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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费罗在中国的流传与本土化形象建构

2015-02-14柳士军

关键词:费罗君子诗人

柳士军

(信阳师范学院 外语部,河南 信阳 464000)

朗费罗在中国的流传与本土化形象建构

柳士军

(信阳师范学院 外语部,河南 信阳 464000)

在形象学的视野中,我们审视朗费罗作为一个文化形象在中国的介绍与接受,考察汉语文化系统中的意识形态对朗费罗形象构建的操纵,分析百年来国内五个版本的美国文学史中朗费罗的相关书写以及中国作家对朗费罗的想象。朗费罗的个人修养和诗歌创作具备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五德十美”质素,其作为“君子”的文化形象才能够在中国流布,而这种本土化形象的建构是中国学者的儒家思想同化外来文化影响的结果。

形象学;朗费罗;君子;儒家思想;文化形象

比较文学形象学研究一国文学中的异国形象描绘,研究一个国家如何在文学创作中对其他国家与文化进行概括与创造。叙述者对研究的对象往往采取三种态度:狂热、憎恨、亲善。20世纪初期,部分西方人对中国的形象大多采取“憎恨”的心态,中国往往成了“黄祸”、“巨龙”、“怪兽”、“文明大帝国”、“中华大帝国”、“堆满鲜花的木乃伊”、“东亚病夫”、“阴险的东方人”等形象。与西方不同的是中国人尤其是在文学领域对于西方人的想象大多是采取亲善的态度,体现中国文化的宽容、学习、进步的一面。朗费罗在中国的形象建构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而这种建构恰当地体现了朗费罗在中国的影响。我们以形象学与译介学的视角考察美国19世纪诗人朗费罗在中国的流传与本土化形象建构,挖掘其内在隐秘的诗学,为朗费罗研究提供一个新视角。

一、史传传统的他者想象

《焦轩随录》中记载:“英吉利使臣威妥玛尝译欧罗巴人长友诗九首,句数或多或少,大约古人长短篇耳;然译以汉字,有章无韵。请于甘泉尚书,就长友底本,裁以七言绝句。尚书阅其语皆有策励意,无碍理者,乃允所请。”[1]135-136这首译于1864年的朗费罗(Longfellow意译为“长友”)《人生颂》在全球化文化激烈碰撞的时代早已湮没在翻译的历史长河之中了,但是中国学者对朗费罗的他者想象与本土化形象建构一直没有停止。美国诗人朗费罗积极建设美国文学的“诗歌之塔”,功成身退,不闻俗世,不参加任何组织,专心诗歌创作,在中国这个“学而优则仕”的国度就是一位“圣人”的形象,这让中国读者油然而生很多乌托邦想象。

朗费罗在文学史里的他者形象与中国人集体想象物密切相关,与中国文化中“仁德教化”的追求相一致。朗费罗在中国汉文化语境中形成的乌托邦想象是编辑、书评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多方力量诠释的结果,同时显示了中国学者文学思想的演进,彰显中国学者的智慧,因为“每一种他者形象的形成同时伴随着自我形象的形成”[2]168。1929年,中国文学史家评论道:“和平的生活把朗费罗养成个极端庄、极和蔼的性格,不论在教室里或在社会中,他是一切人的朋友,一切人的领袖。他有丰富的同情心,虽安适地坐在大学中的教座上,他能感觉到失掉小孩子者的痛苦,他能知道劳工的苦闷,让他们认识自己的伟大,而发生一种自尊的心思。他简单地推崇村里的铁工,拿他们比喻人生的奋斗。因为这个缘故,他能使多数的膜拜者心服诚悦地俯伏在他的足下。”[3]38这段评论初步奠定中国学者对朗费罗的他者想象:博雅高尚、为人谦卑。这不是一个外国文学作品的思想性决定介绍与否的一个重要条件的时代,撰写者这种对朗费罗的认识与评论切中肯綮:哀民生、友好、激励他人。该文学史对朗费罗世界文学的视野也给予肯定:朗费罗是第一个美国文学家提倡文学的解放,打开了大学校的铁门,让忙碌的而不学的群众认识文学的功效。他把文学的源泉从古老的希腊直引到荒芜的美国。他是伟大的翻译家。他是个高擎着欧洲文化的火炬来烛照美国人民的人。

1933年,张越瑞编撰的《美利坚文学》在同行认识的基础上对朗费罗进一步肯定和褒奖:“他永远歌颂人生,装饰人生的意义。朗费罗深得古代民歌中质朴的雄劲的风韵。他善于叙述故事。朗费罗的成功在于长诗。他之所以普及是因为他能变简陋的、平凡的为美丽的、新奇的,变苦痛的人生为优美的丰富的。作风清明简洁,以单纯的音节表达普通的情绪。”[4]84由此看来,朗费罗的诗歌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朗费罗的形象也就更加深入中国的人心。1978年,董衡巽等编著的《美国文学简史》对朗费罗的描写更加细致,而这种描写开始带上了政治色彩,批判多,赞誉少:“渲染战争的恐怖,这是朗费罗的一贯的思想,在《海华沙之歌》和其他作品中都有所表现。朗费罗看不到民族压迫的实质,因而不可能讴歌奴隶的反抗与斗争,与此相联系的是朗费罗的和平主义思想。”“然而,一辈子坐在书斋里过着富裕、安逸生活的朗费罗,远离人民,不理解当时席卷美国社会的阶级斗争与民族矛盾。他的作品有时仅仅是抒发资产阶级悠闲的心情,或对人生发出感叹,往往缺乏思想深度。朗费罗像老一代保守派的作家一样,也有怀归的倾向。长诗《伊凡吉琳》表现了朗费罗的另一个特点,即感伤主义。在这首诗里,朗费罗并不是着力揭尽殖民者的暴行,而是在一对被拆散的恋人的个人痛苦和所谓基督教美德上着墨渲染。这一切都暴漏了朗费罗作为一个资产阶级作家的弱点和局限。”[5]76-80事实上,朗费罗一直与底层人民保持密切联系的,创作了很多有关平民的诗歌,被誉为大众诗人、民众诗人。这种在意识形态文化操纵下的文学史书写是特殊年代朗费罗在中国本土化的他者想象,并没有走出1949--1966年十七年间文学为阶级斗争服务的宗旨,对各种“非无产阶级”阵营的作家进行批判。由于“进步”、“革命”的批判现实主义的政治诗学,加上学者们严厉的措辞,中国人对朗费罗的他者想象足以让朗费罗研究者退避三舍。

随着改革开放后国家话语的调整,及主流意识形态的内部变化,文学史的书写和阐释开始有了微妙变动。2000年,刘海平教授等主编的《新编美国文学史》第一卷开始对朗费罗新的探讨:“朗费罗是一位学者型诗人,在他的笔下,那些时代久远的传说显得如此新颖动人,富有极强的生命力。他凭着一双慧眼悉心观察着这芸芸众生的世界,这里既有学者、诗人、音乐家、学生、牧师,又有鞋匠、农夫、马车夫、小贩以及士兵等。朗费罗用诗歌编织了一个个美丽的神话。他是一位很有抱负的诗人,一心想‘建立一座诗歌之塔!’‘一座璀璨的诗歌之城’。他始终认为,诗是灵魂的呼唤,是长着翅膀的语言,是灵魂在高空翱翔。朗费罗的声誉不仅仅限于文学界,他在人们的心中还是一位文化巨人。他的诗或被谱曲吟唱,或被编成话剧演出,或被创作成画展览。”[6]366对于一个喜欢推崇朗费罗的研究者,每每读到这些评价的文字,心情激荡,眼中盈满感激的泪水。这是一个公正的人文的评价,是真正洞悉朗费罗作品的阐释,没有任何偏见。刘海平教授指出朗费罗是一位文化使者,为欧美之间的交流做出了贡献的解读是高屋建瓴的。编者的洞见代表了20世纪中国学者对朗费罗的重新认识,也是中美长期文化交流的结果。2008年,杨仁敬教授编著的《美国文学简史》对其1978年版本一些评价作了纠正:“朗费罗的叙事长诗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海华沙之歌》。它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描述印第安人生活的长诗。诗人客观公正地描述印第安人的风土人情、社会历史和文化风貌及其优秀传统,赞扬他们崇高的民族性格和勤劳朴实的优良品质,描绘他们对理想和未来生活的执着追求。这对于一个美国主流作家来说是很难能可贵的。朗费罗写过许多短诗,他的《奴役篇》由七首组成,凝聚他反对蓄奴制的最强音,曾在当时引起各界公众的共鸣。诗人明确地表露对深受奴役的黑人的同情。他善于对欧洲民间故事和印第安传说素材进行艺术加工,成了人们爱不释手的名篇。因此,到了20世纪,他的声誉有些下跌,近年来略有好转。他对美国诗歌的贡献又重新受到重视。”[7]105-108这是一本客观的评价朗费罗的权威文学史,尤其是编著者对朗费罗在国内外的研究展望充满了信心,改变了朗费罗在中国人心目中的想象。

二、作家与译者的他者想象

文学史的书写是主流媒体在强势权力话语的操纵之下开始的,带上意识形态的烙印是不可避免的。然而,非主流的文学创作与翻译却对文学史中的缺陷给予了弥补和填充,这也是文化交流中值得关注的一个有意义的现象。

就中国作家创作而论,朗费罗最早的他者想象始于吴宓的《沧桑艳传奇》,此戏剧改写于朗费罗浪漫的爱情诗歌《伊凡吉琳》,这部改编后的中国化的戏剧中对朗费罗作了如此想象:“人有千年梦,天无半日云。风雨添新景,江山识旧闻。老夫美国文豪亨利长卿是也。东山巨家,南国词客。幼娴翰墨,早擅声华。倚马成诗,登高能赋。屈平哀艳,宋玉风流,兼而有之。且又赋性好游,随处寄迹。奚童锦囊,负长吉之新篇;名山大川,壮史公之奇气。……千年一瞬,漫嗟兴衰,从古如斯,弥增怅惘。只是旧闻具在,新感迭生,吊古骚人,能不悲叹!销魂旅客,便任啸歌;权自消遣一回也罢。”[8]5吴宓将朗费罗比作中国的词人骚客屈原、宋玉,确实难得,毕竟这两人是中国读者非常熟悉的:风流倜傥、才高八斗、下笔成章、爱国怜民。这种对照的写法培养了读者对朗费罗的好感:一位风度翩翩、忧国忧民的西方诗人形象构建在中国读者的心中。同时,郭沫若日记也再次加强对朗费罗的他者想象:“1936年9月4日,大约是在卷四或卷五里面,发现了美国的朗费洛的《箭与歌》那首两节的短诗,一个字也没有翻字典的必要便念懂了。那诗使我感觉着异常的清新,我就好像第一次才和‘诗’见了面的一样……并使我在那读得烂熟、但丝毫也没感觉受着它的美感的一部《诗经》中尤其《国风》中,才感受着了同样的清新,同样的美妙。”[9]83郭沫若直接将朗费罗的诗歌与中国古典《诗经》相比拟,这是一个非常高的赞誉,因为在郭沫若一生中很少有这样评价其他外国诗歌。《诗经》在任何一个接受了教育的中国人心中具有至高无上的文学地位,是中国人的文化圣经,中国人从权高位重的郭沫若这里更加坚定了朗费罗的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他者想象。

“文学形象学所研究的一切形象是由一个作家特殊感受所创作出的形象。”[10]25在中国,有一位年轻的诗人以十四行诗的形式写了一篇“特殊感受”的诗歌:朗费罗颂。我们可以从这里再次明晰朗费罗在当代人眼里的形象:“哦,朗费罗,伟大的阿美利加的灵魂!/你在微笑,你在悲伤,你在安慰,/你歌唱,像大西洋不倦的潮水,/在和平与劳作中,你度过一生——/啊,我看到头戴羽饰的印第安人,/正午火热的阳光晒着他们紫铜色的裸臂/独木舟缓缓穿过金色睡莲的包围,/我听见晚钟悠扬,/飘散在简朴的乡村……那些王座下的桂冠诗人是多么可怜,/历史的长廊里哪儿还有他们高吟,/一如碧空中悠悠吹散了几缕青烟,/你的知音却是千万颗普通的心灵,/啊,走遍美国的山地,森林与平原,/有谁不知道哈依瓦撒和伊凡吉林。”[11]118诗歌高度赞美朗费罗在印第安文学方面的贡献,并对其人品文品表达仰慕。

除了诗人与作家们直接写作之外,翻译家们也对朗费罗的形象从不同层面进行描绘和评价,这些文字进一步塑造了朗费罗在中国读者心中伟大形象。1957年,新中国同时出版了朗费罗的两部长诗。《海华沙之歌》的译者王科一认为朗费罗是一位深受美国人民(包括成年和儿童)爱戴的、家喻户晓的诗人,他在欧洲也享有广泛的声誉。美国东北部当时也已进入工业发展的时期,资产阶级正在走上坡路,朗费罗诗作里的乐观主义正是表现当时那种进取的时代精神。《伊凡吉琳》的译者李平沤认为在这首长诗里,诗人不仅歌唱了一对情人忠实于爱情的美德,更重要的是通过伊凡吉琳的不幸的遭遇,揭露了殖民主义者给人民造成了多大的苦难。《哈依瓦撒之歌》译者赵萝蕤指出世界广大读者都很熟悉朗费罗这个名字。19世纪后半他享受的声誉甚至超过了许多同时代著名的欧洲诗人。他也是个文学研究者,曾辛勤从事于介绍欧洲文学的工作。他认为向外国文学学习不只为了熟悉其他民族的生活与文化传统,也为了丰富自己的民族文化。朗费罗的诗里描写了美国人自己的生活,美国的农村、田庄、家庭生活,美国人民熟悉的和他们自己的历史与生活密切相关的民间传说。这是一个在强势权利话语的操纵下一个激情澎湃的浪漫主义革命的时代,朗费罗诗歌仍然与翻译家产生了巨大的共鸣。1958年,《朗费罗诗选》出版,译者杨德豫认为朗费罗留下了丰富的创作遗产。在我们看来,他的作品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那些反对奴役和压迫、反对殖民统治和战争、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和弊病、歌颂和平劳动与劳动人民的篇章。穆旦也有一篇激情洋溢的后记,记述他翻译朗费罗诗歌的时代背景是世界和平理事会(1957年)号召全世界纪念朗费罗。朗费罗是和平的支持者,译介一位热爱和平的美国诗人的作品在当时的中国是非常必要的,因为朝鲜战争刚刚结束。穆旦评价朗费罗的诗歌在美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中的地位,游学欧洲以及诗歌主题,认为“朗费罗的诗理应是不该被人民忘记的文学遗产”[12]。这个学术性的总结闪烁着这位诗人译介者的睿智和才华。译文之外的周边文本操纵直接影响他者形象的塑造,我们从宏观层面考察汉语文化系统对朗费罗的翻译与形象建构的操纵,从微观上研究发现这些译者前言和后记都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但是他们又都在试图摆脱意识形态的操纵,写出自己对朗费罗的理解和欣赏,丰富读者对朗费罗的感性认识。朗费罗进入中国是一趟美丽的文化旅行,尽管受到汉语系统的干涉,但是其文化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加丰满起来。

三、本土化的形象:君子与儒家

除了对作品的事实关系存在讨论之外,一个作家在他国的形象想象也是影响研究的一个部分,它证明了一个作家在异国的实力影响的同时还有读者、研究者对他们的期待和呵护,它体现不同民族个体和社会的心理因素、文化背景因素。是什么让朗费罗成为美国第一位诗人介绍到中国?中国的学者为何如此钟情这位19世纪的美国诗人?我们根据文学史家的阐述与朗费罗诗歌大众化的倾向认为朗费罗具有中国传统的“五德十美”诗学主题与中国人集体无意识中的君子形象相吻合,儒家思想在朗费罗的诗歌里得到共鸣。

大凡进入中国文学史的诗人、作家基本上属于儒家思想的传播者,如屈原、杜甫、白居易、闻一多等属于“亲民”型;李白、陆游、柳宗元、臧克家等属于“明德”型;陶渊明、王安石、竹林七贤、艾青等属于“止于至善”型。这些诗人要么寡欲,要么博学,要么“博文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影响深远。1882年的《舟行纪略》一书认为,英国拜伦和美国朗费罗都以能诗名于时,难分伯仲。唯拜伦诗多靡曼之声,未得风雅之正。究不若龙飞露诗感慨激昂,雄健绝伦,淋漓尽致也。同时指出朗费罗气如涌泉而明白畅晓,想元、白亦视为畏友。这些记载的文字把朗费罗想象成为中国古代诗人元稹、白居易、陶潜的形象,事实上就是将朗费罗视为中国儒家诗人群体。在中国读书人的眼中,“君子”一直是崇拜的偶像,也是读书人模仿、艳羡的榜样。朗费罗诗歌与东方儒家君子情结有共通之处,从儒家的视角考察朗费罗,是把他的人生理解为渴望乐观、积极向上,与中国儒家思想心有灵犀的联系。我们对君子的考究如下:

君子生命观是“天复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

君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君子守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君子宽容:“君子以虚受人。”“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君子行义:“君子义以为上。”“义,人路也”。“行而宜之之谓义”。

君子尊礼:“礼者,人道之极也”。

君子明智:“君子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君子忠信:“君子……主忠信”,“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

随着诗人朗费罗的诗歌在中国的译介,在这个君子越来越少的国度,读书人突然发现西方也有君子,朗费罗就是西方文化君子文学一个很好的论证:朗费罗生于贵族之家,身份高贵,礼貌待人,言谈举止非常有气质,有内涵,训练有素,而且他写的诗歌既获得普通人的喜欢,也得到学院派的认可,阳春白雪,雅俗共赏。朗费罗写美国民族的历史、民族生活与人民文学,对于普通人民与一般的日常生活的歌咏与关怀,这些都是西方一般贵族诗人很难做到的。君子担道行义,以扬仁义为己任,朗费罗也不例外。在朗费罗的诗歌里既有正义奉公的“义”也有尚礼守法的“礼”,如长诗《伊凡吉琳》、《海华沙之歌》;有仁爱和谐的“仁”,如《基陵沃思的鸟儿》;有崇智求真的“智”,如《更高的目标》、《夜的赞歌》、《得与失》;有诚实守信的“信”,如《孩子们》、《孩子的时辰》;有尽己致公的“忠”,如《乡下铁匠》、《人生颂》;有肩挑大义的气概的“勇”,如《奴隶的夜半歌声》、《警告》、《烈士纪念日》。随着朗费罗的诗歌在神州大地上的普及,他已经成为五美十德的圣者化身,他的诗歌事业炳耀仁孝,辞浅通俗,奇悦雅丽,与中国传统诗学、美学、儒家传统美德观相吻合,朗费罗在中国读者心中本土化乌托邦形象构建更加完美:温柔敦厚,谦谦君子。

朗费罗的文化形象既是“言说自我”也是“言说他者”,两者都是在建构的同时对个性与他者的尊重。朗费罗谦谦君子的形象是与中国人所处的文化系统密切相关的,体现了本土文化资源的青春活力,既满足了中国的社会文化心理也认同了对西方文化的接受。我们是否在文明昌盛的新时代自觉、积极地坚守和追求人类高尚的人格理想?我们用传统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和人生智慧来研究西方诗人,发现朗费罗执着地追求和坚守君子般的人格理想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需要!

四、小结

朗费罗诗歌及其个人品质与中国人的“社会集体想象物”这一文化表征相一致。无论如何,这一形象对我们来说仍然是一个他者。他者对自我来说是有意义的,同时也是有距离的,这是自我的文化身份决定的。我们接受异域文化,把美国诗人当作神秘的“他者”来展示的目的是同情“他者”,谴责“自我”,接受“他者”,鼓舞“自我”,因为随着社会的发展,物欲横流,人心不古,传统的儒家思想需要重新发扬光大,朗费罗是这个环节上最恰当的选择。

当朗费罗的诗歌体现中国人“自我”的因子,也就开启了在中国传播的大门。在中国,我们的文艺常常是审德、审善。朗费罗诗歌中“哀民生”的“民本”关怀就是“审德”的重要方面,它让读者潜意识里想起了杜甫的“三吏”、“三别”,想起屈原的“九歌”。这种中西文化的对话将朗费罗作为一个“套话”、意象开始出现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并影响改变我们的生活。当代一位美国学者列出西方十种美德:同情、自律、责任、友谊、工作、勇气、毅力、诚实、忠诚、信念。这十种美德与汉语文化系统的美德基因是一致的。当以宗教与神性为文化谱系的美国诗融入了东方“审德”主义的文化谱系中,我们发现东西方文化足以互存、互鉴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1] 钱钟书.七缀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135-136.

[2] 雨果·狄泽林克.论比较文学形象学的发展[M].中国比较文学,1993(1):168.

[3] 曾虚白.美国文学ABC[M].上海:世界书局,1929:38.

[4] 张越瑞.美利坚文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84.

[5] 董衡巽.美国文学简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76-80.

[6] 张冲.新编美国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366.

[7] 杨仁敬.美国文学简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105-108.

[8] 吴宓.吴宓诗话[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5.

[9] 阎焕东.郭沫若自叙[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0:83.

[10] 让马克·莫哈.试论文学形象学的研究史及方法论[C]//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25.

[11] 钱玉林.记忆之树·钱玉林抒情诗选[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8:118.

[12] 穆旦.穆旦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178.

〔责任编辑:朱莉莉〕

On Longfellow’s Localization Image’s Construction in Chinese Confucianism

LIU Shi-jun

(College English Department, 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nyang, Henan 464000, China)

This essay examines Longfellow can be translated and accepted as a cultural image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imagology, and we finds out how Chinese culture manipulate. The paper traces the domestic popular versions of history of literature, and analyzes the imagination of Chinese writers. Longfellow and his works are provided with the Chinese cultural tradition, He as a“Jun zi”image in Chinese culture can be accepted. This localization image is the foreign cultural utopian imagination in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onfucianism.

Imagology; Longfellow; Jun zi;Confucian thought;cultural image

I106.2

A

1003-6873(2015)04-0106-05

2014-11-11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世界文学重构与中国话语创建”(12YJA751011)。

柳士军(1973-- ),河南信阳人,信阳师范学院外语部副教授,苏州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朗费罗研究及莎士比亚研究。

10.16401/j.cnki.ysxb.1003-6873.2015.04.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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