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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哲学视角下的语用学研究
——兼评黄衍《语用学》(第二版)

2015-01-31霍永寿潘美景

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语用学学派语言学

霍永寿,潘美景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英语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语言哲学视角下的语用学研究
——兼评黄衍《语用学》(第二版)

霍永寿,潘美景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英语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语用学起源于语言哲学中的日常语言学派,但由于研究路径不同,语用学研究出现了英美学派和欧洲大陆学派,由此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在英美语言哲学传统的影响下,语用学的核心论题得到了充实,并与其他学科结合,产生了一些新的语用学理论。语言哲学的发展也为解释语用学的一些现象和概念提供了更充分的理据。与此同时,在欧洲大陆语言哲学传统及其与英美语言哲学不断融合的影响下,语用学的研究范围逐步扩大,研究手段更加多样化。而且,与人工智能和计算语言学等的结合也使语用学的研究更趋科学化。

语用学;语言哲学;英美学派;欧洲大陆学派

一、引言

语用学作为现代语言学的分支起源于语言哲学。其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Morris、Carnap、Peirce等哲学家的研究。其中,受Peirce影响,Morris[1]将符号学分为句法学、语义学和语用学。到了20世纪50年代,分析语言哲学内部先后出现了两大对立的思想流派:理想语言学派和日常语言学派。前者主要以Frege、Tarski、Russell以及前期Wittgenstein为代表,他们关注通过逻辑系统来建立人工语言,其理论和方法被应用到自然语言中,促进了形式语义学的发展。而后者主要关注自然语言的使用,但当这样的语言作为哲学术语时,它就要被分析。日常语言学派对语用学发展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早在20世纪80年代,Levinson[2]就提到过语用学研究有两个传统,即英美语用学研究和欧洲大陆语用学研究。在承认自己追随了英美研究传统的同时,Levinson也指出欧洲大陆的语用学研究范围更宽泛,包含了社会语言学的研究领域。近年来,黄衍[3-4]致力于语用学的系统化梳理(systematizing pragmatics),明确把两个传统描述为模块论和视角论。在黄衍看来,受20世纪分析哲学的影响,英美语用学传统试图通过语言使用(use)研究意义(meaning)。这些研究具体落实在含意、预设、言语行为、指示、指称等几个模块上,因而可以称作模块论。与模块论不同,欧洲大陆语用学研究把语用学看作凌驾于所有语言使用研究之上的一种理论视角。本文将从语言哲学视角出发,结合黄衍《语用学》(2014)第二版,重新审视这两个传统下的语用学研究,并对该书作简要评价。

二、英美学派

模块论起源于美国认知科学家Fodor。Fodor的认知模块理论认为人的大脑基本分为一个中心处理器和一些不同的认知系统,这些认知系统又叫作“模块”。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这些认知系统构成一个或一些模块。Fodor认为语言属于另外一种模块,模块的功能是为中心处理器进行理性思考、解决问题、信念形成等脑力工作提供“输入”。因此,语言属于与感觉类似的“输入”系统[5]。

那么,就Fodor的理论而言,语用学或话语理解是不是这样一种模块呢?早期的Sperber和Wilson[6]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们认为语用推理是Fodor的中心推理过程的一部分,而中心处理器是具有很强演绎性质的推理—生成系统。但近年来,他们放弃了上述观点,改用心智理论(theory of mind)来解释话语的理解过程,即话语理解需要一个特殊的、自动的推算方法,这一方法有其特有的原则和机制[7]。

(一)语境主义与极简主义

近年来,语言哲学中对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的争执很激烈,争执的前提就是模块论。作为当代语言哲学和语言学中比较重要的思想流派,语境主义为语义内容在语境中的变化提供符合语境标准的解释。从这个意义上讲,只有在话语语境中,语句才能表达确定的语义内容。换句话说,语义是话语意义计算中的一部分,话语语义经过语用充实后,才得到完整的话语意义。语境主义分为两种:温和语境主义和激进语境主义。前者承认语用对语义内容的影响是有限的,而后者认为像自由充实(free enrichment)这样的语用过程对解释语义内容的语境变化起到了主要作用。语境主义的代表有美国哲学家Searle、加拿大哲学家Travis、法国哲学家Recanati、关联理论以及新格莱斯语用学等。

与语境主义相对,极简主义主张语境对话语语义内容的影响非常有限甚至极小,而且语义内容由句法决定,所以语义语境敏感性也由语法因素触发。所言的语义内容不会通过直觉判断,其结果是,语义学的研究内容完全不受语用侵入的影响[8]。

最近,极简主义出现了几种变体,其中包括英国哲学家Borg的极简语义学、挪威哲学家Cappelen和美国哲学家Lepore的不敏感语义学以及美国哲学家Bach的激进极简主义。Borg认为,语义学应当独立于或先于语言的实际使用,因为语义学的作用只是解释形式上的语言意义,不解释交际过程或对意义本质作全面解释[8]。不敏感语义学主张,除I、foreigner和local等“基本集”中有限的语言表达式对语境敏感外,其他语言表达式都是有常用意义的。一个语句的语义意义是一个与语境无关的真值条件命题。换句话说,之所以说语义学不敏感,原因在于,它独立于语境的任何特点,不受语境特点的任何影响。Cappelen和Lepore的“言语行为多元化”补充了不敏感语义学的内容。所谓言语行为多元化是指说话者的所言可能表达无限多的命题,或一个语句可以表达不止一种言语行为。Bach的激进极简主义主张,一个语句的语义属性和语句的语法和语音属性是一样的,而且不存在语用对所言的侵入,因为交际的某些内容的某些方面不需要当作是所言或会话含意的一部分,这些内容构成介于两者之间的中间地带,即Bach所指的“含意”[9]。

介于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之间的是索引主义(indexicalism)。索引主义者假定语句的逻辑式中存在索引元素。为此,一系列“隐蔽的”或“隐藏的”索引词被提出,这为语境主义者所需的语境敏感性提供了触发语,所以索引主义也被称作“隐蔽的索引主义”。其代表有美国哲学家Stanley和语言学家Szabo。有趣的是,索引主义被极简主义者当作是一种温和的语境主义,却被语境主义者看作是一种自由的极简主义。

最近还出现了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的其他版本,包括Predilli对极简主义的修订版本、Corazza和Dokic的情境主义、Gauker的客观语境主义、MacFarlane的非索引语境主义(有时也被称作“语义相对主义”)以及Recanati的温和相对主义。其中,MacFarlane的非索引语境主义影响最大。

非索引主义很大程度上属于极简主义。与索引主义相反,非索引主义者认为,语境主义者所需的语境敏感性并非由语句的语义内容或真值条件引起的,而是由其评价环境的不断变化引起的[10]309。比如“John is tall”这个语句之所以对语境敏感,并非由于它在不同语境下表达不同的命题,而是由于其真值取决于其评价环境。这被一些哲学家贴上了“语义相对主义”的标签。相对主义者承认各种标准、利益和知识对真值有影响,但他们并不认为这种影响对所言是决定性的。他们还对使用语境和评价语境作了区分。Recanati[11]认为他的温和相对主义与MacFarlane的非索引语境主义相似。但MacFarlane否认了这个观点,因为在非索引语境主义中,判断真伪取决于对使用语境的评价;而相对主义则依赖于对语境的评价[10]310。

(二)英美学派语用学的主要论题

英美学派语用学的主要论题都来自语言哲学。指示现象之所以产生是因为仅从真值角度无法解释词语的意义,而且指示词的“编码”和“解码”都得依赖语言使用的语境,而语境正是语用学研究的基础。有些哲学家和逻辑学家对这一现象的研究作出了许多贡献,其中最重要的是Kaplan对索引词和指示代词所作的严格区分[12]。根据二值逻辑,一个句子非真即假。而逻辑实证主义者却认为:一个语句仅当它有真值时才是有意义的,于是语言中大量没有真值的句子如道德判断句等都成了没有意义的句子。这样明显的错误使一些哲学家开始研究这些句子。之后,Wittgenstein[13]以及日常语言学派对语言不同用法的强调为言语行为理论及各种语言的人际和交际方面的应用性研究作了理论准备。尤其是在日常语言学派提出的“适宜”(appropriateness)这个概念的基础上,Austin提出言语行为的适切条件(felicity conditions),Grice提出了含意(implicature)理论。德国哲学家Frege[14]提出了预设这个概念。在这样的语言哲学背景下,下文具体讨论英美语用学研究的这几个核心论题,即含意、预设、言语行为、指示和指称。

Grice首先将意义分为自然意义和非自然意义。非自然意义的本质是将交际看作是说话者表达意图和听话者识别说话者意图的过程[15]。非自然意义的提出为交际理论划定了研究范围。在Grice看来,交际受一定原则制约,交际双方都必须遵守一些基本原则,以保证交际活动能够顺利进行。他把这些原则称为“合作原则”及其准则。如果在交际中说话者的话语表面上违反了合作原则的某一准则,那他有可能是有意而为之。此时听话者就要根据当时的语境,推断出说话者的真正目的,即了解他违反合作原则某准则而催生的话语隐含意义。Grice把这种在言语交际中动态触发的隐含意义称作“会话含意”。Grice[16]认为,如果参考“合作原则”中各项准则进行言语交际,人们就可以推断出说话者在话语中有意超越字面意义的隐含意义。

会话含意理论从一开始就是语用学理论的两个基石之一,它引发了一系列相关研究,如新格莱斯理论、关联理论以及实验语用学中一些有趣的研究[17],产生了一些新概念,如含意、语用充实过的所言等。值得一提的是,经典格莱斯理论和新格莱斯理论与近年一些语言学理论结合,产生了优选论语用学[18]、博弈和决策理论语用学[19]等。优选论语用学是最近发展起来的学科,它将最佳理论和新格莱斯理论的观点结合起来,是关于语用能力的形式语用学理论。优选论语用学中最特别的是双向优选论语用学(bidirectional optimality-theoretic pragmatics),其最重要的观点是:在交际中,不仅听话者需要决定最佳解释,说话者也需要选择最佳的形式来表达意义。这样的结果是,当需要寻找最优解释和表达时,就要参考形式与意义之间的对应。这种双向方法受到了美国语言学家Horn和英国语言学家Levinson的影响,前者将Grice的会话准则简化成了针对听话者的数量原则和针对说话者的关系原则,后者将其简化为数量和信息原则。在这些原则中,说话者和听话者的观点互相制约。

将格莱斯理论与博弈和决策理论结合起来产生了当代语用学研究的一个分支——博弈和决策理论语用学。这个理论有两个重要假设:一是把话语理解当作博弈,二是在话语博弈中有一个决策问题。话语理解能否成功取决于听说双方怎样博弈,以及博弈双方最终作出的决定。此外,作为博弈和决策理论分支之一的进化博弈理论,也被用来解释语言使用中的规律和惯例。从这个角度看,博弈和决策理论语用学可以看作是一种规范语用学。规范语用学也主张语言是一种博弈,所以它有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非常重要,应当成为语用学的主要研究对象。这一观点由美国哲学家Wilfrid Sellars提出,后来由美国哲学家Robert Brandom进一步发展[20]。

预设,通俗地说,就是一个语句的话语中,被广泛认为为真的信息或命题,其主要功能是作为这个语句恰当使用的前提条件,而且在语句被否定时依然如此。预设问题长期以来被当作是介于语义学和语用学之间的一种语言现象。Soames[21]很好地总结了学界关于预设问题的一个共识:预设不是一个只有一种解释的现象,而是一个语义原则和语用原则互相作用的领域。所以,关于预设的理论既不仅仅是语义的,也不仅仅是语用的,它要求将这两类信息结合起来。

言语行为理论创建于20世纪60年代,是由英国哲学家Austin创建的,到现在一直是语用学的另一个基石。后期Wittgenstein提出了“意义即使用”的观点,认为语言的意义只有根据它在各种语言游戏中发挥作用的方式才能得到阐释,这为言语行为理论作了铺垫。言语行为理论主张说话是在社会制度和规约框架下的行为,简单来讲,说话就是做事,言语就是行为。言语行为的文化和中介语变化一直是跨文化和中介语语用学的研究对象。而且,言语行为与内涵逻辑相结合,产生了行事逻辑[22-26]。言语行为理论的各个方面也已经与人工智能和计算语言学相结合。

指示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语言现象,反映了语言结构对言语交际中涉及的人、事、物、时间、空间等信息的指称、指引关系。指示语就是行使指示功能的语言结构形式,指示语映射出话语和语境之间的关系,体现了话语中空间、时间、移动等概念,它包括话语进程、会话双方相互识别及相互关系等指称信息。指示语表达的指称意义或含意统称指示信息。

指称是涉及到说话者、语言表达以及物体三者之间关系的语言现象,说话者通过所说的话语来指称外部世界的物体。指称本质上是依赖于语境的话语意义,所以它属于语用学研究的范畴。

三、欧洲大陆学派

在欧洲大陆学派的语言学概念中,语用学是鸟瞰语言学各个模块以及心理语言学、神经语言学、社会语言学、人类语言学等所谓复合学科的一种视角,是语言使用的语用学[27]。欧洲大陆学派的学者主张凡与语言理解和使用相关的都是语用学的研究对象。这样的结果是,语用学在实证领域的研究范围逐步扩大,不仅包括语言学非核心领域的研究分支,例如社会语言学、心理语言学和语篇分析等,还包括社会科学的一些领域,如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等。

近年来,英美学派和欧洲大陆学派有互相融合的趋势。一方面,开始有一些学者从欧洲大陆学派的视角来研究英美语用学研究传统下的含意、言语行为和预设等议题。另一方面,英美学派传统下的研究不仅扩展到了形式句法的核心议题如回指、词汇语用学中的词典(即系统地研究依赖于语境并不断修正的那些词项中与意义相关的特点,也就是那些依赖但又不属于编码内容的词汇意义)[28];还扩展到了语言学的一些复合学科,比如计算语言学、历史语言学、病理语言学;还有的扩展到了认知科学以及跨学科,如心理学、语言学、人类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与神经科学等。典型的例子就是吸收认知心理学观点的关联理论以及近来兴起的实验语用学等。

英美学派和欧洲大陆学派都有很多地方可以互相借鉴,英美学派长于理论,体现为哲学的、认知的和形式的语用学;而欧洲大陆学派长于实证,主要体现为社会的、跨文化的、不同文化间以及中介语的语用学。

四、从黄衍《语用学》(第二版)看语言哲学视角下的语用学研究

在语言哲学关照下,语用学取得迅猛发展。为适应这样的发展和变化,著名语言学家、新西兰奥克兰大学教授黄衍修订了他在2007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语用学》。第二版在第一版的基础上有很多变化,这些变化也正是上述语言哲学、语用学发展趋势的要求和体现。下面将针对书中变化作具体分析。

首先,对英美语用学传统下的中心论题进行补充。第二版增加了一章的篇幅来讨论指称问题。尽管该论题在语言哲学和语言学中占据重要地位,但是大多数语用学教材并未将其纳入论题范围。这一补充使英美语言哲学传统下语用学研究的核心论题更加完整。现代哲学家中,最早深入讨论指称问题的是德国哲学家Frege。他在《涵义与指称》这篇被视为意义理论发展中里程碑式的文章中区分了涵义与指称,文中指出“启明星”和“长庚星”指称相同而涵义不同。在Frege看来,一个语法上正确的表达式总有一个涵义,它提供了关于识别指称的标准。而且,理解就是理解涵义,涵义使我们能够根据其所提供的识别标准去寻找指称,即所谓从涵义推进到指称。但是,我们不一定找得到指称,虽然有些表达式有涵义,但它们实际上没有指称。而在Searle[29]和Yule[30]看来,指称是说话者通过语言形式使听话者识别外部世界的某物,因此指称是一种言语行为。

其次,如前所述,Grice的会话含意理论作为语用学理论基石之一,对语用学研究影响极大,不仅引发了一系列如新格莱斯理论、关联理论等相关研究,而且这些研究成果与Grice的会话含意理论结合也产生了许多研究成果,如优选论语用学及博弈和决策理论语用学等。这个话题的重要性在第二版中也得到了体现,尤其是书中对Horn的数量原则(Q-principle)及等级含意(Q-scalar implicature)的阐释可谓淋漓尽致,对其运用也贯穿全书始终。书中第一章介绍语用学存在必要性的理由之一,即语用学可以简化句法学,就对作者本人通过对数量原则的利用提出并系统发展的新格莱斯理论稍有涉及。第二章对新格莱斯理论作了详细介绍。第五章中巧妙地运用等级含意解释了两个方向指示词come和go的用法,即这两个词形成一对Horn等级,使用了等级中语义稍弱的go就暗示着语义更强的come不成立。第九章详细介绍了作者自己的研究成果,在数量原则的基础上简化Chomsky的约束条件B和C,即这两个条件中的代词和反身代词形成一个Horn等级,使用了语义稍弱的代词就暗示了反身代词不合适,也就是共指不成立。

再次,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争执的前提虽然是模块论,但其争论的重点是语用推理对“所言”的侵入问题(pragmatic intrusion),而这个问题又跟语义学和语用学的学科划界问题息息相关。所以,第二版在讲到语用学和语义学时,作者专门用一小节的篇幅引介了近年来语言哲学界讨论非常激烈的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这两种观点对语境相对于意义的作用有分歧。这样的分歧源于分析哲学的两个流派,即理想语言学派和日常语言学派。前者的代表Frege和Russell主张极简主义,认为独立于任何语境因素的语句就可以满足其真值条件;后者鼓励语境主义,他们认为只有在语境中,语句才能有完整的真值条件[31]。而且,第七章对关联理论和格莱斯理论进行对比时指出,关联理论和新格莱斯理论都属于语言哲学中语境主义的范畴,也为第八章专门引介语境主义作了铺垫。

此外,对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的讨论离不开对语用学和语义学划界问题的思考。在第二版中,作者用一章的篇幅来讨论和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作者多处引用Levinson的观点,并最终指出两个学科就是互相重叠交叉的研究领域。而在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之前,作者已在前文中多有暗示。比如,在第三章总结部分,作者就指出学界的一个共识:预设并不仅仅是语义问题,也不仅仅是语用问题,它要求两个学科的结合。而且,在第六章“指称”中讲到确定描述语时,作者就对Kripke关于语义指称和说话者指称的观点进行了引介[10]250。所以,在读到第八章中两个学科是互相交叉的研究领域时,读者会觉得这样的答案的确是在充分论证的基础上得出的。

最后,关于英美学派和欧洲大陆学派之间的关系,正如前文所指出的,两个研究传统最终的发展趋势就是走向融合。这一点在第二版中也多有体现。比如,第二章在介绍会话含意近年来的一些争论话题时,其中在讲到格莱斯理论中的一般会话含意和特殊会话含意,尤其是数量等级含意的本质的争议时,作者提到了三种观点,这三种观点都得到了实验语用学的验证。尽管目前尚无定论,但这些验证结果对语用学理论的构建起到非常重要的参考作用,同时还可以避免理论上的含混或循环论证等不足。第四章在谈到“不礼貌”现象时,作者指出未来十年社会语用学应该是不礼貌现象研究的主要阵地[10]151。在本章的结尾,作者指出言语行为理论的很多方面都在人工智能和计算语言学中有所发展[10]164。

五、结语

语用学在英美语言哲学传统和欧洲大陆语言哲学传统共同影响下迅猛发展。在英美语言哲学传统下,首先,语用学的核心论题得到了充实,并且每个论题的研究在不断深入的同时,受这些论题启发也产生了一些新的语用学理论,比如优选论语用学及博弈和决策理论语用学等。其次,这些传统的核心论题与其他学科结合也产生了一些新的理论,如言语行为与内涵逻辑相结合产生了行事逻辑,言语行为理论的很多方面也都在人工智能和计算语言学中有所发展。最后,语言哲学的发展对语用学和语义学的学科划界提供了理据。语言哲学中关于语境主义和极简主义争论的核心就是语用对语义内容的影响问题。两种语境主义,即温和语境主义和激进语境主义,是按照其影响程度不同划分的;而极简主义也没有否认语用对语义有影响。在这两种对立的学派间还存在着索引主义,这为语用学和语义学的互相交叉提供了更为充分的证据。在欧洲大陆语言哲学传统影响下,语用学在实证领域的研究范围不断扩大。而两个语言哲学传统的融合也为开拓语用学的研究视野创造了更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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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gmaticsfromthePerspectiveofPhilosophyofLanguage:WithaSpecialReviewofYanHuang’sPragmatics(2ndedition)

HUO Yongshou, PAN Meijing

(Faculty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Culture,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zhou 510420, China)

Pragmatics as a branch of modern linguistics has its origin in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 In contemporary pragmatics, two main schools of thoughts can be identified: the Anglo-American and the European Continental tradition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two different traditions, pragmatics has presented different pictures of development. Within the Anglo-American conception of 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 of language, some new theories of pragmatics have arisen from the combination of pragmatics with some other areas of studies; the theoretical development within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 has provided better explanations for some phenomena or notions of pragmatics. Within the Continental tradition of 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 of language, the scope of pragmatics has been gradually expanded empirically. In addition, with the convergence between the two traditions, research within pragmatics has been extended gradually, and its research methods have been diversified. Meanwhile, the formalization of various aspects of pragmatics i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has made its research more scientific.

pragmatics; philosophy of language; the Anglo-American tradition; the European Continental tradition

语用学研究:语用学与语言哲学(主持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霍永寿)

H030

A

2095-2074(2015)04-0002-07

2015-06-25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15YJA740013)

霍永寿(1962-),男,云南弥勒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语言文化学院教授,语用学博士;潘美景(1990-),女,河北衡水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语言文化学院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2013级硕士研究生。

语用学与语言哲学虽然不是语用学研究的新课题,但却是经久不衰、历久弥新的重要论题。历史上,语用学的创始人维特根斯坦、奥斯汀、格莱斯等无一不是语言哲学的大家。其中,维特根斯坦基于语言游戏的语用学研究方案、奥斯汀从哲学“描述性谬误”入手对日常语言的考察以及由此而创立的言语行为理论、格莱斯通过日常语言表意方式的观察所发现的非自然意义以及由此而引发的会话含意理论等,无一不闪烁着语哲智慧的光芒。

近年来,随着语用学研究的纵深发展,语用学对语言哲学愈加依赖,乃至于向语言哲学回归,局面变得愈发明朗,语言哲学的母学科属性显得愈发重要。这一方面是因为,随着语用学学科边界的迅猛扩展,新的现象不断进入其学科视域,如何把握和厘定这些论题的性质,语用学家需要哲学智慧的帮忙。另一方面,随着语用学研究近年来突飞猛进的推进,原有论题的性质与论题和论题之间的关系又重新进入研究者的视野。要对这些论题和关系进行厘定和阐明,也需要语言哲学的参与,原因在于:在母学科层面上,原本含糊的概念会逐渐清晰,原本不甚明了的关系会变得较为清晰可见。

收入本专题的三篇论文便是上述语用学与语言哲学关系的反映。其中,《语言哲学视角下的语用学研究》很好地展现了上述学科发展路径:基于英美语哲传统的语用学和基于欧陆语哲传统的语用学的差异与融合。研究论题的差异与分化存在的理据在于二者源自不同的语哲传统,而二者融合的原因又在于其语哲传统对意义问题的共同关注。《从语言哲学看语用学与语义学的分界》重新捡起了语用学与语义学的分界这个老问题。不过,文章对该问题的思考却是在语哲层面上展开的,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作者给出了文章的最终结论。所不同的是,文章的结论是在充分考察了近年语哲意义研究新进展、新成果的基础上得出的。与上述二文相比,《专名问题的语言哲学、语用学考察》涉及语用学研究的新课题——专名的使用。专名原本是语哲研究的传统课题,在语哲文献中,关于专名的论述可谓汗牛充栋,且历久弥新。文章概述了这一传统,但通过对专名日常使用案例的分析,作者认为,专名的指称与意义来自其使用的当下语境及其瞬间性。这一结论使专名意义问题的考察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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