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感评
2015-02-12秋叶
∷秋叶 评
利用像智能手机、iPad、阅读器等电子设备进行阅读至少在中国已成为一种风尚。据笔者的观察,在北京地铁的阅读人群里,传统的纸质书报阅读已非常罕见。而半年前,笔者曾在巴黎的地铁上观察到,捧着厚厚的书卷阅读的大有人在。难道北京比巴黎的数字化程度更高,个人电子设备普及得更广?恐怕不能做如此判断,大概是两地的阅读习惯存在差异吧。
按照原文的说法,像Kindle这种电子阅读器,其功能除了基本涵盖传统纸质书可以在上面划线、标注等特点外,还具有许多为现代人看重的优点,如便捷、环保、社交互动等。尤其是其社交互动的功能为原文作者津津乐道,如“在同一个网络上,你可以下载一本书,也可以上传你对这本书的看法(The same internet that lets you download a book’s content also lets you upload your reaction to that content.)”、“这种共享阅读的新方式本身就是书籍所存在的初衷(... this new communal approach is what books were always meant to be about from the start.)”。最后,文章以此作结:“唯有联结,再也不要活在孤独斗室中(Only connect,live in fragments no longer.)。”
其实,这涉及的是“为什么阅读?”即阅读乃至生活的真谛问题。在原文作者看来,阅读乃至生活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为了与人联系、产生交流,而过去那种一人默默捧读、闭门沉思已经过时,或者说是“前Kindle”时代的无奈之举。果真如此吗?
钱钟书先生曾说:“大抵学问乃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也就是说,若做学问大抵是要做好此生寂寞的准备的,能偶然交流的不过是若干志趣相投之人,与其他均保持距离。当然,阅读未必是做学问,但两者还是有相通之处的。
关于读书,古今中外有许多名人警句,英国哲学家培根的《谈读书》(Of Studies)便是这样开篇的,“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长才。其怡情也,最见于独处幽居之时;其傅彩也,最见于高谈阔论之中;其长才也,最见于处世判事之际(Studies serve for delight, for ornament, and for ability. Their chief use for delight, is in privateness and retiring; for ornament, is in discourse; and for ability,is in the judgment and disposition of business.)。”然后,培根告诫我们,“傅彩太过则矫(to use them too much for ornament, is affectation)”,“读书时……亦不可只为寻找谈资,而应推敲细思(Read... nor to find talk and discourse; but to weigh and consider)”。培根四百年前对阅读目的——怡情、傅彩、长才——的概括,恐怕在很大程度上也适用于当今人们在电子设备上的阅读。显然,他并不否定“独处幽居”的读书方式,反而对读书只为寻找谈资为“高谈阔论”做准备(可看作是一种极端形式的交流互动)很不以为然,希望人们在读书时要推敲细思,而推敲细思虽然并不排除他人的指点建议,但大致是以个人为主的。
我们这个时代,并不缺乏交流互动的机会与方式,确如英国诗人约翰·邓恩(John Donne, 1572—1631)所说“人人均非孤岛”,即便没有看得见的纽带相连,也有各种有线无线的联络即时相接,但人际之间的思想火花与相互理解并未见有多大的改善,反而“孤独感”时时袭来,难以抵挡,这不能不令人深思。相较于这个有形的世界,当代人更执著于虚拟世界的所谓联系互动,其实质与其说是为了心智的交流与理解的深入,毋宁说是出于对孤独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如此重视电子阅读器上的所谓“社交”,更直接的目的是在逃避寂寞,因为在他们看来寂寞有不见容于人或不受欢迎之意。其实,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并不因为表面的隔绝,而在于精神的疏离,要灌溉这精神荒漠的,唯有内心的甘泉,它涵养于“荒江野老屋中”或“独处幽居之时”的个人精神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