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还在远方

李紫燕

迎来了六月的“考试季”，又送走了一批毕业的学生。看着毕业照上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我再一次问自己：“三年了，我给了我的学生什么呢？”作为一个语文教师，我教给他们语文的基本知识，培养他们应对考试的解题能力，可是，我总以为，我们的语文教学不能只满足于教学生读几篇课文，做几张卷子，为学生的终身发展和终身幸福计，我们还应该培养学生读书的习惯。让同学们离开学校之后，还能保持阅读的兴趣，具有纯正的阅读趣味，尽情享受阅读的快乐，让书中的智慧指引人生的方向，让书中的思想滤除尘世的浮躁——这是我们语文教师能送给同学们的一份珍贵的礼物。虽然同学们刚刚结束了三年初中语文的学习，但我愿他们的读书之旅从此起航。

通过平时有关“读书”话题的作文和对学生课外阅读情况所进行的调查问卷可以发现，学生反映在课外阅读上的问题有这样几类：1.读书的视界不开阔。常常局限于读老师和教材规定的几本书，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2.读书的体会不深入。如有一位学生评论贾宝玉是“寄生虫”，缺少谋生能力，所以家道中落只好做了和尚。3.读书的趣味不雅正。不爱读经典，而喜爱恶搞经典的游戏文字，迷恋穿越、魔幻类的网络文学。4.读书的目的不明确。有的学生在作文里直言：“我在老师的要求下打开了这本书……”“听同学说，这本书现在很畅销，反正我闲着没事干，就随手拿来读一读了……”这些问题归结起来，其实是反映了学生在阅读文学类书籍时，还缺乏必要的兴趣和适度的指导。

对学生阅读情况的检验，一定程度上是检验教师对阅读指导的能力和水平。实事求是说，我觉得这两三年来，就我与同行的交流感受看来，对学生读书活动的重视与指导是空前的：每个学期，市、区教研室都会开设较为优秀的读书指导类的公开课；从初一开始，不少班级都布置学生读名著，做笔记，教师每周批改；有些优质学校里“师生共读一本书”蔚然成风；很多教室里设立了图书角并发挥了作用。但就作文实际情况来看，我们对读书的重视程度离理想状态还有差距，对学生的指导还比较粗放，有待强化与细化。面对学生读书现状，责备学生是无用的，怪罪家长与社会是无益的，教师要承担的责任和需要付诸的努力可能比我们一开始预期的还要多。

一、 帮助学生打开阅读的视界

我在实践中获得的经验是教师要为学生开书单。其实，在师资、生资较好的学校，这已经成为一种共识。我觉得可行的做法是分年级，根据学生的年龄、学段特点，利用教师团队的集体智慧，参考优秀学校、优秀教师的成功经验，注重经典与当下文艺思潮的结合。这份书单适宜以学期为时间段，按星期或月份来检核。一次书目不要给得太多，我在操作中会给10本左右的书；兼顾小说、诗歌、散文等文艺样式，内容涉及文学、文史、文评；以本土文学为主，兼顾一些翻译比较好的外国文学作品。这些书籍我会让学生自由选择两本，在规定的时间内读完，并完成一定的读书笔记和读后评论，再选读其他两本继续阅读。一般在一个学期（包括寒暑假期）读完，然后就最喜欢的一两本进行回读，完成相关的小论文。在操作中，我根据学生的阅读状态，做了一个调整，就是将每一次开出的书单，都划分为经典阅读与时尚阅读两个部分，要求学生进行选择时从两个部分中各选一本“混搭”阅读。经典阅读固然是传统的、已有定评的经典名篇，如《红楼梦》《三国演义》《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集》；而时尚阅读部分则着眼于当代文坛，以散文和短篇小说为主，选择近年来在文坛掀起热潮的一些文艺类作品，如桑格格的《小时候》，席慕容的散文与诗歌选集，白落梅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在阅读时，学生一方面亲近传统，一方面又能了解当代，既避免一味读某些大部头时的吃力，也避免学生只读时尚文字的清浅。

二、 启迪学生掌握读书的方法

不是每个学生都是爱读书，会读书的。在教学实践中我发现，有的学生连买书都不会，不少学生甚至从未去过书店，他们需要的一些资料是由家长直接从教师那里拿购书单到书店买来的。我在初一时，通常会带一批学生一起去逛一回书店，向他们介绍一些本市比较不错的书店，让学生在书店里亲自闻一闻书香，感受一下静谧优雅的氛围，体会随时拿起一本印刷精美、内容清新的读物的惊喜。我教他们如何分门别类地寻找书籍，如何在一类书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书籍，告诉他们选择简装本会实惠而且阅读方便。我也曾专门用一节课的时间给他们讲解买书要讲究书籍的“出身”——出版社水平的高下；买古籍类的书，要注意选购是否有大家的译注与点评；买外国作品要看重翻译的好坏；买当代作品，要看重作者真实的文字功底。让学生做读书笔记时，也是先讲解具体的阶段性要求后操作。

三、 培育学生雅正的读书趣味

我在与一位特级教师的谈话中，曾经诉说自己对当代网络垃圾文学充斥校园的忧虑，当时他就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才更需要教师指导学生读书哇！学生的头脑就像一个阵地，你不用优秀的、高尚的东西占领它，就留给垃圾占领它！”所以，我们要做的不仅是让学生读一两本书，而是能就此养成一种读优秀书籍的习惯，培养他们甄别书籍的能力，向上的眼光和审美的趣味。

我觉得好用的方法是“铺路”和“搭桥”。“铺路”就是在开出的书单里要有潜在的连贯性和发展性。我个人觉得台湾的现当代散文创作蔚为壮观，较好地继承了传统文学优雅、蕴藉的特点。于是，我就分学期在书单中依次出现了席慕容、罗兰、三毛、张晓风、蒋勋、林清玄等几位作家的作品，学生对这股清新的宝岛风果然很喜爱，也很受感染。男生有对文史类文字的偏爱，我在初一年级向他们推荐《明朝那些事儿》很受欢迎。其实在这时，教师如不趁机深入引导，学生可能就会转而喜爱《X朝那些事儿》那些滥觞之作。我及时在初二时推荐他们阅读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和朱东润先生的《张居正传》，这些书籍在使得他们对于历史有了人性的认识后，又更趋向于深入的理性的分析认识。还有就是要“搭桥”了，学生对喜欢的经典往往说不出一些所以然来，这是正常的，这个年纪学生的感性很强，而理性正在萌芽，教师能做的就是及时“浇浇水、施施肥”。比如，不少学生尤其是女孩子喜欢《红楼梦》，教师可以引导她们看一点《红楼梦》的评传，学生看唐诗宋词，我也及时推荐了她们看闻一多、周汝昌、叶嘉莹等先生的诗词赏析类文字，都使得学生有“更上一层楼”的感觉。对于名著经典之美，教师有时是无暇也无力尽讲的，不妨让大家、名家为他们讲，看完评传，再安排学生回读名著，学生就会有许多不一样的见地。

四、 滋养学生浓厚的阅读兴趣

带领学生去图书馆，去书店，都是教师必做的功课。还有就是让学生自由结合成若干读书小组，在阅读课上交流心得，把读书小报整理上墙，每学期评选“读书明星”。从初一到初三，我们有“年级共读一本书”“全班共读一本书”“小组共读一本书”“师生共读一本书”“亲子共读一本书”等活动。读书成果丰富的同学，可以在全班介绍他的读书经验、逛书店的感受和收获。在初二，我变教师开书单为教师、学生一起开书单。当全班共读一本书或某一位作家的作品时，我不仅赞赏那些表现优异，理解力强的学生，也格外关注那些成绩一般，但认真细读有所感悟的同学，并专门为此设立一个阅读点滴的栏目，登载他们的随笔。时间一长，这些学生的能力自然进步，得到的鼓励愈多，兴趣愈加增强。我最欣慰的是，上了高中的学生回来看我时，表达感谢我对他们初中阶段读书的鼓励和引导，“上了高中，才发现那是多么有用！”——这是我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在带领学生读书的几年里，我愈发觉得：引导学生读书，是语文教师的责任；而自己阅读，也应该是教师必要的修行。

在生活中，我常会听到对教师读书的质疑——你看看有多少教师去书店买过书？有多少教师自费订过杂志？有多少教师回家之后闭门读书？其实，教师还是读了书的，起码，读书者还是多过不读书或者少读书者。现在的教师压力很重。要提高升学率，能不上好课吗？要上好课，能不备好课吗？要备好课，能不钻研教材吗？钻研教材，能不读书吗？教师工作量远远无法用八小时计算，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读书，不在思考。同时，社会对教师的学历要求越来越高，许多教师在工作之余由专科而本科，由本科而研究生。为了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我们也不得不进修，不得不读书。

可是，把阅读当做乐趣的，把阅读当做人生修行的，的确不是太多。有时，我在面对学生讲读书时，自己也惭愧，一拿到工资就跑去买书，读书到半夜，起来吃泡面——这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们固然阅读了不少有关教育专业的书籍，但发自内心的热爱阅读经典著作，并藉此获得心灵滋养的情形还不普遍。那么，我们就很难成为学生阅读的导师，而只是学生阅读的“监督者”。读书事关语文教师的“成长上限”，也事关学生学习语文的“成长上限”。

我能设想的关于教师或学生的一种好的读书状态，也许是舒国治在其代表作品《理想的下午》里所描述的：

“理想的下午，宜于泛看泛听，浅浅而尝，漫漫而走，不断地更换场景，不断地移动。蜿蜒的胡同、窄深的里巷、商店的橱窗，就像牌楼一样，穿过便是，不须多作停留。博物馆有新的展览，如手杖展、明代桌椅展这类小型展出，或可轻快一看。

走逛一阵，若想凝神专思片刻，见有旧书店，也可进入浏览。一家逛完，再进一家。有时店东正泡茶，相陪一杯，也是甚好。进店看书，则博览群籍，不宜专守一书

学科活动

盯着研读。譬似看人，也宜车上、路旁、亭下、河畔，放眼杂观：如此方可世事洞明而不尽知也。”

这种状态，使我想起在台湾旅行时偶然捕捉到的一个镜头：在诚品书店门口的一张咖啡桌边，一个衣着鲜洁的青年戴着耳机，公文包柔软地卷在膝上，以极为舒适的姿态深深倚在靠背椅上，注目阅读手上一本小小的书，我偷瞄一眼，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他身边不远，是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更远一点，一群群游客快步从观光车上下来，扑向著名的购物天堂——新光三越。超越物质抵达精神的彼岸，我们有很远的旅程要走。

（作者单位：南京市十三中锁金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