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家乐班主朱云来考略*
2015-01-31张则桐
张则桐
张岱是戏曲艺术的行家里手,观赏过众多明末清初江南著名家乐戏班的表演,品鉴眼光极高。《陶庵梦忆》中有3 篇专写晚明家乐戏班的文章,张岱能以简练生动的文字写出3 个家班的特色和表演效果,兼及主人的性情,既是绝妙的散文,又是重要的戏曲史料。《朱云崃女戏》即是其中一篇,戏曲史论著多注意朱云崃独特的培养演员的方式,而对朱云崃为谁何均语焉不详,当前流行的《陶庵梦忆》注释本,对朱云崃也付之阙如,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笔者研读张岱著作和晚明文史有年,现钩稽文献,对朱云崃其人略作考证。
一
《朱云崃女戏》之“朱云崃”,其他晚明史籍均写为“朱云来”或“朱云莱”,清初邹漪《启祯野乘二集》有《朱太常传》,记其早年仕履甚详:
公名国盛,字敬韬,号云来,松江人也。少食贫,读书攻苦,中万历庚戌进士,授工部主事。管六科廊,彝人廉之。莞大工城工,节省数十万金,秋毫无染。寻榷荆州,筑别署以免地方戍守,苏商舶以繁远近去思。及行,图书数卷,行李萧然。继治南河,捐俸筑杨州露筋堤、淮安三城堤,濬清江运河六十里。已擢七省漕储道副使,先时所任众怨,清核河工金钱,岁一万七千者,至是用之将作,不烦国帑,不费民财,卒成路马湖之役。盖有泇河则滁吕二洪之险,漕不任受,有路马湖则十三溜之险,漕亦不任受,皆公力也。公去后,遂岁费千万。烈皇帝知公功,有无隳前劳之旨。[1]182
由此可知,朱云来名国盛,字敬韬,松江(现上海浦东新场镇)人,万历三十八年(1610)韩敬榜进士,早年为官清廉。天启年间任漕储参政,此时淮河、黄河涨溢,淮安段运河三十多年未疏浚,严重影响漕运。《明史·河渠志》记朱国盛疏浚通济新河的情况:
时王家集,磨儿庄湍溜日甚,漕储参政朱国盛谋改浚一河以为漕计,令同知宋士中自泇口迤东抵宿迁陈沟口,复泝骆马湖,上至马颊河,往回相度。乃议开马家洲,且疏马颊河口淤塞,上接泇流,下避刘口之险,又疏三汊河流沙十三里,开滔庄河百余丈,浚深小河二十里,开王能庄二十里,以通骆马湖口,筑塞张家等沟数十道,束水归漕。计河五十七里,名通济新河。五年四月,工成,运道从新河,无刘口、磨儿庄诸险之患。[2]1236
通济新河的疏浚,使大运河保持畅通,是朱国盛在漕储参政任上最大政绩。不仅如此,他还编撰了一部水利专书《南河志》十四卷, 《明史·艺文志》有著录, 《四库全书总目》收入存目,其提要云:“天启五年,国盛以工部郎中管理南河,创为此志。自敕谕至公移凡三十三门,于黄、淮诸水疏治事宜,颇为详析。”[3]所谓南河,即“由瓜、仪达淮安”的这一段运河。《南河志》的编撰对于保存文献、保障运河漕运畅通是有深远意义的,由此也可看出朱国盛既具备解决实际问题的才干,也有长远的眼光和规划。邹漪《朱太常传》又说:“计公在事八年,如止漕璫南来,阻浙直淮兑,皆为德于乡里。”[1]182清初松江文人曹家驹《说梦》有一则也记述了朱国盛在漕储任上的事迹:“但其輓漕时,大有造于维桑。每岁白粮北上,严禁漕艘凌压,而京卫枭旗赵思塘者,夙为松患,云来缚而毙之杖下。此等事侭有力量,何可尽埋没之。”[4]268这又体现了朱国盛处理棘手问题时的魄力和智慧。
曹家驹《说梦》记朱云来仕履云:
天启时为漕储道,当魏阉熏灼,云来籍其援引,捷升北太常。后阉败,值钱机翁当国,得免于大祸,然从此亦不振矣。[4]268
可见依附阉党成了朱云来人生的拐点,天启末年正是魏忠贤势焰全盛之时,大明王朝的实权掌握在一个太监手里。朱国盛通过阉党奥援快速晋升至太常寺卿,官级为正三品,而他原来的工部郎中是正五品,连跃了四级,在当时的官场应该比较引人注目。崇祯二年(1629)钦定逆案,将阉党官员分为首逆同谋、结交近侍、结交近侍次等、结交近侍又次等四类,朱国盛属于第四类,在逆案中罪行最轻,这与当时的首辅、同乡钱龙锡的保护有关。既入钦定逆案,官职自然丢了,只好回到老家闲居,如按朱国盛的才学和能力,他的仕途应该大有作为。他升官的念头过于急切,又处在魏忠贤一手遮天的形势,依附阉党成了实现目标的唯一选择,有才干而功名心切的士人往往会在这样的关口走错了路径,曹家驹说: “夫云来托足权门,诚不自爱。”[4]268遗憾之中包含惋惜之情。而邹漪《朱太常传》则认为是钱龙锡为庇护门人而诬陷朱云来致其落职闲住,目前还没有其他文献可以证明。朱国盛在老家新场镇街中心建了一座“三世二品”坊,表彰其祖父朱镗、父亲朱泗和他自己均官至二品,牌坊额题“九列名卿”,左右分别题有“七省理漕”、“四乘问水”,可见他对自己治水的政绩和贡献颇为自负。
二
朱国盛回到松江闲居以后,在横云山下构庄园,与董其昌、陈继儒过从甚密。晚明时期松江画风浓厚,朱国盛爱好收藏,并精于绘事,董其昌题其画云:“敬韬作米虎儿墨戏,不减高尚书。”[5]191可见朱国盛擅长用米芾父子的笔法作山水画。董其昌《题横云秋霁图与朱敬韬》说: “敬韬韵致书画,皆类倪高士,故余用倪法作图赠之。”[5]191将朱国盛与元末画家倪瓒相提并论,这是对朱国盛很高的褒奖,董其昌眼里倪高士与真实的倪瓒恐怕是有很大的距离的。除《南河志》外,朱彝尊《经义考》卷二百六还著录朱国盛著有经学著作《拜山斋春秋手抄》十二卷,展现了他学术文艺又一方面成就。朱国盛家居后,与松江知府方岳贡也交谊甚笃。方岳贡在松江知府任上主要政绩之一是修筑海堤,《明史》本传云:“郡东南临大海,飓潮冲击,时为民患,筑石堤二十里许,遂为永利。”[2]3655朱国盛是水利专家,方岳贡在决策施工过程中应该得到朱国盛的帮助。
松江是富庶温柔之乡,对于像朱国盛这样仕途失意而家资豪富的文人来说,最大的娱乐莫过于钟情声伎。年老渔色几乎成为晚明江南文人的嗜好,大名鼎鼎的董其昌61 岁纵使儿子和家奴捣毁同里陆兆芳私宅,霸占陆家使女绿英,激起民愤,导致松江民众烧毁并抄掠了董宅。朱国盛在年老渔色上与董其昌有同好,邹漪《朱太常传》说: “公归后,惟纵情歌舞,放迹林泉,以老其身。”[1]182他家中有家乐戏班,戏班里的女演员就是他的姬妾,曹家驹《说梦》记朱国盛家居之事云:
家中唯以声伎自娱,而郡中后辈好讥议,有张次璧者,名积润乃七泽公名所望,字叔翘,辛丑进士,官至山东右藩之子,七泽公最善音律,次璧亦以家学自负,乃作一传奇,名曰《双真记》,生名京兆字厂卿,张盖以自寓也;旦名惠元霜,净名佟遗万,佟者,以云来为东乡人;遗万者,谓其遗臭万年也,诋斥无所不至。云来大恨,讼次璧于官,而七泽公不胜舐犊之爱,力辨其诬。陈眉公起而解纷,致一札于当事,请追此板,当堂销毁,置此事于不问,而持议者并谤及眉公矣!后云来殁,其子欲跻乃父于乡贤,时论哗然,传檄旁午,为鸣鼓之攻,事遂中寝。[4]268
朱国盛居家的声色之娱,必然十分张扬,以致引起张次璧作《双真记》传奇来讥讽他。这种方式也是晚明松江的特色,董其昌捣毁陆兆芳私宅霸占使女绿英后,有人将此事演为《黑白传》词曲,由盲人在城内歌唱。张岱《朱云崃女戏》写其好色之状:
且闻云老多疑忌,诸姬曲房密户,重重封锁,夜犹躬自巡历,诸姬心憎之。有当御者,辄遁去,互相藏闪,只在曲房,无可觅处,必叱咤而罢。殷殷防护,日夜为劳,是无知老贱,自讨苦吃者也,堪为老年好色之戒。[6]
《陶庵梦忆》中所记人物多有品节可议者,如阮大铖、刘光斗、范允临等,张岱多肯定其才艺,极少正面诋斥,上述文字在《陶庵梦忆》中算是一个特例。张岱亲自观赏过朱国盛家班的演出,对其教戏方式颇为称赞,而朱云来老年好色的表现给张岱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忍不住在文章中讥嘲一番。
朱国盛的家乐戏班在明末江南颇负盛名,汪汝谦拥有豪华的楼船,逍遥于西湖山水之间,他认为:“女乐之最胜,惟茸城朱云莱同卿、吴门徐青之中秘,两公所携,莫可比拟。轻讴缓舞,绝代风流,共数晨夕。”[7]关于朱国盛家乐戏班的演员培养和表演情况,还是张岱《朱云崃女戏》叙写最为详明:
朱云崃教女戏,非教戏也。未教戏,先教琴,先教琵琶,先教提琴、弦子、簫管,鼓吹、歌舞,借戏为之,其实不专为戏也,郭汾阳、杨越公、王司徒女乐,当日未必有此。丝竹错杂、檀板清讴,入妙腠理,唱完以曲白终之,反觉多事矣。西施歌舞,对舞五人,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曾挠摩地,扶旋猗那,弱如秋药。女官内侍,执扇葆璇盖、金莲宝炬、纨扇宫灯二十余人,光焰荧煌,锦绣纷叠,见者错愕。[6]26
朱云来的家乐戏班重在演奏和歌舞表演,戏曲只是其组织演奏和歌舞的媒介。所以他在教习演员时,非常重视基础乐器的训练,他的家伶在唱戏之前都能熟练地进行管乐、弦乐的演奏,这在当时的江南家乐戏班中是比较特殊的。当然,要达到较好的效果,必须精心挑选演员,不惜重金加以培养,在这些方面,朱云来是花了本钱的,所以他的家班的演唱和伴奏都非常精彩。并且女伶舞姿曼妙,道具华丽排场,色彩眩目,给观众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张岱评戏赏戏的眼光颇为挑剔和严苛,能得到他的赞许,足以说明朱云来家乐戏班的艺术水平不同凡响。朱云来显然对自己的家班颇为自负,张岱用他最擅长的白描笔法予以刻画:“云老好胜,遇得意处,辄盱目视客。得一赞语,辄走戏房,与诸姬道之,佹出佹入,颇极劳顿。”[6]26寥寥几笔,一个自负而急待客人称赞,得到称赞又神秘兮兮奔走告知女伶的朱云来神形毕现,张岱的文笔真是无与匹敌。
三
崇祯十一年(1638)七月,复社文人在南京联名发布《留都防乱公揭》,将阉党阮大铖驱逐至南京城外牛首山,江南各地也纷纷响应,不断出现声讨阉党的檄文。崇祯十四年(1641),松江民众发布了声讨朱国盛的公檄,祁彪佳这一年的日记《小捄录》对此事有如下记载:“晚得陈轶符书,示以云间讨朱云来公檄,且索朱云来前日评陈公祖书,予以付祝融回之。”[8]124此时陈子龙任绍兴推官,松江发檄公讨朱国盛显然与他有关,以致于朱国盛有专门攻击陈子龙的书信。这一年江南大旱,《小捄录》六月十六日又记:“得陈卧子公祖书,言三吴苦旱,云间抢攘。杨方壶、姜神超首被其毒,富家不可指屈也。方禹修斩三人乃少定。”[8]1254可见此时松江的富室受到灾民的冲击,形势相当混乱,象朱国盛这样家资豪富、行事又颇为张扬且有阉党身份的士绅必然会引起民众的注目。虽然有知府方岳贡的保护,朱国盛在松江还是呆不下去了。他带着他的家乐,坐着豪华的游船来到杭州西湖,逍遥于湖山之间,过着在外人看来象神仙一样的生活。祁彪佳《与方禹修》即说:“朱云老轻舫平舆,往来湖山之胜,已是尘外仙人,世俗毁誉,又安足问!”[8]2271这里的“世俗毁誉”,即指松江声讨朱云来的公檄。朱国盛避难西湖期间,主动向祁彪佳示好,多次写信给祁彪佳,其嘤嘤求友之意甚殷。祁彪佳《林居尺牍》有两封写给朱云来的信,先看第一封《与朱云来》:
仰惟老先生台台,道先知觉,望系苍生,杖履所至,两峰三竺,可作东山。寓忧时于游赏,蕴雅抱于林泉。乃如私谫劣无似,过叨注存,自引病以来,三蒙惠问,云天气谊,更非世俗可几。铭佩五中,毋敢斁也。咫尺台光,仅衣带为阻,乃多病之躯,复为家冗所绊,不能追随台驾,吟啸湖山。而陋室荒村,又无堪邀长者车辙,惟有翘望紫气,益深瞻恋。而歉仄之念,亦不禁摇摇于方寸矣。不腆芹将,聊申鄙怀,伏气台慈垂鉴。外附复方禹修一函,敢烦从者,临楮可任驰注之至。[8]2265-2266
祁彪佳以非常委婉的方式述说自己既不能到杭州与朱国盛晤面也不便邀朱国盛到绍兴,他怕遭到清流的讥议。虽然他对朱国盛的处境颇表同情,没有公开朱国盛攻击陈子龙的信,希望息事宁人。祁彪佳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代表越中士人的政治立场,他们与当时的清流是有距离的。不久以后,又有第二封《与朱云来》:
私拙陋无似,动与世违。年来惟剔石疏泉,浇花种竹,觉农圃生涯,差不寂寞。每念向日待罪名邦,千諐万戾,自惭自歉,然亦付之邯郸一枕矣。慕闻老先生台台东山雅望,西园名硕,时以平舆轻舫,往来湖山之间。翘望紫气,如在蓬瀛。私秋初亦曾涉迹西泠,近以贱体多病,长卧萧斋,遂不能奉瞻芝范,消此鄙吝。枫林如醉,永系遐思。寒居衣带一水,有东道之礼,乃契阔此如,而云霞熣燦,俨焉先之,则私何以赎疏节之罪耶!台贶叠颂,至今尚佩镌于肺腑,九首附壁感刻,总非笔舌能宣也。方禹修才品绝世,十年不字,益励坚贞,当今人物,岂能与肩背相望,此真大江以南第一保障。以公论之归服如此,节铖当在旦暮。若用之西北,虽左宜右有之才,无所不可,然安若就熟驾轻之为妙哉!平居与家岳屈指贤豪,每怀推毂,若边才之举,则非私意中语也。具有复函,容日附之记室。率尔布谢,不尽所怀,临楮可任驰注之至。[8]2272
朱国盛听说祁彪佳生病,从杭州派人馈送礼物并致问候,此为祁彪佳答谢之信。信中又一次说到他因病不能招待朱国盛,可以想见祁彪佳下笔时的谨慎。信中还谈及与松江知府方岳贡共事过,辞官家居期间和方岳贡的往来书信不断。他高度称赞方岳贡的才干,当时有传闻说方岳贡要被调至西北边境,而祁彪佳则认为方岳贡继续留在江南担任要职更能发挥他的作用。方岳贡是朱国盛、祁彪佳的朋友,朱云来在给祁彪佳的信中应该也提到方岳贡的升迁,故祁彪佳有此陈说。在崇祯十四年这样的多事之秋,不管是放废多年的阉党成员,还是辞职家居的官员,尽管各自的目的不太一样,他们均对时局十分关注,因而也格外注目能够维系政局的他们的友人的政治前途。前一封信里祁彪佳说朱国盛“寓忧时于游赏”,其端倪于后一封信有所流露。
明清易代之际朱国盛仍存世,谈迁有《虞山毛子晋邀高硁斋相国、朱云来太常同徐元叹、释石林夜泛月》七律:
夕阳花坞锦霞明,罗绮随风烟树平。杂坐攀荆人万里,乘流飞羽月三更。德星相聚瞻台斗,紫气初来散玉京。千古信陵能结客,毛公转重此时情。[9]
此诗作于清顺治二年(1645),谈迁时为高弘图幕僚,上年十月初六,高宏图辞去弘光朝大学士职,“初,弘图家甚富,山东遭乱后,纤屑无存,惟一幼子自随。欲侨常熟,不果,寄栖吴门僧寺,幼子附读村馆。已,迁之会稽。”[10]此诗为高宏图、谈迁至常熟受到汲古阁主人毛晋邀请月夜泛舟尚湖而作。朱云来亦受邀而至,陪客有诗人徐波、僧人释石林。他收藏有不少珍贵的字画,他与毛晋的友谊应该建立在他们对收藏古书、字画的兴趣上。邹漪《朱太常传》说朱云来“丙戌卒”[1]182,可见他卒于清顺治三年(1646)。
朱国盛是有政治才干的士人,早年管理漕运、疏浚运河颇有政绩,因依附阉党而快速晋升,亦由此而被列入钦定逆案,过早结束了政治生命。家居期间以家乐自娱,他的家伶以擅长演奏和歌舞表演而蜚声江南。他的奢华张扬,老年渔色的生活方式引起松江士人和百姓的不满,以致发布公檄进行讨伐。朱国盛应该是一位毁誉参半的士人,他的人生经历、生活方式体现了鲜明的明末时代特色,他的遭际也折射出明末江南复杂的政治生态。
[1]邹漪. 启祯野乘二集:卷六[M]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41 册. 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2]张廷玉,等. 明史[M]. 长沙:岳麓书社,1996.
[3]永瑢,等. 四库全书总目:卷七十五[M]. 北京:中华书局,1995:65.
[4]曹家驹. 说梦[M]四库未收书辑刊:拾辑第12 册. 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5]董其昌. 画禅室随笔[M]尚辉. 松江画派. 长春:吉林美术出版社,2003.
[6]张岱. 陶庵梦忆·西湖梦寻[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6.
[7]汪汝谦. 西湖纪游[M]春星堂诗集;卷五。《丛睦汪氏遗书》本.
[8]祁彪佳. 祁彪佳文稿[M]. 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
[9]谈迁. 谈迁诗文集:卷一[M]. 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56.
[10]计六奇. 明季南略:卷二[M]. 北京:中华书局,2006: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