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太妹很多年
2015-02-07成小晟
文◎成小晟
我不做太妹很多年
文◎成小晟
有人说,很多人都是互相羡慕的,羡慕你所没有的而别人有的,而别人也同样羡慕着自己没有别人有的。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并不自卑,反而在川子的注视中自鸣得意,日益嚣张。
我承认自己从小就是个花痴
我承认自己从小就是个花痴,痴呆的痴。据我那个做教师的老妈说,我的这点儿天分在上幼儿园时就充分体现了出来。
小不点儿的时候,只要看到漂亮的小男生,我就会立刻甩掉手中正玩得高兴的玩具,跑过去拉人家的手。人家理我,我就笑得合不拢嘴,如果胆敢不理我,我就直接上前强吻,口水鼻涕先蹭别人一脸再说。有时,如果有其他女生上前和我喜欢的小男生玩儿,我一定会扑上去把她赶走。所以,7岁之前,我的身边都是我“霸占”的清一色的小帅哥。不管是强吻还是豪夺,反正我亲上一口,就算盖了印章,在我心里,你小子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为此,妈妈没少给别人赔不是。按她的话说,这擦屁股的活儿她也干习惯了。但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贤惠忍让的她,怎么就活脱生出来一个小太妹呢?
小学五年级暑假,我的眼睛又发光了,因为我又看中了一个男孩儿。他不是本地人,只是邻居家来的一位小亲戚。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邻居家阿姨叫他皮皮。他来的第一天,我就瞄上了他。他白白的皮肤,标准的普通话,这让出生在长江边生活在充斥着武汉口音里的我感到特别羡慕。可他一点儿也不顽皮,也不好玩儿,穿着整齐的从我身边走过,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我可不管他的态度,既然被我看上,我就要积极采取行动。第二天,我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连衣裙,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跳皮筋。武汉的夏天真热,我跳得满头是汗,可还是没能看到他,我想他一定走了吧。就在我垂头丧气,一个人蹲在地上抓石子的时候,他穿着雪白的T恤跟邻居阿姨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洋娃娃。邻居阿姨跟我打招呼,我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正要冲上去和他搭讪。他指着我的脸,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我还以为是示好,暗自得意时,他就跑掉了。我高兴地回到家,却发现因为天热流汗,自己早就成了花脸。我想他刚才一定是在嘲笑我。
我很气恼,第二天就拉着一群小男生变着花样地在路边玩游戏。任凭他趴在窗口怎样看我,就是不理他。几天后,就在我气消的时候,他被接走了。那天晚上,邻居阿姨拿来了他留下的那个洋娃娃,说是送给我的。为此我还哭了一场。他是我第一个没“霸占”得逞的男生,我为自己突然的矜持感到挫败。我想,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告诉他,“我稀罕你”。
针对我的“博爱”,妈妈总是用做教师的一套说辞约束我。直到我12岁那年,从爸爸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潇洒离去的那刻起,妈妈就再也没有说过我。软弱的她,最终在别人的强势下,失去了婚姻和爱情。我想她是有反思的,她应该不想我如她一样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所以她开始对我的“博爱”放任自流。
“小米大雄,谁敢不从!”
初三那年,我依然花痴着,碰到漂亮的男生我依然会上去搭讪,不管不顾一些小男生羞红的脸。对于我来说,任何美的东西都要争取,漂亮的男生也不例外。理所当然的,在一帮含羞待放的女孩儿中,皮厚、胆大、心不跳的我总是充当着大姐大的角色。
而这一切,同桌川子不以为然。她家境好,学习好,人也长的漂亮,她曾不屑一顾地说:“女生要像女生样,死皮赖脸凑上去,有什么意思。再说,别人是因为怕你才和你做朋友,又不是自愿的,再再说,总拿一些小白脸软柿子来捏,有什么挑战性。”那次,她给我打赌说:“沈小米,如果你能和林大雄混在一起,我就佩服你。”我那时不知道林大雄是谁,想想学校里应该没这么一号人物。我问:“帅不帅?本小姐可只对帅哥感兴趣。”川子笑得前仰后合,“到时候别流口水就好。”第二天,川子就在学校门口指给了我看哪个是林大雄。林大雄确实长的很帅,高高的个子,强壮的身材。他当时正在校外的一家台球厅打台球,嘴里叼着根儿烟,一杆下去,五颜六色的球四散开来,身边围着的几个小弟模样的人,跟屁虫一样随声附和着,那状态在一个初中生眼里真是酷毙了。
川子说:“怎样?还敢上吗?”我头一扭,“多大点儿事儿!”不过说实话,我一直喜欢斯文的男生,对于孔武有力的男生我一点儿也没兴趣,只是前头话说大了些,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还没等我走近,一个趔趄让我差点儿摔倒在地,林大雄那双有力的手支撑住了我前倾的身体。然后我听到他说:“丫头,小心点儿。”我本想摆个酷酷的POSE喊一句帅哥的,结果却说了一句让很多人啼笑皆非的话,我说:“我想跟你学打台球。”
就这样,我认识了林大雄。认识他后我才知道,他那时已经辍学,整天领着一帮小混混游荡。抽烟、喝酒、打架。起初我还有点儿犹豫,但为了不让川子看扁,我和林大雄混在了一起。很快,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太妹。
我也开始逃课、抽烟、打台球,和淘小子们一起翻墙去镭射厅,看见漂亮的男生吹口哨。林大雄很义气,他叫我二妹,他说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儿这么豪放。有林大雄撑腰,我更加肆无忌惮,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变了样。“小米大雄,谁敢不从!”这样的口号尽管是抄袭“倚天屠龙,谁与争锋!”,但在现实生活里,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学校开始对我头疼,找妈妈谈话,老妈软硬兼施的教导连续失败,高一那年,我干脆辍学。一气之下,老妈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只好和林大雄一伙人,在附近县市一边打工一边混。
当时,很多人都说我喜欢林大雄,或者林大雄喜欢我。可我知道,林大雄不是我喜欢的型,我喜欢的口味从小到大都没变——清秀斯文男才是我的菜。而林大雄只是让我感觉特别有安全感,所以也就由着让别人猜测。至于林大雄,他其实也不喜欢我这样的假小子,他是喜欢淑女的,比如,川子。
有没有搞错?竟然是侠女救英雄
但川子显然很嫉妒我,我虽然没她漂亮,但我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只能在我的帮助下偷偷地和林大雄约会。她要按照父母的要求去读书、学习,连自己恋爱了就不敢和父母讲。在这一点上,我比她强。
有人说,很多人都是互相羡慕的,羡慕你所没有的而别人有的,而别人也同样羡慕着自己没有别人有的。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并不自卑,反而在川子的注视中自鸣得意,日益嚣张。
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我依然去追,明追不成,就半路拦截,直到答应和我拍拖才罢休。后来,我发现和我交往的男生都怕我,仿佛我是武则天,而他们只是威慑于她权威的大臣。这让我很不爽,我想我要的爱情并不是这样,我尝不出恋爱的滋味。
身边的男孩儿如走马灯一样,味同嚼蜡。没想到,一场“侠女救英雄”的壮举让我的生活又起波澜。
那天,林大雄拦截了一个斯文清秀的男生。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感觉这个男生的漂亮照耀了我的眼。就在林大雄不由分说要上去痛打一番的时候,我出面了。这次,林大雄竟然没买我的账,他说,如果我拦他打人,此前情谊一刀两断。我的坚持让我和林大雄从此一拍两散。
等林大雄一帮人席卷而去后,我才知道,眼前这位漂亮的男生叫张杰,刚转来的学生。因为川子的争强好胜,这几次的英语考试成绩都被张杰抢了先,所以她愤愤不平,而林大雄为了帮佳人解忧,才出此下策。
张杰因为我的解救特别感激我。他说没想到,一个女孩儿还如此侠骨柔肠。这是我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我,我在别人的眼里一直是可恶和可怕的,没想到,他竟然用一个侠女的词汇在形容我。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惭愧。
后来,和张杰的接触中,我发现他不仅学习好,而且特别善良。他从不嫌弃我,他总是对我说,其实我完全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比如重新回到学校,或者参加自考,找份好工作。之前,我以为我离这些东西都太远,如今,我不知道是他清秀的脸庞诱惑了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想改变了。
我开始改变自己的形象,戒烟戒酒,找了一份超市的工作,并且在闲暇的时候找一些书来看。张杰积极地辅导我,一次他说:“其实,现在的你,很漂亮。”我第一次为这样的赞美羞红了脸。
再见,我的青春岁月
我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但我从不敢问张杰帮我是源于感激我还是喜欢我。我不想打破一个美好的梦,毕竟这对我来说弥足珍贵。而张杰一如平常,只是默默的帮助我辅导功课。
2002年夏天,张杰考上了大学,一下子离我很远,但他依然时常来信,鼓励我继续努力。10月的一天,林大雄突然找到我,他很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他说,看在以前的交情上,让我帮他最后一个忙,让我找一个理由让川子回来一趟。看着林大雄的样子,我答应了。
那时,川子也考上了武汉大学。我找到她时,她正和一个男生手拉手走在武大的樱花大道上。她依然公主般的高傲,但面对我的邀请她还是和我出了校门。那天晚上我离开后,江风突然冷了起来,我觉得一阵心悸。几天后,我被警察带走了,在医院里,我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川子,她的父母扭打着我,川子仇恨的眼神让我陷入了绝望。再见到林大雄,是在拘留所,他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霸气,他说“对不起”。而我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妈妈来看我,泪水爬满脸,我的心纠结成一团,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我依然给张杰写信,告诉他我很好。两个月后,我回了家,妈妈还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我的房间还是如多年前的样子。床上还有那个过时的娃娃。妈妈递给我一张照片,说:“隔壁阿姨家那个小名叫皮皮的孩子来过,还打听过你,他现在在上大学。”那清秀的眉眼,温暖的笑颜,竟是那么的熟悉。照片的背后,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接过照片,默默地放在了包里。
2003年春节,我一个人离开了武汉,去了深圳。
我想,一切都结束了吧,再见!张杰;再见!林大熊;再见!武汉;再见!我荒唐的青春岁月。
我只想好好爱一回
2007年,我和单位一帮同事看《快乐男声》的时候,看到一个叫张杰的男生在舞台上唱歌,我哭了。同事问我怎么了,我说:“因为我是星星啊。”
而今,我已经是一个标准的“白骨精”。我经历了太多,但每当我想起那个娃娃,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我再没有和那个送我娃娃的男孩儿联系过。我想,我一定让他失望了吧,没有了我,他一定会过得更好。
今年元旦,我回到武汉。妈妈已经很老了,她看着我的变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而我想,我再也不会让她失望了。
妈妈说,那个皮皮已经出国了。走之前,他来过一次,拿走了那个娃娃。他说,娃娃总是要长大了,那些过去,就让他带走吧。
夜晚,陪妈妈走在江边散步。冬天的江边,萧瑟、清冷。隐约中,我仿佛看到了林大雄,他脸上的戾气全消,身边依偎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女子腹部高耸,一副安稳幸福的模样。我轻轻从他们身边走过,拥紧母亲瘦弱的肩膀。
江边的练歌房里,依稀有个男人在唱着小黑柯受良豪迈而苍凉的老歌:“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只想好好爱一回。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爱你在明天。”
眼泪旋在眼眶,最终掉了下来。
编辑/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