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会话中否定性言语行为的语用学研究
2015-01-31张园园
张园园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英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禅宗会话中否定性言语行为的语用学研究
张园园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英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文章以Verschueren的语言适应论为理论框架,从语用学的角度研究禅宗会话中的否定性言语行为,试图探索禅宗会话中禅师们频繁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的原因。通过对语料的定性分析发现:禅宗会话中的否定性言语行为通常通过描述性短语、陈述句、反问句、祈使句等语言手段得以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的频繁使用是语言适应的结果,其适应的语境因素主要存在于心智和社交世界;禅宗会话中的否定性言语行为是通过语义和语用层面上的否定来适应禅宗的语境因素的。通过语义或语用否定,针对徒弟在习禅过程中的心智困惑,否定性言语行为破除了徒弟向外寻求佛法的执着和徒弟对师傅的依赖,从而适应了禅的宗旨和师徒关系等心智和社交层面上的语境因素。
语用学;否定性言语行为;语义否定;语用否定;语境因素;语言适应论
一、引言
对禅宗语言的研究,前人曾开拓了传统阐释学、语言哲学及现代语言学三个研究方向。传统阐释学的历史最悠久,可以追溯到北宋末年睦庵善卿从词源学角度注解禅宗典籍。传统阐释学主要研究禅宗语言中的字词、语法及修辞,它为理解禅宗典籍提供了很大帮助,“但因囿于文献考证和字词训诂的传统思路,所以仍显得比较沉闷而且陈旧,导致研究的相对平面化,对禅宗语言的本质认识和禅籍语言的系统解读仍存在着不少的空白和误区”[1]。20世纪40年代,学者们开始从语言哲学的角度研究禅宗语言,从而发现了隐藏在神秘的禅宗语言背后的哲学意义。研究发现,禅师们之所以乐于使用看似荒谬矛盾的语言,是因为他们要面对“说不可说”的难题。语言哲学方向的研究将禅宗研究和禅宗语言研究结合起来,同时也提醒我们不能机械地照搬西方语言哲学理论来研究这种独特的东方语言。近年来,兴起了运用现代语言学理论研究禅宗语言的潮流。许多学者意识到,通过探索禅门公案的特殊会话语境和禅师对语言的态度,可以深化对禅宗语言的理解。一些学者也开始注意到禅宗典籍的“行事方面”(performative aspect)。Faure[2]认为,禅宗会话从本质上而言是在行事,其言外行为表现为创造事件和促使社交礼节的产生,其言后行为表现为间接制造了通常连交谈者都没有察觉到的效果。Faure开辟了禅宗语言的行事研究方向,为后来的禅宗语言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本文将从语用学的角度出发,将禅宗会话中的语言看成一种行事手段,而非对所指的描述。
除了从以上三个方向对禅宗语言所做的研究,学者们也曾研究过禅宗典籍中“否定”的运用,这些研究主要是从修辞、语言哲学和语法角度进行的,从语用学角度所做的研究很少。根据语用学理论,对任何话语的理解都离不开语境,因此,要理解禅宗会话中的否定,也必须结合其具体语境。本文将以Verschueren的语言适应论为理论框架,将禅宗会话中的否定看作适应禅宗会话语境因素的语言策略,以此探索禅师们频繁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的原因。本研究的语料来自于两本选录及注解禅宗会话的著作:《禅宗语录》(江蓝生编,黎翠珍、张佩珍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2008年版)和《智者的思路——禅门公案精解百则》(黄君编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这两本著作共收录178则禅宗对话,通过分析,我们发现其中有87则运用了否定性言语行为。可见,作为一种语用策略,否定性言语行为在禅宗会话中的运用相当普遍。从语用学角度研究否定性言语行为能为禅宗语言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帮助我们从会话意图和语境适应的角度来解读看似荒诞、缺乏逻辑的禅宗语言。
由于缺乏已有定义,为明确研究对象,本文把禅宗会话中的否定性言语行为定义为在禅宗会话中禅师们运用否定来帮助徒弟开悟的语用策略。
二、禅宗会话中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的决定性语境因素
Verschueren[3]认为,一切语言选择都是动态适应过程的结果,适应是语言结构和语境因素双向适应的反映。适应性的语境因素是语境的组成成分,它们促成了语言选择,同时也受到语言选择的影响。语言适应论指出,适应性的语境因素包括说话人与听话人、语言信道、心智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等层面。
在禅宗会话中,语言选择的决定性语境因素主要存在于心智世界和社交世界。心智世界是指语言使用过程中的认知和情感因素,包括交际者的个性、情感、信念、愿望、意图等因素。禅宗会话中心智层面上的语境因素主要包括禅师的宗教信念和徒弟习禅时的心智状态。社交世界与社会构成和社会习俗有关,包括社会阶层、民族、国籍、语言群体、宗教、年龄、教育水平、职业、亲属关系、性别等因素,其中的决定性因素是依赖与权威的关系。禅宗会话中社交层面上的语境因素主要是指师徒关系以及习禅与日常生活间的关系。
三、禅宗会话中否定性言语行为的实现
根据语言适应论,通过语料分析,可以认定,否定性言语行为是禅师们为了适应禅宗语境中的心智和社交因素所作的语言选择。然而,禅宗会话中的否定性言语行为对禅宗语境的适应又是通过语义和语用层面上的否定而得以实现的。
(一)语义层面上的否定
沈家煊[4](1993)将语义否定定义为对句子真值条件的否定。Chapman[5]将真值条件描述为:要使陈述为真就必须属实的一种状态。这种事物的状态必然包含所指及其属性。在禅宗会话中,禅师回答弟子提问时可能会否定其提问中的所指或所指的属性,这种类型的否定在本文中称为“概念否定”。
Chapman[5]同时也指出,一个矛盾的句子必然是假的,因为它包含自相矛盾的词语。然而,禅师们却非常擅长用矛盾的语言表达意义。在禅宗会话中,有另外两类语义层面上的否定:一类是“通过违反矛盾律实现的否定”,另一类是“通过违反排中律实现的否定”。矛盾律要求如果某物是“A”,那它一定不能是“非A”。因此,“通过违反矛盾律实现的否定”是指通过陈述某物既是A又是非A,从而违反了矛盾律而得以实现的否定。排中律要求,如果某物不是“A”,那它一定是“非A”。“通过违反排中律实现的否定”指的是既否认某物是A,又否认它是“非A”,从而违反排中律而得以实现的否定。
(二)语用层面上的否定
何春燕[6]将语用否定分成了两类:显性语用否定和隐性语用否定。显性语用否定包括由合作原则引发的含义否定和预设否定,隐性语用否定包括通过违反会话准则进行否定和间接言语行为的否定。在禅宗会话中,禅师们主要运用的是两种语用否定:违反会话准则的否定和预设否定。
假设有对话人S1和S2,如果S2有意违反一个或多个会话准则,以此制造会话隐含来否定S1的话语,这种否定就是违反会话准则的否定。这种否定间接表达了S2对S1观点的否定,或S2意图避免回答S1的提问。
洪岗[7]认为,预设是说话人在说话前认为是“对的”的假设。在禅宗会话中,禅师们通常会否定弟子提问中的预设。
四、否定性言语行为对禅宗语境的适应
根据语言适应论,否定性言语行为是一种适应禅宗语境的语用策略。“要研究语言表意功能发挥的诸种层面,相关过程的定位就得参照具体的适应性的结构性对象(structural objects of adaptability),包括严格意义上的(即不同的组织层面上的)结构以及结构过程(structuring)原则”[3]115,“话语构成要素作为适应性的结构性对象的一部分,位于语音、词素、词、小句、句子和命题层面”[3]120。那么,否定性言语行为这种语用策略是在语言结构的哪些层面上实施的?禅师们为何要运用这种语用策略,换句话说,与其他语用策略相比,否定性言语行为是如何更好地适应禅宗的决定性语境因素的?接下来,我们将通过分析禅宗会话来揭晓这些问题的答案。
(一)否定性言语行为对禅宗语境心智世界的适应
1.否定性言语行为对禅师的宗教信念的适应
在具体的禅宗会话中,禅师和弟子的交谈通常是为了传递禅的宗教信念。因此,禅师们选择的语用策略必须适应禅的核心信念。虚空是禅的核心宗教信念之一。禅认为,虚空作为绝对真理,体现为无住无常。Tan[8]指出,禅认为,基于各种因缘产生的现象并不真实,因为它们是变换不定的,同时,由于这些现象有其具体表现,它们也不是绝对的无。因此,可感知到的事物在禅眼里既存在又不存在,存在是因其可被感知,不存在是因其无法恒久不变。由此可知,禅的虚空观既承认又否认了存在与不存在这一对矛盾体。要准确地传递这一宗教观念,常规的逻辑语言是很难做到的,而否定性言语行为却很适应。
(1)又白马寺惠真问:“禅师说无心是道?”
师曰:“然。”
问曰:“道既无心,佛有心耶?佛之与道,是一是二?”
师曰:“不一不二。”
……
师曰:“…… 佛是虚名,道亦妄立。二俱不实,都是假名。一假之中立何二?”
又问:“佛之与道,纵是假名,当立名时,是谁为立?若有立者,何得言无?”
师曰:“佛之与道,因心而立。推究心本,心亦是无。”
《祖堂集》卷三,“本净语录”
例(1)中,白马寺院主惠真问本净道与佛是一是二,本净回答他“不一不二”。在此,本净要传递的禅宗思想正是虚空。道与佛都由心而立,它们都不存在,因而“不二”。同时,立其名者将二者分别命名,是因它们的表象不同,因此“不一”。在此,否定性言语行为在“不一不二”这个陈述句上得以实施,并由“通过违反排中律实现的否定”而实现。通过违反排中律,否定性言语行为否定了佛与道存在与不存在的两种状态。与其他语用策略相比,这种看似矛盾的表达有效地避免了提问者执着于存在与不存在两者中任何一方的可能,由此更好地适应并传递了虚空这一禅宗思想。
“以心传心,不立文字”是禅宗的另一核心思想。禅宗认为,悟是一种获得终极真理的个人心灵体验,是无法用语言,尤其是文字来描述和传递的。禅师们通常告诫弟子“佛法无法从描述性的语言文字中得到”,“那些试图通过文字寻找对应实在的人,会被文字迷惑得更甚”[9]113。简而言之,禅师们认为,语言与开悟之间没有一一对应的关联。然而,即使语言在传递禅的真理时并不可靠,禅的传播却离不开语言文字,禅师们面临的困难在于要在惯常的语言使用和完全沉默之间找到一条传播途径。他们通常需要破除弟子对语言文字的执迷,相比于其他常规的语言使用,否定性言语行为更能适应这一需要。
(2) 问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遽答曰:“神前酒台盘。”
《景德传灯录》卷十七,“蚬子语录”
在例(2)中,弟子询问禅师“祖师西来意”的含义,让禅师发现了他妄图从语言中获得佛法的执迷。于是,禅师用了一个描述性短语“神前酒台盘”实施了否定性言语行为。这个否定性言语行为通过违反会话原则中的关系准则,否定了弟子在言语中寻求佛法的意图。在此,禅师若使用其他语言策略,或顺着弟子的意图解释一番,很可能让弟子在言语的泥沼中陷得更深。否定性言语行为虽不合会话逻辑,却帮助禅师完成了“说不可说”的交际目标,因而适应了“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禅宗理念。
2. 否定性言语行为对弟子心智状态的适应
百丈怀海禅师曾说过,一切讲演和教授如同治病,病不同,用药就不同。在禅师与弟子的交际中,禅师们最重要的交际目标之一是通过回答弟子们的疑问来帮助其走出各自的心智困惑。为了帮助弟子解惑以开悟,禅师们在回答提问时需要谨慎选择语言策略,以适应弟子面临的具体困境。习禅时,弟子们最容易陷入一种执迷,即认为只要认真思考和勤奋修行就能达到开悟的境界。“佛性被认为是思考和修行的结果而非脱离于习禅本身就有的存在。”[10]95许多弟子误认为佛性是可通过思考和修行获得的具体化目标,从而忘记要依靠自己的直觉去体验悟的精神旅程,换句话说,他们希望通过向外寻求以开悟。遇到陷入这种执迷的弟子,禅师会使用否定性言语行为来切断弟子的惯常思维,迫使其领悟自身力量的重要性。
(3)而问师曰:“如何是佛心?”
师答曰:“汝今是什么心?”
对曰:“我今无心。”
师曰:“汝既无心,佛岂有心耶?”
《祖堂集》卷二,“僧璨语录”
在例(3)中,三祖僧璨开堂讲法时,年仅十四岁的沙弥道信(即后来的四祖)上前礼拜。弟子希望禅师解答如何是佛心,禅师通过弟子的提问,意识到了其向外寻求的执迷,故将问题导向弟子自身,问他自己的心是怎样的。然而,这个问题并未让弟子认识到自己的困惑,他回答“我今无心”,仍然期望师傅将佛心传授予他。在这种情况下,禅师不得不再用一个反问句来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通过概念否定,否定性言语行为否定了佛心这一所指的存在,从而彻底切断了弟子向外寻求的思路。由于外在无法依赖,他只能回归自身。由此,相比于其他语言策略,否定性言语行为因为适应了弟子向外寻求的心智困惑,从而能从根本上阻断弟子的思路,达到禅师的交际目的。
禅宗认为,存在本质上是无条件且非二元化的,要开悟就必须认识到这一点。然而,在世俗世界,“我们用以体验世界的常规二元思维并未带给我们对事物本质的正确认识,我们对存在的体验也多少被我们误以为是存在本身的条件和结构所过滤或扭曲”[10]95。因此,弟子面临的另一个心智难题是打破二元观的束缚。既然常规的二元思维是要被打破的对象,禅师就要通过对话让徒弟认识到二元思维对开悟的阻碍,因而往往无法使用建立在二元思维体系上的常规语言。此时,否定性言语行为就显示出其在语境适应上的优越性。
(4)问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稳好?”
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
《五灯会元》卷二,“法融语录”
通过弟子的提问,禅师发现他在用二元思维区分用心与不用心。禅宗认为,开悟就是要意识到万物间的共生关系,它是一种精神状态,用心未必能达到,不用心也未必不能达到。在这里,禅师用了几个陈述句来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否定了有心和无心的差别。这种否定属于通过违反矛盾律实现的否定,因为依照矛盾律,有心不可能同时是它的对立面无心。通过否定两个对立面的差异,否定性言语行为适应了弟子二元思维的心智状态,使他无法从二元思维中找到答案,从而最终放弃这种思维方式,回归直觉体验。
(二) 否定性言语行为对禅宗语境社交世界的适应
1.否定性言语行为对师徒关系的适应
历史上,许多修禅者为寻觅高僧不惜跋涉万里,可见禅师的指点对于弟子开悟的重要性。然而,禅师的修为再高,他对弟子的帮助也是有限的,换句话说,不管禅师的智慧有多高深,他也无法为弟子提供修行的捷径,开悟只能由徒弟自己完成。因此,当弟子满怀崇敬之情仰望着禅师,期冀从他那里获得至真佛法时,禅师们不得不运用某种语言策略打破弟子心中不平等的师徒关系,帮助其建立自信。相比于其他语言策略,否定性言语行为能更好地适应这一语境。
(5)祖曰:“来此拟须何事?”
曰:“来求佛法。”
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遮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
《景德传灯录》卷六,“慧海语录”
这是发生在慧海成为禅师之前去江西拜访马祖道一禅师时的一段对话。慧海崇敬马祖,以为可以向他祈求到佛法。在对话中,马祖运用一个陈述句“我遮里一物也无”实施了否定性言语行为,否定了慧海认为他这里有佛法可寻的预设,从而引导慧海去反思禅师与弟子之间的关系。禅师的受人敬仰不在于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也不在于他能传递给弟子佛法,而在于他通过依靠自身修行在精神上开悟了,获得了最高智慧。和禅师一样,弟子们能够也必须依靠自己获得佛法真理。从这个角度来说,禅师和弟子是平等的。否定性言语行为在此否定了弟子心中不平等的师徒观,适应了平等的师徒关系。
2.否定性言语行为对习禅与日常生活间关系的适应
Wang[9]认为,禅悟既是个体的又是社会的。说它是个体的,是因为它是一种个人觉悟的精神体验或是个人人格的转换升华;说它是社会的,是因为若脱离了日常生活或与他人的交往就不可能获得。禅师们深知习禅与日常生活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当弟子执迷于想象中的脱离世俗的习禅活动时,禅师必须警告他们那些所谓的通向禅悟的方便法门只不过是虚幻之物。在这种情况下,否定性言语行为作为一种语用策略,满足了禅师破除弟子执迷的交际需求,适应了习禅与日常生活间的关系。
(6)一日问曰:“某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
悟曰:“自汝到来,吾未尝不指示心要。”
曰:“何处指示?”
悟曰:“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时,吾便低首。何处不指示心要?”
……
乃复问:“如何保任?”
悟曰:“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无别胜解。”
《景德传灯录》卷十四,“崇信语录”
道悟的弟子崇信在问话中透漏出其对“指示心要”的理解,他认为“指示心要”是禅师对弟子传授某种特殊的方便法门。对此,禅师用了三个并列的陈述句来回答他,指出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在师徒二人最平常不过的交际中,他已将“心要”授予弟子。通过陈述接茶受饭低首等生活琐事,禅师否定了“指示心要”这种特殊活动的存在,这里的否定性言语行为通过概念否定得以实现。由于否定了习禅与日常生活间的区别,否定性言语行为适应了这两者密不可分的关系,从而帮助禅师引导弟子从日常生活中去领悟佛法。
五、结语
本文对否定性言语行为的研究以Verschueren的语言适应论为理论框架,语料来自于禅宗语录。通过语料分析,我们发现:首先,禅宗会话中的否定性言语行为可以在词语、句子、命题等层面实现,描述性短语、陈述句、反问句、祈使句等都是禅师们实施否定性言语行为的语言手段。其次,禅宗会话中否定性言语行为的使用是语言适应的结果,是禅宗会话中的语境因素促使禅师们选择了否定性言语行为这一语言策略。同时,禅宗会话中否定性言语行为适应的语境因素主要存在于心智和社交世界。心智世界的语境因素包括禅师的宗教信念和徒弟的心智状态,社交世界的语境因素包括师徒关系及习禅与日常生活的关系。这些语境因素是否定性言语行为得以实施的决定性语境因素。第三,否定性言语行为是通过否定来适应禅宗的语境因素的,这些否定作用于语义和语用层面。语义否定包括了概念否定、通过违反矛盾律实现的否定以及通过违反排中律实现的否定;语用否定包括通过违反会话准则实现的否定及预设否定。通过语义或语用否定,针对徒弟在习禅过程中的心智困惑,否定性言语行为破除了徒弟向外寻求佛法的执着和徒弟对师傅的依赖,从而适应了禅的宗旨和师徒关系等心智和社交层面上的语境因素。
本文是在语言适应论的理论框架下对禅宗会话中否定性言语行为的初步研究,必然存在一些不足,具体表现在:首先,作为中国化的佛教,在历史上,禅先后经由诸多禅宗派别传递、阐释与发展,每个派别都有其对禅的独特理解和独有的习禅方式,文中关于禅的宗教信念仅仅是禅的基本信念,而非不同派别的具体宗教思想,这就可能导致结论的不够具体。其次,否定性言语行为对语境的适应性并不局限于心智和社交层面,且文中分析到的每一种决定性语境因素都有通过语义和语用否定实现的否定性言语行为来适应,出于精简,本文没有一一举例说明。第三,从浩瀚的禅宗记录中搜集语料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尤其在很多禅宗语录是用古代汉语记录的情况下。由于时间关系,本研究只选取了178则禅宗会话作为本次研究的全部语料,因而,语料在数量上有待扩充。最后,对禅宗会话的充分理解离不开禅宗及禅思想史方面的知识,由于本人在这两方面的知识积累并不深厚,对禅宗会话的分析难免带有主观片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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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gmaticsofNegativeSpeechActsinZenDialogues
ZHANG Yuanyuan
(Faculty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Culture,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 510420,China)
Within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Verschueren’s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this research analyzes negative speech acts (NSAs for short) in 178 dialogues between Zen masters and disciples. The study has found that NSAs in Zen dialogues could be realized at the levels of words,propositions and sentences. The linguistic devices used by Zen masters to implement NSAs include descriptive phrases,declarative sentences,rhetorical sentences,imperative sentences,etc. . Meanwhile,it is found that the NSA is a result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It is the contextual correlates in Zen contexts that impel the Zen masters to choose NSAs as a pragmatic strategy. This study has also revealed the major contextual correlates of Zen that NSAs adapt to. Finally,the study has found that it is by means of negations that NSAs can be realized as adaptation to Zen contexts. These negations in Zen dialogues are actualized at the semantic and pragmatic level. By means of semantic and pragmatic negations,NSAs either broke the disciples’ obsessiveness in searching from the outside or in meditation,or negated their dichotomous way of thinking or their reliance on the Zen masters. Thus they were adapted to the contextual correlates in the mental and social world of Zen.
pragmatics;negative speech act;semantic negation;pragmatic negation;contextual correlates;adaptation
H030
A
2095-2074(2015)01-0034-06
2014-12-28
课题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GD13CWW08);广东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2013WYXM0036)
张园园(1983-),女,湖南湘潭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2010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