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基础的追问:为何笛卡尔与基础主义皆陷入困境
2015-01-31方环非,郑辉荣
知识基础的追问:为何笛卡尔与基础主义皆陷入困境
方环非,郑辉荣
(浙江师范大学 法政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摘要:众所周知,基础主义为知识寻求自明的基础与笛卡尔的做法颇为相似,两者都预设了某种基础,但却基于不同的认识方式。笛卡尔因“对象化的认识方式”而导致困境,基础主义则围绕着信念的确证问题,把知识的确证因素归结为内在的机制或状态,虽摆脱了近代的认识方式,仍困难重重。两者陷入困境的根源如康德所言,是理性超出经验之外对绝对的追问,是理性所无法解决的。
关键词:认识方式;基础主义;信念;确证
收稿日期:*2015-03-20
作者简介:方环非(1976-),男,江苏沭阳人,浙江师范大学法政学院教授,哲学博士;郑辉荣(1991-),男,浙江温州人,浙江师范大学法政学院硕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
中图分类号:B565.21文献标识码:A
在为知识确立基础这一问题上,当代知识论中的基础主义与近代笛卡尔的渊源关系密切,两者都预设了某种基础性的东西,然而两者皆陷入困境。从认识方式来看,笛卡尔源于对象化的认识方式,把知识的基础建立在“我思”之上,导致了认识主体与认识对象的二分,两者之间的断裂是理论困境的根源所在。与笛卡尔把知识观建立在对象化的认识方式不同,基础主义围绕着信念的确证(justification)问题,围绕着信念探讨我们确实知道(know)什么,而不是我们能认识什么,这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近代认识论的视域。由此,基础主义转向了人的心灵,认为只需借由我们的内在心理就能为知识确证,而无须考虑认识主体与对象的构建问题,这就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尽管如此,基础主义在基础信念的问题上仍困难重重。究其根源,两者陷入困境皆可归于康德的“二律背反”,是理性超出经验之外对绝对的追问,是理性所无法解决的。
一、笛卡尔对基础主义的影响
(一)笛卡尔以“我思”作为知识的基础
近代认识论讨论的是我们的认识是否或者如何与外在对象相符合的问题,这是从发生学角度的探讨。与之相对立的是唯理论,唯理论者认为凭借我们的先天理智直观就能获得知识,而经验论者认为知识的源泉只有感觉经验。然而,先天的无法为经验所证实,由此唯理论者往往走向独断论;感觉经验又因其不确定性和可错性而深陷怀疑论的泥沼之中。
在笛卡尔所处的时代,经验论的观点颇为盛行,即一切知识都来源于经验。在笛卡尔看来,感觉经验往往具有欺骗性,因为甚至在梦中仍然具有在清醒时同样的经验,这样就难以保证所获得的感觉经验的确定性。“有多少次我夜里梦见我在这个地方,穿着衣服,在炉火旁边,虽然我是一丝不挂地躺在我的被窝里!我现在确实以为我并不是用睡着的眼睛看这张纸……仔细想想,我就想起来我时常在睡梦中受过这样的一些假象的欺骗。想到这里,我就明显地看到没有什么确定不移的标记,也没有什么相当可靠的迹象使人能够从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清醒和睡梦来,这不禁使我大吃一惊,吃惊到几乎能够让我相信我现在是在睡觉的程度。”[1]16并且,他对以往的一切知识都建立在经验之上这点也持怀疑态度。“我就感觉到我自从幼年时期起就把一大堆错误的见解当作真实的接受了过来,而那时候以后我根据一些非常靠不住的原则建立起来的东西都不能不是十分可疑、十分不可靠的,因此我认为,如果我想要在科学上建立起某种坚实可靠、经久不变的东西的话,我就非在我有生之日认真地把我历来信以为真的一切见解统统清除出去,再从根本上重新开始不可。”[1]14因而,笛卡尔把怀疑作为一种方法,通过对已经具有的信念的重新考察,来抛弃一切成见,并为知识寻求一个确实可靠的基点。在笛卡尔看来,如果知识的来源仅仅在于感觉经验,那么我们就只能陷入对外在世界的怀疑之中。只有借助理性,并通过理性把握那些清楚明白的观念,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知识才是绝对可靠的。由此,他把“清楚明白”的基点建立在“我思”之上,并借由上帝这一跳板而演绎出整个知识体系。
(二)笛卡尔因对象化认识方式而陷入困境
由于笛卡尔把“我思”作为基点,“我”是认识的主体以及认识的起点,那么在“我”之外就存在一个有待去认识的对象世界。这样也就导致了“精神世界”与“物理世界”、“精神实体”与“物质实体”的二分,并且难以统合两者,由此陷入了困境。笛卡尔为知识建基的做法基于“对象化的认识方式”。所谓“对象化的认识方式”,是指预设了认识主体与对象的分离,在主体之外存在有待主体去认识的静止不变的、“现成的”对象。在近代认识论中,正如上文所提到的,认识论哲学家关注的是我们的认识是否符合于外在对象,这就假设了这样的前提,即我们知道外在对象本来是什么样的,判断认识是否正确的标准在于我们以事物向我们显现的那个样子来认识外在对象,继而判断这一认识是否符合事物本来的样子。然而我们能否认识事物本身就成为问题。正如罗蒂(Richard Rorty)所批判的,以往的认识论基于这样的方式,即外在于认识主体的对象,通过某种方式投射到主体的这面“心灵之镜”中,继而去判断心灵之中对对象的认识是否符合客观实在。这就预设了我们知道事物本身是什么样的。现象主义也批判道,事物就是向我们显现的那样,并且我们通过事物向我们显现的那个样子来看它,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由于近代认识论在探求知识上导致认识主体与认识对象的二分,从而在追问人的认识能力上困难重重。而当代知识论不再囿于近代认识论中认识主体能否以及如何认识外在对象这样的问题,而是转向了信念的确证问题,围绕着信念探讨我们确实知道(know)什么,而不是我们能认识什么,这就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近代认识论的视域。从这个角度上说,当代知识论是悬搁了事物本身,不再追问人的认识能力问题,而是转向了知识确证问题,主要阐述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我们应该相信什么或者不相信什么。对于知识论学者来说,相比于外在对象,信念具有“直接可把握性”,对于认识更具有优先性。这也正如罗蒂在质疑“为什么我们应当认为,对人怎样获得一个信念的因果论述,应当指出人对该信念的证明呢?”[2]130时,他所回答的那样:“洛克和十七世纪一般作家根本不把知识当作被证明了的真信念。因为他们不把知识看作在一个人和一个命题之间的一种关系。我们觉得十分自然的是把‘S所知的东西’看作诸命题的集合,它包含了S的全部真语句,并以‘我知道……’开始……但是洛克并不把‘……的知识’(Knowledge that)看作是主要的知识形式。他像亚里士多德一样把‘关于……的知识’(Knowledge of)看作先于‘……的知识’,因此就是把知识看作人与对象之间、而非人与命题之间的关系。”[2]130在罗蒂看来,一切知识的主张即是确证信念,指涉人与命题之间的关系问题,而不是依据自身机体的正常作用来面临人与对象的认识问题。笛卡尔陷入困境是由于把知识看作是人与对象的关系问题,并且诉诸对人体非正常作用的排除来为知识建基。那么,从这种角度上说,基础主义转向了人的心灵,认为只需借由我们的内在心理就能为知识确证,而无须考虑认识主体与对象的构建问题,就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二、认识方式转换下的基础主义
由于当代知识论跳出了近代认识论方式的视野,转向了围绕着信念所作的探讨,当代知识论就不再面临“对象化认识方式”下的近代认识论的困境。“传统认识论领域主要致力于研究私人以及非社会的认知方式,有比较明显的个体主义特征,其核心目标则是辨别与评价知识获得的方法与过程,而视角则毫无疑问来自孤立的个体认知主体,这样的认知主体是被隔绝的、理想化的,没有考虑他们与其他主体之间的认知交互。”[3]1当代知识论对“知识”的理解也有所转变,知识不是传统认知论所主张的那样是绝对正确的先验知识,而是一定条件下的最合理解释,并且允许被新出现的反例所推翻,这即是说知识是可错的、可纠正的,而不是绝对正确的。当代知识论所探讨的即是构成知识的充分必要条件,如果按照内在主义的观点,知识就是关于真信念的确证理论。那么什么是确证呢?“确证”一词也并不十分明确,按照基础主义的观点,他们认为知识的确证因素是纯粹内在的,是认知主体从自身的视野出发所可以接近或者知道(know)的东西。然而基础主义仍然举步维艰,主要体现在何为基础信念的难题,或者说是源于“回溯难题”。“回溯难题所追问的是,这样的证据本身依靠什么作为其支持,‘确证’的本原是什么,其形式形态有哪些,是内部认知机制、心理因素、社会因素、确证的环境还是其他,争论的焦点大多集中于这些内容……因此,处理‘回溯’问题还是要回到‘确证’,在一定意义上说,确证是其根源所在,在‘回溯’的过程中,关键环节仍在于信念的确证……根本在于如何实现对信念的‘确证’,其间方式则是通过基础信念、信念间支持,以及信念系统内部等等。”[3]33
就知识的确证而言,基础主义认为在我们的知识结构中,存在一些基础信念。“强基础主义”认为这些基础信念是自身明证的、确定的和不可错的,非基础信念的信念确证建立在基础信念之上,通过演绎而从基础信念中获得确定性;“弱基础主义”认为把知识的基点看作绝对确定的,既不可能也不合理。由此,他们认为基础信念是可错的。基础主义的提出主要面对的是“确证的回溯问题”。普兰丁格(Alvin Plantinga)认为基础主义的观念包含以下七个命题:(1)真正的理知结构有其基础:某个不在其他信念的基础上被接受的信念集合。(2)支持关系是非自返的(irreflexive)。(3)在真正的理知结构上,基础关系是非自返的。(4)支持关系不是非对称的。(5)在真正的理知结构上,基础关系是非对称的。(6)在真正的理知结构里,基础关系是非循环的。(7)理证的传递本身并不增加信念的理证程度。[4]73普兰丁格试图从循环论证的局限性来表明基础主义的优越性,然而每一个信念在确证的过程中都处于相同的评判方式,何以区分哪些是基础信念,哪些不是?为何一信念比另一信念具有一种优先地位呢?在这一问题上,基础主义难以通过理性论证的方式回答。
莫塞(Paul Moser)对基础主义提出不同的解释,他认为,“(1)基础信念是自我确证的。这种解释着眼于解决论证的回溯问题,断言基础信念无需其他信念提供证据的支持,它们是能够自我确证的。(2)基础信念是由非信念的经验提供确证的。这种主张反对有所谓的‘自我确证’。它们将基础的知觉信念看作是由非信念的知觉经验提供确证的。(3)基础信念是由某种可靠的、本身并非信念的信念源泉提供确证的。这指的是依赖于某种信念形成的源泉,如知觉、记忆、内省。这些知觉等本身不是信念,但却能够引起真信念的产生”。[5]88-89在莫塞看来,非信念的直接知觉为基础信念提供确证,而这些直接知觉是“可信赖的”。对于这一点,邦久(Laurence Bonjour)也认为,基础信念的确证是来自于我们有关外部世界的感性质料,这些感性质料对于主体来说是“直接可理解的”,因而具有“特别有利的把握”。如医生问病人是否疼痛,病人回答我确实感觉到疼痛,显然如果医生继续追问感觉疼痛的理由是什么,病人将会茫然,因为感觉到疼痛无法再为其寻求根据。这样,莫塞和邦儒在“何为基础信念”的诘难上把基础信念归为直接知觉和感性质料。
然而,塞拉斯(Sellars Roy Wood)就批判这种观点,认为感觉质料不过是零散的杂多表象,是非认识意义上的东西,因为不是推论的命题知识,不涉及真假。由于感觉质料无真假性可言,只是“直接给予”到我们的经验之中,那么感觉质料与信念之间就无任何确证关系。唐纳德·戴维森(Donald Davidson)就支持塞拉斯的观点,他认为,“在一个感觉和一个信念之间的关系不可能是逻辑的关系,因为感觉不是信念,也不是其他的命题态度。那么这个关系是什么呢?我认为答案是明显的:这个关系是因果的。感觉引起一些信念,在这个意义上就成为那些信念的基础或根据。但是对一个信念的一个因果说明并不表明那个信念是如何得到确证的,或者为什么得到了确证”。[6]
就这点而言,波洛克(John L. Pollock)从发生学的角度把塞拉斯的观点往前推了一步,他认为,“当你面前呈现某种具体状态之时,你通常不会意识到那种呈现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你没有想到你面前呈现那种状态,但你面前依然呈现了那种状态。因此,呈现那种状态并不能构成那种呈现状态的思考。这表明在日常的知觉中,你不会仅仅因为你面前呈现那种状态而思考那种呈现状态——你思考那种呈现状态不仅因为你面前呈现那种状态,而且当你面前呈现这些状态时,你可以通过内省地思考呈现状态的方式思考它”。[7]波洛克想表述的是,当某种具体的呈现状态呈现在面前时,不一定会思考它并形成相应的信念,然而呈现状态确实已经存在着。对于这一说法,按照康德的表述方式,认识对象已经由范畴统合过了,从感觉质料到形成信念已经经历了一次主观性的建构。更何况,由感觉质料所形成的信念本身就是不可靠的,正如我们在第一部分所阐述的,笛卡尔怀疑知觉的可靠性,认为知觉具有一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也正是由于知觉常常具有欺骗性,才试图通过理智直观为知识寻找一个可靠的基点。同时,也正是感觉经验的不可靠性,才会陷入怀疑论的困境之中。莫塞对基础主义的这番解释,似乎又回到了前笛卡尔。
三、笛卡尔与基础主义寻求自我确定的基点之不可能的根源
(一)基础主义为知识寻求基础之不可能的根源
尽管基础主义摆脱了近代的认识论论证方式,但是它在基础信念的问题上仍困难重重。这种困境表现为:把信念确证看作是因果链的不断回溯,直至到达一个无条件的开端以保证这一回溯序列的完整性。然而回溯序列所依循的正是因果性,把回溯序列建立在自因的结果之上是自相矛盾的。这即是说,基础主义把一信念的确证归为另一原因上在先的信念,各个信念连结的信念整体展现为因果性上的回溯序列,这一序列最终求助于基础信念的设定,自身明证的基础信念使得整个信念链条得以确证,然其自身却是成问题的,基础主义的症结正是在于此。正如康德所说,“第一,只有知性才会是有可能从中产生出纯粹的和先验的诸概念的东西,理性真正说来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概念,而顶多只会使知性概念摆脱某个可能经验的那些不可避免的限制,因而会试图使之扩展到超出经验性的东西的边界之外,但又还处于与经验性的东西的连结之中。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是由于理性对一个被给予的有条件者,要求诸条件知性在这些条件下使一切现象都服从于综合的统一性方面的绝对的总体性,并由此而使诸范畴成为先验的理念,以便通过把经验性的综合一直延续到无条件者(这是永远不会在经验中、而只会在理念中遇到的)而给这种经验性的综合提供绝对的完备性。”[8]349这在基础主义中指的是:由于基础主义把一信念的确证依赖于另一信念,信念系统就展开为不断开放的回溯的序列,所以理性出于自身设立了一个能自身解释自身的开端,使得整个信念系统得到了解释。“根据这一点,必须假定有一种因果性,某物通过它发生,而无需对它的原因再通过别的先行的原因按照必然律来加以规定,也就是要假定原因的一种绝对自发性,它使那个按照自然律进行的现象序列由自身开始,因而是先验的自由,没有它,甚至在自然的进程中现象在原因方面的延续系列也永远不会得到完成。”[8]375-376然而,除这个开端以外,即基础信念以外的整个信念系统依据因果性而得以成立,对整个信念系统的开端的设定却违背了因果性。按照康德的说法,除去基础信念的信念系统的确证是理性在经验层面上的运用,对基础信念的这一设立,却是理性超出经验的界限之外的追问所产生的先验幻想,既无法为经验所证实,也没有通过经验而证伪,因而陷入独断论之中。“然而,即使在必要时为了开始世界变化而添加上了某种先验的自由能力,但这种能力毕竟至少必须只存在于世界之外(尽管在一切可能直观的总和之外还假定一个不能在任何可能知觉中给予出来的对象仍然总是一种冒失的僭妄)。不过,在世界本身中把一个这样的能力赋予诸实体,这确实绝不能再被允许的,因为那样一来,我们称之为自然的那些根据普遍规律相互必然规定着的诸现象的关联,连同把经验和梦幻区别开来的经验性真理的标志,就会大部分都消失了。”[8]378-379而且此番做法是否可行在康德这里也是存疑的。“并且只是意味着是否必须假定一种由自己开始一个相继诸物或诸状态的序列的能力。这样一种能力是如何可能的,这同样是不可能给出必然的回答的,因为我们在按照自然律的原因性那里同样也必须预设这样一个原因性,尽管我们没有办法理解如何可能通过某物存有就使另一物的存有得到设定,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执着于经验……所以,在世界进程中恐怕序列的任何绝对的第一开端都将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在这里所讨论的绝对第一开端不是时间上的,而是原因性上的。”[8]377-378
由于信念的确证把自身显现为不断开放的序列,所以要么为此假设一个自我展开的开端,使得整个信念系统的确证建立于开端之上,正如基础主义所做到的那样;要么使得这一回溯无限循环,尽管每一个信念都是得到确证的,但是信念整体的确证却是存疑的。“所以,既然在对现象中杂多的(按照把现象表征为一个给予的有条件者的条件序列的那些范畴的引导而进行的)回溯性综合的绝对总体性中,必然包含了无条件者,哪怕我们对这个总体性是否能实现或如何能实现任其悬而不决:那么理性在这里就选择一条从总体性理念出发的道路,虽然这个理念的终极意图本来是无条件者,而不管它是整个序列的还是其中的一部分的无条件者。”[8]355这即是说,在信念确证的回溯问题上,自身明证之物或者在于其开端,如基础主义的做法;或者如融贯主义,在于整个信念系统。所以,基础主义由于基础信念以及基础信念与上位信念的关系问题所陷入的困境的根源所在,正是康德所说的“自由”与“自然律”的二律背反。
(二)笛卡尔为知识寻求基础之不可能的根源
笛卡尔所处的困境,也正如上文所论述的那样,也是“自由”与“自然律”的背反。由于笛卡尔把知识的基础建立于“我思”之上,而自身证明自身的“我思”是自因,是对由因果性解释的经验世界的超越,那么“我思”与经验世界就存在一种“断裂”。在笛卡尔这里,上帝充当了解决“断裂”的桥梁。
然而,这不是说一旦发现了不可能的根源,就能为这一问题找到解决的出路,而是说这正是理性出于自身的局限性。与其说是局限性,倒不如说理性本来就是如此。正如康德表述的那样,“因为在此显示出了人类理性的一种新现象,这就是:一种完全自然的反论,在这上面用不着设置任何挖空心思的和人为的圈套,而是理性自发地、也就是不可避免地陷入进去的,并且理性虽然借此而抵抗着某种仅由单方面的幻想所带来的想象的信念的昏昏欲睡,但同时也被诱惑着要么沉溺于怀疑论的绝望,要么抱有一种独断论的固执并使思想僵硬地执着于某种主张上,而不去倾听和公正地对待反面的理由。”[8]348所以,基础主义对基础信念的设立,正是出于形而上学的自然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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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Searching the Foundation of Knowledge:
Why Are Descartes and Foundationalism both in Trouble
FANG Huanfei,ZHENG Huirong
(CollegeofLawandPoliticalScience,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Abstract:It is known to all that foundationalism is similar to that of Descartes’s searching of the foundation of knowledge for these two both presuppose some foundation, but they are not based on the same way of cognition. Descartes is in trouble because of “objectification” as the way of cognition. Foundationalism, however, is surrounded by the questions of justification of belief, and considers the intrinsic mechanism or state as the factor of justification of knowledge. Although it has gotten rid of the way of cognition of modern times, it is still beset with difficulties. This paper would indicate that troubles of both foundationalism and Descartes result from what Kant says that reason is used to deeply inquire the absolute beyond experience, which could not be achieved by reason.
Key words: way of cognition; foundationalism; belief; justification
(责任编辑吴月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