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尊敬的普通农妇
2015-01-19王磊鸣
王磊鸣
《安恩和奶牛》在2009~2010学年度首次取代雨果的《诺曼底号遇难记》而进入苏教版七年级上册的语文课本,是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新篇目。对于教材的这种改变,笔者在认真研读了这篇新课文后,是非常赞成的,因为相比较雨果的小说,《安恩和奶牛》所要传达给学生的信息和意图灌输给他们的理念,无疑更富于时代性和现实性,也更易于他们理解和接受。
在初中六册语文课本中,有些文学作品中的妇女形象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如《童年的朋友》中的外祖母,但这篇小说塑造的人物是非常独特的,是非常具有典型性的“那一个”。通读整部作品,我觉得这样概括这一形象最合适:安恩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但这位普通农妇却特别令人尊敬。
她之所以能赢得读者的尊敬,是因为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首先,安恩虽生活并不宽裕,但自尊自爱。
小说用了几百个字细致地描写安恩的衣着外貌:安恩一身旧衣,“样式老掉牙的旧衣服”,裙衫依然带着“乡下染缸中的那种土味儿”,头巾“颜色褪得泛白,七皱八褶,好像撂在抽屉里有了年头”,脚上的木屐的后跟“磨平了”。从这些描写中我们不难看出安恩的生活是清苦的,至少物质生活不是很宽裕。但我们同时也会注意到文中的一些细节描写:衣服旧,“可是很干净”;一双后跟已经磨平的旧木屐,“皮面上却抹了油,擦得锃亮”。可见安恩并不因为物质生活的不宽裕就随意对待自己、对待生活,她对自己、生活是以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态度,而这恰恰是安恩自尊自爱的表现。
其次,安恩虽身处闹市,却能保持内心的平静淡然。
陶渊明有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在嘈杂的闹市中仍能保持平静的心态,需要很强的定力,而这种心态是非常令人欣赏的。安恩就是如此,且看周围的环境:杂货摊上响着音乐,身边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和买卖交易的牲口;周围一片嘈杂喧闹,“马市上马儿嘶鸣,海滩上渔船卸货的在吆喝,马戏班鼓声咚咚,小丑们招摇地高声叫喊。”在这种环境下,恐怕很难不受到干扰和影响吧?安恩偏能做到:“然而她却站在那里晒着太阳,打着她的毛袜。哦,真是旁若无人,安闲得很”。这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再次,安恩与别人的交流始终是不卑不亢的。
安恩的奶牛是如此出色,引起集市上的贩子和屠夫的注意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人与安恩的对话是各不相同的。有的颇有礼貌(“这头母牛卖多少钱,老婆婆?”),有的则盛气凌人(“喂,这头母牛多少钱?”),有“死乞白赖地纠缠”的,也有“出了一个大价钱,那诱惑力简直令人难以抗拒”的。安恩对他们的回答非常令人欣赏:对彬彬有礼者她不亢,对盛气凌人者她不卑,对死乞白赖者她不恼怒,对诱以厚利者她不动心,真有一股高风亮节的气节。
最后,安恩对奶牛的大爱彰显了她人性的高贵。
这也是安恩身上最吸引人的闪光点。我们通常认为,如果饲养者能够给喂养的牲口提供比较好的饲料,让它们住得好一点,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是当我们读完安恩对自己为什么带这头奶牛到集市上来的原因的陈述后,才惊觉安恩对自己这头奶牛的关心已经远远超出物质层面,她更关注奶牛精神层面的需求。因为担心这头奶牛会太孤独、太寂寞,她才把它带到集市上,想让它和同类相聚,散散心。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安恩其实已经完全把这头奶牛视为与自己平等的生命;安恩老太太把尊重生命做到了极致,让我们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安恩的形象因而展示出了高尚的人性之美。
尽管安恩是如此令人肃然起敬,但我们在赏析这一人物形象时,却要避免将之人为地拔高。这正是笔者在教学过程中发现许多学生出现的误读。在这里,我们应该将安恩这一人物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解读:她首先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这首先可以从安恩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上看出来。文中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细节,安恩在与那些想买这头奶牛的人的对话过程中,对这头奶牛的称呼上发生了如下变化:“它是不卖的”→“它不卖的”→“这头奶牛是不卖的”→“没有,这头牲口是不卖的”;从“它”到“这头奶牛”,再到“这头牲口”,这种称呼上的变化确实让人非常难以理解。笔者认为这恰恰是安恩首先是一个普通人的最好证明。即便安恩是将自己的奶牛视为平等的生命,但在集市上的其他人眼里,这头奶牛仍然只不过是一头出色的牲口而已;安恩在与他们交涉的过程中,显然受到了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才会有称呼上的变化。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应该责怪安恩为什么不能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因为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农妇。
其次,安恩为了排解自己奶牛的孤独感而带它外出,可是她选择的地点却是极其错误的。她将奶牛带到集市上,是因为她认为集市是大牲口集中的地方,可她却似乎忘记带到集市上的牛面临的是被买卖甚至被宰杀的悲惨命运;集市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更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试想在这种环境中,安恩的奶牛会排解掉孤独感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无怪她的奶牛虽身处集市,却仍然只愿将头往它的主人身上蹭。在这里,安恩的思虑欠周再次表明她只是个普通农妇。
这篇小说的作者就是用这种细腻的笔法,给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个北欧农村妇女的典型形象。她并非一个伟大的英雄人物,相反,她很普通,普通人身上的缺点、不足在她身上也有体现,但是,她又是如此令人尊敬、让人难忘,或许,这就是大师笔下的“小人物”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