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教育口头禅：“少即是多”

文 / Pasi Sahlberg（芬兰文化教育部国际事务交流与合作中心主任、美国教育课程审查与发展协会董事会成员）

当我到达芬兰时，并没有发现这里的老师在数学课上有突出、亮眼的创新思维，我也没有发现有学生数学学得非常扎实与精深。事实上，这里的数学课堂都跟我在印第安纳州所经历的普通数学课没什么两样，遇到的大多数问题都相同，如学生不记得基本的数学原理。

芬兰的数学课堂教学和课堂结构遵循一套基本流程，这里的数学老师已经这样做了好几个世纪了：老师布置知识点，上一堂课（一些孩子听课，一些孩子则不听课），然后布置家庭作业。虽然有一些课堂很精彩，我也见识了一些很棒的教师，但在我看来，我在美国的高中数学课堂上看到过更多有激情和互动性的老师。

那么，区别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芬兰的学生成功了？区别不在教学，而是芬兰人真的相信“少即是多”。这个国家的口头禅深深植根在了芬兰人的心中，并成为芬兰教育哲学的指导原则。

1.更少规范的教育=更多的选择

上高中：这个三年计划为学生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做准备。大多数的学生会根据专业来申请进入高中学习。我认为芬兰的高中制度是一种高中和学院的混合体。最近几年，近40%的学生选择这条路。

职业教育：这三年的课程能够培养学生的各种职业技能，也给他们机会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但是，走这条路的学生通常都满足于他们的技能，他们要么进入工作领域，要么去一个多种技术学院获得进一步的培训。最近几年，近60%的学生选择这条路。

我们可以看见，在芬兰，不是每个人都参加微积分、经济学和高级化学学习，不是每个人都获得大学学位。有趣的是，芬兰教育体系会给那些想要成为成功的焊工或电工的学生提供选择的机会，允许他们去培养或探索他们认为有吸引力、有天赋的职业，进而让他们觉得自己很有价值。

最后一个发展方向，是直接进入工作领域。最近几年，少于5%的学生选择这条路。

2．更少的在校时间=更多的休息

在芬兰，学生通常在上午9:00～9:45开始上课。实际上，赫尔辛基市正在考虑颁布一项条例，规定学校不能在上午9点之前上课，因为研究表明，青少年应在上午保持高质量的睡眠。因此芬兰学校每天的课程通常在下午2点～2点45分结束。此外，芬兰学生的日程安排总是不同的，但他们通常每天有3～4个75分钟的课程，其中还有几个休息时间。这个系统让学生和老师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从而为教与学做好准备。

3.更少的教育时间=更多的计划时间

在芬兰，老师们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根据世界经合组织的调查发现，每个芬兰教师平均每年教600个小时，平均每天有最多4节课。而每个美国教师的教学时间是这个数据的两倍，平均每年有超过1080个小时的课堂教学时间，平均每天有最少6节课。

此外，芬兰的教师和学生如果当天没课就不用待在学校了。如果他们在星期三的上午11点开始第一节课，他们则不需要提前来到学校等待。这个系统让芬兰的老师有更多的时间来计划和思考每一个课程，也允许他们创造高质量的、能激励人的课程。

4.更少的老师=更多的一致性和关照

芬兰的小学生经常在6年的上学时间里由同一个老师授课。在这6年中，面对这相同的15～20名学生，这些教师已找出针对每一个学生的教学需求与学习风格，知道每一个学生的现状和发展趋势。他们跟踪孩子的进步，并很高兴看到孩子们的成功。他们不会把责任推到下一位老师，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下一位老师。如果孩子有违反纪律或行为规范的问题，老师会把它扼杀在萌芽中，否则就要在接下来6年的时间里处理它了。

所以，看到或听说过这则社会新闻的人，都会产生与我老汉等吃瓜群众一样的思想和情怀：在肯定沈老汉护犊情深的节约美德的同时，也遗憾着他的失策，悲哀着其“大处不算小处算”，颇有一丝“守财奴”味道的迂腐行为。

这个系统为学生提供了所需的可持续照顾以及个性化关注，也促进老师以整体线性的方式理解课程。老师们知道自己需要为学生提供什么样的知识教学，才能让他们更上一层楼，老师也可以自由地跟随学生的进度调整教学。如此一来，老师没有赶进度或拖后腿的压力，他们就可以更好地为下一年的教学做准备工作。我完全相信这是芬兰教育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而这部分因素目前还没有获得足够的关注。

5.招收更少的申请者=老师更多的自信

按照上面的做法，学生在3～6年时间里由同一位老师授课。那如果你的孩子遇到“坏老师”怎么办？

芬兰尽一切努力避免“坏老师”。因此，在芬兰，要想获得初级教育证书是最难的事情。芬兰基础教育部每年只招收10%的申请者，而高中毕业生有数千人，要想成为初级教育老师，不仅需要具备最聪明的头脑，还要通过一系列面试以及人格筛选。所以，你不仅要成为班上最棒的人，还要有天赋，并能把天赋运用到教学中。

芬兰所有老师都要获得硕士学位，并撰写硕士论文。这样的培养方式造就了芬兰老师的自信和受信任感。家长信任老师都是高素质的、受到良好培养并且天赋异禀的人，因此，家长也不会想到去干涉或影响老师的权威性和选择。我问过一位数学老师通常会收到家长多少封电子邮件。他想想说，“大概有五六封”，我说，“喔，我一天也能收到那么多”。然后他说：“不，我是说一学期五六封。”

6.更少的课=更多的休息

按照我之前所介绍的，芬兰学生一天只需要上三四门课，很少会出现5门课。学生每天也有几次课间休息、零食时间，通常是15～20分钟。有时学生会去室外活动，风雨无阻。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学生不仅能够消化所学的知识，还能锻炼肌肉，释放自我。

老师也需要课间休息。在芬兰，老师休息室经常挤满了老师，他们要么在工作、准备工作、喝一杯咖啡，或是简单的休息、聊天，为下堂课做心理准备。这些休息室在不同学校有不同的设置，但标准的设置都是几张桌子、几张长椅、一个咖啡壶、一个小厨房、一些免费的水果、零食，还有一些学校设有按摩椅。

为什么美国或其他国家没有类似这样起到合作、支持、安慰作用的休息室？因为老师没有时间！每天我们要连续上6～7节课，中间3～5分钟时间我们还要用来答复家长的电子邮件、擦黑板、为下节课做准备、复印资料、回答学生提问、收拾学生们制造的混乱，以及去厕所。实际上，我们坐下的时间只有珍贵的10分钟，想和同事享受一杯咖啡绝对是“白日做梦”！更别说一天只上3节课，简直是痴心妄想！

7.少测验=多学习

想象一下，如果每年没有如同“头顶阴云”般的大型考试，我们可以带领学生做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如果你的收入不跟学生的考试成绩挂钩，你有多么自由，你将会把课程设计得多么有乐趣！

在芬兰，没有考试、收入不跟成绩挂钩的情况一直存在，人们都相信老师能胜任教学工作。因此，芬兰老师对自己的课堂和教学内容有更多的掌控性。老师可以冒更多的险、尝试新东西、创造学习激情、激发课程活力，让学生成为能成熟应对真实世界的人。芬兰的老师有时间教学生技术，如学会如何启动一个项目并系统地进行工作，直至达到目的。他们有时间教学生手工艺，让学生学会现实生活需要的技能，比如缝纫、烹饪、清洁、木工活。当学生在学习这些神奇技术的同时，他们也在学习数学，学习如何解决问题，以及如何按规则办事。

8.更少的话题=更深的理解

我观察过芬兰5～9年级的数学课，我发现，这里每个年级存在的每个数学知识点都包括在我7年级的课程里。我研究了整整5年的课堂教学，我认为我可以在一年时间内把芬兰数学教学5年的内容都教完。

在美国，如果我想要在一年里学习完所有知识点，我就必须要在每个明天引入一个新的知识点或是课程，我和我的学生每天都感觉“我落后了”，压力总是推着我们往前走。

在芬兰，老师可以掌控他们的时间，他们对知识点的关注更深入，就算他们有点落后，甚至是在一整年没有完成数学的所有知识点也不会恐慌。并且，学生一周只上几节数学课。实际上，复活节假期之后，我所有的7年级学生一周只上一次数学课。因为学生在进入下一个知识点学习之前，要充分理解现有的教学材料。一位老师向我展示了一本教科书，说这本书对于一个5周的学习计划来说，包含了太多的知识点。我看着这本书，尽量忍住让自己不笑出声来，因为这本书的知识点只是我的教科书中一章的内容。

然而我也反思，我们干嘛要催促我们的学生学得又多又快？就不怕他们压力过大？不怕他们因此放弃学习了吗？

9.更少的家庭作业=更多的实践

据世界经合组织调查发现，芬兰的学生拥有世界上最少的家庭作业，他们平均每天晚上花费在家庭作业上的时间少于半小时。

芬兰学生通常不会有校外的家教或课程。从我了解的来看，芬兰学生在教室里就把作业做完了，老师认为学生在学校所做的就已足够。这些作业任务通常都是开放式结尾，不会真正拿去评分。但是，学生在教室里通常会非常努力地完成功课。那些根本不听课的学生也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着手做作业，即使是老师“建议做”的作业，他们也会投入全部的注意力去做，直到课程结束。就像是有一个不用说出口的承诺：当你在我的教室里，只要你努力学习，我就不给你布置家庭作业。这样的系统真的促使我反思我自己每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是不是太多了。

10.更少的学生=更多对个人的关注

很明显，如果你的学生少，你就可以有精力去给予他们充足的关心和注意。一位芬兰老师每天有3～4个班级，每个班大约有20个学生，因此他们每天需要照看60～80个学生。而我在美国的学校一次要接受6个班，每个班有30～35个学生，我每天要照看180个学生！

11．更少的安排=更多的信任

信任是整个芬兰教育系统的关键。他们只是简单地对这个系统报以信任，不去怀疑每个人，不安排太多体系、规矩、规则。社会相信学校雇佣好的老师；学校相信老师的素质够高，让他们自由创造对每个学生有利的教室环境类型；家长信任老师所做的决定会帮助他们的孩子好好学习，并取得进步；老师信任学生会做好功课，为了兴趣而学习；学生信任老师会教给他们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社会相信这个教育系统，并尊重教育的成效。

这一点也不复杂，芬兰就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