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解放“第一榜样”——一份《庆祝平津解放专号》的老报纸

文 宗绪盛

和平解放“第一榜样”——一份《庆祝平津解放专号》的老报纸

文 宗绪盛

这是一张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二月三日《新华日报》（太岳版）发行的“庆祝平津解放专号”。

这是一张具有纪念意义的老报纸，是在“北平和平解放”3天后发行的。它记载着中华民国经过38年即将走到尽头的一个“大事变”；记载着国共两党共同经过8年抗战之后，中国究竟向何处去、由谁来领导的最后结果，由此之后的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并定都于北平，同时北平更名为北京。国民党彻底失去了在中国的统治，天变了，抗战后新中国成立的任务，最终由中国共产党承担了。

“专号”像今天的《人民日报》般大小，为竖排版。报头“新华日报”四个字为红色，正反共两个版面。头版正中套红竖排两行8个大字：“庆祝北平天津解放”。60多年岁月的流逝，使其颜色已经变成淡淡的紫红色。纸张也是又黄又旧，满带着历史的痕迹，但依然透着浓浓的时代变迁和喜庆的气氛。

“专号”第一版正中最显著的位置，用特大黑体字刊登着“世界驰名的文化古都——北平宣告解放”的文章。

该文的开头告诉人们，“世界驰名的文化古都，拥有二百余万人口的北平，一月三十一日宣告解放。北平的解放是伟大的中国人民革命运动中最重要的军事发展和政治发展之一。原有国民党反动军队及其军事机构大约二十万人左右据守的北平，乃是执行中国共产党毛泽东主席所宣布的八项和平条件以和平方法结束战争的第一个榜样。这个事实的发生，是人民解放军的十分强大，所向无敌，国民党反动军队中的广大官兵战意消沉，不愿再作毫无出路的抵抗，和北平广大人民群众坚决拥护真正民主和平的结果”。“北平的和平解放基本上结束了华北的战争，对于长江以南及其他地方也指出了一个榜样”。可见，北平和平解放是结束国民党统治、建立新中国的一个重大的转折，意味着蒋家王朝的即将覆灭和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在第二版《以和平方法解决北平战事的经过》一文中，全文印发了《平津前线人民解放军司令员林彪和政治委员罗荣桓一月十六日送给傅作义将军公函》的全文，回顾了天津之战的缘由和过程：

顾念两城（平津）数百万人民之生命财产，数千年之文化古迹，国家前途之所系之轻重工业及贵属之官兵之身家性命，提出和平缴械或出城改编两项办法。而贵将军负于最后时机，命令天津守军坚持匪首蒋介石伪令，顽抗到底。本军迫不得已，乃于本月十四日上午十时，开始总攻，至十五日下午三时即解决战斗，贵部十余万人全被缴械。匪首陈长捷、林伟俦等均被俘虏。足证守军之抵抗，毫无作用。现在天津业已解放，人民重见天日，欢声雷动，迎接人民解放军。

第二版刊登的《以和平方法解决北平战事的经过》一文

林罗告诫傅作义：“北平被围业已月余，人民痛苦日益增重。本军一再推迟攻击时间，希望和平解决，至今未获结果。贵将军身为战争罪犯，如果尚欲获得人民谅解，减轻由战犯身份所应得之罪责，即应在此最后时机，遵照本军指示以求自赎”。

林、罗提出解决办法有两个：（1）自动放下武器。不破坏文化古迹，不杀戮革命人民，不破坏公私财产、武器弹药及公文案卷，以取得人民谅解，予以减轻或赦免罪责。（2）离城改编。开入指定地点，按照人民解放军的制度改编为人民解放军。两项办法自由选择，期限 “由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七日上午一时起，至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十二时至”。过时不候，将实行攻城，“城破之日，贵将军及贵属诸反动首领，必将从严惩办，决不姑宽，勿谓言之不预”。

后经数日交涉，“傅作义将军即决心接受人民解放军的指示，愿令其所部出城听候改编为人民解放军”。21日，傅作义将军将协议诸点经国民党中央社公告。自22日始，傅部出城接受改编，30日人民解放军入城接收北平防务。至此，北平战事和平解决，成为解放战争中，全国以和平方法结束战争的“第一个榜样”。古都得以完整保存。这是中国共产党和傅作义将军永载史册的历史功绩，是人们应该永远记住的。

该文章不长，整个平津战役中的天津 “武力解决”和北平的“和平解决”，以林罗一纸“电文”为轴，加上几句介绍的话，就说得清清楚楚、实在有力，不得不让人佩服中国共产党的好文章和办报能力。共产党有如此众多优秀知识分子的参与，有广大老百姓的支持，国民党能不一败涂地吗？

该文还谈道：北平的人们久已像亲人一样地渴望着人民解放军。在知道了人民解放军即将开入北平之后，北平的工人、学生、市民连忙热闹非凡地筹备着盛大的欢迎仪式，并因国民党军全部出城之一再延期而感觉不耐。人民解放军即将和平地开入北平的消息使这个古城突然恢复了青春的活力。

该文更用不长的文字报道了解放军进城的空前盛况：三十一日上午十二时半起，人民解放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由西直门源源开入城内。当解放军的宏伟行列通过这一历史名城的主要街道时，受到了北平人民如醉若狂的欢迎。最先入城的部队中，有曾受到林彪将军通令嘉奖的“秋毫无犯团”及守备英雄团。最早赶到西直门欢迎的是北平电车厂工人的两辆欢迎车。一路上由工人和学生组成的五彩缤纷的欢迎队伍逐渐增加，他们和解放军差不多是肩并肩地通过了新街口、西四牌楼、前门、铁狮子胡同，两旁则是成千成万的欢呼的市民。当挂着毛主席画像的宣传卡车通过时，人们狂欢地挥掷着帽子，鼓着掌。有些人且在自己的身上用粉笔写上“解放了”字样，到处跳跃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此伏彼起，经久不息。下午五时，电讯局工人及北大、东大、辅仁、朝阳等十余学校的学生，共四千余人，又赶到中南海与人民解放军一部开了个盛大的联欢会。寥寥数语，把一个解放军入城的热烈喜庆的场面呈现在人们的面前，感受到古都北京的“新生”。

“庆祝北平天津解放口号”，口号共41条

在第二版，《北平成了人们的天下》、《听到平津解放以后》、《阳城的狂欢夜》等文章和献给人民解放军 《打到哪里哪里好，哪里人民能翻身》 等诗歌和慰问信，也都无不反映出北京和全国各地各界人民对北平和平解放的喜悦和对人民解放军的欢迎热爱以及对建立新中国的期盼。正像诗中所说，“人民英雄真伟大，解放天津又北平；彻底消灭蒋匪军，全国胜利就来临”。

《专号》在头版头条的位置，还十分醒目地刊登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布的“庆祝北平天津解放口号”。口号共41条，包括4个方面的内容：

（1）庆祝。逐句逐条庆祝北平、天津、华北、东北、华东和中原已经获得解放地区解放战争取得的伟大胜利。以清楚表明，这些地区已经完全被共产党政权所掌握；逐句庆祝淮海前线、西北前线战争和长江以南人民正在进行的游击战争的伟大胜利，以清楚表明，这些地区即将很快获得解放。

（2）致敬。逐句逐条向东北、华北、华东、中原、西北人民解放军和全国的人民游击队致敬；向努力恢复和发展交通、工业生产、农业生产的职工、农民们致敬；向在国民党统治区为反对美帝国主义和蒋家王朝、为争取民主而斗争的人们致敬。

（3）宣示。提出拥护毛主席的七项和平条件及有关政策：惩办战争罪犯；废除伪宪法；废除伪法统；依据民主原则改编一切反动军队；没收官僚资本；改革土地制度；废除卖国条约。

（4）号召。号召人民解放军和全国人民继续努力，争取全中国的解放；号召拥护真和平，反对假和平；打倒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假和平阴谋；一切民主党派人民团体团结起来；一切民主阶层团结起来。

最后的口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中国人民胜利万岁；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中华人民民主共和国万岁”。

这些口号，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充满喜悦自豪和希望，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和号召力。

特别是最后一句“中华人民民主共和国万岁”，使人们看到一个新中国的即将诞生，也使人们了解到中国共产党建国的主张和初步设想以及对国名的称谓。后来，在1949年9月21日至30日召开的全国第一次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上，一致通过决议，将国名正式定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主”的含义和要求已包含在“人民共和”之中了。

“专号”还配有两幅小版画。一是第一版上的，一幅手掌般大小、十分简洁的北平地图。可以清晰看到北平的内外城，紧贴全城而建的环城铁路和通往四面的平汉铁路、平绥铁路、平承路和北宁路，卢沟桥下的永定河在城市西南穿过，颐和园、昆明湖、万寿山、圆明园和玉泉山遍布西山之上，让人一目了然，心神向往。遗憾的是，北京的城墙和环城铁路今天已不复存在了，如果依然存在，人们在城墙上漫步，乘坐火车围城环游，那将是一道什么样的景色？

在“北京地图”下方，还配有一篇四五百字的《北平介绍》的小文。这恐怕是我收藏和见到的关于民国北平（京）的“纸片子”中对这座古都介绍文字最少的一篇，全文照录如下：

北平是世界著名的文化古城之一，旧称北京。辽、金、元、明、清等朝均在此建都。城分内外两城，外城在南，周围二十八里；内城在北，周围四十里，为全国第二大城。全市拥有人口二百余万，与最近解放的天津，同为北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北平位于河北省的西北部，长城蜿蜒于北，西濒永定河，东临白河，东南为一望千里的大平原。平汉、平绥、平承、北宁四条铁路都以此为起点。北宁路东通沈阳。平绥路西北经张家口、大同、归绥而达包头。平汉路南经石家庄、郑州抵汉口，与粤汉路相接，为贯通中国南北的主要干线之一。平承路北经古北口而达承德，与锦（州）承路相接。城内外学校林立，有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师范学院、燕京大学等专科以上学校十三所，中学九十余所，大、中学生大约五万余人。北平图书馆是全国最大的图书馆，藏书数百万册。其他的重要文化教育机关有：北平研究院、地质调查所、农业试验场、工业实验厂等。北平的重工业有石景山炼钢厂、门头沟煤矿、华北电力发电厂等。轻工业有：火柴、造纸、酿酒、玻璃、制药、制冰等百余家。各行业商号万余家。北平手艺工业著名全国，有刺绣、法郎、景泰蓝、雕漆、地毯、玉器、铜器，盛时工厂达一千一百余家，产品销行海内外，有工人一万两千赖此为生。

短短一段介绍，历史、政治、经济、文化、交通、教育、地理、人口等无不涉及，简洁通俗，一看便知，编撰者不简单。让人感叹的是，当年的北平，与60年后今天的北京，已不可同日而语。无论经济、交通、文化、教育，新北京都有了令全世界人惊叹的突飞猛进的大发展。同样让人感叹的是，老北平已面目全非。

《专号》的另一幅，是第二版上署名程曼、寿山的版画——《北平永远是人民的》。大小与第一幅图相同。其画面是在高高的北平城墙上，一位手拿钢枪的解放军战士执着飘扬的五星和党徽的旗帜，受到周围人们鼓掌欢迎。

本文选自《故纸堆：我所收藏的民国“纸片子”》一书

作者系北京市社科院文化研究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 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