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北洋债计划看徐世昌的外交思想
2015-02-13李泽昊上海大学中国史博士后流动站上海200444
李泽昊(上海大学 中国史博士后流动站,上海 200444)
从东北洋债计划看徐世昌的外交思想
李泽昊
(上海大学 中国史博士后流动站,上海200444)
1907年4月,徐世昌任东三省总督。为抵制日俄尤其是日本向东北地区的侵略扩张,他抛出举借洋债计划,积极与美、英、法等国商谈借款兴办银行及修筑铁路事宜。将原本属于经济行为的引资借债附加了浓厚的政治色彩,外交抗争的意味彰显无疑,用心良苦,应可鉴宥。然而由于日俄抵制,其商业利益未能实现,政治目的亦最终落空。但徐的均势外交思想在近代史上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徐世昌;洋债计划;外交思想
1907年4月20日,清廷任命徐世昌为东三省总督。此时正值日俄战后,东北情势艰危异常。徐当此重任,左支右绌,惨淡经营,其洋债计划自是不容漫忽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近代以来,东三省一直是远东国际关系的焦点。日俄战后,日本旋即雄居大国之列。它不失时机地利用一切有利于己的新因素,以巩固并扩大其在东北的特殊利益。1907年《日法协定》《日俄协定》先后签定,这标志着日本与俄法两国由相互对立而变为一致合作。日本全国“大举庆祝,狂欢之声遍于各地”[1]。其对中国东北地区的侵略自然更加有恃无恐。东北亚地区形势也因之一变。反之,日美关系在日俄战后则由合作转入对抗。双方矛盾的焦点也是中国东北问题。美国之所以热衷于解决日俄纷争,是为了增强美国在东北亚的政治影响并扩大其经济利益。其对日俄战争进行调停,使军事上处于劣势的俄国免遭彻底失败,亦有以俄国牵制日本之意。此后,美日两国在“门户开放”问题、移民问题、中国东北贸易问题等方面又屡有摩擦发生。1905年10月,日本背信弃义,宣布《桂哈草合同》无效,更使美国大为恼火。随着日本在东北亚扩张野心的不断增大,其国内舆论也不时泛起战争的喧嚣。美国对此不甘示弱,也命令其海军舰队由大西洋水域驶入太平洋活动。由此,美日之间可能发生战争的说法一时广为流传。
经略东北边陲,徐世昌筹谋已久。未赴东三省总督任前即与袁世凯议定了外交方针:“如果把日本和俄国对我国采取的行动加以比较,可以看出,他们提出的许多问题,是与我国的主权互不相容的。……对日本外交以保卫主权为第一急务。就与俄国有关之事而言,我们必须严加警惕;但是对日本,我们一定要怀有较大的戒心。”在国力不济的情况下,徐认识到,为了最大限度的作到“保卫主权”,一味的“持极端强硬态度”是不可取的。要从实际出发,灵活地掌握外交尺度,将外交的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即该坚持的丝毫不放松,可以让步的则作暂且退让。“在具体交涉时,为了在主要问题上达到我们的目的,在次要问题上让步也许会变得必要。”[2]这种外交思想在当时是很难能可贵的。此外,徐世昌还以“东三省交涉事宜,奉天最重”为由向清廷力荐被时人誉为“外务部中最具才干能力的尚书”“新进气锐的政治家”[3]的唐绍仪担任奉天巡抚。就唐绍仪本人而言,他曾在小站营务处协助徐世昌工作过一段时间,两人情谊至厚,所以此时也慷慨自励,愿与徐再度通力合作。
1907年4月徐世昌披挂东督,其“每日接见僚属,会晤外宾”[4,p144]。在充分了解东北局势后,他提出,东三省“图存之策,不在内政而在外交,不在今日外交之棘手,而在孤立无助”。在他看来,要摆脱这种外交困境,必须把欧美商人和资本引进东北,使“东省地方成为各国通商之重镇”。他认为“今东省开商埠十余处,则各国均有通商之利。宜其相率偕来,有保护身家财产之念,而我正可联络友邦,以平均其势力”[5,p480]。为实现东北地区的“均势”,摆脱日俄的垄断局面,他还拟定全面引进外资计划,力图在“移民实边,垦荒通商,开采矿产,采伐森林,大兴农业数大端”都要实现对外开放。“必集合各国之财产生命,日谋发达三省之实业,则各国势力均,财产重,而两强之狡谋戢,将易兵战而同谋商货之利益,则我之疆土保,主权固,而京师东北之屏藩巩固,关以内方可无忧矣”[5,p1761]。此外,徐深知仅有开放的意图和政策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引进欧美资本的前提条件。这种条件就是要自己先创立良好的经济环境。此前,东北虽有十余处通商口岸,但是因为“日俄两国注念于此,而英法德美诸邦一若未经措意,视为无足轻重之举动”,所以“欲招致外商而分其势,尤视我之财政虚实以为衡”。英美等国商人之所以不愿投资东北是因为“东省财政空乏,汇兑不便,储蓄无所,外商之挟巨资运货物者裹足不前”[5,p481]。因此他还提出:“为今日东三省计惟有振兴商务,发达利源”,才能更有效的“集世界各国之资本于东三省,置世界各国人民之生命财产于东三省”,“而中国主持商界之牛耳,庶可变东三省将来之大战场而为世界将来之大商场,以享平和而消战祸,此办理东三省政策之所当预定者也。”[5,p1756]
这种以“实行开放”为手段,以引进外资为媒介,进而通过列强在东北经济上的互相制衡来避免东北被日俄瓜分的思想并非徐世昌所首创。最早明确提出东三省“开门通商”主张的是张之洞。他在1901年便提出解决东三省问题的办法是“惟恃各国牵制”[6,p13]。即将英、日、美、德等国势力引入东三省,达到牵制俄国的目的。但由于当时各国不支持,张的主张便只好告吹。综合而观,张、徐的主张从本质上来说是一脉相承的。即为达到挽救东三省的目的,力图运用经济手段来实现列强在东北的势力平衡。这显然是受到美国“门户开放”思想的影响,但它以机会均等为旗号,在同一地区引进不同国家的资本以相竞争,在一定区域内形成列强的势力制衡,不再具备明显的军事色彩。
与张之洞相比,徐世昌的外交思想又有许多独特之处。首先,张之洞之所以提出东三省“门户通商”的想法,多是受到形势的逼迫而作出的无奈选择。他本人也承认此举“本是无聊的办法”。因而“东三省系我自行开放,……内地十八省不能援例效尤”[6,p16]。徐世昌则不然,他在上任前的一份奏折中便已指出,解决东北危险的关键在于“充实内力”和“抵制外力”。基于此,他所提出的均势外交思想的动机是双重的,把发展经济与制约日俄结合起来,使东北地区由一个大战场变为一个大商场。因而他在思想趋向上是积极主动的。其次,徐的均势外交思想是建立在“力争主权”的外交思想基础上的,具有很强的抗击性特点。他并不认同将东北变为“如苏伊士运河之列国共用也”。在提出均势外交的同时,徐一再强调中国要充分行使主权,只有这样才能“执东三省经济发展之牛耳”[5,p1756]。此外,作为东三省总督的徐世昌,主持的是实际的外交工作,并不是纸上空谈。与策略的提出相比,他更注重的是策略的可操作性。并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不断对其加以调整和完善。
二
徐世昌的洋债计划,从表面来看是一种经济策略,而背后的动机实为借举债来牵制日俄尤其是日本势力在东北的扩张,也是其“均势”的外交思想在经济领域的体现。他一再上奏清廷,强调“筹借洋款尤为必要之需”。并请清廷“准令东三省督抚自行筹借,由部担任还款,免致竭蹶贻误”[5,p447]。在债权方的选择上,徐世昌主张联络欧美,“以东省论,非联合欧美不足抵制日俄”[5,p2495]。在举债的内容上,徐世昌把借款发展银行及修筑铁路放在重要位置,他指出:银行为三省经济发展的根本所系,“拟请与欧美各国筹商息借二三千万两或三四千万两,即用以开拓三省银行,凡内地之富商,外洋之侨旅储蓄、汇兑便利灵通”,“而后移民、筑路、屯垦诸政可以次第举行”[5,p474]。修筑铁路为挽回实权之本,“若议将应修各路同时并筑及广开各矿尤非先向各国借数千万之款不办”[5,p449]。受到中央外债政策和关内各地收回利权运动的影响,徐世昌此时的言辞是谨慎的,他并没有明确向清廷指明借债的外交功用,只是强调东三省财政的困难。“东省自近年兵燹迭经,民生困苦”,筹办东三省事宜“首以集款为大端”,而华商资本“一时难集多数”,以至举借外债“实乃关系乎安危”。针对徐世昌的请求,中央政府意见分岐,赞否不一,袁世凯积极支持,载泽反对激烈。借债之议遂一时不能决定。
1907年8月,《日法协定》《日俄协定》签定的消息传至中国,举朝震惊。鉴于东北危机迫临,清廷一面向日、俄、法等国提出抗议,一面饬命廷臣疆吏筹议具体解决办法。但此举收效甚微。列强一纸照复,谓其条约不损害中国主权而了事。各地疆吏自顾不暇,对此多淡漠视之。面对日本的步步紧逼,清中央政府进退维谷。9月21日,清延召徐世昌入觐,商讨东北问题。徐也想利用此次入京机会,疏通权要,说服中央政府同意其借款计划。他“冒雨启行,次日到京”。“连日访各使馆与各国公使会晤,并与度支部诸公筹商拨款”,约“那琴轩、铁宝臣二尚书,张香涛、鹿芝轩、袁慰廷诸公,卧佛寺登高”[4,p145]。在致庆亲王的函中,徐称“欲治东三省,必先整理财政,欲整理财政必先行开设银行,故欲开设银行,非有二三千万成本不能流通货产,减免杂捐,抵制灌输,广筹生计”,“惟有息借国债二三千万或三四千万两,乃有措手之方”[5,p1834]。在徐世昌的努力下,清政府准其借外债1000万两。慈禧太后面谕:“放手办去一切事,朝廷并为作主”[4,p145]。得到中央的支持后,徐深受鼓舞。不过,他所拟定的贷款计划远远超过1000万两。在向清廷密陈三省“切要办法”中,他强调:“先借国债四千万两设立三省银行为划一银币、振兴实业基础”,“另借洋款,速修新齐铁路。由新民经洮南达齐齐哈尔,以通南北之气。此路若成,将来兴办各项实业及移民实边,方有办法”[4,p146]。不久,徐又进一步把均势外交的核心内容总结为“借国债、立银行、行开放、联与国”。“英、德、法、美诸邦,亦当开城布公,与之联结,至欲联某国,必须派声望素著之大臣驻于彼邦,乃可与彼之政府直接接触,消息可以灵通。盖能联与国,斯东省可以保存,而中国全局庶可支持矣。”[7]
此时,在借款筑路问题上,徐放弃了经济价值较高的锦(锦州)齐(齐齐哈尔)铁路和奉(奉天)晖(晖春)铁路,选择相对经济价值弱一些,但对东清铁路的制衡作用更为明显的新(新民屯)齐(齐齐哈尔)铁路。考虑到如果大举兴建新齐路,一是财力不足,二恐日俄阻挠,因而决定新齐铁路的修筑采取分段进行,逐步延伸的办法。即先集中精力建筑新(新民屯)法(法库门)路,然后筑由法库门至洮南的铁路,再由洮南至齐齐哈尔,将来还准备将该路延筑至瑷珲。此路若成,意义重大。京奉铁路可直达西伯利亚,以营口及秦皇岛为吞吐港。内联京都,西控蒙荒。抵制南满、中东两路之垄断。在徐的授意下,唐绍仪与美国驻奉天公使司戴德往来频繁。经过多次会晤,双方订立东三省借款备忘录。由东北当局向美国借款2000万美元设立东三省银行,作为东三省经济之总枢。不仅筑路,即发展各种实业及改革币制等,均以此行之。主要的投资者为美国铁路大王哈里曼。但不幸的是,当此备忘录寄至纽约之时,哈里曼受华尔街金融危机的影响,无力提供贷款,致使徐的计划落空。不得已转而与英国资本家商筑投资新法路。1907年11月 20日,徐世昌、唐绍仪与中英公司驻华总办濮兰德、葆林公司代表扶林志正式签订了借款修筑新法铁路的合同。中英公司提供借款50万英镑,用于建筑新法路。在这份合同中,徐极力维护利权,强调该工程完成后,应受中国北方铁路工程师的节制。并且此路修建中所用车辆、石料、石渣等均有东三省督抚购备。可见徐对铁路修建中的细节问题也高度重视。
三
日本对于中国修筑新法路的计划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中英所签借款备忘录墨迹未干,日本就向外务部提出抗议,声称新法路与南满路并行,损害了南满路的利益,日本政府不能承认。对此,徐世昌会同邮传部、外务部据理力争。中方表示:新法铁路作为京奉铁路的支线,延长京奉路系我国内政,外人决无干涉之理。该路与南满路干线相距最近之处仍有32英里的间距,这个间距并不少于欧美各国现有铁路两线间距离之数的通行惯例。况且中间还隔着一条辽河,日本以“并行线”为借口来反对修路是没有道理的。而日本在对清政府提出抗议无效的情况下,乃对华采取威吓手段,企图强迫清政府就范。在此期间,徐世昌电函外务部,建议不顾日本的抗议,按原订计划,迅速开筑新法路。但外务部在日方的不断抗议下,迟迟不敢定案。1908年1月22日,日驻华公使林权助第四次提出抗议,重申日方蛮横无理的要求,并扬言要诉诸武力,以阻挠新法铁路计划。而此时中日双方对兴建新法铁路所发生的争执,引起了英国的密切关注。虽然此路与英国公司的利益直接相关,但英国政府出于维护英日同盟的需要,决定不在外交上支持中英公司和葆林公司,葆林公司因而默然放弃其筑路权。这对于徐世昌修筑新法路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然而,徐氏的借款筑路想法并未就此打消。还在中日进行新法铁路交涉磋商的时候,徐氏已在酝酿下步谋略。1908年 3月,徐世昌在沈阳秘密召集三省巡抚及外交界政要开会,商讨对日策略。与会人员初步拟定了利用美国减收的庚子赔款作担保,在美国筹借资金建立东三省银行的计划。在此基础上,徐世昌还筹谋建立中美德三国同盟,以抵制日本在东北的步步侵逼。徐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为慎重起见,他特命唐绍仪专程进京请求朝廷支持。经过徐世昌、唐绍仪、袁世凯等人的努力,清廷最终同意了这两项建议。1908年7月20日,清廷下诏:以美国减收庚子赔款,命唐绍仪为专使大臣,前往美国致谢。又命唐绍仪兼充考察财政大臣,赴日本及欧洲诸大国,将诸国经理财政之法,详细调查,以备采择[8]。唐此次行程拟定先达日本,后赴美国,再由美国前往欧洲诸国。10月11日,唐绍仪一行抵达东京。在此之前,日方已获息唐出访美国的真正意图,于是竭力破坏。一方面,日本主动向美国发出和解信号;另一方面,日本不断制造紧张局势,以对清政府施加压力,并迫使唐绍仪不得不在日本逗留多日。“坐在谈判桌前进行那些他本来有充足理由拒绝而日本人也很难勉强进行的谈判。”[9]从而为日美之间的谈判争取更多的时间。事实证明,日本所为确实收到了效果。11月30日,唐绍仪几经周折,方才离开日本,抵达华盛顿。这一天,也正是美日《罗脱——高平协定》正式公布的日子。美国在该协定中,则对日本作出重大让步,它保证维护远东地区的现状,实际上等于承认了日本在中国东北的侵略地位。而此时光绪、慈禧先后去世,袁世凯失去权利,政局未稳定之时,美国政府认为中国无力控制其国内的形势,所以不赞成中美德三国的联合,甚至拒绝将退还的庚款用于东北作银行保证金。而作为袁党核心人物的徐世昌,在袁世凯失势后,显然受到很大影响,在个人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亦不敢贸然行事。毕竟,在封建时代,明哲保身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徐世昌无形中受此思想的影响也是在情理之中。“由于这种变化,唐绍仪使团的经费停发了。这自然显示新政权对使团的看法”,北京这样一收场,“使团再呆下去就没有意义了”[10]。情况变化成这样,唐绍仪谋取美国政治上和财政上支持的努力就不可能有什么进展了。
四
尽管徐世昌无论是在借款开设东三省银行还是修新法铁路的问题上均未获得实质性成果,但他的均势外交思想对继任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909年 2月,锡良任东三省总督。在交接时,徐世昌连日与锡良“详谈三省要政”[4,p154],徐世昌同时还上奏《密陈东三省危迫情形并已办筹办各事宜折》,继续力倡均势外交之策,“欲破两强相持之局,必广招欧美商民以均其势”[5,p1258]。7月,锡良上奏《密陈东三省关系大局情形折》,他基本承继了前任的观点,并认为徐均势外交的谋划“皆深合事机”,自己所做“仍不外将徐世昌所筹各事,赓续办理”[11]。8月,载沣发布了一条针对东北外债的上谕:“迭据臣工陈奏,莫如广辟商埠,俾外人麇至,隐杜垄断之谋;厚集洋债,俾外款内输,阴作牵制之计。既使各国互均势力,兼使内地藉以振兴,似尚不为无见。”[12]这无疑从正面肯定了徐世昌的均势外交策略。此后,在东北地方督抚的努力下,锦瑷铁路计划、诺克斯方案及“国际银行团”计划相继出台。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构想均由于日俄的抵制而终成画饼。毕竟,无论是美国还是德国,都不会因为中国的民族愿望而去冒挑战日本的政治风险,尤其是日本及时作出某种和解的姿态后。处于分崩离析状态之中的清王朝为了挽救自身的倾覆,寄希望于列强,从而也就很难避免成为列强政治中的牺牲品。均势外交终未得到实践之机。
徐世昌正式接任东三省总督之职不足两个月,《日法协定》《日俄协定》相继告成。“此一局势,将中国牢牢缚紧,直无扎挣余地。”[1,p70]从当时的情势看,徐世昌的洋债计划何尝不是迫不得已的两难抉择,无款救国和利权丧失在积弱积贫的国度是何等艰难。清王朝的贫弱衰落无疑决定了徐世昌外交地位的虚弱。而面对像日本这样对于中国有领土野心的国家,商业利益不能厌其贪欲,单纯的“商战”也难以将其“制服”。这从根本上决定了徐力图通过经济手段达到政治目的只能是一种无法落实的良好愿望而已。此外,徐作为地方督抚,权力有限,除清廷高层的态度、外国势力的挤压外,社会民众的承受力无疑也在考验着当政的封疆大吏,成为重要的制约因素,当时报章上常有谓“外交之著著失败……又欲筹借外债,以益重东三省之负累”[13]。“惟知挥霍之慷慨,不知人民之累,彼岂不曰举办新政之利益抵填,然试问官场中能梦识新政之实际者几人,即极有把握之事,一经官场,竟事蚀,欲其持久已不可得,况曰获利,痛哉前途。”[14]概因清政府已民心丧尽,途穷日暮。徐世昌及属僚在夹缝中艰难地探索,努力寻求治国良方。为抵制日俄向东北侵略扩张,他把一个本来属于经济行为的引资借债,附加了浓厚的政治色彩,用心良苦,应可鉴宥。这种情况下,其商业利益未能实现,政治目的亦最终落空,也是必然的。
虽然,徐世昌试图建立的东北“均势”局面终未实现,但它却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思考。均势外交理论起源于欧洲,是近代国家之间保持力量平衡的一种重要机制。它的目的是在国际政治中形成实力均衡的结构体系,以保持国际社会的相对稳定。均势作为一种外交思想,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实力紧密相连。就清末东北对外关系而言,在列强环伺之中,东北督抚首先关注的是避免失地。为此,引进各国资本实现列强在华势力的某种均衡,来维护一种现状,或者说实现两害相权取其轻,以便最大限度的争取改革的时间与“新政”的资本就显得尤为必要。从这一点来说,徐世昌的均势之策是一种谋生存、求发展的自然选择。就总体而言,其外交思想的内驱力来自于儒家士人精神的精髓,就其路径而言,乃呈现出寻觅对现代化进程诸要素分析之余作出的必然判断。虽然并未达预期效果,却唤醒了国人的维权意识,因此,也增加了浓重的理性色彩。
[1] 王芸生.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五)[M].北京:三联书店,1980: 53.
[2] 徐世昌,袁世凯.关于商讨北部中国改组的文件[J].近代史资料,1981(4):7.
[3] 徐世昌督东[N].顺天时报,1907-05-07(7).
[4] 贺培新.水竹邨人年谱[M].北京:北京图书馆,1998:144-146.
[5] 徐世昌.退耕堂政书[M].台湾:台湾文海出版社影印本,1968. [6] 张之洞.张文襄公全集(82)[M].北京:中国书店,1990:16.
[7] 徐世昌.东三省政略[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点校本, 1989:1.
[8] 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M].北京:中华书局,1958:9534.
[9] 张焕宗.唐绍仪与清末民国政府[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64.
[10] 顾维钧.顾维钧回忆录(1)[M].北京:中华书局,1983:63.
[11] 中科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锡良遗稿(二)[Z].北京:中华书局,1959:950.
[12] 王彦威,王亮.清季外交史料[M].台湾:文海出版社,1964: 33.
[13] 论吾国在上者之态度[J].振华五日大事记,1907(31):7.
[14] 徐世昌借外债四千万[J].振华五日大事记,1907(27):16.
(责任编辑、校对:郭静)
Xu Shi-chang's Diplomatic Thought from the Northeast Foreign Loan Plan
LI Ze-hao
(Post-Doctoral Mobile Stations of Chinese History,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a)
In April, 1907, Xu Shi-chang was appointed governor of the eastern provinces. In order to resist the Russian and Japanese invasion of northeast area, especially the expansion of Japan, he put forward the borrowing foreign debt plan and actively initiated the plans to open bank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railways with Great Britain, France and other countries. The original economic behavior was shed with strong political color. The diplomatic struggle was obvious. However, the business interest hadn’t been achieved, nor was the political goal. But Xu’s balanced diplomacy has far-reaching influence in modern history.
Xu Shi-chang; foreign debt plan; diplomatic thought
K257.5
A
1009-9115(2015)01-0081-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5.01.021
辽宁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W2012063),辽宁省社科规划基金项目(L12DZS016)
2014-07-24
李泽昊(1978-),男,吉林四平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