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尚未入酒，且慢众口铄金

钟凯

2015年2月3日，国家卫计委公开征求意见，拟批准金箔用于白酒，结果质疑的声音几乎一边倒，有说标准被企业绑架的，有说金箔有害健康的，有质疑金箔工艺必要性的，更有人把这件事上升到反腐、反四风的高度。

实际上这次卫生计生委征求意见是按程序办事。金箔入酒早在2014年8月就已按法律要求公开征求过一次意见，由于未收到任何不同意见，如果专家委员会认为没问题了，卫计委就可以走下面的批准流程。但专家委员会开会后认为，金箔入酒比较敏感，虽然已经公开征求过意见，但公众和媒体受专业视野所限，基本上不会关注。因此卫生计生部门慎重起见再次公开征求意见，恰恰是想以“开门办事”的态度倾听社会上的不同声音，只是舆论的高音喇叭一下子就把他们震晕了。

无论将来金箔能否批准为白酒添加剂，像这样全民参与讨论国家标准制定，无疑是空前的。

公众可能认为金箔入酒匪夷所思，怀疑是企业买通了管理部门，实际上这是对食品添加剂管理体系的误解。按法律规定，食品添加剂申请新品种或调整使用范围是由申请人自行申请并提交技术资料。说白了就是企业申请，普通消费者没那个闲工夫。但就算这家企业申请成了，这个添加剂也不是他独享，他的所有竞争对手都可以用。如果这家企业的初衷是绑架标准，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无论标准绑架的阴谋论还是对程序公正性的质疑，都是出于消费者对于食品安全的担忧，害怕不安全的东西被批准上了餐桌。

我们不妨参考一下国际和其他国家、地区的金箔作为添加剂如何管理。比如FAO/WHO食品添加剂专家委员会（JECFA）的评估认为，可在食品中少量使用，无需制定ADI（每日容许摄入量），因此国际标准中是可以用的。欧盟评估后也认为可按需使用，无需制定限量。此外，它在日本、爱尔兰、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都可作为食品添加剂使用。

有些“专家”说金子是重金属，对健康有害，另一些人说它强身健骨，还有人引用“吞金自杀”的典故，这都不靠谱。黄金虽然挂着重金属的名头，但它是自然界最“懒惰”的金属之一，不仅不容易产生化学反应，人体也无法吸收，简单说就是吃进去的会原样排出来。“吞金自杀”主要缘于大量金属异物对消化道产生的严重机械性损伤，不过按照拟批准的添加量，1斤酒才有0.01克金子，实在不足为患。

就算金箔是安全的，也有很多人觉得没必要加进去，其实这是对“食品添加剂工艺必要性”的理解偏差。工艺必要性不是“我觉得没必要，所以没必要”，更多情况下是消费者和市场的共同选择。

以金箔酒为例，有些消费者就喜欢金光闪闪、“有钱任性”的感觉，那么金箔就是必要的。从这个角度理解，实际上满足消费者的心理需求，也是其工艺必要性的一部分。

其实对待工艺必要性的理想做法是，只要是安全的，你想用就用吧，不过必须明确标示，让消费者作出知情选择。如果没人买，自然没人用，也就成为事实上的“没有工艺必要性”了。

此外，金箔入酒本身也谈不上奢华。按照征求意见的添加量，1斤白酒大概增加几块钱的成本吧，让一部分消费者过过眼瘾、满足一下虚荣心而已？这次金箔入酒闹得尽人皆知，损失最大的估计是酒企——那点成本已经路人皆知了，下次还怎么当奢侈品卖呢？

最后，我也希望卫生计生部门不要回避质疑，而是更开放、坦诚地面对公众进一步的质疑。将来的工作中，继续保持标准制修订过程公开透明的同时，还要想办法吸引更广泛的社会监督和参与。对于舆论比较敏感的话题，争取把解释说明工作做到前面，回应得再快一点，只有这样才不会“众口铄金”。

（作者为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副研究员，食品安全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