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 传奇手风琴 音乐追梦人
2015-01-23郑婷
郑婷
在第55届柏林电影节上获得银熊奖,由顾长卫执导的电影《孔雀》里,自始自终都有一些哀伤的手风琴贯穿始末。同样的,在《山楂树之恋》中,这忧郁感伤的手风琴声再次讲出了一段感伤动人的故事。这些让人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忘怀的音乐正是出自我国著名手风琴演奏家杨帆之手。
杨帆笑称自己像个不太善于表达的老男孩,能和他对话的只有手风琴。为了能让自己更好地打开心扉,诉说自己的故事,我们特意在演播室播放起了几段杨帆的演奏片段。这次专访,也让我们更加走近了他。
手风琴是一生的情感寄托
手风琴这件乐器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成为了儿时的记忆,成为了一个时代的代名词,它的琴声让听者勾起最美的回忆。而在杨帆的演奏下,手风琴不仅仅让人追忆过去,更能让听者在似乎熟悉的声音中找到时代感和时尚的音乐元素。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杨帆出生在一个艺术家庭,父亲是第一批受到苏联艺术影响的音乐家,才华横溢;母亲则是主持人,是一位温秀典雅的大家闺秀。儿时的音乐记忆就像黑胶唱片中古朴永恒的旋律,一遍遍地在杨帆心里旋转。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场举世闻名的浩劫改变了杨帆家的生活,留美归国后办教育的祖父被扣上了文化特务的帽子,连带着父亲被发配到大西北的宁夏。音乐家的父亲成了钳工,备受生活折磨的母亲也几乎精神崩溃。
在这场变故中,音乐成了少年杨帆的全部精神慰藉。由于父亲不愿意他继续涉足音乐领域,他就偷偷跟随父亲的朋友学习小提琴,又跟随父亲的学生学习手风琴。这样的偷艺经历成了杨帆最大的快乐,奏琴也成了他宣泄苦闷的最好方式。“我从小就受我父亲的影响,喜欢古典音乐,喜欢手风琴。但是实际上最初的时候,我父亲是不愿意我从事艺术这个行业的,因为在那个年代,大家都觉得艺术家庭的情况会不好。所以,我父亲他更希望我成为一个工人。”杨帆接着告诉我们,很偶然的一次,他在屋里用手风琴拉着来自朝鲜的《血海》,悲歌中蕴藏的希望和斗志最终打动了在屋外干活的父亲。为了不让这份敏感的艺术表现力就此泯灭,父亲终于同意教他拉琴。
杨帆还和我们分享了另一个小故事。早年的他曾当过舞蹈演员,在宁夏歌舞团的时候就开始跳舞。由于当时杨帆的家庭条件比较差,对生活细节也并不怎么挑剔,所以在练完舞蹈基本功后,大汗淋漓的他回来就直接用冷水冲澡,造成了关节的严重损伤。之后,杨帆的关节就经常水肿和疼痛,自然告别了舞蹈生涯。“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和手风琴有一种缘分吧。”杨帆笑着说。
1978年,杨帆正式入伍至兰州军区空军文工团担任手风琴演奏员。1981年退伍后进入天津音乐学院手风琴专业进修,1984年又到四川音乐学院钢琴系手风琴专业就读。他在校期间就已经崭露头角,不但连年获得院级优等生奖学金和优秀共青团员的称号,更提出了技术的综合性、音乐的综合以及音乐和人的关系这些在当时颇具争议性的问题,毕业后留校任教,开始了多方面的艺术探索和教学实践。
有人说,杨帆是具有魔力的演奏家。那是因为他在手风琴音乐领域的天分,使他摆脱了国内落后教育理念的束缚,在自己如痴如狂终日沉浸的手风琴演奏中,领悟出与世界性前沿水平保持同步的演奏理念。他培养出来的学生更是成绩斐然,在四川“华西杯”手风琴竞赛中,他的学生几乎囊括了一、二、三等奖的全部奖项。他用自己对音乐教学独特的解释和领悟,通过长期的潜心钻研,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成体系的教学方法,慕名而来的学生络绎不绝。可是他自己却说,技术方面是最简单的,真正的音乐表现的是经历,“人们更喜欢的是我用音乐传达给他们的情感。”
永不泯灭的“红色记忆”
“我的音乐能让人们哭、让人们欢笑。在我看来,手风琴、钢琴,包括声乐,对我来讲都是一样的,它只是一个表现手段、一个工具。我只是借助它传达了我内心的情感。”杨帆说,几十年来,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宅男”,惟一愿意与之对话的,就是音乐。
手风琴,作为一种参与性非常强而又携带方便的乐器,在中国革命乃至和平建设的很长一段时期内,曾担任过重要的角色。前线战壕、边关哨卡的慰问,厂矿企业的集会演出,都有它极富艺术个性的演奏。然而,随着社会变革带来的多元化的文化选择,时至今日,音乐舞台上已鲜见手风琴的身影,不少手风琴演奏者也退出了演奏舞台。面对这种变化,痴迷于手风琴演奏艺术的杨帆却不轻言放弃。他认为,每一种音乐载体都有着它独立存在的艺术个性。但是,作为反映表现人们社会生活和情感思想的音乐载体,也必须与时俱进,去努力适应变化的时代和人们的欣赏口味,不能封闭在自我的狭小天地里,割裂与其它器乐及艺术门类之间的联系,固步自封,表现手法老套,导致听众的流失。“如果没有一种方式可以把手风琴和现代音乐形式完美地结合起来,那么我愿意去尝试去创新。”杨帆说。
1991年,杨帆在四川省电视台和台湾电视台联合举办的艺术比赛中获手风琴演奏奖。1992年台湾电视台为他专门录制了扬帆手风琴独奏乐曲专题节目,使他成为被介绍到台湾的第一个大陆手风琴演奏家。同年,应英国有关方面邀请,在上海举办了首场个人独奏音乐会,并得到赴英国、澳大利亚举行音乐会的邀请。
1994年,在北京音乐厅举办的“杨帆手风琴交响音乐会”大获成功,杨帆打破了陈规,成为了中国第一位与交响乐队合作演奏的手风琴演奏家,这圆了他多年来所构想的手风琴与交响乐合作的一个梦想。
杨帆告诉我们:“1992年,中国开始搞市场经济,国家不会像原来一样去支持古典音乐家了。1994年的时候,我从朋友那筹到了8万块钱,这在当时可不得了,就在北京音乐厅开了我首场手风琴交响演奏会,这在1949年后是破天荒的事。之前交响乐团里虽然也有手风琴的位置,但都是伴奏。那次演出我突破了很多形式,比如我和女高音歌唱家一道合作托斯卡的《为艺术为爱情》,那是卡拉斯最著名的唱段。”
之后,在顾长卫执导的电影《孔雀》和张艺谋的电影《山楂树之恋》中,杨帆都参与其中的电影音乐创作,给予了电影故事更加丰盈的生命。他说:“这两部电影有相通之处,两个旋律展现的也都是‘文革年代的调子,那是种压抑状态下的对理想和梦想的渴望。就拿《山楂树》来说,这首苏联歌曲曾被斥为‘黄歌,是‘封资修的东西。因为那是个禁锢人性的年代,特别是性禁锢,而手风琴特别适合表达忧伤、哀怨的情绪,如泣如诉。所有乐器里手风琴是和人声最近的,又是最贴近你的身体的,就贴在你的胸口上。”而随着两部影视作品的扬威国际,杨帆和他的手风琴也开始受到专业领域之外的更多关注。
2013年10月3日,“我为琴狂——杨帆手风琴独奏音乐”在北京保利剧院举行。作为呈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64周年的特别礼物,杨帆再次与保利剧院联手,用独特的历史叙事手法,再现中国历史进程中手风琴发展的红色往事。早在2012年,杨帆在全国十六个城市举办的手风琴全国巡演音乐会,成为建国以来反响最大、规模最广的手风琴巡演第一人。他的手风琴巡演,也让观众赋予他“高而不贵,文化亲民”的美誉。
“有人认为,手风琴在今天已经过时了,其实我认为这是一种误读。如今音乐艺术门类很多,喜欢手风琴、弹手风琴的人很少了,但手风琴的声音是无可替代的,尤其是对于中国人来说,对手风琴独有一种情愫,它能唤起我们的怀旧情结。观众并没有忘记手风琴。”杨帆认为,手风琴演奏一定要与时俱进,以获取生命力,赢得观众和市场,“关键是创作、教育和演出要跟上。”所以在演出曲目的选择和编排上,杨帆既会偏重古典音乐,同时也不排斥流行音乐和民歌名曲等。在演奏中,他再对这些作品进行二度创作,将舞蹈、歌唱和自己的理解和体悟融入其中,人琴合一。
将手风琴之声传播四方
认识杨帆的人都知道他有着双重身份:一为音乐家,一为海帆酒吧总经理。“东有三里屯,西有海帆”,可见他的酒吧在京城中占据着何等地位。不过,杨帆对于经商似乎非常漫不经心,用他本人的话说:“经营酒吧只能算副业,音乐才是我永远的主题”。
除了音乐,杨帆同时也积极致力于公益慈善事业,近年来义举多多,倍受赞誉。他说:“一个艺术家首先是人品上要真诚、善良,同时他一定要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我们的成长过程是这个国家给予我们的,那么现在我们也应该尽可能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去帮助更多的人。”2008年,杨帆在自己的酒吧举办“川籍在京艺术家为汶川灾区募捐义演晚会”,将近50万元全部捐赠绵阳和北川。同年6月,应意大利、法国大使馆之邀,杨帆作为惟一一名中国艺术家参加为地震灾区的赈灾晚会。作为中国文联志愿者小组成员之一,近两年来,他又向贵州、甘肃陇南、青海玉树等地捐赠20台手风琴。
从2013年开始,杨帆又在免费为一名盲童传授技艺。“这个孩子13岁,刚来到我这里时,抱着一台破旧的手风琴,但她非常努力,進步很快。她每天早上4点起床练琴,每次演奏时,脸上绽放着光彩,这是她心灵的眼睛。”杨帆说。目前,他正在发起“杨帆音乐基金”,今后打算为偏远地区的孩子们做点事情,帮助他们实现音乐梦想。
几年下来,杨帆对公益事业也有了自己的理解,他说:“公益不是说我站在一个高度要去帮助别人,好像就显示出自己的一种爱心。我觉得公益实际上到最后的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我自己也有特别弱的时候,我也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那么公益实际上就变成了一个相互帮助的过程。公益能体现出人与人之间一种关怀和爱。”
有人说,杨帆是情绪化的疯子,但那其实是为了能够和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手风琴音乐。他会游走于街头激情演绎,让艄公都为古典音乐停渡迷恋,让广场的路人聚集,如痴如醉的欣赏,以致招来警察干涉予以疏导。在“海帆酒吧”,人们经常可以听到杨帆倾情的表演。
“现在我们这个时代太缺乏的是这样一种人,他们不断地在实现着自我超越,他们不仅仅满足于物质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还在想着自己的梦想,为这个国家,为人们做一些事情。或许这样的生活很累,道路会很艰辛,但我始终坚信会有这样的力量,而且力量会逐渐强大起来。我也希望用我的微薄之力成就更多的下一代,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支队伍当中来。”杨帆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夙愿。
这就是杨帆,一位将自己全部炽热情感都倾注于手风琴演奏的音乐家,一位不爱固步自封、勇于探究音乐教育问题的教育家,一位愿把毕生的点滴都回馈给国家和社会的真性情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