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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身份焦虑

2015-02-13邹安祺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1期
关键词:上流社会了不起的盖茨比消费主义

邹安祺

(长春师范大学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研部,吉林 长春 130032)

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身份焦虑

邹安祺

(长春师范大学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研部,吉林 长春 130032)

《了不起的盖茨比》被誉为美国“爵士时代”最重要的代表作品,深刻地反映了当时消费主义盛行的社会氛围。作者通过描述盖茨比与黛茜两人的爱情故事,展现了消费主义价值观对盖茨比身份认同与身份焦虑的决定性作用。盖茨比对黛茜的感情很真诚,但他试图用物质获得身份认同并赢得爱情,其结果是自我身份的彻底消解,即他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因此,消费主义价值观对人最大的伤害在于将人的本质物化,让人丧失了主体性与自由,这才是盖茨比身份焦虑与人生悲剧的真正根源。

消费主义;身份焦虑;身份认同

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是美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期,尤其是1919-1929这十年对美国的历史文化有深远的影响,史称“爵士年代”。菲茨杰拉德被誉为“爵士时代”的最佳代言人,他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将这个时代的氛围、风尚和特质体现得淋漓尽致。随着美国经济的迅速崛起与发展,这一时期的美国进入了商业产品极大丰富的发展阶段,消费主义成为美国社会主流的意识形态,渗透进美国人的价值观与日常生活之中。“当今,消费行为(适合消费市场的消费者自由)同时稳步进入生活的认知和道德核心,成为社会的粘合力和系统管理的核心,这样说的意思是今天个人首先是个消费者,而不是生产者。”[1]小说主人公盖茨比就是在消费主义的时代氛围下,不断寻找其身份认同,而又不断陷入身份焦虑之中,以至最后被消费主义消解了自我身份认同,而最终走向悲剧命运。

一、“爵士时代”与身份认同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美国迅速跨入资本主义迅速发展时期,自由市场运作模式激发了美国工商业的巨大活力,市场也成为检验美国经济效益的最终裁判者。于是,消费者的诉求、审美倾向和利益导向成为各个企业争相追逐的目标;另一方面,企业通过广告、广播等各种宣传媒介不断刺激消费者的物欲,并引导消费者的物质需求。经济基础的变化,又很快引发了美国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变化,以清教伦理为主流的美国文化价值观被消费主义所取代。丹尼尔·贝尔指出,这“导致了清教伦理让位于消费享乐主义。这种消费享乐主义崇尚享乐和满足的生活方式”。[2]《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故事情节就是在这一文化背景下展开。

主人公盖茨比出身卑微,却爱上了富家小姐黛茜,因而难以如愿,因为他的卑贱身份很难达到社会身份的认同。“身份——指个人在社会中的位置;源出于拉丁语statum(拉丁语stare的过去分词形式,意思是站立),即地位。身份——狭义上指个人在团体中法定或职业的地位 (如已婚、中尉等)。而广义上——即本书所采用的意义——指个人在他人眼中的价值和重要性。”[3]5盖茨比厌恶自己的身份,因此,“在自己的想象里从未真正地把亲生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他“认定自己是上帝的儿子,一定要去成就主的事业”。在17岁时,盖茨比有幸结识了一位富豪矿主丹·科迪,作为私人雇员的盖茨比继承了丹·科迪的全部遗产。在美国禁酒令形同一纸空文时,盖茨比冒险走私酒,赚取了大量金钱,他希望以此进入上流社会,并获得他渴望已久的社会地位,并最终达成社会身份的认同。

在“爵士时代”歌舞升平的时代里,在消费享乐主义的影响下,盖茨比相信物质财富的积累会带给他不一样的人生。于是,他在初恋情人黛茜家的附近购买了一套豪宅,定期举办极尽奢华的上流社会聚会,并力图引起当地上流社会的瞩目。因为,如今的盖茨比具备进入上流社会的各种资本,例如豪华私家游艇、私有海滩和限量版豪车。果不其然,有的社会名流慕名而来,有的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接受邀约而来,还有的政坛显耀不请自来。这些上流社会的人,也以能够参加盖茨比家的聚会来彰显自己的高贵身份,进一步确立自己的社会身份。

以物质的堆砌来彰显社会身份的高贵,不仅是盖茨比的人生选择,而且是“爵士时代”美国政府宣扬的主流价值观。在消费主义的风潮之下,物欲的满足成为人们不断追寻的人生目标,并借以彰显自己的社会身份。上流社会竞相举办各种大型奢靡的聚会,而消费不起奢侈品的普通人则以上流社会的风尚为消费指向,争相奔向物质主义享乐的洪流。“每个人都在做出消费选择,每个人都能从消费中获得快乐和意义,每个人都要通过消费建构身份和选择一种生活方式”。[4]

二、爱的缺失与身份焦虑

盖茨比早年身份卑微所带来的影响,不仅只是停留在物质层面,也不仅只是停留在社会身份的认同层面,对于盖茨比来说,他人生最大的隐痛,是富家小姐黛茜对他的抛弃。即使他以财富达成了社会身份的实现,也难以让他摆脱黛茜对他否定的痛苦,也难以摆脱爱的缺失给他带来的身份焦虑感。正如阿兰·德波顿所说:“人为什么要追求显耀的身份?对此问题的回答几成共识:要言之,无非是祈财、求名和扩大影响。然而,有一个显然不为权势规则所关注的字眼却能更准确地表述我们心中的渴慕,那就是‘爱’。衣食一旦无忧,累积的财物、掌控的权力就不再是我们在社会等级中追求成功的关键要素,我们开始在意的其实是显耀的身份为我们赢得的 ‘爱’。金钱、名声和影响只能视为‘爱’的表征——或者是获取爱的途径——而非终极目标。”[3]3盖茨比不断地举行大型聚会,不断地彰显社会身份,是希望用具体可感的物质来实现他心中的梦幻——引起黛茜的瞩目与爱情。在他看来,金钱是万能的,就是因为当年他穷,五年前黛茜才抛下他,而嫁给了有钱有势的汤姆。自从取得社会身份和地位后,他坚信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重新赢得黛茜与爱情。更为重要的是,他将永远可以摆脱爱情缺失给他带来的身份焦虑。

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黛茜在盖茨比心目中,已经不只是一个具体爱情的象征,也不只是一个具体可感的女性形象。“在他的心目中,黛茜已幻化成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理想,一个代表着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一个色彩斑斓的仙境”。[5]正是黛茜这个理想与仙境,带给盖茨比拼搏奋斗的动力与信心。盖茨比认为,如今已经成为富豪的他,他的社会身份的变化足以配得上黛茜。但是,内心不够自信的他,不得不编造出与黛茜相匹配的家世:“祖孙三代在这个中西部城市里一直门第显赫,殷实富裕……我一九一五年从纽黑文毕业,恰好距我父亲毕业晚四分之一个世纪……”。[6]4这是他的理想身份,但是这个高贵的家世不过是他模仿尼克的家世历史,自我想象的而已。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财富并没有完全消除盖茨比的身份焦虑。

因此,对于盖茨比而言,黛茜不仅意味着爱情与奋斗的动力,更意味着对自我身份认同的巨大焦虑感来源。“如费德勒所言,黛西对于盖茨比而言,是成功的象征——即,美国本身。而这个从中西部东进的年轻人追求的不是艺术、经验,对罪恶的逃避,而是一种更终极的天真梦想:豪宅、名车、金钱、女人,皆大欢喜的绝对美国。”[7]

带着身份的焦虑感,盖茨比不断加快积累财富的速度,并希望借此方式重新塑造一个较为完美的自我形象,以弥合他与黛西的距离感,以填补内心的空虚感,使得身份焦虑得以消除。另一方面,他与黛西重修旧好可以进一步确立完美的崭新的自我形象,黛西的财富、美貌和社会地位使得盖茨比那个想象的自我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从这个意义来说,或许盖茨比对黛西的爱,实际上是消除身份焦虑、达成社会认同的一种途径而已。

三、自我身份认同的消解

盖茨比带着理想主义的爱情再次走向黛茜时,他不仅希望消除身份焦虑,更重要的是达成自我内心的真正认同,但他的自我身份认同能够达成吗?这主要取决于黛茜对他是否真正认同。

消费主义就像阳光和空气渗透在“爵士时代”美国人的生活中,无论是爱情还是身份认同概莫能外。年轻的黛茜作为消费主义意识灌输下的女性,她希望既要有爱情的滋养,又要看到物质上真真实实的保障,这样才能得到一种安全感。可来自边远地区的穷小子盖茨比无法满足黛茜对安全感的期待,而嫁给尼克则让她获得了一种安全感。“她那美丽的面容露出自鸣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说,她如今已和汤姆同属上流社会中的人物,成为某一秘密团体中的成员了。”[6]25纯洁少女自动走向了与社会现实相融合的道路,但她的欲望只获得了暂时的满足,浮华的生活并没有让黛茜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愉悦,丈夫汤姆的出轨使得内心的空虚难以以物质来填补,这时,需要安慰的黛茜遇到了适时出现的富豪盖茨比。富豪盖茨比带着对精神之爱的执着出现在黛茜面前,这无疑是对黛茜的一种安慰。在黛茜看来,历经五年之后,已经成为富豪的盖茨比仍然对自己痴心不改,黛茜引以为荣,这也可以慰藉因婚姻不稳定给自己带来的失望与无助。充满对理想之爱幻想的盖茨比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黛茜的变化,消费主义意识浓厚的黛茜充满现实感,而盖茨比则还停留在他青春的梦幻之中。当尼克告诉他不能重温旧梦时,他即刻回答:“不能重温旧梦?他大不以为然地喊道,哪儿的话,我当然能够!”[6]103男女主人公生活与情感状态的矛盾,则为盖茨比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为了达成现实摆脱婚姻危机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生命空虚的黛茜再次与盖茨比重修旧好,盖茨比不过是黛茜借以改变自己人生的一个工具而已。黛茜居然编造了从没爱过老公汤姆的谎言,而可怜的盖茨比还沉浸在爱情的迷梦之中,达成了一种虚幻的自我认同。抱得美人归的盖茨比对汤姆说:“你的妻子不爱你,她从来没有爱过你。她爱我……她从来没有爱过你,听见了吗?她跟你结了婚,只不过是因为我穷,她等我等得不耐烦了。那是一个大错,但是她心里除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6]111这时,“汤姆感到一阵惊慌,像被灼热的鞭子鞭打一样。他的妻子和情妇,直到一小时前还是安安稳稳,不容侵犯的,现在却猛不防正从他的控制下溜走。”[6]106盖茨比沉浸在虚幻的自我认同之中,而黛茜却把停留在爱情幻想之中的盖茨比引向死亡的不归之路。从精神层面而言,黛茜已沦为了与丈夫汤姆一样的功利主义者,即使汤姆出轨,“黛茜应该做的事是抱着孩子立刻冲出这个家——但是她脑子里显然没有这个念头。”[6]21当黛茜开车撞死了汤姆的情人后,盖茨比暗地里保护黛茜,以免黛茜受到汤姆的伤害。可是,汤姆却和黛茜策划了一个新的阴谋,将撞车案嫁祸给盖茨比,以至于盖茨比最终被杀害。

消费主义对人最大的伤害不在于让人们沉浸在享乐之中,而是将人的本质物化,这让黛茜彻底沦为物欲与道德的牺牲品。她外表娇媚动人,情感却异常冷漠,这才是盖茨比人生悲剧的真正根源。正如波德里亚所言,“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富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恰当地说,富裕的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人的包围,而是受到物的包围。”[8]

结语

作为“爵士时代”的最佳代言人,菲茨杰拉德以其深刻的洞见力与敏锐的触觉,直抵社会发展的最本质内核,将社会最真实的一面撕裂给人们看;而作为社会观察者的菲茨杰拉德,生活在消费主义至上的时代,也难免被裹挟于其中,他后来的人生历程仿佛也是《了不起的盖茨比》的重演,让人不胜唏嘘。在这个意义上,菲茨杰拉德 “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英雄;盖茨比的梦幻也就是一个时代的梦幻”。[6]1

[1]ZygmentBauman,Intimations of Postmodernity.London:Routledge,1992,p.49,qutoted in Conrad Lodziak,"On Explaining Consumption",Capita&l Class,Autumn 2000,Issue72.

[2]Michael Spindler,American Literature and Social Change:W illiamDean Howells to ArthurMiller,Hong Kong:Macmillan Press Ltd, 1983.

[3](英)阿兰·德波顿.身份的焦虑[M].陈广兴,南治国,译.北京:译文出版社,2007.

[4]蒋道超.德莱塞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5]吴建国.菲茨杰拉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6]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姚乃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7]樊淑英.消费梦中的僭越——盖茨比自我身份的想象与拼接[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3(4).

[8][法]让·波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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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974(2015)06—0130—03

2015-08-26

邹安祺,女,黑龙江佳木斯人,在读硕士。

10.13877/j.cnki.cn22-1284.2015.1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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