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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系列”与“展开”叙述——论白先勇《台北人》的“凡人”故事

2015-02-14尤作勇

关键词:台北人凡人东山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6873(2015) 05-0063-04

收稿日期: 2015-06-16

作者简介:尤作勇(1978),男,山东省单县人,文学博士,贵州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海外华文文学研究。

doi: 10.16401/j.cnki.ysxb.1003-6873.2015.05.129

白先勇的《台北人》因对英雄美人故事的凄婉呈现而一向为左翼批评家所诟病。众所周知,五四新小说传统正是在对帝王将相与才子佳人式的旧小说传统的批判与摒弃下建立起来的,左翼批评家持着五四以来新文学的创作题材理念,对《台北人》极尽批评之能事,无疑正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正是在这样的批评声中才有了一系列为《台北人》的人物题材辩护的声音出现,欧阳子所提供的《台北人》极为详备的人物图谱应是最有代表性的:“《台北人》之人物,可以说囊括了台北都市社会之各阶层:从年迈挺拔的儒将朴公(《梁父吟》)到退休了的女仆顺恩嫂(《思旧赋》),从上流社会的窦夫人(《游园惊梦》)到下流社会的‘总司令’(《孤恋花》)。有知识分子,如《冬夜》之余钦磊教授;有商人,如《花桥荣记》之老板娘;有帮佣工人,如《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之王雄;有军队里的人,如《岁除》之赖鸣升;有社交界名女,如尹雪艳;有低级舞女,如金大班。” [1]这样的人物图谱自可在一定程度上回应左翼批评家对于《台北人》人物题材的抨击,却不意陷入到了对方的逻辑圈套当中。欧阳子对于《台北人》丰富的人物形象类型的推举在某种程度上仍然遵循了左翼批评家所操持的创作题材理念逻辑。如果我们拒绝接受左翼批评的创作题材理念逻辑的判罚,《台北人》在英雄美人的故事之外究竟还写了什么人物题材也许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台北人》中英雄美人故事之外的“台北人”故事,我们可用一个与“英雄美人”具有对照意义的名字——“凡人系列”来加以指称。这个小说系列包括《一把青》(1966年)、《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1969年)、《花桥荣记》(1970年)三篇小说。这三篇小说统一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整部《台北人》十四篇小说中其实只有四篇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另外一篇就是“美人系列”中的《孤恋花》。也正是由于第一人称手法的运用,使得在“美人系列”中写作时间上最晚的《孤恋花》终于消弭掉了弥散在其它三篇“美人系列”小说中的魅惑气息,兼有了凡人生活书写的某些特质。),并且在故事叙述的时间长度上一律采用了“展开”式的叙述策略,与“英雄系列”“转折点”式的叙述策略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其实“展开”式的叙述策略同样是“凡人小说”获取“凡人”特质的重要手段,因为不同于“转折点”式叙述的以意义作为叙述的中心,“展开”式叙述中的“整体意义从一连串事件中慢慢建立起来” [2]。这也使得对于此类小说中的人物来说,意义远远没有像对于那些英雄人物那样重要。另外,“凡人系列”小说也统一取消了叙述分层的叙述机制。虽然与“英雄系列”小说一样,叙述者在小说中同时兼具了小说人物的身份,但由于小说取消了在相当大程度上只是充当了纯叙述层面的叙述场景,小说主次叙述的区分界限也就随即消失了。“凡人小说”系列以对于故事的顺时推延展开叙述,小说人物的命运在繁复的叙述时间中得以慢慢呈现而出。

《一把青》在发表时间上紧跟《永远的尹雪艳》,似乎是刻意要与尹雪艳的尤物形象划清界限。小说的主人公朱青从出场时被强调的正是其单纯朴实拘谨的少女形象:“原来朱青却是一个十八九岁颇为单瘦的黄花闺女,来做客还穿着一身半新旧直统子的蓝布长衫,襟上掖了一块白绸子手绢儿。头发也没有烫抿得整整齐齐的垂在耳后。脚上穿了一双带绊的黑皮鞋,一双白色的短统袜子倒是干干净净的。我打量了她一下,发觉她的身段还未出挑得周全,略略扁平,面皮还泛着些青白。” [3]“心性极为高强,年纪轻,发迹早,不免有点自负” [3]的具有未来民国英雄面相的郭轸舍弃众多容貌不凡、摩登时尚的女孩儿却独钟情在各个方面都极为平凡的朱青,在相当大程度上正是《一把青》隐指作者的意图贯彻,显示了相对于《永远的尹雪艳》所发生的叙述转移。

朱青的故事被放在两个具有明显界限的时间段内进行讲述,即大陆(南京)时代和台湾(台北)时代。小说虽以白光名曲《东山一把青》作为标题,但在小说的前半部分并没有出现相关《东山一把青》的叙述。《东山一把青》亮相于小说文本是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它也是构成小说后半部分极为关键的叙述质素。在小说后半部分,主人公再次出场,正是其在舞台上演唱《东山一把青》,小说也同样是以朱青哼唱《东山一把青》的叙述场景来结尾的。《东山一把青》对于小说主题意旨的指示意义毋庸置疑。这首曾经传唱于中国第一个现代大都市上海的一代名曲在主题格调上却极为中国化,带有相当浓厚的民间小调意味:

东山哪,一把青。西山哪,一把青。郎有心来姐有心,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嗳呀嗳嗳呀,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 [3]

朱青与郭轸在小说的前半部分曾经上演过一段凄绝哀怨的爱情故事,正是对于《东山一把青》中女性如泣如诉的情感告白的绝佳演绎。朱青与郭轸之间的情感历程,以郭轸对于朱青的情有独钟开始,以朱青对于郭轸之死哀痛欲绝的表现终结,却几乎全盘颠覆了“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的中国古训。朱青的相貌在郭轸交往的女孩子中间最是稀松平常,却得郭轸青睐,自是对在传统中国女性只是悦人者的地位改写。小说用了大量的文字来叙述郭轸对于朱青近乎疯狂的追求和迷恋。相比于郭轸,朱青在这场情爱中的起始表现却显得颇为被动,显示出的只是一个被追求者的形象,这也使得朱青对于郭轸近乎同出一辙的迷恋具有了一种回应后者的意味。对于朱青来说,郭轸似乎首先是一个“知己者”,然后才是一个恋人,因此她在郭轸死后欲以死相随的表现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一种所谓的“女为知己者死”。

朱青在郭轸的导引下慢慢进入情感的沉浸状态,情感在其生命中也就逐渐获取了一种“意义”的地位,所以她在之后才能有超越于日常的行为表现,这也正是小说对于巴尔所谓的“意义是慢慢建立起来的”展开式的叙述方式的生动展示。如果小说只是停留于此,让已获取了一种“意义”地位的情感继续主宰主人公的后半生,并成为小说后半面的主题,朱青也就不能再仅仅被视为一个“凡人”,因为只有英雄才能够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也“将崇高的整体性意义直接书写在言行里”。当然,朱青只是一个“凡人”,所以才有了其在小说后半部分的巨大转变。也许,“意义”在慢慢建立起来以后又慢慢地稀释于日常凡俗人生的生计奔走中才更加符合一个“凡夫俗子”的本来面目,其实也正是后者才让一个人真正长大成人。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东山一把青》虽然被主人公所反复哼唱,但其实际的日常生存状态却已与《东山一把青》的意旨无涉,两者之间所具有的游离关系在相当大程度上指示了朱青所发生的巨大转变。朱青在小说前半部分对于意义化情感的生命投放使得其生存进入到一种“东山一把青”式的生命情景当中,“东山一把青”不再具有他者化的地位,因此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作为歌曲意义上的“东山一把青”并没有出现在文本叙述中。“东山一把青”在小说后半部分的不断被歌曲化正源于其已无法被主人公生命化,对于朱青的后半生,“东山一把青”已只具有符号的意义。小说在后半部分将朱青置于一种与前半部分极为相近的生活情景当中,小顾在形象气质、职业身份与命运结局上都几乎是郭轸的翻版,但朱青已非“朱青”,所以其对于小顾之死只是淡然视之,已全无一种生命的痛感投放在其中。一段情感戛然而止,但生活还是照常进行,这种日常生活对于情感所具有的意义维度的有效稀释也最终铸造了《一把青》的“凡人”品格。

《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与《花桥荣记》分别写了一个帮佣工人和小学教师的故事。从主人公的身份职业上,它们无疑是更为典型的“凡人”小说类型,但由于两位主人公都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了对于某种或某些事物的偏执态度,这种态度最终导致了他们的横死,因此使得这两篇小说无法获得与《一把青》同样意义上的“凡人”品格。《一把青》鲜明的“凡人”品格正依赖于对于主人公朱青的形象塑造。与《一把青》相比,《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与《花桥荣记》在文本叙述中引入了远为丰富的凡人生活因子,这些因子构筑了两位主人公现实的生活处境,俗世的生存与主人公偏执的性格之间所造成的冲突也正是这两篇小说的叙述中枢所在,而小说主人公在小说中的最后横死则彰显了小说所内含的凡人式逻辑。

《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主人公王雄命运的悲剧根源自然是其本人所具有的偏执的悲剧性格,但在其悲剧性格命运化的过程中却有一位至为关键的他者性人物存在,这个人就是小说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丽儿。在丽儿的身上曾经一度承负了王雄对于昔日的大陆生活的思念与眷恋以及对于一种纯真状态的执着渴望与追求。丽儿在小说中的第一次形象显露被刻意强调的正是其天真烂漫的孩童气质:

可是丽儿的模样儿却长得实在逗人疼怜,我从来没有见过哪家的孩子生得像她那样雪白滚圆的: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连鼻子嘴巴都圆得那般有趣;尤其是当她甩动着一头短发,咯咯一笑的时候,她那一份特有的女婴的憨态,最能教人动心,活像一个玉娃娃一般 [3]。

丽儿在形象气质上与王雄在湖南老家的那个“长得白白胖胖,是个很傻气的丫头”的童养媳的契合使得丽儿成为了将王雄不断引渡到其大陆青葱岁月的桥梁。在台北遥想他们的大陆时光其实也同样是“英雄系列”和“美人系列”小说中的人物现在时态的重要生活内容,只是遥想的重点与王雄不尽相同而已。由于那些老去的英雄与迟暮的美人们在大陆度过的是他们人生中最为辉煌的一段时光。“大陆”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只是一片曾经成就了其功名利禄和绮靡风华的“风水宝地”,作为一种家园的意义却在相当大程度上被抹煞了。《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是“台北人”系列小说中仅有的两篇修复了“大陆”对于“台北人”所具有的故乡意义的作品之一(另一篇是《花桥荣记》)。比之于英雄功名与美人风华,故乡无疑是更具人类普遍意义的书写主题。在这里,“凡人”与“普遍”之间的相得益彰使得《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进一步逃离于“英雄美人”的题材限定,将其所具有的“凡人”品格愈发彰显出来。

丽儿这位满足了其故园想象与情感投放的人物成为孤身一人流落海岛的王雄日常生存的价值依托,两人之间其乐融融的嬉戏场面也是小说前半部分的叙述主体。丽儿考上中学的事件将整个文本叙述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以一脸憨态在小说中露面的丽儿也从此正式长大成人,成为凡人生活逻辑最为忠实的实践者。丽儿在考上中学后对于王雄的拒斥源于其日渐清晰的身份自觉。作为一个长大成人的富家小姐,主仆有分的世俗概念成为丽儿重新处理与王雄关系的指导思想,小说所具有的凡人特质在相当大程度上也正是由此所铸就的。《一把青》里的朱青在小说后半部分的蜕变还带有浓重的被迫意味,大时代的风雨飘摇使得朱青做一个民国英雄夫人的生活规划落了空。丽儿的人生蜕变则因为发生在和平时期而具有更为普遍的意义,丽儿的个人行为实际上指示了几乎所有凡夫俗子的人生演化轨迹。

与长大成人后的丽儿一起构筑了《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强大的世俗情景的是与王雄一样同为丽儿家仆人的喜妹,喜妹与王雄之间的冲突是小说的另一个叙述重心:“舅妈说,王雄与喜妹的八字一定犯了冲,王雄一来便和她成了死对头。” [3]喜妹作为一个极肥壮的女人,本身具有满足王雄对于其故乡恋人成人化想象的先天素质,却由于其恶俗的举止而为王雄所深恶痛绝。王雄在小说最后对喜妹的暴力袭击自然可以视为其对于凡人生活方式的自觉反抗行为,但遭受了暴力袭击的喜妹仍然顽强地活在了人世间,暴力的施展者王雄却只能暴死海边,这种命定性所显示的正是凡人生活逻辑的强大。

《花桥荣记》以对于故土与初恋等具有人类永恒性主题意象的书写而成为“台北人”系列小说中极为独特的一篇作品。故土与初恋的主题意象在《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中已有初步显露,但还远远没有成为叙述的中心所在。王雄与卢先生因为此类主题意象而成为《台北人》人物谱系中的同类者,却又因为两篇小说在叙述细节上的巨大不同而分道扬镳。

与《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中的叙述者“我”更多的只是承担了一个叙述者的功能不同,《花桥荣记》中的叙述者“我”对于自身的叙述是构筑小说主题意旨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的身份是一家米粉店的老板娘,靠着做一手道地的桂林风味的米粉在台北谋生,这也使得这家小小的米粉店成为了众多在台北的广西老乡的重要聚集地。米粉店以对于广西桂林特有的地域生活情景的空间复制接通了一众被迫取得了“台北人”身份的广西桂林人的故乡记忆,叙述者“我”关于故乡桂林的叙述正是由此得以展开。小说中充满了“我”对于桂林礼赞式的叙述,其对于桂林人杰地灵的标举无疑正是其根固蒂深的故乡情结的释放行为,小说的主人公卢先生也正是以一个桂林人的典型代表身份进入小说叙述前沿的:“包饭的客人里头,只有卢先生一个人是我们桂林小同乡,你一看不必问,就知道了。人家知礼识数,是个很规矩的读书人,在长春国校已经当了多年的国文先生了。他刚到我们店来搭饭,我记得也不过是三十五六的光景,一径斯斯文文的。” [3]

在台北,叙述者“我”与魂牵梦绕的故乡桂林最为切实的关联就是作为谋生手段的米粉店,这种将故乡风物现实逻辑化的行为显示了“我”在强大的生存压力面前做一个“凡人”的高度自觉。与朱青、丽儿一样,其身上所具有的“凡人”特质也是通过向着“凡人”生活方式的逐步蜕变来呈现的:“可是你看着你婶娘,就是你一个好榜样。难道我与你叔叔还没感情吗?等到今天,你婶娘等成了这副样子——不是我说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十几年前我就另打主意了。” [3]情感的信守在强大的现实逻辑面前尽显苍白,最终证明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我”既后悔自己十几年白白的坚守,所以对于与自己命运相似的侄女秀华的鼓动行为就有一种补偿性意义在其中:“‘你和阿卫有感情,为他守一辈子,你这份心,是好的……就算阿卫还在,你未必见得着他,要是他已经走了呢?你这番苦心,乖女,也只怕白用了。” [3]秀华在这样的鼓动下终于成功蜕变,在经历了与卢先生的一段小小插曲以后,顺利地再嫁给了“一个很富厚的生意人”。现实中的“富厚的生意人”对于记忆中的军人的替换无疑是“凡人”式生活逻辑的又一场胜利。被叙述者“我”视为桂林人典型代表的卢先生与故乡桂林的联结方式却表现出了与“我”殊为不同的特点,因为其中功利性的被驱除而使得卢先生的故乡情结具有了浓厚的原乡意味。虽然叙述者“我”的老板娘身份表明了在相当大程度上“桂林”对于“我”来说更多地只是具有一种现实意义,卢先生却以其“知礼识数、斯斯文文”的形象满足了“我”对于故乡桂林礼仪教化之地的原乡式想象。现实生存中“我”与卢先生之间所发出的不和谐之声也正源于与在“我”身上故乡记忆与现实操作处于一种分裂状态不同,卢先生却欲将对于故乡桂林的情意之结彻底地日常生命化。卢先生对于初恋情人的忠贞不移,一方面自然可以视为小说原乡主题的象征化形态,另一方面也是对于桂林所谓礼仪教化之地的个人化展示。

卢先生在前半部分叙述中主要还是一个孤独自持的“斯文人”形象,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诈骗才彻底改变了卢先生生命的运行轨道,使得他开始了其一生中的艰难蜕变。卢先生表哥计谋的实施目的是骗取金钱,但这种计谋之所以能够得逞却正源于卢先生本人对于初恋情感多年来的忠贞不变,这种得逞本身也彰显了一切意义化行为在面对现实生活逻辑时的无能为力,以及必然遭受扼杀的命运。卢先生在遭受沉重打击后,受到与喜妹同属一类形象的恶俗下女阿春的引诱,卢先生对阿春的接纳行为对比与王雄对喜妹近乎歇斯底里的暴力袭击行为无疑已堪称某种“进步”,这本使得他有机会慢慢走上世俗生存的轨道,做一个“正常”的凡人。然而现实生存不单是唯利是图的,同时也是残酷无情的。阿春对卢先生的虐待与背叛打碎了他做一个平凡的“台北人”的梦想,并使其最终横死异乡。

《台北人》在“美人系列”与“英雄系列”中所聚集的绮靡风华与浩然正气在这样的“凡人”叙述中被淘洗殆尽。王雄与卢先生其实也是所有“台北人”中仅有的在和平时期走向非正常死亡的两位,他们同时出现在“凡人”系列小说中无疑并非偶然。小说家以这样的叙述暗示了,对时间的叹惋哀悼其实不过是那些英雄美人才能够享受到的奢侈品,凡人的生存却依然艰难并且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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