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谈蔡文森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
2015-02-13平保兴
平保兴
(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 南京 210042)
亦谈蔡文森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
平保兴
(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 南京 210042)
将儿童图书馆理论和思想介绍到中国的第一人是何棫,而不是蔡文森。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是一篇译文,它的原作者是日本竹贯直人。
蔡文森 何棫 竹贯直人 中国儿童图书馆史
1901年《教育世界》刊登明治24年11月17日日本文部省第18号令《关于幼稚园图书馆等及私立小学校规则》,中国开始国外儿童图书馆理论与思想的译介。1909年,蔡文森在《教育杂志》第1年第8期发表《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一文。一百余年后的今天,学界回顾中国儿童图书馆发展的这段历史,在解读蔡文森的这篇文章时,提出了如下观点:“蔡文森先生第一个将近代儿童图书馆理论和思想介绍到中国”,“是将儿童图书馆理论和思想介绍到中国的第一人”[1]。他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尽管篇幅不大,但它首次将近代西方图书馆的理论与思想介绍到中国”,“可以说,正是有了蔡文森先生的首倡以及之后有识之士的不断关注,才最终促成了儿童图书馆在中国的落地生根。”[1]“该文详细讨论了建立完善的儿童图书馆设备的办法,首次将儿童图书馆的理论与思想介绍到中国。”[2]然以笔者之见,上述观点与史不符,因此尚有商榷余地。在此,进献刍荛之言,意在抛砖引玉。
1 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的问世晚于何棫《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
究竟谁是将国外儿童图书馆理论和思想传入中国的第一人?在回答这一问题之前,我们首先必须考察与蔡文森同时代一个名叫“何棫”的人及其译作。
关于何棫其人其事,据《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三集)介绍:“《预备立宪公会报》一九0八年二月底在上海创办,是清末著名立宪团体预备立宪公会的会报,半月刊,有光纸,线装。编辑员有孟昭常、秦瑞玠、汤一鹗、邵羲、孟森、张家镇、何棫等,大都是日本法政大学的毕业生。[3]”“《会报》隶属预备立宪公会出报部,由编辑所负责编辑,具体工作人员有孟昭常、秦瑞玠、汤一鹗、孟森、邵羲、张家镇、吴前枢和何棫等。他们都曾在日本学习法政,是预备立宪公会中思想最为活跃的少壮派代表人物。编辑所地点,原在新马路昌寿里六十五号,后变为静安寺路五十四号。[4]”这是目前笔者查检到的关于何棫早期的生平事迹。
何棫与蔡文森颇有相似之处。他们都留学日本,精通日文,长于译事,回国后专事编辑,成绩斐然。蔡文森1908年进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工作。从1908年开始,蔡文森在《东方杂志》发表《西国食时之礼法》。1909年,他在《教育杂志》发表《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1910年,他在《教育杂志》发表的译文渐多,有伊藤米次郎的《小学校男女儿童心身之差别》、服部教一的《欧美图书馆之制度》、矢作荣藏的《丹麦之补习教育》、胜又鄞次郎的《教育与疲劳之关系》、盐见静一的《教授时间之区分》等等。1908年,何棫编辑《预备立宪公会报》,发表《日本维新以降财政沿革之纲要》、《选举法大意》、《论市町村之民育》、《论救贫防贫之事业》、《日本东京市市势之调查》、《劳动者设立机关之希望》、《立宪国纳税之种类》、《论西班牙国之立宪》、《俄国宪法及选举法之大意》、《地方自治之发展》、《列国国会之组织方法》和《日本国议会制》等译文。1909至1910年,他刊发的译文更多。从内容和数量看,何棫与蔡文森的译文也有不同之处。何棫更多关注社会改良和立宪问题,涉及日本和西方政治体制。蔡文森的译文以教育为主,但译文数量不如何棫多。从载体看,蔡文森的文章刊于商务印书馆主办的《教育杂志》和《东方杂志》,而何棫的译文主要登载于《预备立宪公会报》。
蔡文森、何棫1909年皆发表儿童图书馆理论的译文。是年4月18日(宣统元年闰二月二十八日),何棫的《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刊载于《预备立宪公会报》第二年第五期第37至39页。蔡文森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一文,发表于1909年9月9日(宣统元年七月二十五日)出版的《教育杂志》第1年第8期第49至50页。由此可见,何棫《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的问世比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早。
2 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是一篇译文
李然认为,蔡文森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首次将近代西方图书馆理论与思想介绍到中国。其实,蔡文森介绍的是日本儿童图书馆理论,而不是西方儿童图书馆理论。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何棫《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的原作者,都是日本竹贯直人。此人著有《少年算术游戏》、《少年日本地理》、《实用新式速算法》、《少年百科事汇》等。1905年,日本图书馆得到前所未有的飞速发展,全国有107家图书馆[5]。日本政府对设置图书馆者给予奖励,因此全国各县普设图书馆[6]。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竹贯直人提出了建置儿童图书馆的主张。
当时我国国内出版的《教育杂志》和《教育世界》等刊物,不断报道日本图书馆的发展动态。蔡文森、何棫,留学日本,精通日文,不约而同译了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通过对译文的比较,笔者认为,蔡文森、何棫的译文内容相符,但字数不同,译法各异。
首先从字数看,蔡文森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一文,共888字。何棫的《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凡931字。两文短小,但前者比后者字数更少,篇幅更短。
其次从内容看,两篇文章都涉及儿童图书馆藏书、典藏数量、图书陈列法、阅览规则、馆舍场地的选择、室内装饰、开放时间、图书经费等问题。这里选择儿童进入儿童图书馆、儿童图书馆藏书、儿童图书馆室内装饰的译文作一比较。
一是儿童进入儿童图书馆。蔡文森相应的文字是:“入室时购票等事,须力求简单。在入口处购入场券交室内之监督人。此时监督人宜加注意,凡儿童手有不洁者,使洗之,然后阅览,故室隅必置洗手处,又备帐簿一,令儿童自书姓名学校或住所。[7]”何棫译为“入场手续”,其译文为:“入场之手续,宜简单,于入口购入场券。入场之际,监督者宜注目儿童之手污者,设洗手所于一隅,使之清洁后,入阅览室。旁置帐簿,俾各儿童自书姓名学校住所,斯又为统计上之必要。[8]”
二是儿童图书馆藏书。蔡文森这样写道:“馆中书籍,宜分初等高等二部,初等书籍,至初等小学五年生之程度为止。由是以上,则收之于高等部。初等部书籍,宜仿书肆中之状,一一排列,使儿童可随意手取阅览。阅览既毕,仍照旧时位置,妥放原处,或交监督人代置,亦无不可。[7]”何棫的译文是:“书籍当分寻常高等二部。寻常部置寻常小学四年生程度等书,由此以上收,置高等部之书籍。寻常部之书籍。其陈列当如杂志屋之陈列式,任儿童自由取阅。阅毕后,仍前式以安置之为本则,而执事者,须来往梭巡以为之监督。[8]”
三是儿童图书馆室内装饰。蔡文森如是写道:“室内装饰,须十分美丽。挂图之属,张设宜多,且合儿童之体裁,随时改换新图。各种标本之属,亦宜陈列,并备不碍读书之低音乐器,常时奏之,以悦儿童。[7]”何棫将上述内容译为:“室内之装饰,宜充分美丽。挂额挂图之类,以不损体裁为限。各从其时期与季节之适当,陈列改进新之绘画与各种之标本等类。备低音之乐器,以不妨儿童之读书,使儿童得奏以为乐。[8]”
由上可见,蔡文森与何棫的译文均把握了原作精神,内容吻合,但个别词汇的中文表达截然不同,如“初等小学五年生”与“寻常小学四年生”,“书肆”与“杂志屋”,“随时”与“各从其时期与季节之适当”。
再次,译法各异。何棫的译文是直译。《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开头写道:“东京市日比谷所开之图书馆,特设儿童阅览室,确足以惹起世人之注意,今后各地此种之设置,当必日益加多矣。吾辈前于明治三十九年之秋,在青山开设少年图书馆,然比之今日日比谷图书馆儿童部之设立,与社会上之关系殊浅,但就其大部分之布置,观察之,窃有为之献策者。”[8]蔡文森将上述内容编译为:“日本东京近开日比谷图书馆,特设儿童阅览室,此为日本设儿童之嚆矢。后此各处,此种图书馆当必联踵而起。[7]”《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一文,署名“蔡文森”,下注“本社辑稿”。该文还辑入:“我国今日尚无完全之图书馆,人民知识之进步,不能无所障碍,然完全图书馆之设立亟矣,而对于儿童,亦当为谋学校外之知识则设立儿童图书馆,亦未可后,欧美各国,凡万家之市十室之邑,无不有儿童图书馆。”“此儿童图书馆设备之大略也,惟我国备儿童阅读之书甚少,组织极非易耳。[7]”除此之外,何棫的译文,结构清晰,译著文字,让人一目了然。文章第一段“本篇译述亦改良社会嗜好之一也”和译文后“译者曰”表明,这是一篇由译者序言、译文和译者感言三部分构成的文章。译文后的“译者曰”告诉我们,何棫提出了中国仿照日本建立儿童图书馆的主张。“此议虽发自日本之竹贯直人,而在我国亦正可取法也。且我二十二行省中能担当筹集二百圆之经费者,想亦不乏其人,苟仿此议行之。一举手间,得以造成无量数良好之国民,诚轻而易举也。世有务其大而遗其小者,是诚见于薪而不见一羽之类矣。[8]”
3 结语
至此,笔者认为,蔡文森与何棫的文章是日本竹贯直人同一文章的两种中译文。何棫《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的发表,比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早145天。因此,何棫是将儿童图书馆理论和思想介绍到中国的第一人,也是中国仿照日本建立儿童图书馆的倡导者。在何棫、蔡文森之后,仿效日本创设中国儿童图书馆的呼声渐高,如“欧美多有儿童图书馆,兹事甚盛。吾国革创伊始,尚难别设,似可仿日本之法,于寻常图书馆中,附设一处,为儿童观书读画之所耳。另备画册、挂图、游戏、运动、唱歌、童话、以及人物传记,地理游记,理科修身读本等书,任其观览,事不别举,当易告成。[9]”1920年,曹乐澄在《少年》第10卷第8期发表《设立儿童图书馆的商榷》。1933年,国民政府下令全国各县、市政府,准中华图书馆协会函,令所属图书馆设立儿童图书馆。这时,中国儿童图书馆事业才真正走上了一条由政府倡导和扶持的发展道路。
必须指出的是,在20世纪20年代前,我国期刊发表的有关国外图书馆学的文章,往往只署“作者名”。即使是译文,也大都不署“原作者”,蔡文森译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即属此类。那个时代的这一特有的现象,不能不引起图书馆史研究者的重视。
[1]李 然.中国近代儿童图书馆史上的两个“第一”人——蔡文森、王柏年及其学术成就述略[J].新世纪图书馆,2013(8):59-61.
[2]李 然.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发展状况述略[J].图书馆,2013(5):111-114.
[3]丁守和.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427.
[4]蒋国宏.《预备立宪公会报》新论[J].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2005(3):18-23.
[5]纪日本图书馆[J].教育杂志(天津),1905(8):55.
[6]日本图书馆增设[J].教育世界,1907(8):1.
[7]蔡文森.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J].教育杂志,1909(8):49-50.
[8]何 棫.日本竹贯直人建置儿童图书馆议[J].预备立宪公会报,1909(5):37-39.
[9]孙毓修.图书馆[J].教育杂志,1910(12):64.
(责任编校 骆雪松)
Also Talking about Cai Wensen’s“Methods of Setting up Children’s Libraries”
Ping Baoxing
Library of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42,China
The first person who introduced children’s library theory and thought to China is He Yu,not Cai Wensen.Cai Wensen’s“Methods of Setting up Children’s Libraries”is a translated text,which was not written by Cai Wensen.The author is Takenuki Naohito who was from Japan.
Cai Wensen;He Yu;Takenuki Naohito;Children’s library history in China
G258.7
平保兴,男,1963年生,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图书馆史,发表论文100余篇,出版专著6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