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大埔元洲仔大王庙看香港海神信仰的变迁

2015-01-21王巧玲

关键词:大埔海神王爷

王巧玲

(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中文系,浙江宁波315100)

从大埔元洲仔大王庙看香港海神信仰的变迁

王巧玲

(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中文系,浙江宁波315100)

香港自古以来是一个滨海地区,海神信仰氛围非常浓厚,但以海神命名的庙宇 却不多见,随着时代的发展,香港民众已经很少向神灵祈求保佑航行安全,海神信仰在香港的生存状态已经改变。本文以重新修葺的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为切入点,分析了海神信仰在该地区的信仰基础,认为当今海神信仰虽未消亡,但在信众间的影响点已经发生了转变,从最初的护佑海上航行安全,转而成为护佑一方的神明,进而成为新时代民众精神和社会组织的纽带。

香港;海神;大王庙

2015年4月笔者应香港儒释道功德同修会的邀请,前往香港做了一个短期的考察。考察期间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的一个神像引起了笔者的浓厚兴趣,此大王庙主殿设有三尊神像,中间供奉大靖王神像及两名随从,左边为海神神像,神像手持一船桨,右边是一位手持神鞭、脚踏黄犬的神明。众所周知,香港是一个沿海城市,从有人类繁衍到1840年期间,香港一直都是一个小渔村,1842年以后香港现代经济才开始发展,直至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香港民众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其经济文化生活都围绕着海洋进行,海神信仰无疑会非常浓厚,但是在我们行程安排所见到的众多神明中,鲜有海神的影子,见得更多的是神通广大的妈祖、北帝等神明,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海神塑像还是第一个,神像手中有一柄船桨表明他的身份是海神。但是即便如此,大王庙的偏殿还是有一尊露天天后石像,这尊天后圣像是从福建恭请过来的,工程造价四百多万元,只不过因为在大王爷地盘,妈祖为客,所以妈祖要屈尊被供奉在侧殿。妈祖是由人变神的人造海神,手拿船桨的是原始海神,坐镇主殿的大王爷是护佑一方土地的保护神,即海洋生产行业神。这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在香港这个海洋社会中,海神信仰是否仍旧存在?它在香港的神灵谱系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在当今时代和社会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本文拟以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为切入点来对上述问题进行探讨,就教于方家。

一、大埔元洲仔大王庙的存在形态和信仰诉求

众所周知,香港是一个滨海地区,很早就开始了各项围绕海洋的生产与生活活动。从考古遗址发现可知,远在六千多年前,香港地区已经有先民活动,先民的活动范围多是位于沿海海岸的沙丘、小山岗或内陆的小溪边。在东龙岛、蒲台岛、港岛石澳大浪湾及黄竹坑、大屿山石壁、长洲、西贡西洲、龙虾湾八处,均发现先民的石刻,且这些石刻疑为先民的图腾文化,其他山麓上也刻有石圆环多处。当时先民多有耕种畲田的遗迹,还有祭祀神坛一处。可以推测,当时先民的祭祀和图腾主要是为了祈求生产和生活的安全。

考察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所在的大埔地区的发展历史,也大致可以追溯至唐代(公元618—1907年)。当时的大埔名徽州刀,为採珠重镇,更有驻军8000人。宋代以后(公元960—1127年)外族入侵,战火连年,中土居民南迁,部分迁至现在的新界,大埔居民日益增加。古时大埔原名“大步”,地方荒芜,林木茂密,猛兽集居,危及居民生命安全,故称之为“大步”,以取其趋吉避凶之意。

五代时候,香港大埔海至大嶼山一带沿海地带,皆为重要的採珠场所[1],称为“媚川池”,大步海即大埔海,今称吐露港。南汉主刘长曾在这个地方设置媚川都,派兵两千驻守,并招募专户採珠,这些专户以採珠为业,“于海镇募兵能采珠者二千人,号媚川都,每以石缒系兵足,入海五、七百尺,多溺死。久之,珠充积内府;焚爇之后,尚余美珠四十六瓮。”[2]30可知,由于工作时令让採珠者用石头拉着身体下沉,这种工作方式太为落后,所以淹溺死者甚众,宋初,皇帝以此举害民,遂下诏废媚川都,并令罢採,元代也有士人上书《上宣慰司采珠不便状》中提到:“善没水者皆采珠,何必置三千兵于此,驱人于死地,不得不以军法从事也。夫珠生于蚌,深在数十丈水中。珠之所聚,必有恶鱼、水怪以护之。取之之法,引石缒人而下,欲其没水疾也;没水者采捞蚌蛤,或得与不得,而气欲绝者,即掣动其绳,舟中之人疾引而出之,稍迟则没水,七窍流血而死。或值恶鱼、水怪,必为所噬,无所回避;而况刳蚌逾百、十,得珠仅一、二乎!且珠池本处蛋蛮,日与珠居,而饥寒蓝缕,甚于他处。贫民不采珠以自给者,畏法故也。”[3]479可知,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香港沿海一带的人们大多以海洋产业为生,在人力比较落后的时代,唯有寄希望于神灵保佑,故滨海地区海神信仰流行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坛的设置历史悠久,从有记载可知,最初由赤由尾乡的村民建碑祭祀,原设于元洲仔山之北面,仅树一碑(约1881年)以表敬如神在。一百多年前,再由苏、李、徐、钟、石等五姓渔民父老,发起募捐,择吉迁移到现在这个位置奉祀(今元洲仔山,吐露港公路侧)。该地大帽山、八仙岭呈双龙吐珠局,元洲仔岛为吐露之龙珠,此亦吐露港之得名由来。想当初,或许五姓渔民赖神明庇佑,争相信奉,遂选迁附居,先以船作屋,复搭建水上棚寮,至船棚鳞次接被,村斯成矣。地得贤而兴里,以仁为美,元洲仔村既成,咸觉沐恩,善男信女秉烛焚香共祀神恩。如今,虽然此地香港居民虽已大多不再以捕鱼为业,但对于大王爷的信仰却没有改变。大王庙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祭神场所,而是村务中心,继续处理五姓的有关村务,负责神诞策划等活动,成为一个公共联结的纽带。每年农历二月初五、二月十五、二月二十五为王爷宝诞,善男信女,秉烛焚香,共祀王恩,祈求风调雨顺,物阜民康。

二、香港海神信仰现状

目前有关香港海神信仰的研究不多,大部分是围绕着天后信仰展开的,如陈燕的《天后信俗在香港的传播及其对海外的影响》中提到“香港和广东沿海各地一样,人们最初普遍崇祀的海神是洪圣王,后来也拜祭北帝、水仙、天后……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及时代的变迁,其他海神的影响日渐式微,唯有女神天后步步高隆,独占鳌头。”[4]因此文章对天后信仰在香港的缘起及演变展开了论述,提到“香港全境约有九十个大小不等的天后庙,其中建于宋代的两座,建于现代的有八座,未能确定时代的十五座,而肯定建于清代的竟达六十五座之多。”[4]并对这些妈祖庙一一列表分析。肖文帅的《探究香港民间水神信仰的源流》则将天后、北帝、谭公、洪圣、龙母等统称为水神,分析了他们在香港流传的地理渊源、历史渊源和宗教精神等。[5]可知,除了对妈祖信仰的热点关注之外,学界有关海神信仰的研究并不多见,也鲜有海神信仰现状的描述,现代社会中,人们似乎已经很少从海洋的角度、从海神原初的职能等角度来考虑问题了,学术研究的趋势也反映着社会现实的变迁,确实,在香港现代社会原始海神信仰及海神职能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取而代之的是职能广泛的天后等人造海神信仰。

(一)原始海神信仰渐趋消亡

海神,顾名思义,即海洋之神或海洋里的神,属于原始自然崇拜的一种。海神最初是原始海洋崇拜,后来逐渐发展为四海海神,再后来随着人格化的发展,海神发展为具有人的形象的神灵,再后来,随着民众诉求的增多,一些神格比较高、职能范围比较广的人造神明如妈祖等兼任了海神保佑航海安全、保佑捕捞丰收的职能。原始海神的地位逐渐降低,时至今日,香港原始海神信仰确实没有人造海神天后、北帝那样兴盛,香港以“海神”命名的庙宇也不多,仅有的几座如石澳泳滩旁的海神庙、香港仔程度道与兴南宁街交界处的海王大神庙、大嶼山大澳的二澳新村的海神古庙等,也不能与天后、北帝等相抗衡,其职能也已经转型。

石澳泳滩旁的海神庙是最为人熟悉的一间,建庙经历与一名商人的遭遇有关。事缘数十年前一名商人在石澳泳滩散步,突然发现有一物在礁石间半浮半沉,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具神像。由于当时商人正面临生意上的困境,便随口向神像许愿,希望神像显灵,保佑他渡过难关。商人承诺若神灵助他如愿,他会便建一庙来供奉这个神像。商人后来果然走出了困境,生意转危为安,便信守承诺在滩畔建庙祀奉。但因为不知道这位神祗的由来,便把神祗命名为海神,庙宇则直接命名为海神庙。这名海神坐镇石澳数十年,早已融入当地社区,每年的天后诞辰,石澳村民均会请他到戏棚看戏,并视为地方守护神。石澳海神庙中的海神像只是一尊复制品,其原像在建庙商人的家里奉祀。

此外,在香港仔程度道与兴南宁街交界处也有一座海王大神庙,庙宇的位置在填海前为海边,填海后才从沿海小庙变成路边庙,庙宇和神像由附近一带的渔民所管理及供奉,现时仍香火不断。此神祗虽然名为海神,但其神格更似土地,主要保佑居民出入平安。大嶼山大澳的二澳新村亦有一间海神古庙,但此处海神指的是玄天上帝即北帝,不是我们通常理解意义上的海神。

由上可知,香港直接以海神命名的庙宇屈指可数,其保佑航海安全的原初职能也逐渐消亡,但是职能的消亡并不意味着海神信仰的消亡,海神信仰已经随着时代发展和生产方式的变革发生了变化。

(二)人造海神信仰占据主流

事实上,我们需要对海神信仰再重新做一番界定。海神除了原始海洋崇拜形成的海神之外,还有人造海神,如后来的由人格神转变为海神的妈祖、水仙尊王等,这些都是随着行业发展而兴起的行业神、人造神。如今在香港提及海神,人们更多的想到的是妈祖、北帝,而不是原始海神,这说明随着时代的发展,人造海神已经取代了大部分甚至全部原始海神的职能,其神格比原始海神更高,能力也更强,再加上天后信仰的产生与发展也与航海密切相关,符合人们的诉求,故香港天后信仰是非常浓厚的。自从宋朝妈祖信仰传到香港以后,岛上天后庙宇也星罗棋布,至今“在香港这个面积仅为1000多平方千米的土地上,建有350座大大小小的天后庙,其中320间天后庙已经有百年的历史。”[5]有不少地方甚至以天后命名,甚至连地铁站也被命名为“天后站”,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除了天后之外,香港人还以北帝为水神。因北方在五行中属水,所以不少水上人或靠水生活的人都信奉北帝,北帝信仰是原始信仰与道教信仰相结合的产物,在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以前,香港已经有崇祀道教大神的北帝庙[6],此后更是日益增多。香港的北帝庙很多,大部分称作玉虚宫或玄天上帝庙,其中比较有名的是湾仔近石水渠街玉虚宫,宫内的铜铸北帝像是全港最大的北帝神像,据说是明代的作品,是香港很有代表性的一尊北帝神像。又有长洲的玉虚宫在香港也很闻名,庙内有两个北帝像,一个是长洲鹤佬人由陛璺碣石玄山寺请来的玄山佛祖(海陆豊人多称北帝为佛祖);另一个是安在庙内左龛的北帝像,这神像本是战前由上环太平山三十间北帝庙(中环士丹顿街和鸭巴甸街交界俗称三十间,因这里以前有三十间房屋)请来的,后来因战时北帝庙被毁,他就成为了长洲玉虚宫的寓公。相傅长洲善信为了一尽地主之谊,每年长洲太平清醮巡行,这位寓公北帝都会排头位出行。大嶼山二澳新村有座海神古庙,祠奉的海神也是北帝而不是原始海神。

此外,香港地区还信奉诸如谭公、洪圣大王、龙母等民间传统水神信仰。可见,能够满足民众航海安全诉求的神明很多,原始海神只是其中一位,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职能单一的海神渐渐地位降低,而其他行业海神的地位则逐步升高。据向导介绍,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如今所在的位置以前是沿海地区,民众非常崇敬海神,如今虽然填海了,但此处的海神信仰仍旧保存下来,海神庙也得到了修缮和维护。不过,这种情况在民间庙宇中不多见,原始海神信仰的信众已经不多,大家都认为对于如今不出海捕鱼的人来说,海神保护航海安全的职能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有很多职能可以由妈祖或者其他行业神明来替代,不一定专门要拜海神,如今的海神只是作为一种符号而存在。

三、香港海神信仰的演变轨迹

如果海神信仰在当今的香港社会只是一种符号存在的话,那它代表了何种符号,有何寓意,为何民众还会兴师动众地重塑金身扩大庙宇?以大埔元洲仔大王庙为例,原本破败不堪,是一座开放式庙宇,保安设施薄弱,神器和香客捐献经常遭到盗窃,如今修缮一新,占地七百方尺,楼高两层,设有围墙和大门,屹立在吐露港公路侧,护佑着元洲仔山。类似大王庙这种民间庙宇香火不绝,说明以海神信仰为代表的民间信仰仍有一定的生存空间,那么,海神信仰又在当今社会中扮演了怎样一种角色呢?对这个问题的追问,势必要探讨香港海神信仰的历史变迁,从海神的职能演变中揭示其信仰演变轨迹。

(一)保佑海洋生产和生活的安全

无论是原始海神,还是行业海神、人造海神,其最初职能就是为了保佑海洋生产与生活的安全。据考古发现,香港的庙宇大大小小数百个,主要分布於屯门、元朗、大嶼山、长洲、湾仔等地,这些地区在古代是香港的人烟聚集之处,人口的繁衍与经济的发展相辅相成,与民间信仰的传播也是密切相关的。除了自发形成的原始海神信仰外,香港地区也有很多外来海神信仰,如天后信仰、洪圣大王信仰就是后来传入香港地区的。因为古时福建、广东一带迁移过去的移民很多,故香港地区的宗教信仰与广东沿海一带的非常接近。以海神信仰为例,在妈祖信仰尚未产生之前,广东沿海等地的人们主要崇拜原始海神祝融即后来的南海神,这种原始海神崇拜规模不大,一方面是生产力尚不发达,另一方面是人们居住得比较分散,所以大型宫观庙宇很少见,常见的是田间地头甚至是家家户户自设神位的朝拜,所以古代的南头、东莞、新安等地,人们通常是将神灵请到村落里供奉,方便随时随地礼拜,而不是像在江南富庶之地那样举行盛大的庙会,人们也不会成群结队去宫观进香。千百年来,这里的人们都习惯在家门口的庙里上香,并不因为庙小而觉得神明不灵,海神庙在当地星罗棋布,诸如南山大涌的大王庙、福田沙嘴村的洪圣宫、宝安沙井的洪圣庙等算是其中规模较大的。妈祖信仰传播进香港以后,香港各地也都修建了天后庙,其修建地点大多在沿海地区或者岛屿上,与海洋经济密切相关,或者是重要的渔港经济作业区,如香港仔、筲箕湾等地区;或者是附近航运发达,是个航运要冲,如粮船湾地区;或者是军事重地,如赤柱。即使是现在看起来离海很远的天后庙,如铜锣湾天后古庙、九龙油麻地天后古庙等,最初也是修建在海滨地区的,只不过如今围海造陆,使它们离海越来越远而已。

由此可知,保佑生产和生活的安全是包括天后信仰在内的海神信仰的核心要素,对于上层士大夫而言,祭祀神灵可能只是教化民众的仪式,而对于底层渔民而言,祭奉神灵则包含了直接的利益诉求,民众最在乎的是哪些神祇最能护佑平安,而不是其仪式与教化含义。

(二)护佑地方生灵的安宁与丰裕

严酷的海上生活让渔民们的每一次出海都艰险万分,因此寄身海国的渔民们每当出海捕鱼时定要看看天气情况,定要事先祈求神灵的保佑,即使这样每每遇到暴风骤雨,人定不能胜天,这反而让人们更加虔诚地祭祀神灵,以求平安。但是随着人们生活日益安定,保佑航海安全的职能渐渐让位于护佑一方生灵的安宁与丰裕的职能,原始海神的形象也渐渐模糊,逐渐人格化,一些人格神取而代之,成为新的行业海神。

以大埔元洲仔大王爷神庙所供奉的大王爷来说,其事迹与保护航海安全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却位于海神庙的主殿,接受民众的香火。据说,唐太宗(公元627—1668年)时有三位进士进京赶考,途中,发现某处井中有疫毒,唯恐村人不察,致瘟疫蔓生,乃决定三人一起舍身投井而死于疫毒,乡人因此而免于生灵涂炭。太宗悯其舍身而死,赐他们三人为千岁,封之为神,后世人设坛奉祀王恩。所以,大王爷又称千岁爷或禁府千岁。如今,民众来大王庙祭拜,主要是祭拜主神大王爷,对陪祀在大王爷旁边的原始海神已经没有那么重视了。

这种现象主要说明了大王爷的知名度比较高,信众范围更广。事实上,大王信仰全国各地都有,不过各地的大王爷并非同一人。广东省沿海各地的大王爷主要是指洪圣大王,考虑到香港移民主要来自中国南部沿海省份,所以其大王爷信仰也有可能是随之带来的洪圣信仰。但是向导又指出此处的大王爷是大靖王,而不是沿海地区所熟悉的洪圣大王,这就说明海神信仰的演变在各地的不同。大埔地区早年尚未发展,山岭瘴气,瘟疫常侵,民不聊生,再加上此地历史上以採珠业为生,与海洋安全生产与生活有关,所以极有可能产生了本地的大王爷信仰,即大靖王,“靖”字具有“平定,使秩序安定”的含义,或许当初民众祈求大靖王能够使得海洋风平浪静,保护海上之人的安全。后来随着採珠业的衰落,护佑海洋生产的职能渐渐不受重视,而护佑地方繁荣发展的职能获得了关注,此时具有高尚道德情操的禁府千岁获得了人们的敬奉,人们将大靖王的神迹又增加上禁府千岁的故事,从而广泛传播。此大王与洪圣大王同名异实,但不妨碍人们借大王爷之名而行祭祀之实。大王爷的职能也由海上转向内陆,连带着原始海神的职能也发生了改变,如今大王爷与海神同处一殿,共同接受民众的香火,护佑一方的平安。

(三)维系社会组织和人心的纽带

虽然海神的职能已经由护佑航海安全转向了护佑地方平安,但是在现代科学已经破除了迷信且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海神信仰持续存在的合理性还要从社会层面、精神层面来探讨。

从社会层面来讲,如今的海神信仰更多的是维系社会组织的新型方式。以大埔元洲仔大王爷庙为例,由于政府发展大埔新市镇,所以八十年代时期就收回了元洲仔渔民除美援新村以外的全部棚屋和公众地带,以便填海开辟土地,兴建吐露港公路和将铁路提升为电气化。当时元洲仔村民约二万人口,全部分迁至区内各处,仅余大王爷庙仍然屹立元洲仔之滨,庙在神在,为了维系这个渔村古老的崇拜与信仰,五姓渔民每逢宝诞期间,仍然同心协力筹办酬神活动团结人心。更重要的是原有的村政和族务架构仍然保留在大王庙,继续为五姓族人服务。虽然五姓居民现在分散在区内各屋苑居住,平时已经很少往来,但是有关大王庙的事务却都尽心尽力。以前,大王爷庙没有像样的办公室,一切文牍档案和财物只能存放于庙旁的货柜箱,或者由有关执事保管,村里若想举行庙务、村政和族务等会议,只能假借酒楼,或者借大埔乡事委员会等友好团体的会所进行,诸事多有不便,因此富裕起来的村民们联名呈书大埔民政事务处请求拨地建庙,殷切之情终于打动当局,获得批准,大王爷庙获得重新修缮的机会,还在庙里面增建了庙宇办事处,匾曰“大王爷办事处”,这是元洲仔村务和渔民代表的办公和联系地点,上有显著的标志“苏徐李钟石大埔元洲仔渔民村公所”几个大字,可知此大王爷庙一庙两用,既是祭祀大王爷之处,也是五姓族务的办事处,此次大王庙的重修事宜和费用也依赖五姓族人摊派,并获得各殷商善信和热心人士的捐助,才最终得以顺利完工的。

从精神层面上来讲,海神信仰是维系人心的纽带。香港人有按时按历做神诞活动的传统,所以不同神祗的神诞适合了不同人的精神需要,水上居民及以捕鱼为生的人会参与洪圣诞、天后诞以及龙母诞等水神的庆祝活动。大王爷也属于海洋保护神,源于渔村的大埔元洲仔地区就举行大王爷宝诞来供奉他们心目中的神祗。

五十多年前,元洲仔人口只有三百多人,村民为庆祝大王爷宝诞,已经开始在大王爷庙侧搭起戏棚,邀请名伶公演粤剧庆祝。惟因渔民在二月期间多忙于捕鱼,所以正式的庆典活动则多在每年的农历五月或者六七月择吉举行。如今这个曾经以海洋渔业为主的村落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出海捕鱼了,但是很多传统仍旧保留了下来。如定于每年农历五月初六举行庆典演戏酬神活动一直延续到现在。每年五月初六,当地会照例组成“庆祝大王爷宝诞演戏委员会”,除邀请粤剧名伶在大埔旧墟风水广场公演戏剧,亦会邀请内地名伶加演“白字”鹤佬剧,以酬谢神恩。届时但见龙腾狮跃,管弦齐鸣,旌旗似海,鼓乐喧天,神民同乐。善男信女,摩肩擦踵,祈求王恩庇佑,万民同沾利乐,水路得享升平。可见,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起,每年在大王爷宝诞期间举行的公演酬神演戏活动,表面上是实行神民共乐,实际上是由此逐渐形成了元洲仔的五姓渔民推动宗教、村政和族务的一个枢纽。

无独有偶,香港元朗区域内的十八乡村也是一个以庙宇文化为中心的聚落。距今三百五十年前,元朗河大东树之东,均为水上人渔家住处。渔家崇拜水神天后,在大树下建一所天后庙,初时只是一所小庙,如今也增修为三殿七廊的建筑。种种事实充分证明,包括天后信仰在内的海神信仰如今已经成为联系香港社会各界的纽带,屡经世变,而神灵常在,民皆信奉,赖以乐业安居,并冀荫子孙绳绳,宗枝叶昌。

事实上,像大王庙这样的民间庙宇的发展历程正是香港海神信仰的变迁历程,由单纯的保佑航海安全的原始海神,演变成今日护佑一方土地的神明,甚至成为新时代居民的精神纽带。不过,海神的职能也在持续发挥着,例如神明头上的挂红,就仍旧时常被民众请去船上供奉,当做护身符。这种挂在神仙头部的红色丝带被称为“挂红”,这种红丝带是有一种许可证的作用,类似passport,一个神明有了挂红,就证明了他有行使职权的能力,倘若没有挂红就没有这种能力,因此对于新造的航船,渔民则经常要将挂红请到船上来保佑航行的安全,实际上也就是借助了海神的能力。

[1]刘泽生.古代大埔的採珠业[J].港澳经济,1989(3):40.

[2](清)梁廷楠.南汉书[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30.

[3]《宝安文史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康熙新安县志校注[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6:479.

[4]陈燕.天后信俗在香港的传播及其对海外的影响[D].厦门:暨南大学,2001:3.

[5]肖文帅.探究香港民间水神信仰的源流[J].江西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1(1):136-141.

[6](清)舒懋官主修,王崇熙总纂.建置略·坛庙[M]//重修新安县志卷7.香港:香港出版社:1979:82.

Seagod Belief Changes in Hong Kong from the Point of Tsai Wang Ye Temple

WANG Qiaoling
(College of Chinese,Zhejiang Wanli University,Ningbo 315100,China)

Hong Kong has long been a coastal area,and seagod worship atmosphere prevailed,but temples named after seagods are rare.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the people of Hong Kong have rarely pray to gods for blessing the safety of navigation and seagod worship in Hong Kong’s has changed.Taking the renovated Tsai Wang Ye Temple in Tai Po Yuen Chau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the paper analyzes the belief base of the seagod worship in Hongkong and argues that though today’s sea god faith is not dying, the influence among the believers has changed.A conclusion is drawn that seagod worship has changed from the original protection of maritime navigation safety to the protection of the people of the area,and finally a bond of public spirit and social organizations in the new era.

Hong Kong;seagod;Tsai Wang Ye Temple

B989.2

A

1008-8318(2015)12-0019-06

2015-11-19

浙江省哲学社科规划重点项目“近现代浙江道教研究”(编号:12JCZX01Z)。

王巧玲(1979-),女,山东烟台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道家道教。

猜你喜欢

大埔海神王爷
河神与海神
王爷,请矜持
和王爷換礼物
智娶公主
美出动“海神”侦察南海
海神之海盗惊魂
王爷的金融危机
王爷的金融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