们登场，暗色调的灯光象征着他们的压抑、绝望、挣扎，他们手持象征着禁锢的金属立方体向上天乞求：“以色列的神，让您垂听我们的祷告吧。怜悯我们这些苦难的孩子吧。让我们的痛苦平息你的怒火，难道您要永远抹掉您的民族吗？我们的祈祷是徒劳，但我们仍寻求她的庇护。城市被倾覆，外邦人正侵占您的祭坛。部族四分五裂，难道你不再是拯救我们的神了吗？您就这样斩断对于相先的承诺吗？”首领参孙鼓励众人：“我们解救的时刻将会来临，我们将重获自由。让我们一起砸碎锁链对神的亵渎，让他重新给予我们荣誉。”奴隶们倍受鼓舞，“神的气息已驱散灵魂的恐惧，用它一起拯救自己，”加沙总督阿比梅莱奇带着腓力斯军士出现，肆意嘲弄着奴隶们：“那些奴隶在喧哗，还是求你们的神散发仁慈吧。你们的神对你们的喊叫充耳不闻，”参孙被激怒，他回应道：“我看见天使捍卫神的尊严，以色列人民砸碎锁链，神与我们同在，以色列人起义砸碎祭祀，粉碎叛逃者。”参孙带领奴隶们反抗使得阿比梅莱奇暴怒，拔剑刺向参孙，却反被拥有神力的参孙夺过利器刺死，一段圣咏般的男声合唱：“以色列神使被压迫者成为主人。让宇宙欢呼吧，神撕碎了我们的锁链，让欢乐颂歌传遍以色列。”大祭司看到阿比梅莱奇的尸体而勃然大怒，命令腓力斯士兵复仇，但惧于参孙神力的他们却无人敢执行。腓力斯的美丽少女们簇拥着达丽拉走出神庙，向英雄参孙表示祝贺，“春天来到人间，让歌声融入绽放的玫瑰。春之魅是上天的恩赐，温柔的眼睛是爱情力量。春天为情人们带来新的希望，你的气息驱走往日不幸，我们的灵魂在燃烧，你的爱像鲜花盛开，芳香四溢。我悲伤的心保留着往日回忆。当夜幕降临，我会含着泪水等到我的爱人，只有他回来我才解脱。”这段展现柔情与伤感的唱段旋律悠长，和声的色彩渲染乐句，伴奏以细膩的变化将情感推向高潮再渐渐降落，层次鲜明而丰富，为后面的剧情发展做出了铺垫。希伯来的三位长老提醒参孙不要理睬达丽拉，但是达丽拉的目光是腐蚀参孙的毒液，早已夺走了他的自由。

间奏曲之后的第二幕当中，下行旋律的短促动机展现达丽拉的内心独白：“参孙会回到这里找我，爱情请帮我战胜软弱。希伯来奴隶夺取城市，他无法抗拒我的魅惑，他将成为我的奴隶。毒液侵入他的心，最强者将会被爱情征服，复仇时刻将会来临。”最后一句的高音是她情绪的进发，华丽的半音下滑代表着她毫不畏惧的内心状态，宣叙调与咏叹调的结合富于极强的戏剧性张力。达贡神庙的大祭司找到达丽拉，希望她可以刺探参孙拥有神力的秘密，为腓力斯人复仇，一段二重唱精彩展现：“复仇的荣耀呼吁我与你联手置于死地。我要撕碎他的心，挖出他神的秘密。”参孙前来和达丽拉告别，希望了断这段感情，“黑夜深沉，没有光亮，我要逃离这软弱所钟爱的地方。你使我遗忘往昔的痛苦，我无法将你从心里取出。我想把一生献给我们的爱情，但我是神的奴仆，请终止这份爱。”达丽拉继续引诱参孙：“你的话语拭干我的泪水。向我屈服吧，我心颤抖，只能从你话语汲取安慰。”咏叹调犹如盛开的花辦一般徐徐展开，音乐主题再现部分过后，参孙的自欺欺人没有经受住达丽拉的百般诱惑，与达丽拉展开二重唱：“终于喊出你的情人要飞入你怀抱，我要吻去你的泪水，驱走心中恐惧。为了你我会忘记神誓，达丽拉，我爱你！”舞台上顷刻之间出现电闪雷鸣的场景，预示着神对于参孙的警示和谴责。他将自己神力的秘密透露给达丽拉，被埋伏的敌人涌入擒获，被剃掉象征神力的头发以及双目失明的参孙在地牢里做着苦力，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与镣铐，他悔恨而羞愧，“神收回了对我的帮助，将我的同胞至于何地。神的报复使我失去所有。我受尽苦难，“希伯来人则充满愤恨：“你愚弄我们的血和泪，你为何要背叛神明？”合唱与参孙内心的独白交织在一起突显了参孙的悲惨。腓力斯人尽情地欢庆胜利：“荣耀属于达贡神，神给予我们蓬勃，愿参孙在悔恨中度过”，合唱与东方色彩的舞曲交织，凸显了神秘与细膩、热烈又柔美的音乐线条。祭司大肆羞辱参孙，引得众人也一起嘲讽他，参孙祈求和呼喊上帝再一次保佑他的民族，当人们忘乎所以地欢庆，神力恢复的参孙推倒石柱，与腓力斯人同归于尽。

大幕落下，但却给予无限的空间与回味。整部剧以男女主人公的爱情与命运为指引，展示了人性与神性的矛盾对立。在视觉呈现上，导演乌戈兼任舞美、服装设计，他选用金属质感的制作材料，直观营造了冷峻的氛围和监狱的压抑氛围，呈现了惊心动魄的武打场景，服装的搭配充满魔幻元素，设计师以蓝，绿、银为色调，超越空间与时间，让舞美与服装在舞台上和谐统一，投影和灯光师也以新颖炫酷的设计来呈现这部作品的意境，使得观众在欣赏时置身于历史与现实的交替当中。强劲有力的合唱与异域色彩的舞蹈巧妙地连接各个场景的置换，法国指挥家让·伊芙·奧松斯的执棒也使这部作品展现了更强力度的“法国范儿”，在优雅之余，也弥漫着纯净、浪漫、浓艳的气息，成为了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大歌剧”。作为这部歌剧中最有名的“大咖”和灵魂人物，戏剧男高音何塞，库拉对声音的控制和对于角色的把握精准而细腻，他将参孙的能量和魅力都包含在自己的声音和表演当中。他作为当今歌剧舞台上参孙这一角色的权威扮演者，已经将这一角色完美诠释了二十年，甚至自己也当过这部歌剧的导演、舞美和服装设计，也曾拍摄了歌剧的电影版本。信仰与爱情融汇在他音乐的节奏和表演的调度当中，表现出了精神力量的强大质感。

参孙的故事最初见于《圣经，旧约全书》中的“士师记”，这一形象在西方文化中有着很广泛的影响和寓意。参孙身上所具有的传奇，融合了神性与人性的复杂，也成为艺术家们灵感的来源，出现在了各种艺术门类当中，比如亨德尔的清唱剧《参孙》，弥尔顿的《力士参孙》，画家鲁本斯的画作《参孙与达丽拉》，文学家劳伦斯、剧作家伯恩斯坦、布里等都对这一人物进行不同的解读。这次的上演，是该剧自诞生以来的100多年，首次登上中国的舞台。在音乐上，圣，桑集结它音乐创作的长处和经验，让优美的旋律伴随着剧情的跌宕，层次鲜明，血肉丰满地层示着这部超现实主义“大制作”。

《参孙与达丽拉》如史诗大片般地再现英雄的悲情和场景的壮阔，留下了让我们对于信仰与爱情永恒的追思，在3500年前人们的意识当中，被“性”吸引是极大的罪过，被上帝利用来考验参孙的达丽拉利用他“阿克琉斯的脚踝”般的弱点，让神力成为爱人的“生死劫”，生命可以获得救赎，而灵魂却不能。史上第一个自杀型的恐怖分子借助神力创造奇迹，却也使用神力毁灭众生，他借着上帝之名做出的错事终将引来自我毁灭。爱情，并未带他走向自由，当爱情为复仇服务，是给人戴上的“锁链”，只可惜，力士参孙无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