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信奉宗教一样信奉教育

像信奉宗教一样信奉教育

樊春荣

到过西藏的人都知道，很多藏民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获得来世的幸福，倾尽毕生所有捐给寺庙；更有甚者，用自己的身躯丈量出一条一千多公里的天路，就是为了到达自己精神的栖息之所——布达拉宫，很多人因此累死、冻死、病死在路上。是什么，使他们对宗教如此的痴迷？又是什么，使他们忍受着今生所有的苦痛而不自觉？因为佛教给他们描绘了来世的精彩世界和幸福生活以及获取的途径：人生而受苦，都带着前世的罪孽，所以，今生必须偿还所有的罪恶，才能获得来世的快乐。教育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苦差事，然而，经历苦难和磨练之后的理想世界在什么地方？没有谁知道，更没人看得清。再则，佛教有自己的清规戒律。最基本的戒律是“五戒十善”。 对于这些一般人很难做到的禁忌，佛教徒们却趋之若鹜、洁身自好，把它作为检验自己一生言行的誓言。教育也有自己的“规矩”，所谓敬业爱生、廉洁从教、身为师范、严禁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等等，这些条款，要么大而无当，要么门槛太低。很多对教师言行的规定体现了本来是具有崇高道德水准的教师的低级道德要求，如此一来，如何换来教育人的热情和别人的尊重呢？

而另一种职业——医生，全然不是这样。医生这个职业有着自己神圣而庄严的专业理想和道德要求，每个白衣天使在踏入这个职业前，必须恪守信仰，一生如此。最典型的就是《日内瓦宣言》，誓词全文如下：“在我被吸收为医学事业中的一员时，我严肃的保证将我的一生奉献于为人类服务。……我将尊重病人所交给我的秘密。我将极尽所能来保持医学职业的荣誉和可贵的传统。我的同道均是我的兄弟。……我出自内心和以我的荣誉，庄严地作此保证。”日内瓦宣言也叫希波克拉底誓词，意指从医者必须具备的思想品质、伦理道德和行为要求。希波克拉底的誓词之所以能够如此广泛而久远地流传，就在于誓词道出了医学工作者思考和行动的价值观和事业信念，起到了激励、鼓舞、自勉、制约、衡量的作用。

反观我们的教师，很多人在世俗的尘埃中不能洁身自好，在理想的追求中渐渐迷失，他们缺少的就是自身的角色认定和反省，缺少的就是头顶上高悬着的达摩克拉斯之剑。我担心的是，长此以往，教师就沦落为技术含量低的谋生职业，成为饱受诟病的行业之一。所以，建立起教师这个庞大阵营的“日内瓦宣言”，使之成为教师约束自我、热爱本职、敬畏生命的誓词，是加强教师行为认同、职业归属感和责任感的必要途径。

有一名教师，在一所小小的学校，建立了自己的教育王国，“王国”内有所有公民共同遵守的要求。成都市武侯实验中学李镇西校长就成为了中国当下教师的“希波克拉底”。他一改升国旗的固定套路和程序的做法，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每当升国旗的时候，李校长都带领全体教师在国旗下庄严地宣誓。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在鲜艳的五星红旗下，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他完成了作为普通教师的灵魂的洗礼和心灵的救赎。他的誓言内容如下：“我立志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的肩上扛着民族的希望，我的心中装着祖国的未来，我的手中捧着孩子们的明天。面对国旗，面对学生，我宣誓，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用人格引领人格，让智慧点燃智慧，以民主平等的态度对待每一位孩子，呵护生命，尊重个性，激发创造，发展德智体，弘扬真善美，做学生爱戴的师长和忠诚的朋友。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我将通过每一天平凡的工作，培养具有世界胸襟的现代中国人，行使一名人民教师推动中国文明进步的神圣使命。”之所以难忘，是因为李镇西引领着老师们树立了一份职业的神圣感与责任感。开始的四个“我”直白了一名教师的责任，通过“肩上”、“心中”、“手中”，一份沉甸甸的职业责任跃于眼前；而后用教师自身的“心灵”、“人格”、“智慧”、“民主”来引领孩子的“生命”、“个性”与“创造”，做学生的“爱戴的师长和忠诚的朋友”；最后，强调了教师职业的平凡与培养的目标。想像着李镇西校长领着老师们在国旗下宣誓的那份庄重情景，感受着“宣誓”对老师们心灵的洗礼，体验着老师们的“我宣誓……”将在学生的心灵的舞台上产生怎样的震撼啊！可惜，我们身边的李镇西还是太少了。目前的现状是，教育理念纷呈杂现，教育思想层出不穷，教育流派各领风骚，教育“专家”应接不暇。可是，谁又能将这一盘散沙揉成一个具有勃勃生机、到处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的百花园呢？

另外，佛教的发展和演变还有几个特点值得我们去深思：一是佛教典籍丰富、体系完备、思想深奥，即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乃至思想巨子，都难以将其穷尽，不得不佩服于它的博大精深；二是佛教有许多或饱含哲理、或饱含隐喻、或寓教于乐、或恐怖威慑的故事，虽文化程度低下的市民农夫都没有接受的障碍；三是佛教既有非常庄重浩大的仪式，同时，也有青灯古佛旁老太太敲木鱼宣念“阿弥陀佛”的简单操作，不拘一格；四是佛教劝人为善，指向在于“心性”——对世俗的超脱，对心理苦难的摆脱，对未来乐土的向往，理想的实现在彼岸。

由此，我又联想到我们教育的几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一是教师对自己的学科和专业为什么没有敬畏之心？以为自己已经穷尽教育的内核和真谛，摸清教育发展的轨迹和规律，宛然以教育家或者学者自居，把教育当成自己功成名就的阶梯和工具，对神圣的教育失去了应有的热情和敬意；二是如何教学生分辨假恶丑与真善美？空洞的说教、脸谱式标签式的分类和照本宣科式的诠释？都不是。要通过哲理小故事让学生去领悟；三是教育也要把看似不太重要的形式做起来，例如参观校园、成为一名志愿者、18岁成人仪式、领取助学金、饭前仪式等，有的可以做的很隆重，有的可以做的很简朴，但是，绝对不可以不做；四是教育是教人求真，学做真人的。我们做到了没有？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不诚信教育、伪教育、反教育？这些都值得我们教育人认真思索。

最后，我想说的是，把学校建设好把教育搞好，光有豪华的校舍没有一套规章制度行吗？光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没有对教育的热忱行吗？怎样有对教育的热忱，从佛教传入中国取代国教道教的地位并影响中国两千年的发展历史，我们应该可以领悟到什么。

(作者系丹徒中等专业学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