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审美化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
2015-01-12于建玮赵丽丽
文/于建玮 赵丽丽
责任编辑 董金荣
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于我们凝心聚力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具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随着我国社会市场化转型的加速以及人们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的变化,消弥了文化艺术与生活之间界限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成为当代社会最重要的文化语境之一。由于日常生活审美化既带来了审美的民主化、平等化,同时又带有消费主义不可避免的弊病,这就会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同时带来正面和负面的影响。了解这种影响,对于我们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分重要。
一、日常生活审美化概念的提出
最早提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是英国传播学家迈克·费瑟斯通(Mike Featherstone)。他发现,由于商业社会和城市化的发展,特别是技术手段的进步,文化产品的种类与产生速度大大超出以往,“大批量的生产指向消费、闲暇和服务,同时符号商品、影像、信息等的生产也得到急速的增长”。[1](P31)这使大城市的日常生活成为了审美的世界,具体表现为“百货商场、商业广场、有轨电车、火车、街道、林立的建筑物及所有陈列的商品,还有那些穿梭于这些空间中的熙攘的人群,都唤起了如今人们多数已被遗忘的梦想,有如来往人群的好奇与记忆,经常受到来自与背景分离的、变化的景象所刺激,并通过解读那些物品外表所散化的气息,产生出了某些神秘的联想。就这样,大城市的日常生活具有了审美的意义”,[1](P34),这导致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差异和雅与俗之间的差异被敉平。在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语境中,大批象征符号被制造出来,供人们消费,形成了消费文化,“消费文化使用的是影像、记号和符号商品,它们体现了梦想、欲望与离奇幻想”。[1](P39)在这一过程中,电视这一传播手段与消费文化合谋,“产生了过量的影像与记号,从而产生了一个仿真的世界。在这个仿真的世界中,实在与意象之间的差异被消解,变成了极为表层的审美幻觉”。[1](P39)重视表层的审美幻觉消除了其存在的现实依据,成为寄生于主观世界的符号,它们“在一个相对但又是最终不在场的基础上存在。因此,也就是在一种无可挽回的幻觉基础上存在”。[2](P53)当现实性被取消,“怎么都行”成为艺术、审美活动的信条,艺术、审美就变得没有根基,艺术成为一件随意的制成品。于是,意蕴不再是追求,而成为可有可无的的东西,“首先是对艺术作品的直接挑战,渴望消解艺术的灵气、击碎艺术的神圣光环,并挑战艺术作品在博物馆与学术界中受人尊敬的地位。其次是与之相反的过程,即认为艺术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上。大众文化中的琐碎之物,下贱的消费商品,都可能是艺术”。[1](P96)这样,生活与艺术之间的差异也就彻底荡然无存,日常生活成为一个艺术化、审美化的世界。
德国哲学家沃尔夫冈·韦尔 施(Wolfgang Welsch) 将日常生活审美化分为浅表层次和深层次。从现象上讲,在五色斑澜的生活中追求快感的审美活动即是表层次的日常生活审美化。其根源在于深层次的日常生活审美化,即韦尔施所说的认识论的审美化,它是指人们的审美方式、审美观念在当代技术、商业高度发达的环境中发生的转向。他指出,“审美化意味着用审美因素来装扮现实,用审美眼光来给现实裏上一层糖衣”。[3](P5)日常生活审美化不追求形而上,而是审美的表面化,“在表面的审美化中,一统天下的是最肤浅的审美价值:不计目的的快感、娱乐和享受”。[3](P6)韦氏的分析切入日常生活审美化形而下的哲学实质,这也直接带来了人们看待客观世界视角的变化:一切都要放在感性、娱乐、快感这些指标面前被评估,“在现实的贸易中,美学成了新的主要硬通货”。[3](P95)这较为典型地体现为电视,“一进入电视的王国,就由稳固的世界迈入了变形的王国。如果说哪里有‘存在之轻’的话,它就在电子王国中”。[3](P96)电视的变形通过复制现实的行为将真正的现实遮蔽了,“你永远看不到你不应当看的东西,而且你根本不能确定你的所见是现实所赐,还是频道的礼物”。[3](P96)这直接导致人们的审美感知方式的变化——原先视、听的等级制被颠覆,切切实实的感性成为人们感知审美对象的主要渠道。
根据对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美学概念的梳理,我们可以将其内涵概括为:在商业化、城市化的背景下,伴随着传播技术、传播手段的现代化出现的使审美、艺术与日常生活(everydaylife)完全融合的文化-审美现象,它消弥了生活与艺术的界限,大大削减了艺术的贵族化、高雅化,直接导致了人们审美方式、审美思维在现代社会发生不同于传统的变化。
二、日常生活审美化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
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出现有其必然性,“大众对生存提出更高要求,美和艺术就必然会屈尊降贵,走向大众化”。[4](P137)它扭转了传统意义上审美活动贵族化的状况,丰富了群众的文化生活,“审美与艺术不再是贵族阶层的专利,不再局限于音乐厅、美术馆、博物馆等传统的审美活动场所,它借助现代传媒特别是电视普及化、‘民主化’了”。[5]人们在审美活动中通过娱乐放松了身心,陶冶了情操,学会了用审美的眼光看待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审美化“对广大受众,特别是文化水平较低的受众又具有文化普及甚至启蒙的作用”,“可以培养人们的独立意识与个性”。[6]从我国当前的经济发展水平看,我国消费社会远未达到西方的水平,日常生活审美化在当代中国的社会语境也就与西方有质的差别。有学者进一步指出,一方面,由于我国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产品多系基本生活用品,而不是耐用消费品甚至是奢侈品,因此,我国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是初级阶段的;另一方面,从当前群众的消费实际来看,将日常生活审美化指斥为浅层次也有简单化之嫌,“排除伦理问题和经济体制问题,仅就审美问题而论,日常生活当中的审美多属于浅层次的,然而不排除深层次的;日常生活当中的审美多是基于感觉的,然而不排除基于感情甚至基于理性的”。[7]这使得日常生活审美化成为提升群众精神境界的文化导师,只消看一看《中国好声音》等选秀类节目的热播、人们在挑选服装时更注重个性的展示,就能理解这一点。只要人们的精神境界能够提升,就可以使人们的价值判断标准得以升华,而这对于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功效是不言而喻的。也就是说,日常生活审美化带来的审美大众化、民主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巩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普及化、平民化带给广大群众的文化红利是深奥的思想体系可以借助平易的审美化形式在日常生活中被广大群众所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宣传,固然可以用理论宣讲、专题学习等方式进行,但如果能够用形象化的方式向群众传播,更能收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而日常生活审美化正好为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了一个独到的途径。如近两年来中央文明办推出的“我们的价值观公益广告”宣传画,既可以下载到手机、电脑上作为桌面背景,也可以作为马路上的招贴画向行人展示,这就能够使广大人民群众在日常生活、工作中最直接地感受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化”人力量。再如《中国好声音》的学员如平安、金志文、梁博等在演唱中表达出的对音乐、对人生的执著,使这档节目超越了音乐节目的界限,而成为传递正能量、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渠道。可见,可以藉日常生活审美化发布文质兼美的文化产品,以此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充分发挥文化的教育功能,推出更好更多的优秀文艺作品,开展丰富多彩的主题文化活动,运用各种形式生动形象地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8]从党的十八大之后中央要求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系列表述来看,这里所说的文艺作品、文化活动主要是指大众化的文化产品及其传播方式,这是切合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文化语境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正面影响的实际的。
另一方面,日常生活审美化所带来的平民化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可以介入其中。消费社会的逻辑首先体现为金钱对社会群体的重组,“消费是一个与学校一样的等级机构:在物的经济方面不仅存在不平等(购买、选择和使用被购买力、受教育水准以及家庭出生所决定)——简言之,正如不是人人都有相同的读书机会一样,并不是人人都拥有相同的物”。[9](P46)社会群体的重组带来的则是金钱对于审美—文化活动的引导,“各种杂志、百科全书、袖珍手册等旨在‘提高文化修养’的庞杂材料所满足的,就是这样一种与越来越激烈的社会竞争相关的需求。这一切文化实体之所以被‘消费’,是因为其内容并不是为了满足自主实践的需要,而是满足一种社会流动性的修辞、满足针对另一种文化外目标、或者干脆就只针对社会地位编码要素这种目标的需求”。[9](P111)这种现象在我国也很常见,如影视作品中动辄出现的香车豪宅,时尚杂志中用时装、名表等反复渲染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等。这种追求会强化占有金钱的等级对文化—审美产品的支配权,“一切物品都根据它的统计学可支配性、它们受到的或多或少限制、像价值一样按等级划分的主体来进行分类”。[9](P115)一个社会的文化—审美产品若完全受到金钱的支配,再缺乏必要的引导,那么大家认同的价值将会不可避免地滑向浮浅的拜金主义。资本控制了文化与审美,就会以实用主义的方式操控文化、审美的运行。资本控制审美,其根源在于工具理性的盛行。工具理性既能带来政治的暴力,也能带来技术的暴力,“宗教衰落了,官僚化(或科层化)遍及各个领域,科技活动和道德活动的规范压制着个体”。[10](P25)工具理性对文化、审美活动最常用的手段是随科技发展而诞生的大众传媒(media),它在推动审美活动变得平易的同时,也掩盖着其与权力合谋的事实,“我们所有的工艺技术都只有是我们认为控制世界的工具,它所以成为必要,是因为我们是这台设备的操作者。这就是与大众传统范围的幻觉相似的客观幻觉。之所以对大众传媒会产生天真的幻觉,是因为政治权力通过传媒来损人或愚弄群众”。[2](P70)特别是技术利用幻觉形成了对于受众的暴政,“似乎技术已承担了它使我们失去的所有幻觉。似乎对失去幻觉的补偿是对这个世界客观讽刺的出现”。[2](P71)技术精心打造出的客体“躲避起来,变得难以觉察、反常、含糊不清,并由于这种含糊不清,败坏了主体自身及其分析记录”。[2](P55)客体的躲避,不是完全躲避,而是只呈现光鲜的幻觉,“幻觉是显著的技巧,是突然从虚无中出现的技巧,它使我们避免本体”。[2](P57)这时,我们能够接触到的本体、真实,变得寥若晨星,价值观遭遇极大的失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倡导的正能量就会被嘲讽、亵渎。受众将不再追求审美的终极价值,而是以猎奇的心态在审美对象中刻意地追求那些“抢眼球”的内容,崇高荡然无存,猥琐大行其道,人们的价值观也相应地戴上了窥淫癖的眼镜。如近年出现的、在给儿童拍摄的一些动漫作品中,居然出现了大量色情、下流的内容,“一些影片价值边界模糊,只知拿恶心当搞笑,用小孩口吻说成人语言,甚至还出现了露大腿扭屁股的兔女郎、榴莲扎胸部、屎尿横流的低俗镜头,让专家和家长忧心不已”,[11](P25)这将会让孩子们学会什么,不言而喻。再如一些房屋销售的广告中,不乏诸如“只为百分之一的人量身打造”,“奢华上品,无限至尊”这样的文字,反复渲染的是房屋的尊贵奢华,突显的是以获得一处炫耀身份的房子为人生目的的低俗价值观。如果人生的目的仅仅用一处容身之所来囊括,那么人生的追求、生命的终极关怀又从何谈起呢?而后者对于人们来说,更应该是不可或缺的。这些文化产品严重地干扰着每个人的价值判断,如果个人的价值判断被人为地推广,就会大面积扩散,影响到较大群体的价值取向。群体性的价值失范就会在被工具理性与资本逻辑所控制的日常生活审美化中出现,冲击着主流价值观,最终危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是需要我们警惕的。为了防止日常生活审美化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冲击,就必须加强对文化产品的监管。这就要求我们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最大限度地唱响正气歌,使核心价值观真正成为人们心灵的罗盘,成为人们情感的寄托”。[12]
日常生活审美化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双重影响是值得我们沉思的。我们不能回避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既成事实的文化语境,要勇于面对、因势利导、扬长避短。也就是说,要把其中的工具理性、资本的逻辑对人的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同时,发扬其审美民主化、平易化的精神启蒙功效,让色彩斑澜、美仑美奂的生活世界成为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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