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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笔记

2015-01-12马端刚

草原 2014年9期

马端刚

有限或者无限

走出自己,需要一种勇气。

——题记

不知道哪位先生说的一句话:走出自己,需要一种勇气。

每年四月的时候,内心里总有个家伙在叫喊,——离开这里吧!自己就像一只春天里发情的流浪猫,变得蠢蠢欲动。这时候,就会想起那个叫1900的钢琴师说的话,它成为内心永远的牵绊,永远的痛楚:“看那些街道,成千上万,你如何取舍,如何选择出……一个女人,一栋房子,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一种死法,充满太多的变数无止无尽,你难道不怕崩溃?漫无边际的空间,我在船上出生,世界不断变迁,上千名乘客的世界,他们也有梦想,操纵在这艘船上,无限的琴键不能演奏……”

回想自己走过的岁月,很惭愧地说,经常为自己的碌碌无为感到羞耻。每天生活在喧闹的城市,穿越在楼房街道之间,渐渐迷失了生活的方向,时间久了,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到底失去了什么,也说不清楚。每天混沌地活着,总觉得遗憾。我就出生在这座钢铁城市,在这里长大,成家,生儿育女,多数时间我的身体和思想,游荡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那些熟悉的街道阳光明媚,春夏秋冬,花开花谢,年复一年。包括一些存在或者即将消失的记忆,令人难以释怀。户口本上那个祖籍所在地,似乎只和我的父母有关。我的故乡就在我的脚下和睡梦里,我一刻不曾离开,就谈不上思念的味道了。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怀念故土朋友的美好记忆。

其实在大千世界中每个个体都是脆弱而渺小的,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像楼下的那棵白杨一样,守望四季。见证着每一个人的命运,幸与不幸,恩恩怨怨,生生死死。我能够在繁扰的世界里,看自己的书,写自己的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已经万分幸运了。所以我经常说,感谢生活。

想起20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在一家大型钢铁企业做煤水工人。煤水工人就是给蒸汽火车上煤加水,不管风吹日晒,还是大雨暴雪,都要在很短的时间加完几吨或者几十吨的煤和水,以保证钢铁生产的正常运转。记得头一天上夜班,劳累了很久的师傅和工友们都呼呼大睡了,我却无法入眠,躺在角落里,看着满天的星斗,悄悄地流下了热泪,暗暗发誓有一天一定要离开这个“倒煤”的地方。然而,我却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有时想岁月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折磨掉人生的许多理想和信念。特别是你眼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离开你进入天堂的时候。他们的理想简单而质朴:老婆孩子热炕头。然而这样的想法于他们却难以实现。你就会为你所谓的崇高的想法,感到慌张无助。这时有个魔鬼就来触痛你脆弱的神经:怎么活都是一辈子,何苦较真呢?慢慢我学会了抽烟,喝酒,用穷欢乐的方式来麻醉神经,求得心灵的片刻安静。然而命运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正当你努力背叛的时候,那些被抛弃的梦想,又在深夜时分敲打你心灵的窗户……此刻回首那些岁月,其实没有太多的感悟,我只是要感谢自己没有沉沦下去,坚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我以前是一个没有雄心壮志的家伙,甚至有些得过且过。我想告诉大家,我只是芸芸众生一颗鲜活的生命,和你们一样想过简单朴实的日子。但是每个人内心又都想与众不同,不想苟且偷生地活一辈子。初中毕业时同学给我留言说,希望我将来成为像崔健一样的歌手,同学们都知道我很迷恋这个唱摇滚的家伙。在煤水车间工作一段时间,我的一个初中同学约我一起参加了中文自考学习,那时候文凭热已经开始了,我去学习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文凭,只是想打发无聊的业余时间。上学的时候我曾经迷恋过诗歌,也偷偷地写过一些现在看来令人脸红的短句。后来上了自修才知道那些方块的汉字里,蕴藏无法言说的秘密和快乐,但绝对没有想到,将来要与文字打一辈子交道,成为一个能写文字的人,这也许又要说所谓的命运了。

岁月虽然不堪回首,但是有时候需要你经常回头看看,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看看渐渐成长的花草树木,看看满天繁星,看看风花雪月,我们的生命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原点,那些哀怨痛苦就会随之消散,其实哪里才是人生尽头,这也许是需要一生来化解的东西。我们都走在有限与无限的路上,那么,我们还是坚持自己的路走下去吧,难免还要经历风雨苦痛,这又如何?回到《海上钢琴师》那段经典的对白吧:“尽头,在哪里?请告诉我在哪里?……不是眼前的景物阻止我,而是没看见的景物,绵延的城市看不到尽头,没有尽头。困扰我的是尽头在哪,世界的尽头,钢琴上有八十八个琴键,琴键有限,琴艺无限,琴键创造出的音乐无限……”

等待是一种幸福

文字的题目是一个朋友的,内容我已经忘记了。关于幸福是一个太大的话题,相信每个人在生活中会有各自不同的对于幸福的理解。

很久没有写这样的文字了,在内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那些曾经温暖自己的文字,(我不知道给读到它们的人带来何种感受,所以不想。)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生命只是一种过程,这个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真正做到真是一件艰苦的事情。多年来,一直喜欢在一首音乐的背景下,写这些留给自己的文字,像疯子一样喃喃自语,根本没有考虑到其他人感受,只是想把自己想说的,写下来,能代表什么?能留下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面对那些渐渐消逝的岁月,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了惶恐,但是天明的时候,我又投入到那些简单或者复杂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是,说句实话我们真正对于时间、岁月、生命这些词语感知感悟得太少了,无奈之中我们只有等待,等待那个叫“幸福”的东西来临。我们对于生活中的任何事情还抱有一丝幻想,这成为我们继续活着或者活下去的理由。生活中那些所谓色彩缤纷的诱惑,吸走了我们那颗以往坚定的灵魂,学会了敷衍趋势,然后苟延残喘地行走在每个熟悉或不熟悉的街道和楼房之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办着言不由衷的事情,没有了敬畏之心。内心的善良和真诚都被时光逐渐消解,用老人的话说就是披着人皮说着鬼话。

佛家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要我认为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其实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偶然的相遇的知己。年轻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后来知道其实很难,于是对子期伯牙的故事产生了深深地怀疑,再后来就明白了生活其实常常和幼稚的我们开着玩笑,你越是等待什么,什么就会离你越远;你越是执着什么,就会被什么伤害得最深。越脆弱的东西,产生变数就越多,就像我们的生命一样。我们拥有的,永远也超越不了你曾经付出的一切。也许我们真正懂得这样的道理时,也就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所谓牵手来就来,空手去就去。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蓦然回首那些已经渐去的日子,注定了我们彼此的一生,只为了擦肩而过眼光交会的刹那。endprint

很多人和事,要在你短暂的人生中经历。我更愿意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不是我有多深的造化,是觉得他们给我简单的生命里,添加一抹另外或意想不到的色彩,使我更加不断地警醒,怎样更加悠然自得,随心随性地生活,去坦然真诚地面对。渐渐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对于生活的理解和感知不一样。如果你的心中有所感悟,那就让它埋藏在心间,然后慢慢地开出一朵鲜花。如果没有悟性,那就自己去体验那些意料之外的收获吧!我想起了在拉卜楞寺老僧人的一句话:“记住每个人的修行不相同,世界才色彩缤纷。”是的,人生就是一场修行。那就让我们从自己的内心开始吧,相信有一天那朵来自心灵的花一定会悄然绽放……

想起了夏日,一个头一次进藏的丫头酒醉的时候问:马哥,你说什么是幸福?我开玩笑说:喝醉了就是一种幸福。去过藏区的人都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匍匐,一叩首地向着布达拉宫朝拜的人群,他们三五成群或者独自一人,我们在吃惊地回首遥望的时候,或者拿着照片向朋友炫耀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朝拜在我们看来神秘不解,对于这些虔诚的藏民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因为我们不知道,当一个人真正伏下身躯贴近大地,才能深刻体会自己的卑微和渺小。然后,才能有大地一般深沉广博的悲悯,才会明白什么是幸福……那天我没有给那个丫头讲这些,我是怕她酒醉之后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在那片干净的土地上亵渎了一些属于做人的根本的东西,我知道这些东西是亵渎不得的。

其实一直想说的是,行走在时光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善良、真诚、勇气、责任、担当,虔诚而执着地生活,只有这样才知道,虔诚与执着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高尚,那种对于真实与纯善的守护,是一种内在无法摧毁的坚韧。无论我们是唯物还是唯心的,通往幸福的路途只有一条。那就让我们一起等待幸福来临的时刻吧,你们说呢?

一个人的战争

晚上在书架上翻出了这本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把它作为这篇文章的题目。

忽然想起了不知道哪位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晾晒出你自己,也许这些对于你并不重要。

说句实在话,人有时候是难以看清楚自己,或者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我们缺乏文学人物堂吉诃德的勇气与精神,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我们得过且过,成为了另一个文学人物阿Q。特别是当你到了一定年龄,(当然不是说你阅尽世事沧桑,得道成仙,这样也就没有所谓的苦思冥想的“烦恼”了。)对那些困扰你生命的某些东西,也就看得平淡了许多。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老婆孩子,父母兄弟。每天都在同一时间走在同一条道路,看着熟悉的街道和高楼大厦。读书和看稿子累的时候,透过八楼的窗子,看着远处的街道,熙攘的人群和来往的各种车辆发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有了感觉就写一些文字,把那些瞬间的对生活的感悟记录下来,陶醉在自己营造的人物和世界里,这点也许是我与其他人不太相同的地方。其余的我觉得都相同:我要了解这几日的菜价和油价是否回落,超市里有些什么优惠的商品,也要为每月的房贷精打细算。隔三岔五和一些熟悉或者将要熟悉的“狐朋狗友”,喝一两次小酒,醉了之后也说一些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狂话”。

年龄这个东西很奇怪,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怕被这个社会淘汰,年龄越大这种思想就越发急迫。我一直都说,我的这些只言片语只是证明:自己还是一个在写字的家伙,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可能只是在自己的文字里收获了片刻的宁静或者感悟,就知足了。那些旧日的时光如冬日的暖阳,在我身心疲惫时给予我温存。写得流畅的时候我也和那些自己虚构的人物同欢喜共悲伤。我感念这些时光,感谢这些文字,所以把它们记录下来,能否在文字里把这些消逝的时光绘制成内心的永恒,我真的不知道。也许这是需要我一生寻找的答案……

每个人都有着生存的欲望,这是本能,这个本能并没有导致狭隘自私,而是与生俱来的局限性导致了狭隘自私。知道了这些,遇到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我们就会坦然面对,在不经意间就会找准自己的节奏,演唱属于你的旋律。这种旋律也许包含着痛楚、眼泪和鲜血,但是我们必须要心甘情愿地承受与担当。

早几年听说过“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那时候没觉得什么。人在很多时候是孤军奋战的,像是汪洋大海里一块孤独的礁石,要经历一场“一个人的战争”。你的行为和语言,不会被他人理解,甚至还有污言秽语,妒忌猜测,前所未有的危机摆在你的眼前,你遇到了老人所说的“坎儿”。但是当你经历之后,就会明白它也只是人生百态的一种,何尝不也是一种收获。经历的越多,你的心态也就会变得愈发平静自然。

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无法表达出一个清晰的自己,“一个人的战争”必然要继续下去,坚守良心的阵地,也许战争非常惨烈,甚至永远不知道结局如何。

当然有时间就让我们暂时远离战场,去看看雪山、流水、草原、田野、村庄,融入到那些自然风景中,呼吸那些清新的空气,让我们的心绪,不争不抢,不浮不躁,真诚自然起来……冬去春来又一年,华年虽逝,却抹不去那一缕骨子里的芬芳。我们渐渐明白不是所有的孤独和寂寞都可以舞蹈,不是所有的往事与岁月都可以收藏。就让我们寻着最初的一缕春色,安静地写字,平静地做人……

与往事干杯

“窗外,枯树们在冷风里摇荡,像一个个饥肠辘辘瘦骨嶙峋的乞丐伸展着枝杈朝向天空,仿佛向上天乞求一些温暖。看着它们,我多么感激把我包裹在温暖中的房间,在温暖中我可以自由地呼吸、喝茶、写字、思想……”

陈染在《与往事干杯》中如是说。

混沌的一天,醒来,已经是夜晚,安静,现实与梦想都很安静。

夜浴,想洗尽睡梦中的疲劳。喜欢沐浴的时候,轻唱,随着水声。

喷头下,我看到了夜的尽头,生命繁闹而孤独,无法表达的隐情,刻骨的疼痛……但是很快,很多水和雾,就淹没了将要流淌的泪水……

深深知道,在每一个岁尾,许多人,许多事,像一场消逝的雪,包裹着圆满或者失意,包裹着深情和感动,包裹着痛苦或者欢乐,过去了,任我怎么叫喊,不会回头,成为往昔……endprint

未变的是心境和坚守,变化的是渐渐染白的双鬓。

听见了雪地里银铃般的笑声,咯吱踏雪的声音,延绵不绝……

看见了风景,但还未看清自己。那些隐匿在生命深处的温情,在每个夜晚,从天空落下,在心灵的最柔软的地方,展现一幅美丽而忧伤的画,在将要过去的冬天,内心澄明。

无论如何,隔着夜色的雪花,都会飘落在相知的窗口,静静地,最终抵达内心,在一起默默拥抱,哭泣,融化,告别,穿越尘埃,重生……

一人,举杯,与往事干杯。

有一天,当无法写字的时候,心灵和眼神,会告诉我的孩子,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曾经认真地活过……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崔健这样唱过。

美好或者温暖

写下题目时,其实并没有准备要表达什么。像刚过去的这场雪,尘埃落定;像即将到来的新年,充满期待。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新年,已经无所谓。

年龄越大,时光这东西,就在须臾之间了。爱和恨还会那么深吗?

但还会在一阵风起的瞬间里,失神;还会在午夜写字的空隙里,流泪。

夜晚,依然看见,在窗前盛开的白色雪花。我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城市的角落,爆竹声会接连响起。舞动的人群,年轻的面孔……

我想,在铺满了路的爆竹碎屑里,是否能找寻到自己青春的影踪。

新年的烟花,一定会在城市的上空绽放,升腾。我的全部天空,还是一轮明月照耀下,雪迹未退的白色房顶。

人到中年,尴尬的年龄。必须俯首匍匐于世间,宽容前行。爱或者恨,学会平静、遗忘。

偶尔用僵硬的思想,记下,辗转于尘世的浮光掠影。

风起,我在风里动。翻落如叶,轻,如怀念。

而雪,落下,轻盈的舞蹈,欲言又止。白茫茫的天地,又像是一场梦幻。往事,从一场场梦幻中走来。

不想,再诉说沉重的语言和经历。它们满载着失陷或者重建的城堡,只要传说,就将成为岁月的笑话。

也不要,相信美丽的童话与故事。它们白雪般覆盖着岁月与沧桑,一经揭露,也立刻灰飞烟灭般的黯淡下去。

静,心灵之门打开。

凡·高的另一只耳朵,听见向日葵燃烧的声音。

命运,是一个多可怕的东西。人来人往。

人间,是一个多美好的地方。阳光灿烂。

年的结尾处,我看见,一半潮湿,因为过去;一半勇气,因为未来。

人与事,应该终有一天,会慢慢在时空中淡忘,直到遗忘。

那不会忘记的是什么?真诚和感动。

相信,你张开翅膀,就会看到,升腾的焰火妖娆,始,美好;终,温暖。

少女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午后。我初中刚毕业,上高中是没有指望了,暑假里无所事事,我游荡在钢铁大街。阳光,刺眼,汗水浸湿了后背,感觉到汗珠在额头,流淌。冷饮摊,太阳伞下,昏昏欲睡的老太太,哈喇子快流到胸口了。我被糟糕的心情折腾得要死。一个少女进入了视线,她穿连衣裙,红色,球鞋,白色,修长的双腿,小巧的胸脯,清澈的眼神,白皙的皮肤,如今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描绘,只记得那件连衣裙,同样刺眼。她在我对面的候车廊下来回走动,步履轻细,悄无声息,公交车来了,挡住了我视线,车过后,空荡荡,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没看我一眼。

我记住了那一袭耀眼的红。

生活中,真的有这样的偶遇,彼此都没有经意,错过,就再也没有相逢。然后,她把我,这个世界,掏空了。

后来,我把这个细节,写进第一篇小说里,但是,我却卑鄙地让她,死在我的小说里了,现在想起,唏嘘不已。

〔责任编辑   杨   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