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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乡 与 罪 的 交 错——论李永平《雨雪霏霏——婆罗洲的童年记事》中的回家之路

2015-02-14葛文静曲妍

语文学刊 2015年25期
关键词:婆罗洲原乡永平

○葛文静 曲妍

(华东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上海 200062)

李永平1947 年出生于英属马来西亚婆罗洲沙劳越邦,中学毕业后,赴台湾留学就读国立台湾大学外文系。后赴美深造,返台后再未离开台湾。通常我们认为李永平是马华作家,而确实,李的作品基本都是书写他的两个故乡——婆罗洲和中国。在早期《吉陵春秋》《海东青》几部有着刻意追求“纯粹中国性”意图的作品之后,李永平自称《雨雪霏霏——婆罗洲童年记事》是他回家三部曲的第一部,是他回忆自己童年时期对中国的追寻及对所犯的罪孽的审视和忏悔。

一、原乡和罪的交错

《雨》是由9 个短故事组成,将台北街头一个九岁小女孩朱鸰设为倾诉对象,讲述自己童年的故事。第一则故事讲述了“我”是自己的初恋田玉娘的死的唯一接触者,这便在自己身上埋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第二则“初遇蒋公”记叙了“我”童年时期对自己的原乡中国的追寻。李永平的父亲到南洋挣钱,因战争爆发再没有回到中国。李虽然长在马来,但被教导自己是客家人,中国人。这两则故事中的罪和原乡构成了《雨》的两个主题,后面几则故事都是围绕这两个主题展开。

“第一颗石头”“翠堤小妹子”两则故事讲述了童年时期“我”和兄弟姐妹杀害“我”家的看门狗小乌以及这件事造成小妹子翠堤精神失常的故事。

小乌对“我们”家有恩和“我们”一起共患难,可是后来搬家回古晋城的时候,不知是谁带头向小乌砸了一颗石头,导致孩子们疯狂地用石头砸死小乌。当李回忆到底是谁扔的第一颗石头的时候,他通过对当年画面的慢镜头重复——将六个兄弟姐妹排除,最后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后来翠堤小妹子精神失常了,再也没有恢复。这也是后来李来台湾这么多年却始终很少回婆罗洲的家的原因之一,虽然家里没有任何人知晓并责问,但他无法面对小妹子。他曾经因为年少轻狂的一颗石头,害了自己妹妹的一生,却没有办法挽回。

“支那”“司徒玛丽”是两则典型论述童年原乡经验的故事。“支那”故事以李和朱鸰研究起中国字开始。汉字是一种图腾,代表着血缘和来历,认识汉字是表明中国身份的最好证据。但在马来西亚,华人不仅是少数群体,更存在内部分歧。“我”所在的学校一半叫圣保禄学校,用华文教学,一半叫圣玛嘉烈学校,用英文教学。两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但“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司徒玛丽却是圣玛嘉烈学校的。一次两个学校一起去看电影,放的是八国联军烧杀抢掠北京城的故事。放映时圣玛嘉烈学校师生包括司徒玛丽在内兴高采烈,而“我们”这边大家都噤若寒蝉。晚上回去他梦见司徒玛丽溺死在血海中,可见这时他对司徒玛丽的爱已经完全被民族情结淹没了。

如果说上面几则故事中有着明显的罪或原乡的主题,那“望乡”这一则故事则将二者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望乡”中“我”结识了三个无法回乡重做妓女的台湾慰安妇,和她们建立了如母子般的情感。但当有谣言说“我”是三个台籍慰安妇的私生子后,为了向妈妈表明心迹,让古晋人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亲生妈妈,“我”向警察局报案,指控三位养母通奸。最终三姐妹以“非法卖淫罪”入狱。这是“我”童年时期犯的最严重的罪,为了向生母表明心迹,不惜将养母亲手送进了监狱,亲手害了三姐妹的一生。

如果说田玉娘的死“我”是无意的接触者,翠堤的疯“我”是间接地诱导者,那么这三个姐妹的死“我”则是亲手实施者。“我”的罪一层层在加深,而同时最后的罪是伴随着“我”对生母养母的选择。这也是“我”在生母马来婆罗洲和养母台湾之间的选择。在李的生活中,马来婆罗洲是他的生母,而他从大学一直到现在仍在台湾,说台湾是他的养母毫不为过。在这次选择中,我们可以看到李在经历极力追求“纯粹中国性”之后,追忆马来婆罗洲回家是一种必然。

二、追寻原乡的失败

正是这种对罪的躲避和对身份的追寻,使得李在中学毕业后就来到台湾。台北这座城市曾经给过李希望,然而最终却没有拯救李。

李在刚来台北时,一次和蒋公的巧遇给了李一些希望,让他觉得在台北有寄托自己身份情感的地方。其次在《雨》的每个故事叙述中,每当朱鸰对自己童年邪恶的往事难以接受时,就会出现一个台北的宪兵或天上的月亮。如在说完自己是扔第一颗石头的凶手时说:

我是个坏胚子,你赶快走开去吧,别再理睬我……你看桥头哨亭里那个守桥的宪兵……你看这个十八、九岁的阿兵哥,沉着脸,崩住下巴,端着枪卖出脚步走出哨亭子,准备上前来盘查我们了。[1]

似乎严肃的宪兵可以查“我”的罪,让“我”老实交代自己的过去,拯救自己在故事中犯下的罪恶。

然而,事实是台北做不到。不管是和蒋公的擦肩而过,还是台北的宪兵和月亮都不能救他。首先从身份认同的角度来看,台湾也曾是日本的殖民地,也有着日夜思念家乡的外乡人。台湾也不具有“纯粹的中国性”,她也曾遭受殖民统治多年。而台北真正不能让李摆脱罪恶的原因是李面临的罪恶和身份认同的双重原因。李在来台十几年后,“拿到台湾的护照,一拿到护照,立刻到台北市的马来西亚代表处,宣誓放弃马来西亚国籍,当场签字。”[2]这即表明了他对马来联邦的毫不留恋,既然已经拿到台湾护照,那是什么原因导致李来台后极少回婆罗洲。那个真正让李不愿意面对婆罗洲的是他心中的魔,即童年在婆罗洲对玉娘、小乌、翠堤小妹子、月鸾三姐妹犯下的罪恶。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李童年造成的伤害永远不能复原,也无法弥补。李能做的就是忏悔。如同电影《赎罪》中所表现的,小女孩因为一个谎言,致使姐姐和爱人被拆散最后双双死在战争中,后来但她年老时将当年的往事写成小说,在小说中她将快乐和幸福还给了姐姐和她的爱人。她说这不是逃避,而是一份迟来的仁慈。这种自我赎罪的不可能和无力自拔的痛苦,与李多么相似。往事并不如烟,它在每个人的心底,多年后你总要以某种方式来赎罪。

三、结 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在李追寻中国并来台多年后,五十七岁写到这篇小说的他,最终还是发现自己的原乡是婆罗洲,自己离开多年并一直不敢面对的婆罗洲是自己最后的依赖。李永平一直探索的两个问题——原乡和罪恶,在《雨雪霏霏——婆罗洲童年记事》写完后都开始逐渐消融。那些曾经造成的伤害没有办法弥补,可这些曾经造成伤害的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相反,他们是善良的,是愿意反省自己的。[1]很多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心中都会有“魔”,自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恐怕也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温暖的事。

[1]李永平.雨雪霏霏——婆罗洲的童年记事[M].天下远见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2.

[2]漫游者.李永平访谈录[EB/OL].http://book.iqilu.com/yjrw/whwds/2014/0919/2146598.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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