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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看待留守儿童问题 避免使其“污名化”

2015-01-17张楠

人民论坛 2014年35期
关键词:污名化留守儿童

张楠

【摘要】农村留守儿童是我国转型时期产生的特殊群体。在国内研究学界和传播媒介普遍持有的“问题范式”下的留守儿童评价模式,以及由此带来的刻板印象和“污名化”的发展势态下,文章梳理现存的研究观念和认知习惯,并建议以更加理性、合理的观念与模式引导他们健康发展,最终推动整个留守儿童群体顺利完成社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

【关键词】留守儿童    问题范式    污名化

【中图分类号】C913.5       【文献标识码】A

农村留守儿童是我国转型时期产生的特殊群体,随着20世纪90年代出生的“第一代”留守儿童长大成人,他们的留守经历将在成年后产生哪些影响,其研究的意义与价值逐渐凸显。根据2013年全国妇联发布的《中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报告》显示的6000万农村留守儿童的结果,以及2008年同一个机构发布的5800万统计数据,大约有200万的增幅比度。除此之外,依据当前城市化进程、大规模的社会迁移势态,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群体将会在较长时间持续下去,他们将更多地走入社会并被广泛了解。

《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指出“扎实推荐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促进城乡协调发展。”其中,关注农民工子女中的留守儿童群体的成长,这对国家稳定、社会发展具有深远意义。尤其是对该群体在成年后的研究与评价将进一步帮助人们挖掘该群体的特点,预测发展趋势,并检验过往的研究结论,以推动留守儿童顺利完成社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

“留守儿童”群体研究现状

根据《中国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样本数据推算,全国有农村留守儿童6102.55万,与2005年全国1%抽样调查数据相比,五年间增加约242万。这与人口学家段成荣对留守儿童的统计数据相似,都是依照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进行计算,具有广泛的使用性和权威性。依此增幅,我们可以预估与留守儿童的相关问题将会在很长时间持续存在并演化。与此同时,尽管社会对该群体保持了一定的关注,但从现状来看,在教育者的眼中,“我们仍然缺乏有效的教育引导方针”。①况且,目前诸多研究多聚焦在问题范式下的“留守儿童”研究,大有将“留守儿童”等同于“问题儿童”的趋势。但是在如此研究范式下的研究结果能否成为确凿的规律,又可否可以形成一套匹配群体发展特点的教育方针、管理措施等,都是有待研究者对成年后的他们进行进一步检验的。特别是当该群体成为一个社会普遍关注的话题时,上述标签化的认知经验不足以帮助该群体得到进一步的提高。并且,个体的成长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而就目前与留守儿童的相关研究而言,多集中在对童年及青春期的论述,缺少对成年后纵向、系统的研究与分析。我们也尚未形成大规模社会迁移下的家庭结构和个体成长的研究经验,显然在理解和教育该群体方面存有较大空白。由此可见,对留守儿童的关注与引导应当得到更加宽泛与长远的研究,这不仅关系到社会发展、国家稳定,而且其研究与管理经验对拓展和丰富相关的研究内容有着重要作用,以此可以描绘出一条动态的、可持续发展的群体成长路径。

促进留守儿童群体在成年后的发展与成长应当是未来几年的重任所在,这意味着对其的充分认知不可缺少,因此,借鉴大众传播媒介与专业研究领域对该群体的解读与研究,将有助于人们以一种理性与审慎的视角,掌握他们的群体特征与成长规律。而这恰是我们解决和应对已然成年留守儿童群体的最大前提和必要条件。

就国内学界对留守儿童的现有定义而言,留守儿童多被解读为父母双方外出或者一方外出而把留在家乡需要他人照顾和看管的未成年子女。之所以在此言之“现有定义”,旨在说明有关留守儿童的操作性定义尚语焉不详,例如佘凌和罗国芬认为“留守儿童”实际是历史发展中长存的现象,在当前缺乏操作性定义的情况下,对留守儿童的评价会出现片面性,其规模的信度和效度是个“伪问题”;同时,群体在“留守模式、年龄段和父母外出时间”等关键之处的界定存有分歧,这势必会影响对留守儿童的评估体系。

关于“留守儿童”的研究,多呈现如下特点:首先,“留守儿童”多在“问题范式”下研究,“留守儿童存在的问题有被夸大的趋势”。②并且,他们多伴有心理疾病、学习和行为等方面的负性评价。不少研究倾向于“关注留守儿童个体的极端表现,把一些表现或者与非留守儿童的差异简单归因为留守状态。留守现象对儿童有极大负面影响的远远大于正面影响”③;其次,研究者多将留守群体视为不可分化群体,忽视群体内部成员之间的差异。事实上,该群体是一个可分化群体,其内部仍然有表现优秀的个体,但研究者往往忽视群体内部差异化的表现,对群体中表现优秀的个体缺乏关注与比较性研究;最后,将留守儿童呈现出的问题简单归因于留守经历,忽视个体发展阶段的动态表现和适应能力,及其它可能存有的因素。换言之,留守儿童所表现出的“问题”皆因留守经历而起,至于其它可能促成问题产生的因素则缺少深入论证。这些研究特点多基于一种刻板化的研究范式和习惯,并与我们对留守儿童群体的认知仍处于初级阶段相关。

除此之外,大众传播媒介对留守儿童群体的舆论报道进一步地影响了大众对该群体的认知。例如,媒介报道中多将“留守儿童”定位为弱势群体。当然,网络媒体亦有相似结论。

传播媒介所构建的“社会现实”势必深刻影响人们的观念,正如张国良所言“媒介现实成了人们认识世界的主要来源,人们对事物的感知、判断及采取的行动,大都以他们看到、听到的媒介现实为依据”④。媒介给留守儿童所构建出的印象很可能影响社会对该群体的认知,并影响相关方针政策的实施。大众传播媒介多把留守问题与经济和生源联系。同时留守儿童在学习、心理、行为的表现多停留在负面的报道,因此人们对呈现出来的留守儿童的印象主要是:留守儿童就等于问题儿童。换言之,传播媒介给大众构建出的社会印象与学界的有相同之处,他们简单化地处理该群体,并以留守状态作为问题的出发点与评价标准,这只能使该群体承担更多负面且狭隘的评价,缺少长效的改善。

事实上,人们理解包括“留守儿童”在内的社会问题大多是来自于那些未经证实的主观经验,容易从个体生活经验的角度上升至群体高度,但是若要真正地把握群体特征,履行高校、政府和媒体等职责,则需要将个人生活经验的判断结果上升为科学化、客观化、充分的论证,主动审慎个体认知习惯中对该群体的“刻板印象”,避免直观化、先入为主的经验,以规避由“刻板印象”带来的潜在不合理影响(伤害),并减少未经论证的政策与制度出现。

理性看待留守经历

避免对该群体的“污名化”和“刻板印象”效应。诚如前文提及的大众舆论和研究学界,二者明显存有对留守儿童评价呈现负面特征的倾向。为此,人们应保持一种警醒的态度,这终会令我们尊重群体的实际需求,避免“刻板印象”和“污名化”的负面效应,否则只能造成群体间差异的过分强化,使那些有留守经历的个体进一步孤立与特殊化,加深群体的隔离,阻碍该群体向上的社会流动性,使其长期处在弱势状态中。

避免同质化的评价方式,充分发掘留守群体的积极因素。尽管有诸多研究对留守儿童持消极观望态度,但近80万留守儿童进入大学给我们提供了另一个思考维度,即这些有留守经历的学生能够在较之“不利”的成长环境中良好发展,例如考入大学,甚至有着超出其它成长环境的同龄人的能力,那么他们势必具备诸多积极、合理的因素以补偿、削弱或者制衡了因留守所带来的消极面。诚如20世纪80年代以前,研究者普遍认为,“处境不利一定导致发展不利,处境不利儿童日后的成就水平,适应能力必定低于正常儿童,他们的发展遵循着“处境不利(高危)—压力—适应不良”的直线模型。”⑤尽管这种研究思潮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得到矫正,但今日的研究界和大众舆论中人们仍然在重复着相同的主题。这导致人们主动忽略群体内部的差异化,以此减少群体成员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所以,当面对有留守经历的学生时,尽管他们已然成年并健康成长,但那些先入为主的倾向,都主观臆断该群体因年少时缺少充分的父母抚育而势必带来某些不良结果,一次次地把成年后的群体拉回过往经历中。

留守儿童研究的现实困境与完善建议

困境与限度。在应对和解决留守群体的相关问题时,中国社会存有一些困境和局限,这多与我们身处的时代和社会背景有关。我国城市化进程较晚,大量的农业人口转向非农业人口还将在未来数十年持续进行,同时,面对社会变迁下的人口迁移、家庭结构变迁等社会现象,我们缺少深入而长时间的研究,难以给该群体的研究提供足够的资源支持和辅助。尽管诸多研究者指出“留守”群体自过去就已然存在,但难以规避的是,如今的时代环境显然在社会发展进程、文明程度、人口规模等方面远远超过从前,那些过往的经验更是难以匹配眼前的实际需求。因而,人们必须在摸索之中前行,特别是在未来十几年间,对“留守”群体成年后的探索亦要独行。

就微观层面来而言,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初的留守儿童在成年后,群体自身兼具留守儿童和“90后”这样标签化的社会群体印象,双重的社会印象对于这个社会而言都是崭新的,皆需深化研究。并且,留守儿童的研究结果多为其成年之前表现的表述,“问题范式”的研究极有可能造成研究思路的刻板、数据的不完整,这意味着当前及今后的工作可能进入瓶颈。

以“心理弹性”概念为介入点,挖掘个体发展中的积极因素。心理学中关于“心理弹性”这一个概念可以被借鉴到留守儿童的干预中,它是指在显著不利的背景中积极适应的动态过程。具体而言,就是个体在不利环境中所呈现的积极因素和表现。换言之,面对着同样的压力和情境,仍然有部分个体发展较好,甚至超过了正常环境下群体的发展水平。留守群体中发展较好的个体,恰是因为心理弹性中的积极因素制衡、削弱了因为不利的养育环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并相应地培养了美好品质。例如,在许多名牌高校仍不乏曾经有留守经历的学生依然表现突出,这起码可以说明在同样不利环境之下,个体所具备的某些因素促成了成就的获得。

就理论层面而言,高校、社会机构、教育部门等具体措施可从改善“危险性因素”和发展“保护性因素”两方面着手。前者主要减少制约了个体发展的因素,尽可能地移除“危险性因素”,例如经济困难等;后者则是指积极寻找可以促进个体良好适应的人格、社会的因素。其中,社交能力、个人生活与计划能力等因素被认为能够预测大学生群体(成年后群体)的心理弹性水平。

具体到干预措施,“团体心理辅导被证明对于心理弹性水平有显著效果。”⑥ 这是在近几年的研究中,被证明为较行之有效的一种形式,团体辅导作为心理辅导的一种形式,是在团体的情境下,借助团体的力量和各种心理辅导技术,使团体成员自知并自助,达到消除症状,改善适应,发展健康人格的目的。例如张佳佳以军校大学生为心理弹性干预对象进行研究,发现团体心理辅导和心理讲座两种干预模式都提高了军校大学生的心理弹性水平;⑦同时,在西方现成的干预技术中,设计出了生活技能训练方案,它以班级为单位,通过示范、角色扮演、行为家庭作业等活动,提高群体成员生活技能和抵御社会不良影响的训练,对提高个体的自尊、人际交往等有关的认知行为技能以及减少焦虑都有着较好的作用。

转变传统群体帮扶模式,提倡“赋权”式的支持模式。根据卜卫对农村留守儿童的支持行动模式的分析报告,支持模式被归纳为“关爱式”、“社会支持式”、“自强模式”、以及“赋权模式”。⑧前三类是现在常被使用的社会支持模式,但因强调自上而下的行动模式,以及缺乏对群体需求的认知,容易剥夺群体自主的权利反而成为形式主义。

特别是当成年后的留守群体渴求进一步成长时,单一地使用“他人给与式”的帮扶模式已不符合当前阶段的群体特点,并难以满足该群体在成年后的需求。因此,成年后他们的社会化的需求程度远远大于童年和青春期,他们有着与其它同龄群体相同的渴望,只是过去的生活与教育环境难以支撑这些需求。但当他们有机会寻求成长时,这些对成长需求与成就感的追寻会再度产生。在此情况下,如果仅凭传统模式应对上述需求,则是对个体发展和进步需求的剥夺与阻碍。

因此,借助赋权这一个理念可以帮助人们对该成年后的留守群体进行进一步帮扶。赋权是指赋予或者充实个人或者群体的权力,挖掘与激发案主潜能的一种过程、介入方式和实践活动。其中涉及到的权力,主要强调的是“人们所拥有的能力。人们的一种主观感受,即权力感。正是这种权力感可以促进人们的自我概念、自尊、尊严感、福祉感及重要感。”⑨以此概念,我们可以了解到,如果要真正促进该群体的健康发展,就是帮助他们获得自尊、成就感和尊严感,实现潜能,促进其发展。与此相应的是,社会各个领域应当有意识地提供给该群体更多的机会与实践供其参与,以最大限度地令他们了解和认识自己。在此过程中,利用专业手段和技术,解决过往经历中的认知偏差,促使他们学会认识与了解自我。那些单纯的经济补助仅是解决了部分或者表层原因,真正促使他们立足社会并顺利完成社会化的则是依靠触及内心成长动力的辅助。

(作者为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博士研究生、西安交通大学讲师;本文系“2013年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科科类、自由探索与自主创新项目立项”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罗静,王薇,高文斌:“中国留守儿童研究述评”,《心理科学进展》,2009年第17期。

②谭深:“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研究述评”,《中国社会科学》,2011年第1期。

③罗静,王薇:“高文斌中国留守儿童研究述评”,《心理科学进展》,2009年第17期。

④张国良,李本乾,李明伟:“中国大众传媒‘议题设置功能分析”,《新闻记者》,2001年第6期。

⑤曾守锤,李其维:“儿童心理弹性发展的研究综述”,《心理科学》,2003年第6期。

⑥黄轲等:“我国心理弹性干预措施及其效果的系统评价”,《中国循证医学杂志》,2013年第13期。

⑦张佳佳:“军校大学生心理弹性特点及心理弹性促进研究”,第三军医大学硕士论文,2011年。

⑧卜卫:“关于农村留守儿童的研究和支持行动模式的分析报告”,《中国青年研究》,2008年第6期。

⑨陈树强:“增权:社会工作理论与实践的新视角”,《社会学研究》,2003年第5期。

责编/丰家卫(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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