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诗人
2015-01-23周彬
周彬
有的人逝去,很快被人忘记。有的人逝去,时常被人想起,逝者的模样,相处的时光,每每让人念及,不忍释怀。
有的诗人逝去,人们只记得他的诗歌。有的诗人逝去,却愈加鲜活,你会想念他,如同影子一样,在你心里弥久不散。
他是诗歌的魔影,在已经看不到樟子松的地方,仍然四处游荡。
他喝有情有义的高度数的浓浆,抿着嘴唇,沿着酒杯旋转,然后一口吞下,眼睛眯成一条缝,在镜片后快活地眨动。每一杯,都是诗歌,都是人性。
诗歌与烈酒,铸造了一个大森林的诗人——刘宏义。
初识诗人,三十年前。那时写诗的人不多,诗人光鲜,我知道有个诗人刘宏义。
我复员,年复一年的寂寞、膨胀、发疯,树叶野草头发胡子不停胡撸,终于下决心找报社编辑发表。那时认识了两个女编辑,如今也是一个远逝,一个远去。刘宏义在印刷厂,后来到了副刊部。接触后,一直交往。大概四五年过去,我调入杂志社,工作之便,彼此接触机会更多。那年副刊部编辑一部《森林诗》,在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副刊部主任打电话,刘宏义专门跑来找我,拿走了一首诗,收在那部诗集里。
说起来,那些年写的大块小块的东西,大多在副刊部发出,至今感谢他们。
诗人与酒,密不可分。酒好,也不好。
记得有一年,获了一个奖。一位诗人兴致大发,让我请客。我住一楼,平房。招待诗人们,一下子来了五六位,找谁来,由诗人官员安排,我只管招待。那天风头不在刘宏义,在那些诗人官员身上。
夜奇黑,刘宏义与另一位诗人在院子里凉快。出去陪聊,刘宏义没说一句话,对面站了一刻,拍过我的肩头,折身又去喝酒。站在暗夜下,到底也没明白他的意思,也来不及多想,照顾酒局。酒醒后再想想,他是亢奋型,一反常态之举,难以理解。仔细琢磨,他绝不是那种诗人嫉妒症,真正的朋友,不需要语言,好的语言在他的诗中。
那晚的确,诗人们昏天黑地。
多年后的确,有一半的诗人不在了。
去图强林业局写报告文学,与他不期而遇。他是为报社采访。我们一起合影,成了唯一的纪念物。采访间隙,他还在咂摸诗句。诗人,纯粹,嵌在骨头里的执著。
九十年代初,大山水,全境暴发。宣传部组织各界报告文学写手十二人,其中有他,分赴各县区局,采访抗洪救灾。原以为他只写诗歌,采访回来统稿,毫不逊色,功力乍见,方知他的才华被诗歌完全遮掩了。十余万字的报告文学,经当时的宣传部长、杂志社主编、迟子建三人定稿后,在报社连载,杂志社出版专刊,收入黑龙江省作协《难忘的1991》一书。看到这本书,还想着他当时艰苦的采访过程。
诗人重病,好久不再写诗歌。单位照顾他,给他一份轻松的工作。有了闲暇,他却重操诗歌。这个阶段的作品,似乎与生命有关,厚重有力,颠覆性地刷新了诗人的面孔。
我们居住的两个小区紧邻,闲下来的他,经常去路边散坐,间或参与打牌。一旦碰头,免不了聊上几句,互相叮嘱,有机会一起坐坐,却一直没有再聚。
家母生病住院,没有床位。想起他,打他电话,让他想办法,他有亲属在医院。他让我第二天等他电话,却一直没有回复。再打,一直不接。
没多久,朋友相聚,有人告诉我,他去世了。惊愕万分,详细问及,事情就发生在那次打电话的时间。
一个诗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在这个秋雨缠绵的夜晚,想着他的模样,他的真挚与豪放……
落寞,至极。
不知该做些什么,就去读几句他的诗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