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语境下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口述史原则与方法*
2015-02-14马知遥
潘 刚, 马知遥
(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天津300072)
民俗语境下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口述史原则与方法*
潘 刚, 马知遥
(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天津300072)
传承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中心。对传承人进行口述史调查符合非遗活态传承的本质。自上世纪末,传承人口述史的研究取得一系列阶段性成果,也同样面临着危机。本文提出将传承人的主体性置于非遗保护工作的核心位置,并以非遗背后民间文化的原生性作为口述史价值的判别依据。传承人只有在特定民俗语境下,才能还原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丰富文化内涵。
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口述史;民俗语境
民间文化的历史是长期以来被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淡漠的历史,而经过精英知识分子撰写的民间文化的历史,其客观性和真实性是值得商榷的。对于民间文化而言,往往缺乏相关的文献和史料,如果没有深入实际的田野考察,没有作为民间文化主体的传承人的口述作为重要的佐证,那么民间文化的历史将是不完整的。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意识到了口述历史的重要性和魅力所在。口述历史不仅仅是对原有文献历史的补充,也是对过去历史观念的改造,甚至成为历史学的又一重要组成。没有口述的历史将是不完整的。口述的特点决定了它的现场感、真实性,决定了它和以往任何历史资料的不同和独特所在,对一件事情不同人群的口述恰恰构成了历史多层次背景下的丰富形态,构成了在某个时间点对历史的理解和认识。这些过去被传统历史所丢弃的,再次从民间和人群中被打捞起来。从底层普通百姓那里理解和认识的历史,几乎已成为口述历史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
口述史的重要性对重新梳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有重要意义。大量的口述资料加入后,鲜活的民间生活和民间文化内容会充实进来,它已经不是书本上的内容,而是民间自己的看法和认识。
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一开始就面对着强大的时代性压力——抢救。即抢救大地上随处可见又日见凋敝的民间文化遗存。抢救最关键和最首要的工作是田野调查。田野调查对象的重中之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主要载体——活着的传承人。于是,广泛应用于人类学和社会学中的口述史方法,便顺理成章地被拿过来,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田野调查最得力的必不可少的工具性手段。”①冯骥才.年画艺人的口头记忆(总序)[M].中国木版年画传承人口述史丛书,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11.冯骥才先生在写作《一百个人的十年》中自觉使用口述史访谈的方法,让口述史的魅力在读者的不断阅读中得到了检验。到启动民间文化保护工作时,他又提出了对传承人的口述访谈,对众多的民间文化传承人进行专门记录,给传承人树碑立传。其意义不仅仅是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提供思路和方法,更重要的是为民间写史、为民间立传这一学术思路的开拓。“第一、口述史面对的是活着的人,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主角就是活着的传承人。第二,口述史是挖掘个人的记忆,而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保存在传承人代代相传的文化记忆中。第三,口述史的工作是将口述素材转化为文字性文本。当文化遗产只保存在传承人的记忆中时,是不确定的,不牢靠的;只有将这种口头文化遗产转化为文字后,才可以永久保存。”②冯骥才.年画艺人的口头记忆(总序)[M].中国木版年画传承人口述史丛书,天津大学出版社,2011.永久文字的口述史一旦确定,将极大丰富当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会让非遗更加客观和生动。
一、非遗传承人口述史面临危机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形成和发展是一代代传承人经过长期历史演变积淀而来,凝集着深刻历史烙印的技艺和记忆都非常珍贵,但目前却面临着传承人口述史抢救的危机。
“人类进程的现代化不仅造成一些民族语言的消逝,会直接导致口头文化产品的消亡,而且由于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或多元化,同样会对口传文化的生存带来巨大冲击。从今天的角度看,许多民族地区原有的生产生活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如云南的基诺族、佤族等,随着原来狩猎生活的终结,关于狩猎的口头叙事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而北方一些原来的游牧民族随着定居或转为农耕,也自然影响到与草原文化相关的一些口头传承。少数民族地区生活方式的改变,则会直接影响到传承人的价值定位”。①王宪昭.对少数民族民间口头文化传承人的思考[J].文化遗产,2011,(3).究其原因,首先,经济全球化使得我国大量农村人口外迁,农村空巢化严重,而大量带有典型农耕文明烙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存活在最广大的村落中。这使得非遗传承人寥寥无几,且大多后继无人。其次,经济和社会的急剧变迁,传统农业经济结构遭到破坏,依靠非物质文化遗产谋生的传承人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不得不改变传统谋生手段,转而向收益更大的经济行为倾斜。再次,新城镇化的逐步推进,又使得大量的传统村落在这场变革中湮灭。
村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后一道堡垒,村落一旦消失,祖祖辈辈生活在其中的传承人就失去了生存的空间,他们的技艺和记忆必然受到影响。很多传承人因为村落的变化,被迫住进高楼,同时也失去了过去的生活空间。离开了原来可以互动的乡亲,远离了过去生养传承人的熟悉的文化空间,传承人的心态都会发生变化。失去人气后的民间艺术无法再激发出传承人的表演激情和传承活力。最后,居住环境的改变和传承人身份转化都将导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变异,变异后的口述表达显然已经不是最初需要保护的具有原真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以口述史的形式保留非遗技艺,也就变得极其困难。传承人口述史的危机也就随之而来。
二、传承人口述史的核心:主体性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者和传播者,传承人具有作为主体人的特点。“人作为主体的地位和力量恰恰在于发现和运用客观规律的能力,在于把解放思想与实事求是结合起来。”②谷方.主体性哲学与文化问题[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4:8.传承人接受着民间技艺的师承涵化,同时必然要受到其生存环境、自然环境、村落文化等的影响。传承人身上体现这些特点的同时,还有很强的感性和理性的认识。感性认识作为个体的人对世界的认识,经过岁月和人生经验的锤炼后,必然上升为理性认识。在转变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莫过于人类的实践活动。正是在不断的实践活动中,传承人的认识在不断提高。反过来,经过提升后的认识又会指导传承人的实践,使其不断地改进技术水平,从而提升所掌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
主体性还体现在传承人能够不断地从实践中寻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新生之路。任何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演变,经过一代代师徒的口传身教得到继承和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主体的人,其主体性主要表现为对文化的不自觉到自觉的过程。这也符合整个人类思维发展的脉络。人类对大自然的认识,总是从无知到逐渐了解到征服的过程。“主体性不是静止凝固的东西,它是一定社会历史条件的产物。随着客观对象的变化和社会历史条件的变化,主体性也相应发生变化。”③谷方.主体性哲学与文化问题[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4:137.主体性既然在随着客观对象的变化而变化,也必然会随着其掌握的记忆和技艺而做出调适性的变化。
外因的影响带动内因而产生变化,也是主体性的表现形式之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演变不仅体现传承人自身的特点,也深深承载着源自外力影响和冲击的烙印。对传承人的述材料的研究,必须将口述者放到具体的历史背景下进行考察,深切了解其生存状况、社会经济文化的影响、政治环境的制约等,没有这样的认识,单独的访谈将显得空穴来风,也会使得口述材料经不起推敲。农民在生长环境中形成的关系可归纳为:人与自然、人与人和人与国家的三大关系。在对传承人进行口述史时,首先要考虑到的是作为主体性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所谓“一方乡土养一方人”,生长在乡村的传承人,周边的自然环境会对他的个性成长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同时长期与自然的相处也会形成特有的自然观念。如一些非遗体现的神灵崇拜,其对象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自然神,通过民间传说、宗教仪式、庙会文化等方式,实现祈福禳灾的功能。
人与人的关系是人类社会不可缺少的一环。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其固定范围的受众,被当地人喜爱并接受,或者非物质文化遗产所生产的产品是有一定商品价值的。作为主体性的传承人,通过和师父打交道获得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能;和观众打交道,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播;和购买者打交道,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和徒弟打交道,最终实现技艺的交流和传承。缺少其中的任何一环,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会消亡。所以,地方性知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定要和当地的民众形成双方接受的共谋关系。所以传承人口述史需要考虑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的生存环境。
人与社会和国家的关系,也是重要的环节。作为生活在村落或者社区中的传承人,必须遵守作为村落共同体的乡规民约,才能在特定人群环境中保持住自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其所葆有的文化遗产一定具有作为共性追求的民间审美,个体的主体性一定会让集体的主体性所取代,在集体性的追求和社区文化需求中,作为个体的传承人必然要做出选择。经验告诉我们,传承人要在原创者的基础上,对作品进行适度的修改,以满足大多数的需要。“所谓主体性发展的动力机制,就是主体在发展过程中获得社会给予的制度性激励,它可以使习惯形成的或是人为安排的,在一个起点平等的/机会均等的社会中,主体性的发展程度是与社会的回报包括物质财富/社会地位和受人尊敬的程度成比例。”①黄琳.现代性视域中的农民主体性[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0:56.传承人在口述史的表达中总要受到来自社会对其的影响,其主体性在当前的社会中已经能够表现出一定的自主性和自由性。但并不是做口述史的传承人都能够具有这样的特点,由于大多数传承人出身乡村,同时由于长久以来的无名状态,乡村的个性和激情大多会在村落的集体生活中有意无意地被平面化、趋于村落共同话语。“人们在群体注意和中庸与贵和的氛围中深陷而不自觉,现代意义上的权利意识和自由个性的生机被厚厚的无我主义文化空气所覆盖而窒息。”②黄琳.现代性视域中的农民主体性[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0:122.所以,口述中的传承人是否能够比较准确地表达个性是次要的,关键是他的个性其实已经在岁月中积淀为群体的意识或者思想,他个人的演叙体系也许是独特的,但传达的却是群体化的无我状态的集体意识。
所以,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问题上,哪些是需要重点保护的核心元素,哪些是可以忽略的,都应当做科学辨析。并不是所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是值得口述记录的。在其发展过程中可能已经发生了颠覆性变化。“一定的文化归根到底是由一定的经济基础决定的。经济结构的变化,或迟或早地要引起文化结构的变化。从古代到近代,文化结构发生过三次重大的变革,即由古代文化演变为近代文化,由近代文化演变为现代文化,每一次变革都是由经济基础引起的。”③谷方.主体性哲学与文化问题[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4:141.我们的历史是在不断改写中前进的,文化也一样。作为文化主体的人——传承人也一样在不断的变化中,获得生存。对于其掌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尤其要辨别甚至要进行深入研究,找到其发展变化的过程,了解其变与不变。
三、传承人口述史的评判标准:原生性
传承人的文化主体性同时还伴随着原生性。即判别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时,必须考虑该文化遗产是否原汁原味,是否继承了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生文化内容。原生性和原始性不同,原生性是指人类在历史上创造并以活态方式传播至今的文化特性,它可能随着历史的发展在某些特定时刻在某些方面做了修改或者修饰,但其核心文化特征和文化记忆一直没有改变的文化特性。原始性则是指从原始社会起就具有的那种野蛮古朴的气质个性,主要特征在于其时间的久远。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可贵就在于其活态性和原生性。经过历史的发展变动,依旧在民间存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们通过口传身授的方式,代代相传,经过几代人的传承基本保持了其最初的文化遗产特征。
当前的保护工作正是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这些不变的内容。这些看似古旧的遗存,看似可以通过现代的手段进行复制,但一旦缺少了活态性就必然失去很多原生性内容。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已经愈发让保护工作者意识到保护工作的核心是对传承人的保护,因为不论什么口诀或者秘方,都在传承人的大脑中,保护好了传承人其原生性就得到了保护。一旦失去了传承人,仅靠录音或者文字的记录是无法全面恢复和继承遗产的原生性的。目前通过开办讲习班和培训班的方式请传承人开门授课,就是为了让年轻一代亲自接受传统艺人们的记忆和技艺,在感同身受中体味和接受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保持文化的原生性,“原生性是自发产生的、原创的、第一手的、非复制的、非仿造延续至今的、活态的意思。我主要是用它来说明一种文化在文化传承主体那里相对稳定传承的因素”。①冯莉.民间文化遗产传承的原生性与新生性[D].天津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这种稳定的原生性文化必须通过传承人亲自传授才有不被改编和歪曲的可能。但这种原生性也正在受到来自各方因素的侵袭。比如随着市场化发展,某些传承人禁不住市场诱惑,已经开始对自己持有的原生性文化遗产进行改造,以更适合市场的方式进行制作和销售。为了生存,这些掌握文化遗产的传人的做法无可厚非,保护工作者应当考虑的问题是怎样让传承人的文化主体性得到提升,让他们在保护传承工作中发挥主人翁精神,在保护中还能发展本身所承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当前保护工作的一大难题。按照目前通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七分法,民间文学类遗产、传统表演类遗产、传统工艺美术类遗产、传统生产知识类遗产、传统生活知识类遗产、传统仪式类遗产、传统节日类遗产,每一类遗产中都有可以进入市场的内容,但有些遗产不能进入市场,一旦市场化就会产业化,一旦产业化文化遗产的原生性就会收到极大破坏,这是不争的事实。
作为主体性存在的传承人如何面对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和继承,另一方面还要将其发扬和光大。一些成功的做法是,顺应市场,把一些本身可以进入市场比如民间手工制品经过加工改造,让它们创造商业价值;另一方面要认真地意识到这些经过改造的商业化作品已经不是“非遗”,它们是依靠“非遗”的创意产品,可以作为反哺“非遗”的手段。毕竟艺人们还需要改善生活,在获得利润的同时可以更好地保持原有的技术和技能。
但原生性是否可以长久保持?尤其在商业化冲击下的当代,“非遗”能够保持多久?在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四级保护名录下,“非遗”似乎已经被一网打尽,但如何让这些“非遗”在保持原生性的情况下活态传承和发展,国家也采取了一些具体措施。保持传承人的传承心态,鼓励开门授徒;改善传承人的生活待遇,鼓励他们继续过去的手工艺或者传统习俗;给传承人一定的社会地位,让他们积极主动地保护和维护文化遗产等。但社会的变动、人们心态的急剧变化都会影响到传承人。
如同非遗主体性会受到来自外界各种因素的影响,非遗的原生性也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冲击。以内丘纸马为例。纸马本是对于宗教祭祀和祈求神灵保佑活动时,用来张贴、焚烧的各种雕版印刷品,带有浓重的巫术色彩。从北宋至今,纸马在内地广为流传并呈现不同态势。传统的内丘纸马有“灶君马”、“牛王”、“马王”等。随着人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传统纸马又增加了新的题材,如轿车、摩托车、手机、电脑等。在时代的变革和发展中,一些内容消失,一些内容复活,但当地政府或者民众会根据现实需要在文化空间不变的情况下,在神灵崇拜中偷换崇拜对象。比如过去没有车神,现在有了;比如一些地方神祇被更为符合主流文化推崇的神祇所替代,这都是普遍存在的事实。“原生性宗教不仅仅是表现于文献、考古发现的‘化石’,还是一种在社会生活各方面发挥作用的活态宗教。”②陈弘.走出审美迷宫:人类审美深层心理透视[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04.作为民间自发的祭祀方式,本身就带有民间的群体自发和实用主义色彩。随着不同时代的不同要求,民众是很可能做出符合他们当下需求的神灵谱系。这恰恰是非遗背后民间文化的原生性,丧失原生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只能以讹传讹。
四、传承人口述史的场景:民俗语境
在传承人口述史的现场访谈和写作中,除了以上对口述史的原生性、主体性进行关照外,还需要注意传承人口述史的民俗语境。我们绝不能忽视对传承人身临其境的民俗环境的深度访谈,这时候需要访谈者对其进行适当的引导,以其发现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背后的深层文化语境与民俗文化。我们常常发现,这些深层的问题因为久远地影响着乡民生活,影响到传承人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所以他们的表达常常会处于有意无意之中,没有重点也不会着意突出,民俗文化已经成为潜移默化的精神影响,这应该是文化的力量或者说文化内化的结果。“内化是指某个人对群体或社会的规范的认同。一旦社会规范的内化成功,一个人通常会继续遵守它,即使无人监视他时也一样。当然,有时候我们所有人会同群体和社会的期望有偏差,内化绝不是完美的。内化是对越轨行为进行社会控制的最有效的途径。”①波普诺.社会学[M].李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233.民俗内化到大众生活精神世界中,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文化标志后,这样的民俗才会起到规约性的作用。
意识到传承人口述史中民俗语境的重要性后,还需要进一步认识到,有了民俗文化,传承人的传承还需要在当地的民俗生活圈中生活才可能延续和继承所葆有的文化遗产。民间文化一旦离开它赖以产生的生活空间就会发生变异;但另一方面,学者无法阻挡大众对人类文明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当今的社会大背景下两者兼顾是非常困难的,这时保护的悖论就出现了。但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变异之前,传承人口述访谈要加入进来,为的是为未来留下珍贵的记忆资料,同时还应该意识到,对那些有声音的能够代代相传的口传文化,还可以直接将其声音保护下来后继续传习。这类遗产以一些说唱艺术、民间曲艺为主,这些遗产放进博物馆就失去了活力。所以对待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有科学的区分。哪些可以作为档案永远存留,哪些可以既作为口述档案又可以作为直接传承的内容和方法对外推广。不论怎样的保护方式,口述史访谈必须注意访谈对象的民俗文化境遇。失去具体的文化空间和民俗生活,一些口述访谈就失去了其主体性和原生性。“对民间故事讲述的记录,不只是记录完整文本的声音材料,还必须记录它的讲述场景、讲述氛围和讲述技巧等重要方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主要有静态保护和动态保护两种。所谓‘静态保护’是指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调查、搜集、整理、记录和保存;所谓‘动态保护’指通过口头传承的方式,让非物质文化遗产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在民间长久地‘活下来’。就我国现状而言,以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更强调静态保护,动态传承度明显偏低、力度明显不够。今天,这一局面逐步被扭转。”②李华.非物质文化遗产视野中的声音保护[J].江西社会科学,2007,(8).意识到了非遗背后文化空间的重要性,意识到民俗文化和传承人捆绑访谈的重要性,才能还原一个丰富的有文化内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结 语
要想真正做到传承人口述的真实和可靠,保证传承人口述史在未来的传承和传播中获得生命活力,我们还需意识到传承人口述史可能有的缺陷。一、因为传承人主体受环境影响或社会生活的变化在口述史记录中可能会出现的偏差,这需要扎实的田野调查做出正确的甄别;二、口述史可能因为参访对象本人对文化的自觉不够,隐藏或者夸大某些方面,这可以通过他们的生活和艺术实践现场进行比照;三、在一些传承人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无法进行现场操作,同时也没有继续传承的情况下,尽可能全面地倾听和记录成为最重要的方式,而对实物的拍照和搜集也成为必须,实物对于口述史有极强的佐证作用。
保证传承人口述史的真实性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关键。在濒危优先的保护原则指导下,让更多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留下真实的口述史,而且不忽视其所在的具体的民俗语境,是我们今后复原或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键。文化的基因就隐藏在村落的生活世界之中,隐藏在我们忽视的民俗世界里。基于以上的认识,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已经开始通过跨界的方式,寻求更为精确的方法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通过计算机新技术和方法采取多模态和虚拟技术的方式,让更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仅只是传统方式的声音、图像、文字的储存,而是更大范围地进行科学保护和传播。新技术的应用将使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整体性保护成为可能。民俗语境的整体还原都会为我们保护和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提供美好的前景。
综上所述,传承人口述史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提供方法论支持的同时,也大大拓宽了田野调研的工作思路、丰富了记录手段。在当前形势下,在非遗传承人口述史取得一系列初步成果之后,随着保护工作的深入,更要突出传承人在非遗口述史中的主体性地位。保护工作还要有所取舍,以原生性作为判别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和口述史价值的准绳,敢于做“减法”。从根本上讲,要保证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受破坏,保证传承人口述史的真实有效,更需要从长远的角度考虑改善民众的生活水平,提高他们的舒适度,还要保证传承人有比较稳定的收入来源,否则远离乡村,离开家乡抛弃自己所掌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另谋出路的结局会越来越多。留住乡村的关键是留住其中的人,留住了人就留住了这里的文化,留住了文化的传承者。这是文化保护的根本。
Principles and methods in connection with the inheritor's oral history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in a folklore context
PAN Gang&MA Zhi-yao
(Feng Jicai Culture and Art Research Institute,Tianjin University,Tianjin 300072,China)
The inheritor plays a key role in the protection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A study of the oral history of such inheritors accords with the essence of their inheritance.Since the end of the last century,relevant studies have made some achievements but challenges have remained.This paper advocates that the subjectivity of the inheritors should take up the key role in the protection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and regards the originality of folk culture embodied i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as the assessment basis for the value of a given oral history.Only in a specific folklore context can the inheritor reveal the rich cultural implications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inheritor's oral history;folklore context
G122
A
1000-5110(2015)01-0063-06
[责任编辑: 黄龙光]
潘 刚,男,天津人,天津大学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非遗及其技术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