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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同文版《古今图书集成》的收藏与流传

2015-02-13欧七斤张爱华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室上海0040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观察编辑部上海0040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5年2期
关键词:流传

●欧七斤,张爱华(.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室上海 0040;.上海社会科学院 《社会观察》编辑部,上海 0040)

三部同文版《古今图书集成》的收藏与流传

●欧七斤1,张爱华2
(1.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室上海200240;2.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观察》编辑部,上海200240)

[关键词]《古今图书集成》;收藏;流传;交通大学

[摘要]一贯以理工见长的交通大学,却在清末、民国年间先后入藏了三部极为珍稀的同文版《古今图书集成》。梳理校史档案、私家书信、出版史料等文献,可以再现交大三部珍本鲜为人知的来源、珍藏与流传等史实。历经百余年沧桑,三部旷世宝典至今均能保全,实属不易,诚为我国大型国学典籍保藏与传承的成功典范。

在我国历史上,明清两代是钦定编纂大型图书最多的时期,其中以《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最为闻名,并称为中国古代三部皇家巨著。就其保藏存世而言,《永乐大典》命运不济,早己损毁不全,幸存于世者不及原书的4%,仅800余卷;清乾隆年间编纂、现存最大的丛书《四库全书》,成书后仅抄录七部,又遭多次兵燹摧毁,如今只存三部半;成书于清雍正年间的《古今图书集成》(以下简称《图书集成》),刊印及传世情况稍优于前两部,有至今保存完好的雍正年间武英殿铜活字本、光绪年间上海同文书局石版影印本(简称“同文版”)等,成为现存于世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大型类书。全书初版共1万卷,目录40卷,分订5020册,522函,分为历象、方舆、明伦、博物、理学、经济6个汇编,基本上涵括了清雍正以前我国古代社会所形成积累的各门类知识,被英国著名汉学家李约瑟称之为“最大的百科全书”。[1]

两百余年来,许多中外藏书机构、图书馆,特别是偏重人文学科的图书馆都在多方搜求,以能庋藏一部为傲。而一贯以理工见长的上海交通大学(以下简称:上海交大),①却偏偏能成为幸运儿,在清末、民国年间先后入藏了三部极为珍稀的同文版《图书集成》,虽经战乱而能保全。如今,上海交大的两部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相继调至华东师范大学、安徽师范大学图书馆,唐山交大的一部仍存于迁址成都、现名西南交通大学的图书馆。所有三部保藏完好,抒写了近现代大学图书馆史上的一段奇迹。

1 来源

清末、民国年间上海交大入藏的三部《图书集成》,两部是1908年初由清廷颁赐,另一部则是盛宣怀后人于1933年捐赠,均为光绪年间同文书局石版影印本。有清一代,《图书集成》有三个版本。首版为雍正四年(1726)铜活字本,仅刷印66部,今存世仅19部(包括残缺者在内)。[2]第二版是光绪十四年(1888)由上海申报馆图书集成印书局铅字排版印成1500部,因所用铅字为三号扁体,故称“扁字本”,然该版校勘不精,讹脱颇多,故不被世人所看重。第三版是光绪二十年(1894)上海同文书局承印的石版影印本,即“同文版”,是在光绪帝旨令下精印了101部(含报效黄绫本1部),并附学者龙继栋所作《考证》24卷,合正文、目录共5044册,专门用于清政府赠送外国或颁赏各行省、学堂。此版照雍正原版原式影印,墨色鲜明,考订精详,用纸上等,共耗银50万两,然印数不多,印成后除大部分运往京城外,留存上海仓库的又遭火灾化为灰烬,所以传本稀少,据1936年张崟统计仅存19部(含残缺本),[3]历来成为士林书贾竞相搜求的典籍。

1908年,颁赐上海高等实业学堂(上海交大本部时名)和唐山路矿学堂(交大唐山工程学院前身)各一部《图书集成》,是由沪运京存放外务部的稀本,弥足珍贵。其获取经过情形大致如下:1907年秋,前农工商部署理尚书唐文治受聘担任上海高等实业学堂监督后,明定宗旨,创设专科,扩充设施,主张工文并重,力图振兴校务。他鉴于图书设备的匮乏,一面

在极其有限的办学经费中增加购置费,一面援引其任职农工商部时奏准获颁《图书集成》一部的成例,呈请主辖部门邮传部转奏清廷颁给学堂一部,以资充实藏书,供师生研读国学典籍。此时,正逢邮传部所辖唐山路矿学堂监督罗悙曧也呈请援例颁书。1907年底,邮传部奏呈《请颁给学堂图书集成折》,请旨将外务部尚有留存的同文版《图书集成》赏给所辖两学堂各一部。奏文曰:

臣部所辖上海实业学堂、唐山路矿学堂,前经责令各该监督切实整顿,现在图书、标本虽陆续购置,大抵近今译著之本,于旧学适用典籍尚未完备。伏维《图书集成》一书,荟萃群籍,不独国文足资考证,且与实业多所发明,新理旧闻两有裨益。查农工商部高等实业学堂及顺天五城各学堂均经奏明,颁发《图书集成》各一部在案。兹准上海实业学堂监督、前农工商部左侍郎臣唐文治,唐山路矿学堂监督、臣部候补郎中罗悙曧,先后呈请援案奏给,等因前来,合无仰恳天恩,颁给《图书集成》二部,俾资参考,恭候命下,臣部钦遵办理。[4]②

1908年1月21日(光绪三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奉旨“依议”。是年春,清廷将留存在外务部的《图书集成》两部,颁赐给上海高等实业学堂和唐山路矿学堂。两校陆续接到图书后,师生皆大欢喜,争相目睹。

25年后的1933年,交大创始人盛宣怀之后将其愚斋图书馆的部分藏书捐赠交大。愚斋图书馆,又名上海图书馆,建于1910年,是盛宣怀着力筹建的我国近代第一座公共图书馆,收藏其生平购置的新旧图书10余万册。1916年,盛宣怀病逝,愚斋图书馆长期封存。直到1932年,日渐衰败的盛氏家族开始变卖产业,位于盛家寓所边的愚斋图书馆馆址亦在其列,馆中藏书必须迁移他处。盛恩颐、盛昇颐等后人顺势决定将愚斋藏书“晋分三家”,分别捐给上海的圣约翰大学、交通大学和山西的铭贤学校,真正实现了盛宣怀当年建馆时“裨助学界”的意旨。其中,上海交大获赠藏书658部,共16675册,珍稀者有明刻本12部,日刻本60余部,尤以《图书集成》全套最为珍贵。[5]此套类书与1908年获赐版本相同,均为1894年同文版,共10064卷,5044册。

盛宣怀在经商为官之余,长期致力于刊刻典籍,搜购善本,入藏颇丰。清末时期上海两次大张旗鼓地重印《图书集成》,喜藏典籍又常驻沪滨的盛宣怀自然极其关注。1883年夏间,出版界“双雄”申报馆、同文书局同时登报招股竞印《图书集成》。美商主办的申报馆出价低廉,每股150两,然为缩印小开本,印制不精,纯为图利而已;由徐润兄弟创办的同文书局拟印款式精美考究,每股需360两。尽管如此,盛氏认为从印制品质来说,“申报馆不及同文馆”,[6]遂就在同文书局订购了一部。不过,同文书局因出价高,招股难,未印成,盛宣怀购置计划也就流产了。1894年同文书局承印清廷部《图书集成》时,身在天津担任津海关道的盛宣怀正忙于甲午海战的军用物资转运,无暇顾及于此。该书印成后,政局一直动荡不安,除少数被各行省购领及作为国礼赠送之外,大部分长年封存于库房。直到1902年时局稍定,慈禧太后谕旨将余留在沪之书大部分运京,并提取数部赏赐给身边重要近臣。军机大臣、武英殿大学士王文韶即获赐一部。生平也热衷藏书的王文韶欣喜不已,专治藏书印一方,上半部为白文“赐书”,两字左右各有一条青龙,下半部为朱文“武英殿大学士王文韶敬藏”,钤于每册首页。1908年王氏病逝后,其子王庆甲将《图书集成》等藏书全部运至杭州故居。1910年正倾心筹建图书馆的盛宣怀闻知后即致函王庆甲,极愿将此书收入新设图书馆中。此时,王家已形衰败,财力不济,王庆甲又拟借助财权皆备的盛宣怀步入升迁之道。王庆甲即刻复函说:“图书集成去年已带回杭,如宫保需用,请函致舍侄绳伯一取可也。”[7]不久,王家所藏的慈禧太后御赐《图书集成》全部由杭运沪,入藏盛宣怀愚斋图书馆。盛宣怀对此书钟爱有加,特在正文首册封面上方正中有“愚斋图书馆”方形朱印,右下方钤有“愚斋审定善本”、“武进盛氏所藏”、“丙辰年查过”等图记。

2 珍藏

1908年初,清廷颁书到校后,上海高等实业学堂与唐山路矿学堂均对这一古籍巨制颇为重视,视为镇馆之宝,予以珍藏。上海高等实业学堂监督(即校长)唐文治专辟中院校舍的二楼东北部为中文藏书室。除将此前所有中文图书移入之外,特在藏书室专置一室,曰御书楼,独藏《图书集成》,楼(室)门上悬挂“御书楼”之牌匾,以示珍重。此后又移入新建图书馆,列为善本。1924年,学校图书馆中文目录(卷三)显示,该部书有528函,5044册。1933年,图书馆善本目录著录为:“古今图书集成,蒋廷锡等撰,清雍正四年丙午(1726)序,殿本大字本,一万卷五○四四册。”[8]1932年初,日军发动“一·二八”事变,大举入侵上海。上海交大为安全起见,将包括《图书集成》在内的重要图书设备转移至法租界暂存,

当年5月战事平息后重新迁回图书馆。

迁回图书馆的第二年,盛氏后人将包括同文版《图书集成》在内部分藏书惠赠交大,使得交大有了两套“孪生”版《图书集成》。在图书馆主任、著名图书馆学家杜定友主持下,学校将所有赠书“将已分类者照旧目编次,列入善本,另开专室庋藏”。所捐《图书集成》纳入“类书类”,序号为312,目录著录为:“图书集成大全,一万六十四卷,雍正四年,蒋廷锡奉敕校,雍正丙午年殿本,五千四十四本。”每册封面正中钤有“国立交通大学图书馆藏”方形朱印。杜定友特在“愚斋藏书”善本目录前加了一段按语,称“盛宫保杏荪系本校创始人,今其哲嗣等复克承先志,慨赠大宗书籍,其嘉惠士林之美意,亦将垂诸无穷云。”[8]

1937年,抗战爆发前,上海交大本部藏两套《图书集成》又随学校其他图书迁移至法租界上海交大临时校舍——震旦大学储藏,直至1945年抗战胜利,存放八年之久后完璧归赵,安然无恙地搬回上海交大图书馆。

唐山路矿学堂收藏的那套《图书集成》更是命运多桀。1937年,抗战爆发后不久,日军便侵占了交通大学唐山工程学院(西南交通大学时名)。校舍沦陷前,图书馆主任江秀炳、管理员马民甫等通过各种关系,将该书从唐山搬运到保定的莲池图书馆暂藏,结果还是被日军盯上了,千方百计地企图把它运回日本。江秀炳、马民甫也是竭尽全力,斗智斗勇,方才把它保全下来,使这部稀世之宝逃过一劫。1947年,这套书得以运回唐山交大校园。

3 流传

上海交大所藏《古今图书集成》在1950年初的院系大调整时,随其他文科书籍一起调入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据季维龙、宋路霞《图书资料的建设与发展》一文显示,1955年,该校图书馆曾接收上海交大图书47180册,其他年份并无接收上海交大图书的记载。[9]可知此书在上海交大存放46年之后,于1955年调入华东师范大学,现珍藏于该馆闵行校区古籍特藏部。笔者前往所见,全套书采用古式的硬函装帧,每函左侧配以一对象牙骨扣,版面洁白,字迹清晰,品相相当好。翻看第一函各册,首页、扉页、尾页等处均留有“交通部上海工业专门学校图书馆”(1912~1920)、“交通大学上海学校图书馆章”(1921-1922年时期)、“国立交通大学大学图书馆藏”(1928~1949)等钤印,见证了它曾经深藏交大的历史岁月。又见每册底封副页钤有一方“江南江西总督关防”,为满汉文合璧的方形朱印,大致是1894年印书告成后由上海同文书局所在地最高行政部门——两江总督验收进呈时所钤盖。

颇有意味的是,华东师大在接收交大同文版《图书集成》的同时,却将此前接收光华大学藏的第二版(即1888年扁字本)《图书集成》一整套共1620册,悉数调换给交通大学。显然,同文版优于扁字本是此次同套书调换的重要原因。调换进入上海交大的扁字本《图书集成》,又随着西迁从上海搬至西安,现存藏西安交通大学图书馆六楼古籍与特藏室。

同样在院系调整期间,上海交大藏包括《图书集成》在内的全部愚斋藏书,于1956年调拨给安徽合肥师范学院。1970年后,合肥师范学院迁往芜湖,定名为安徽师范大学。这批图书也随之迁往芜湖,并在辗转迁徙过程中散落遗失掉一部分,然《图书集成》却能全套无损,以后一直归安徽师范大学图书馆庋藏,视为至宝典藏。据该馆张霞云撰文称:“我馆所藏保存十分完好,开本宏大,纸质莹洁……具有重要的史料、版本价值。”[10]唐山交大所藏《图书集成》,1964年随着学校整体西迁至四川,今存成都的西南交通大学图书馆特藏室,专列于12个大书橱。该馆馆长高凡认为:“这套《古今图书集成》堪称交大图书馆的镇馆之宝,是四川仅存的全本。”[11]

老交通大学所藏三部百年前御赐的旷世宝典,历经百余年沧桑,至今均能保存完好,沾益学林,实属不易,当为我国高校图书馆发展史的一段佳话,也为我国大型国学典籍在近现代的保藏与传承做出了重要贡献。

[注释]

①此处交通大学系指民国时期的国立交通大学,含上海本部(今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唐山工程学院(今西南交通大学)、北平铁道管理学院(今北京交通大学)。

②陆费逵《影印古今图书集成缘起》(载《新中华》1934年第二卷第期)称同文版书成之后,“以若干运京,若干留沪,留沪之书不久即遭火厄,故流传甚少”。上述裴芹著《〈古今图书集成〉研究》第144页亦称此版“书成后本数运交,半数在上海货栈遭火”。但据刘坤一1901年11月15日(光绪二十七年十月初五日)奏呈《请将图书集成颁发各省片》(《刘忠诚公奏疏》卷三十六),此书1894

年印成后进呈11部(含报效黄绫本1部)、苏川陕闽等省备款购领11部、赠送日本1部,共计23部,尚余78部。又据前引《请颁给学堂图书集成片》,片首即称“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军机大臣面奉谕旨,刘坤一等奏石印图书集成存储尚多,请旨办理等语,著即进呈二十部,派员解京,并赏给每省一部,发交学堂,以资观览,其余解交外务部收存,候旨颁发”。下旨颁给各省后不久,各省陆续有谢恩折片,今可见12份。说明至少颁发12部(见子治《清廷石印〈古今图书集成〉旧档》2003年第1期《出版史料》)。此后,外务部确有遵旨将《图书集成》颁发给农工商部高等实业学堂、上海高等实业学堂等。如此可知,在沪余存之书基本运京或发交各行省。“留沪之书不久即遭火厄”、“半数在上海货栈遭火厄”之说,似应存疑,有待考证。

[参考文献]

[1](英)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导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46.

[2]裴芹.《古今图书集成》研究[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1:153.

[3]张崟.古今图书集成再考[J].新中华,1936 (4):17-25.

[4]邮传部.请颁给学堂图书集成折(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G]//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140辑邮传部奏议类编·续编.台北:文海出版社,1966:179-180.

[5]杜定友.国立交通大学图书馆年报(1933年)[R].西安:西安交通大学档案馆历史档案,档号:0760。

[6]史悠元.致盛宣怀函(光绪九年六月十三日1883年7月6日)[R].上海:上海图书馆盛宣怀档案,档号:106368.

[7]王庆甲.致盛宣怀函(三月初二日,年份不详)[R].上海:上海图书馆盛宣怀档案,档号:094361.

[8]国立交通大学图书馆编.国立交通大学图书馆图书目录第1辑“善本目录”[Z].上海:国立交通大学图书馆,1933.

[9]华东师范大学校史党史编委会.华东师范大学校史文集[C].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212.

[10]张霞云.安徽师范大学图书馆藏盛宣怀“愚斋图书”探析[J].大学图书馆情报学刊,2011 (5):85.

[11]曾灵.御赐孤本印证清王朝权力争夺[N].成都商报,2013-04-17(10).

[收稿日期]2014-06-18 [责任编辑]李金瓯

[作者简介]欧七斤(1973-),男,教育学博士,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室副研究馆员;张爱华(1979-),女,史学博士,上海社会科学院院刊《社会观察》编辑部主任。

[文章编号]1005-8214(2015)02-0067-04

[文献标志码]E

[中图分类号]G255.1;G2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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