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课堂实录

☉江苏省盐城中学李仁甫（特级教师）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课堂实录

☉江苏省盐城中学李仁甫（特级教师）

师：同学们好！先请你们回过头去，朝后面看一下。（教室后面严严实实地坐了21位听课教师。大家愣了一下，然后鼓掌）让你们朝后面看一下，是怕有些同学不知道后面究竟坐了多少老师，心里会一直想啊想啊，反而容易紧张、害怕。下面让我们一起闭眼想象一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景色，想象一下那样一个美好的世界。（众闭眼，冥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现在还紧张吗？

众：（小声）不紧张。

师：不紧张了吧？好，上课！昨天那堂课的最后十分钟，我们搞了一个活动，让四位同学来做小老师。我们四位同学都自告奋勇举手做小老师，对不对？

众：对。

师：大家都讲解了，好像四位小老师都讲完了吧？

众：嗯。

师：我们的名额是女生两位、男生两位，结果名额都用足了，没有浪费。这说明同学们在课堂上真正做到了像我平时期待的那样，每个人都是一条帆船，千帆——

众：竞发。

师：昨天的课堂大家做到了。并且，对四个小老师的讲课我们已经开始评价了吧？不过，我这个人健忘，因为上两个班的课，每班课的内容容易混淆。大家能不能把昨天的点评回忆一下？有几个人点评？

众：两个。

师：我们请昨天发言的两位同学，再陈述一下自己的意见，好不好？谁啊？我忘掉了，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女1（主动站起）：首先，我点评的XXX。她说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景象，但我觉得不是这样。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开阔景象反衬的是海子在现实生活中的忧郁，正因为在生活中无法找到寄托或者是抒发愁绪的对象，所以才会选择独自面对大海，独自去看花开。

师：关键词“面朝大海”“开阔”，心中的心情是忧郁的。好，请坐。然后，还有没有人接着昨天的发言继续发言？（沉默）。那我们下面接着点评。请同学们举手发言，来谈谈自己对四位小老师讲课的看法，谁先来？（等待了一会儿，一男生举手）有请。

男1：这首诗主要讲了……

师：来，声音大一点，我跑到这个地方要能听到。（从学生跟前退到讲台附近）你继续！

男1：昨天四位同学讲的都是他们自己对这首诗歌的理解，但没有讲到结构、修辞。

师（语调上扬）：结构，修辞，没有讲到？嗯。

男1：文章第一段主要写海子对幸福生活的向往，第二段主要写海子对亲情的向往，第三段主要写海子对友情的向往。

师：概括得很好。你们看，“亲情”“友情”，还有“幸福”。（面向男1）你继续讲，我不打扰你。

男1：然后诗歌当中还有一个排比，那就是诗的最后一节：“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获得尘世的幸福。”

师：嗯，三个“愿”，排比手法。昨天，我们四位同学都没有讲到结构、修辞，这里他作出了补充。

男1：我觉得还有对“陌生人”的描写。

师：对“陌生人”？

男1：“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海子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在为别人祝福，而把自己排除在了幸福之外，这里表现出了他的孤独。

师：（语调上扬）他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一边，祝福“陌生人”。你刚刚用一个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他？

男1：孤独。

师：你的意思就是，“陌生人”是幸福人，至少在海子的祝愿当中是幸福的，而他自己是孤独的，没有享受，没有幸福的感觉，是不是？

男1：嗯。（点头）

师：刚才这位同学讲，海子是忧郁的，面对大海；而你讲的是，不是面对大海，而是面对大众，面对的是“陌生人”。嗯，还有同学来说说吗？大胆一些，谈谈自己的见解。（等待了一会儿，一女生举手）有请！

女2：前面的同学都说“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是平常人做的事情，但是“周游世界”，我觉得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了的。

师：哦，她提出了新的见解！她说，昨天的几位小老师在讲课的时候说“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这是平常人的事，是世俗的生活。而你看法相反，说这不是的，不像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对不对？你这个话题很好，我们一起来思考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轻声朗读），脑海中想象画面。（等待了一会儿）这个在我们都市里面有没有啊？

众：没有。

师：没有，那在什么地方有啊？

（众议：乡村、野外、田野……）

师：啊？（走向一个女生）你说了一个什么词？

女3：野外。

师：在野外！嗯，还有同学说在山野，也就是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的人，他肯定是不寻常的。“喂马，劈柴”，我们来咀嚼一下这四个字。“喂马”，为什么要写“喂马”？

生：因为要骑着马去周游世界。

师：哦，要周游世界，就要骑马，马饿了要喂。那为什么“劈柴”？

（众议：吃饭、做饭、生火做饭……）

师：嗯，你来说。

女4：生火做饭。

师：马要喂的，人也要劈柴、生火、做饭。海子选用了典型意象，用了两个富有特征性的动作。让我们想象海子向往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喂马”，你想象啊，有一匹马，他牵着，本来他是骑着的，去周游世界。现在要补充能量，要到加油站，他要喂马，自己也要劈柴、吃饭，是吧？填饱肚子，继续旅行，周游世界，这个生活是不是我们平常人能过的？

众：不是。

师：你跟昨天四位小老师讲的完全不一样。（面对女2）你颠覆了、推翻了他们的这种看法，我们用掌声来鼓励一下。（众鼓掌）这就是课堂上的一种创新，独立的见解！既然她提到了旅行，不妨我们下面来学海子，也来写周游世界的画面，好不好？因为周游世界，海子选定的是这么一个特定的动作或者意象——“喂马，劈柴”，对不对？而要表现“周游世界”这个主题，只有这两个意象才能表现吗？同样的主题，同样的格式，我们能不能也用几个字来写一写呢？用两个动作，当然我们也可以创新，不用两个动作，而用名词性的两个意象。我来举例，好不好？

众：好。

师：“踏雪，听风，周游世界”。脚踏着雪，耳边听风，行不行？

众：行。

师：再比如“客栈，板桥，周游世界”。有个客栈，附近有一座小桥。“客栈，板桥”，诗歌的意象常常有跳跃性吧，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写啊？哦，可以！好，每个同学动笔写一写。（停顿了一会儿）能不能这样写，“汽车，火车，周游世界”？

（众笑）

师：这样写有没有诗味呢？

众：没有。

师：没有，这是什么，这是现代化的，是都市的生活。现在是在乡村，在野外，是那种自由的生活。好，大家来写一写。（一分半钟后）先写好的可以先发言，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你的成果。（有人举手）请！

女5：汲泉，踩水，周游世界。

师：哦，汲泉，就是汲水吧？踩水，就是踩着河水。大家看看怎么样？这个意象怎么样？也是野外的，也是周游时的意象。不过，这两个当中，一个是“泉”，一个是“水”，似乎都跟“水”有关吧，我们能不能再把它换一个，比如“汲泉”我们用过了，在周游世界的过程中，还会有什么样的景象？我们写的意象要有典型性，尤其是相邻的两个意象不能有重叠、交叉的地方，要有典型性和代表性。“汲泉”，还有什么？其他同学也可以补充，想好了吗？（众思考）谁来补充？

男2：越岭。

师：“越岭”，翻越山岭。“汲泉，越岭，周游世界”，可不可以？可以。这就典型了。继续交流。

男3：暮舟，云影，周游世界。

师：嗯，晚上的船，云的影子，怎么样？

众：好。

师：这两个不同的意象也具有代表性，也是野外常见的景象。“周游世界”靠的是船，对吧？

男3：嗯。

师：还有没有同学发言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意象太多了，要发挥我们的联想力、想象力。

女6：北斗，年轮，周游世界。

师：北斗，北斗星；年轮，树的年轮。嗯，北斗什么意思？

女6：指明方向的。

师：哦，指明方向，周游世界。我们知道，古人经常看天象，不像我们今天可以靠各种工具来辨别方向，他们经常通过看北斗星的位置来辨别方向。这是传统社会里的一个常见意象，符合周游世界的特征吧？有没有继续交流的？

男4：竹杖，蓑衣，周游世界。

师：“竹杖”，我想起了苏东坡的一句话，“竹杖芒鞋轻胜马”。还有什么？

男4：“蓑衣”。

师：“竹杖，蓑衣”，“竹杖”本来就是一种行走的工具。大家看看“竹杖，蓑衣，周游世界”，好不好？有没有啦？

女7：晨曦，暮霞，周游世界。

师：“暮霞，晨曦”，把一天当中的不同时间写出来了，也写出了周游世界一天之中的不同风景，用了这两个富有特征性的意象。有没有啦？

女1：寻青，踏雪，周游世界。

师：想象得很好。好，就到这里，同学们还有好的答案可以写到练笔本上。刚才同学们充分地展开联想，刮起思维风暴，发现这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而不是世俗的世界。下面，欢迎同学们继续对昨天四位小老师的讲课进行点评，有没有啦？

女8：其实，我是觉得刚刚那位男生说的不是很对。

师：男生？哪个男生？

女8：他（指男1）。

师：你要对他进行驳斥？怎么反驳？

女8：他说“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中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表达的是自己的孤独和对陌生人的祝福。我认为，三个“愿你”和“我只愿”，写的是海子超凡脱俗地看待人世，是对人世的祝福。

师：他认为海子在一旁，是旁观者，很孤独，而你认为什么？你刚刚用了个什么样的词？

女8：超脱。

师：哦，用一种超脱的心情来看待陌生人。你对他进行驳斥，认为海子和陌生人并不是对立的，而是超凡脱俗的。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女8：豁达。

师：旁观，站在一边旁观，以豁达的心情来旁观我们尘世中的人。好，请坐。（面向男1）你有话反驳吗？

男1：没有（摇头）。

师：你同意她的看法？

男1：嗯。

师：好，同意。解读到这里，我发现我们今天的几位同学对昨天的四位小老师讲课的内容作了一定的修订。昨天四位小老师讲了，海子向往世俗的生活，昨天有没有表达这样的一个意思？好像四位同学集中阐述了这个问题吧？海子向往世俗生活，刚才我们那位同学讲了，周游世界不像是世俗生活。刚才这位同学讲了，海子以豁达的心情，以超凡脱俗的姿态来看待世人，也就是他不向往这样的世俗生活，是不是？你点头了，你能不能帮我再说一说？

女9：我想对课文的每个点进行一下分析。课文里说，“用幸福的闪电”，昨天有同学将其解释为幸福很短暂，说海子想很快地告诉每一个人。但是我觉得还可以有另一种理解，虽然“闪电”是比较短暂的，但是海子他可以将这细小幸福都感受到，然后进行放大，分享给其他人。我觉得从这一点看出，他向往的幸福生活，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幸福生活，不是世人的那种比较功利化的，而是一种在心灵追求中比较淡然宁静的生活，他向往淡然、清静。

师：淡然、清静！他并不向往世俗生活，那么，那世俗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让我们来看一下那三个“愿”。我们齐读一下这三个“愿”。（齐读）什么叫“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就是愿你前程远大，我们把它具体化，在我们世俗社会中，祝你前程远大，常常包括哪些？你们说说有哪些内容？

女10：事业有成。

女11：灿烂前程。

男5：祝你有财富。

女12：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女13：有个美好的爱情。

师：爱情，下面写了啊，“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好，请坐。那么刚才的发财，还有什么？升官，是吧？升官发财。再比如，我们考上大学，将来有一个好的岗位。这些都是我们世俗生活中常有的祝愿，这就是“前程灿烂”。还有“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他说这话的时候，海子在不在尘世啊？

众：在。

师：但他说这句话的口气好像他已经不在尘世了吧，他在哪里？

（众议：云霄、世外、高于一切……）

师：他在哪里？他在高空，他在俯视。在“祝你们”前面，他加了一个“也”，“我也祝福你们”，为什么要用一个“也”？他的三个“愿”，祝愿的是世俗生活、尘世生活，他向往不向往？

（众小声：不向往）

师：向往不向往？

（众大声：不向往）

师：我们昨天都说向往，现在向往不向往？

（众声音洪亮整齐：不向往）

师：那他向往什么？

众：“我只愿……”

师：“我只愿”！什么叫“只愿”？唯一的希望，最大的希望，就是——

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师：前面还有一句什么，前面还写到过什么？“我有一所……”

众：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师：世俗生活里有这样的生活吗？有没有？

众：没有。

师：没有。就跟“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一样，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而海子呢，唯一的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上课前我叫大家想象一下，不要紧张，放松心情的。现在再想象一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有一所房子。现在，老师也免费送给在座的每一位同学一座房子。（众大笑）这所房子，你们愿意它面朝哪里？

众：大海。

师：大海。注意，第一个把姑娘比作花的是什么人？是天才。第二个？

众：庸才。

师：第三个？

众：蠢才（笑）。

师：你们愿意不愿意做庸才、蠢才啊？

众：不愿意！

师：就像刚才的“周游世界”，我们可以重新寻找意象，现在我给你们一所房子，也就是你们现在都有一所房子了呀（众笑），面朝哪里？怎么样？动笔写，写出你心中和海子一样的超脱的世界。（两分钟后）写好了吧？先写好的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你的成果。（等待了一会儿）谁举手发言？（等待了一会儿）这样，我们首先把面朝“哪里”找出来好不好？然后我们一起再造几个词。那么现在，你向往有一所房子面朝哪里？来，谁举手发言？难道就“大海”可以面朝吗？有没有其他地方？（有人举手）有请！

男6：面朝山林。

师：“面朝山林”，会有怎样的感受？

男6：竹叶翩飞。

师：“面朝山林，竹叶翩飞”，有没有意境美啊？有吧？是不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啊？王维经常就会“独坐幽篁里”，坐在竹林里，看“明月松间照”的场景，是吧？好，请坐。还有谁发言？

男7：我有一所房子，面朝沙漠，金色如火。

（众笑）

师：“面朝沙漠，金色如火”，嗯，房子不要烧掉啊？你先请坐。

（众笑）

师：这个大家点评点评，看看怎么样？好不好？来，你说。

男8：很直接，很豪放。

师：嗯，直接，豪放，是吧，到大漠去了。这个也可以呀！是不是超凡脱俗的世界啊？

众：是的。

师：为什么呀？前面说“周游世界”嘛，大概差不多走到沙漠的时候，然后建了一座房子，花了钱买了一套房子，面朝大漠，停下不走了。（众笑）还有吗？

女14：我有一所房子，面朝麦田，春耕秋收。

师：面朝——？

女14：麦田。

师：麦田，也就是麦地。注意，海子有一首诗名字就叫什么啊？

众：《麦地》。

师：那是一首写得很不错的诗，我记得他是这样写的，好像有一次抄给你们的吧？

众：说过。

师：叫“麦浪，天堂的桌子”，记得吗？

众：记得。

师：嗯，现在，你这个房子“面朝麦地”怎么样？

女15：春耕秋收。

师：“春耕秋收”，这是什么场面？是世俗的还是超凡脱俗的？

（众口不一）

师：世俗的？有没有反对的意见？

众：有。

师：我认为也可以是超凡脱俗的，谁能帮我补充一下？

女16：陶渊明。

师：对啦，陶渊明！面朝麦地，未必就是世俗的生活，要看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陶渊明隐居在哪里？

女16：南山。

师：就是在南山，就是在农村。草屋八九间，是吧？他有房产（众笑），喝喝酒，种种田，有这样的场景吧？陶渊明还写过一些诗，大家记得他跟种田的意象有关的诗吗？

女17：“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师：你反应快，很好！其实可以“面朝”的地方太多了，只要你有这样的心情，比如面朝湖泊，面朝瓦尔登湖，对不对？

（众笑）

师：面朝南山，终南山。好，房子有了，你的房子已经建好了，面朝你满意的地方。现在你很惬意，于是你突发奇想，想邀请一些人到你家里来，搞一个小型聚会。

（众笑）

师：你想邀请哪些人？

（七嘴八舌）

师：来，谁举手说一下？（等待了一会儿）注意，这个是想象中的。谁来说说？（等待了一会儿）哪些人？这样，我们集体说说吧，你想到哪个，觉得对的就说，谁？

男9：海子。

男10：习大大。

（众笑）

师：习大大，有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啊？

众：没有。

师：他在访问呢。你请客人到你家里来，什么人有时间来啊？一般是闲客，比较清闲的人有时间吧？什么样人的算闲客？

男11：李白。

师：李白是一个超脱者。还有呢？

女18：苏东坡。

师：苏轼就是一位闲云野鹤般的人。以后我们要学到他的《赤壁赋》。其实我们这个房子也可以面朝长江，面朝赤壁，是吧？“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也写了一种很超脱的生活，对不对？好，除了李白啊，苏东坡啊，还有刚才的陶渊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邀请来的，不能缺席。这个人是我们中华民族影响比较大的一位，谁？也是这样闲云野鹤式的人物。

男12：孔子。

师：人家孔子没工夫来，周游列国去了（众笑）。他这个周游列国和海子周游世界不同，他干什么呀？他是去找国君，去向人家求做官的，是要去实现政治主张的，好像海子没有这种负担。跟孔子同时代的，有谁啊？

男13：老子。

师：这就对了。还有跟老子很像的，属于一个学术流派的——

女19：庄子。

师：庄子也可以邀请进来的。这些人都来，来到海子的房子里聚会了。当然，也可以是你自己的房子，面朝什么地方。我受到同学们的启发啊，我发现海子诗歌中有一句话，成为妨碍同学们理解海子这首诗的最大障碍。这个障碍，我敢断言妨碍了90%的研究者理解这首诗。我看了教参，它就认为海子向往世俗的世界，他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哪句话影响了大家的解读？“从明天起关心粮和蔬菜。”正如刚才一位同学说的“麦地”，也可以昭示超世俗的生活。那么，“粮食和蔬菜”难道就只能意味着过世俗的生活吗？

众：不是（小声）。

师：陶渊明也关心粮食和蔬菜，对不对？好，我们弄清了这个问题。我们眼前现在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海子的，超凡脱俗的世界，理想世界；还有一个是世俗世界，现实世界。他是怎么对待这个现实世界的？（等待了一会儿）他首先是鄙视，“我只愿”，就是我不愿进入你们的世界，我不稀罕加入你们，我站在一旁，我只愿“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和蔬菜”，我只愿“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幸福着这个世界，也许你们世俗的人认为我海子——孤独、忧伤，其实不，我不孤独、忧伤！因为我有幸福，我要把幸福闪电般地告诉谁？

众：亲人。

师：每一位亲人。他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每一条河、每一座山”，海子周游世界，喜欢大海，海子的名字叫什么啊？

众：海子。

师：海子，海之子，大海之子，对不对？他除了喜欢海，还喜欢什么？河、山。诗歌当中河、山、海，构成了他的一个独特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他云游这个世界，周游这个世界，他感到怎么样？他感到很温暖。比如，看到一条河，他想命名它为“幸福河”；看到一座山，他想命名它为“光明山”；看到一片海，他想命名它为“爱情海”。

（众笑）

师：一个个温暖的名字，表明他的心情是温暖的。我坚决不能认同大多数人的观点，认为海子是向往世俗生活，最后又回避了这个生活，把这个门关起来了。既然他本来就不向往，还谈得上“关”吗？他已经背离这个世俗生活了，他已经走了，走到那个理想生活去了，加入到谁的队伍啦？老子、庄子、陶渊明、苏轼这些人的队伍里去了。我们的眼前有一队人，他们追求自由、逍遥。你看，“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是不是自由的？“关心粮食和蔬菜”，是不是一种自给自足、自食其力的，像陶渊明那样自己种庄稼的生活？一种独立的生活，不依靠权势，厌弃官场，是不是这样？“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坚守自己的世界，但是他有没有对我们的世俗世界进行嘲笑、反击？

众：没有。

师：没有，海子没有！这就是海子的善良之处，海子是一位善良、真诚的诗人。我读到这里就要掉泪，因为海子太善良了。他背朝我们，决绝而去，然后他头又调过来，说“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祝福你们有房子，有车子，娶妻生子，夫荣妻贵，祝福你们有一个灿烂的前程，祝你们在尘世里很幸福。是不是这样？中央电视台曾经搞过一次诗歌朗诵会，当海子的这首诗被朗诵——是几个大腕明星合作的一个朗诵——他们朗诵时的表情是微笑的，心情是很轻松、很愉快的，充满一种希望，眼神是亮的。我觉得我最初喜欢海子的诗，就是因为我看了以后，心胸开阔，面朝大海，很自由，很独立，超凡脱俗，我就喜欢它。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这样？如果这首诗读起来很沉重，又孤独又忧郁，那么这首诗就不能在喜庆的场合来朗诵了。事实上，在喜庆的场合，人们也很喜欢朗读这首诗，因为它轻松、愉快。然而，人们说这首诗也反映了海子的孤独、忧郁，我们看它确实也有这个意思，这个意思在哪里可以看出来啊？诗中有一个词语透露出些许消息，表明海子在向往的时候仍然摆脱不了一种忧郁、孤独。哪里可以看出，哪一个词语？

（有人小声嘀咕）。

师：哪一个？请说出来。

女20：明天。

师：大声说！

女20：明天。

师：下面齐读第一小节。

（齐读）

师：好，“从明天起”，“明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下一天？

众：不是。

师：哦，不是，是未来，是理想。那这句话透露出海子的理想在当下有没有实现？

众：没有。

师：所以，从“明天”这个词，我们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人在潇洒的时候，内心还有苦涩，就像庄子，他在逍遥游的时候，我们感到他也有现实中的无奈。海子，他有理想、有梦想，但是他也很孤独、忧郁，所以这首诗也可能是海子的回光返照。当一个人即将准备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眼睛突然发亮，到处充满希望。写这首诗可能也是这种情况。你知道海子写完这首诗后多长时间就离开人世了吗？

男14：两个多月。

师：对，70多天，到哪里自杀的呢？

生：山海关。

师：山海关，我不知道为什么海子要选择这个地方自杀。反正我觉得这里有个“山”，有个“海”，有他想面朝的“大海”，有海子的“海”。“给每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这个当然是我的一种臆想，那他最后的归宿确实是这样。因为他决绝而去，他善良地祝福世人，幸福给你们，我寻找另外一种生活，如果得不到，我到天国去寻找——他自杀了。好，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