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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鲁别茨柯依与布拉格学派
——纪念特鲁别茨柯依诞生125周年

2015-01-07冯志伟余卫华

现代语文 2015年36期
关键词:音位辅音元音

□冯志伟 余卫华

特鲁别茨柯依与布拉格学派
——纪念特鲁别茨柯依诞生125周年

□冯志伟 余卫华

今年是特鲁别茨柯依(H.C.Трубецкой,1890~1938)诞生125周年,特鲁别茨柯依是布拉格语言学派的创始人之一,他在音位学理论以及印欧语的起源的理论等研究中作出了独创性的贡献,我们特写成此文,作为对于这位语言学家的纪念。本文首先介绍布拉格学派的基本情况,接着介绍特鲁别茨柯依对音位学的贡献,最后介绍特鲁别茨柯依对印欧语研究的贡献。

一、引言

1926年,马德修斯(V.Mathesius)、特鲁别茨柯依(H.C.Трубецкой)、雅可布逊(R.Jakobson)等学者在捷克的布拉格成立布拉格语言学会(Cercle Linguistigue de Prague),由马德修斯担任会长。

1928年,第一次语言学家国际会议在荷兰的海牙召开,布拉格语言学会的成员们在会议上十分活跃,提交了好几篇音位学论文,被称为“布拉格音位学派”。1929年在布拉格召开的国际斯拉夫语言学家会议上,他们提出了一个“论纲”,后来通常被称为“布拉格学派的论纲”。1930年,布拉格语言学会在布拉格主持召开了国际音位学会议,会后成立了国际音位学协会,特鲁别茨柯依当选为主席。1929~1939年,他们出版了《布拉格语言学会会刊》(Travaux du Cercle Linguistique de Prague)。1935~1953年,出版季刊《词与文》(SaS),该刊的副标题是:“布拉格语言学会机关刊物”。1953年,布拉格语言学会在组织上解体后,《词与文》成为了捷克科学院的刊物,至今仍在出版。

布拉格学派在音位学研究方面苦心孤诣,成就极大,它的基本观点集中地体现在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学原理》一书中。

特鲁别茨柯依于1890年4月16日生于莫斯科,他的父亲是前莫斯科大学校长。特鲁别茨柯依从小就有机会参加学术活动,13岁时就经常参加莫斯科人种学协会的集会,15岁时就已经发表民俗学方面的论文了。

特鲁别苏柯依于1908年进入莫斯科大学,最初学哲学和心理学,从第三学期起才转入语言文学专业学习语言学。在这里,他学习了有关印欧语历史比较语言学的一些课程,对语言学产生了兴趣。1913~1914年到德国莱比锡,聆听了当时著名语言学家勃鲁格曼(K.Brugmann)和雷斯琴(A.Leskien)等人的讲课,学习梵语和阿维斯塔语。1915年回国任莫斯科大学副教授,讲授历史比较语言学的课程。

1917年夏天,特鲁别茨柯依到高加索,不久,十月革命爆发,特鲁别茨柯依是贵族出身的,成为了革命的对象,他只好离开了俄罗斯,逃亡国外,当时他才27岁。1919年末,特鲁别茨柯依到了保加利亚的索非亚。1922年到奥地利的维也纳,并在维也纳大学任教。这个时期,他的兴趣集中在历史比较语言学及斯拉夫学方面。

1929年之后,特鲁别茨柯依的学术活动转到了音位学方面。他参加了布拉格语言学会,并成了该学会的重要领导人之一。

在这个时期,他发表了一系列音位学方面的文章,其中最重要的有:

1.《元音音位的一般理论》(德文版,1929)

2.《论语素音位学》(法文版,1929)

3.《关于语素音位学的一些想法》(德文版,1931)

4.《摩尔达维亚语与俄语音位系统的比较》 (德文版,1932)

5.《论当前音位学》(法文版,1933)

6.《俄语的语素音位系统》(德文版,1934)

7.《音位描写指南》(德文版,1935)

8.《音位对立的理论》(法文版,1936)

9.《音位对立的中和》(德文版,1936)

特鲁别茨柯依晚年的生活很不安定。希特勒占据奥地利之后,他曾因写文章揭露种族主义的虚伪性而被逐出大学,经常受到盖世太保的纠缠。

疾病损害了他的健康,他愤世嫉俗,继续进行音位学的研究,他精通德文,决心把12年的研究成果用德文写成《音位学原理》一书。

这部书大部分是他在病榻上口授的。

1938年6月25日,在这本书即将完成(仅差20页)的时候,他竟不幸与世长辞了。特别茨柯依英年早逝,只活了48岁,因而《音位学原理》也就成了一部未完成的著作。

在特鲁别茨柯依去世之后,《音位学原理》用德文出版。1938年7月在《布拉格语言学会会刊》上出第一版,1958年在哥廷根出第二版。1949年,康基诺(G.Contimeau)把它译成法文(Principes de Phonologie,Paris,1949);1960年,霍洛道维奇(A.A.Холодович)把它译成俄文(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Москва,1960)。本文的内容主要根据《音位学原理》的俄文版写成,个别不明之处,我们也查对了德文原版。

二、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学原理》

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理论,是经过了辛勤的劳动建立起来的。

他特别重视实际的语言数据,收集了大量的语言材料。在研究元音音位系统的时候,特鲁别茨柯依在1928年9月19日的一封信中写道:“我把自己记得的所有的元音系统(共34个)都整理出来,想把它们加以比较。我来维也纳后继续进行这一工作。现在,我已经有了46‘号’语言,我还将逐步积累,直到收集到100种语言。”[1]

后来,这个数字被大大地突破了,在《音位学原理》一书中,他收集的材料竟达220种语言之多,有了这么丰富的材料,使他有可能在经过诚实艰巨的劳动之后,得出比较稳妥的结论,因而他的著作也就有了更大的科学性。特鲁别茨柯依这种重视语言数据的研究方法,值得我们学习。当今的语言学者,有多少人是在200多种语言数据的基础上来进行研究的呢?与特鲁别茨柯依相比,我们感到汗颜。

《音位学原理》包括序论、音位学、辨义论、标界论四部分。

辨义论分七章:1.基本概念;2.划分音位的原则;3.辨义对立的逻辑分类;4.辨义语音对立的音位系统;5.辨义对立的中和;6.音位的组合;7.关于音位统计学。

这部著作还差20页没有完成。据估计,这未完成的最后20页可能包含句子的标界符号一章和一个结论。此外,他还打算扩充参考文献的注解,更细致地修订充实和压缩某些章,设立并使用一套统一的标音符号,最后在全书的开头加一个前言。但这些计划中的工作由于他的英年早逝而成了未竟之业。

特鲁别茨柯依的主要兴趣在历时音位学方面。他写这本书,只不过是为历时音位学的研究做一个准备罢了。他本来还打算继续写《音位学原理》第二卷,讨论历时音位学、音位地理学、语素音位学及文字与语言音位结构的关系等问题,但这一计划也由于他的英年早逝而未能实现。“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惜哉!

《音位学原理》一书是特鲁别茨柯依关于音位学研究的总结性著作,这里我们对此书加以介绍,由此也可窥见其音位理论的概貌。

应该指出,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理论,有许多观点是在当时布拉格语言学会的另一领导人雅可布逊的启示下形成的,特鲁别茨柯依的观点,实际上也就代表了当时的雅可布逊和当时的布拉格语言学会的观点。因此,我们可以从对于特鲁别茨柯依音位理论的介绍中,了解到布拉格语言学派这一重要结构主义流派的基本观点。

(一)音位学的研究范围

特鲁别茨柯依根据索绪尔的学说[2],主张区分言语(parole,法文)和语言(langue,法文)。他认为,言语是具体的,它总是发生在一定的时间和地点,而语言则是一般的、稳定的。语言存在于某一语言共同体全体成员的意识中,它是无数具体的言语的基础;另一方面,语言的存在,只是因为它在具体的言语中被体现,没有言语,语言也就不存在。语言和言语是同一个现象——言语活动(langage,法文)的两个相关的方面,它们互为前提,密不可分地联系着,但本质上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应该彼此独立地加以考察。

言语和语言不同,言语的能指和语言的能指也不同。

第一,言语的能指是具体的音流,是为人们的听觉所感知的物理现象,而语言的能指则是安排言语的声音方面的规则。

第二,言语的能指是无限多样的,而语言的能指则是数目有限的规范。

第三,言语的能指是表面看来没有秩序的、发音动作前后交叉的一串不间断的音流,而语言的能指单位则形成一个秩序井然的系统,言语的音流只是因为其中的片段有助于与这个系统中的项目挂上钩,才具有一定的秩序。

由于言语的能指与语言的能指如此不同,因而就必须分属不同的学科来研究:研究言语的能指的学问叫作“语音学”(phonetics),而研究语言的能指的学问叫作“音位学”(phonology)。

语音学可以把语音当作一种纯粹的物理现象来研究,也可以把它当作一种纯粹的生理现象来研究。语音学的惟一的任务就是指出某个音是怎样发的,它要把任何关于所研究的语音综合体与语言意义之间的关系的问题完全排除在外。

特鲁别茨柯指出,“一个凭听觉器官来工作的优秀的语音学家,应该通过专门的语音训练来磨练自己的听力和感受能力,这种训练的意义仅仅在于熟练地听出句子和词,并在发音时感受到它们,而不必注意它们的意义,只要感受到语音和发音动作就行了,这正如一个不懂得这种语言的外国人所做的那样。因此,语音学可以定义为关于人类言语的物质方面(即语音)的科学。”[3]而“音位学应该研究在某种语言中哪些语音区别是同意义的区别有关系的,研究相互区别的各个成分(或者‘特征’)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以及它们按什么规则组织成词(以及相应地组成句子)”[4],“音位学家应该只注意在语言中完成一定功能的那些语音事实”[5]。

因此,特鲁别茨柯依认为,可以把语音学看成是纯粹的语音现象的研究,把音位学看成是这种语音的语言功能的研究。

语音学属于经验现象的范畴,音位学则属于关系的范畴、功能的范畴和价值的范畴。

语音学研究的发音动作方面和声学音响方面都是自然现象,因而只能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来研究,语音的发音动作方面及声学音响方面的研究材料,都只能到具体的言语活动中去汲取。而音位学所研究的语音的价值则是抽象的,这种价值首先应该是关系和对立,它们都是非物质的东西,不能为我们的听觉或触觉所感知,因而应该采用纯粹语言学的方法(广泛地说,应该采用社会科学或人文科学的方法)去研究。

当然,语音学与音位学的这种区别并不妨碍它们相互吸收研究成果。在描写语言的语音结构的时候,语音学在一定的程度上要考虑该语言的音位系统,对于在音位学上重要的对立也要比对于在语音学上完全不重要的对立更加仔细地加以考察。音位学也得利用语音学的一些概念,某种语言的音位描写,首先要揭示该语言中具有辨义功能的语音对立。

但是,特鲁别茨柯依认为:“这种相互联系只能涉及音位和语音描写的初级阶段(初级音位学及初级语音学),而且,就是在这个范围内也绝不应该混淆它们的界限。”[6]“音位学之与语音学,正如政治经济学之与商品学,财政学之与古币学的关系一样。”[7]

这样,特鲁别茨柯依便把音位学从传统的语音学中分出来,划清了音位学与语音学的界限。他认为:“语音学与音位学区分得不清楚,正是语音学经典教材的一个方法论上的缺点。这个缺点既阻碍了语音学又阻碍了音位学的发展,我们今后没有任何理由再重蹈覆辙了。”[8]

在划清了音位学和语音学的界限之后,特鲁别茨柯依又进一步把“音位学”与“风格音位学”区分开来。

他认为,人类的言语要以说者、听者和所谈到的对象三方面的存在为前提,因而每一个语言表达都应该包括三个平面:

1.谁在说;

2.用什么样的口吻说;

3.说什么。

表示“谁在说”的平面叫作“表达平面”,表示“用什么样的口吻说”的平面叫作“感情平面”,表示“说什么”的平面叫作“报导平面”。

报导平面显然应该属于音位学的范围,因为要知道“说什么”,就得了解句子,而构成句子中词和语法成分的能指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音位组合。

在表达平面和感情平面中,有的手段属于言语(因而也属于语音学)的范围,有的手段属于音位学的范围。

例如,在表达平面中,我们可以根据说话者个人的声音特征识别他的性别和年龄,甚至不看说话者,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他是胖的还是瘦的。在感情平面,例如说话者由于恐惧或激动而结结巴巴,或者由于痛苦而泣不成声等等,都表示出说话者的口吻,它们都不是约定俗成的,而是由说话者个人的自然本性决定的。它们在语言中没有地位,应该属于语音学的范围。然而在表达平面中,有的手段却可以是约定俗成的。例如,在蒙古语达尔哈特土语中,女子的全部央元音和后元音都比男子要发得靠后一些,男子发为u,o,a的音,女子却发为ǔ,ǒ,ă 男子发为ǔ,ǒ,ă的音,女子却发为ü,ö,ä。发音的不同,把男子和女子明显地分为两个社会集团。在感情平面中,有的手段也是约定俗成的。例如,德语中的schön在表示欢乐热情的口吻时,元音和辅音都要延长,发展成schschöön,这些约定俗成的手段显然应该属于音位学的范围。

报导平面的一切手段都是属于音位学的,表达平面和感情平面也有一部分约定俗成的手段是属于音位学的,因而音位学就相应地分为三个部门——“报导音位学”,“表达音位学”和“感情音位学”。

但是,报导音位学的范围比表达音位学和感情音位学大得多,不能把它们视为有同样地位、同样价值的东西,于是,特鲁别茨柯依把表达平面和感情平面的音位手段放到一门特殊的学科——“风格音位学”中去探讨,而“音位学”这个术语只用来指报导平面上的音位的研究。

这样,特鲁别茨柯依把音位学的研究范围作了进一步的限制,把风格音位学和狭义的音位学区分开来,确定了《音位学原理》一书的探讨范围。

在报导平面上的语音特征有三个功能:标峰功能、标界功能和辨义功能。

标峰功能的作用在于指出在某一句子中含有多少个语言单位(即词或词组)。例如,德语中每个词都有一个主重音,根据句子中主重音的数目,就可以决定该句子所包含词的数目。

标界功能的作用在于指出两个语言单位(固定词组、词、语素)之间的界限。例如:在德语中,“辅音+h”这样的组合可以标志出两个语素的界限(ein Haus“房子”,anhalten“停止”,Wesen-heit“事务”,der Hals“脖子”,ver-hindeln“阻碍”,Wahrheit“真理”):辅音属于前一语素,h属于后一语素,辅音与h之间就是两个语素的界限。

辨义功能的作用在于区别有意义的语言单位。例如,德语List(诡计)和Mist(粪肥)的L和M就区别了这两个词的意义。

任何一种语言的语音特征都必须具有辨义功能,各种语言单位正是依靠这种具有辨义功能的语音特征的帮助而存在。但标峰和标界的手段并不是所有的语言都具备的,而且它们也不是报导平面上的必要手段。因此,这三种功能中,辨义功能是最重要的。

对于这三种功能,特鲁别茨柯依在《音位学原理》中分“辨义论”和“标界论”来分别论述,标峰功能没有单论,只在个别地方提到。本文中我们只讨论辨义论。

(二)音位的定义

特鲁别茨柯依从两方面来给音位下定义,一方面从语音对立出发来下定义,另一方面从辨义特征出发来下定义。

从语音对立出发,他认为语音可以分为相互替换和相互排斥的两种。可处于同样语音环境中的音叫作相互替换的音。如:德语So(如此)——Sie(您),Rose(玫瑰)——Riese(巨人)中的o-i。在不同语音环境中出现的音叫作相互排斥的音,如:德语的ich-laut与achlaut,其中,ach-laut型发音只出现在a,o,u之后,ch读为[x],ich—laut型发音出现在别的元音之后,ch读为[ç],它们出现的位置是相互排斥的。

相互替换的音可能形成辨义对立,也可能不形成辨义对立。如德语的r和l可形成辨义对立:Rand(边缘)——Land(国家),führen(引导)——fühlen(感觉);而在日语中,r这个音如果误读为l,并不会改变词义,r与1不能形成辨义对立,因此,在日语的辅音中,规定只有r这个音,而没有1这个音。如ぬれる(nureru,淋湿),规范的读音是nureru,但如果读为nuleru,或读为nurelu,并不会改变词义。

如果相互排斥的音不具有把它们和同一系统中的所有其它的音区别开来的共同特征,就能形成辨义对立;如果它们具有区别于该语音系统中所有其它的音的共同特征,就不能形成辨义对立。

例如,德语中的h和ng相互排斥,ng出现在辅音和非重读的e、i之前,h出现在其他的音之前,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辅音性,而凭这一点并不能把它们和德语中的其他辅音区别开来,因而它们就形成辨义对立。相反,德语中的ich-laut型音[ç]和ach-laut型音[x]具有区别于德语语音系统中其它音的共同特征——舌背清擦音,因而它们就不能形成辨义对立。

相互替换的音形成的辨义对立叫作直接音位对立,相互排斥的音形成的辨义对立叫作间接音位对立。

构成直接或间接音位对立的成员,叫作音位单位。音位单位可大可小,可长可短,范围很不一样。例如,德语中Bahn(道路)和Bann(放逐)仅以音长相区别,而tausend(一千)和Tischler(细木工),除了第一个音t之外,其区别分布于整个词上,至于Mann(男人)和Weib(女人)的音,则从头到尾都不相同。

我们可以把有的音位单位分解为时间上前后相续的一系列更小的音位单位。例如,德语的Mähne(鬃)——Bühne(舞台)中的[mε:]和[by:],从Mähne(鬃)——gähne(打呵欠)和Mähne(鬃)—— mahne(提醒)的对立,可知[mε:]还可分为[m]和[ε:];从Bühne (舞台)——Sühne(和解)和Bühne(舞台)—— Bohne(豆)的对立,可知[by:]还可分为[b]和[y:]。而[m][b][ε:][y:]不能再分解为更小的音位单位。

这种在某种语言中不能分解为更短的前后相续的音位单位的音位单位,叫作音位,换言之,音位是某种语言中最短的辨义对立的成员。

从辨义特征出发,特鲁别茨柯依指出,任何音都包含许多声学音响特征,但它不是以全部的特征而只是以其中的一部分特征区别于其它的音。例如,前面说过德语中ich—laut和ach—laut的对立是没有辨义作用的,但它们却各自可以与k形成对立:stechen(穿刺)——stecken(插牢),roch(发出气味)——Rock(上衣)。k之区别于ch(包括ich—laut和ach—laut),在于发k时形成一个完全的闭塞,而发ch时则在舌面与上颚之间形成摩擦,其中,ich—laut的摩擦发生于硬颚,ach—laut的摩擦发生于软颚,如今ch—k形成辨义对立而ich—laut和ach—laut不形成辨义对立,这就证明了舌面和上颚形成摩擦这一特征在音位学上是重要的,而这种摩擦发生在上颚的哪一部分(硬颚还是软颚)在音位学上则是不重要的。

任何音只是以它的音位学上重要的特征参与辨义对立,作为辨义对立成员的音位并不与具体的语音实体相重合,而只与音位学上重要的特征相重合,因此,音位又可定义为某一语音实体中所有在音位学上重要的特征的总和。

那么,音位与语音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特鲁别茨柯依认为,语音任何时候也不是音位本身,它只是音位的物质表征。

任何语音一方面包含音位学上重要的特征,借助于这些特征而成为一定音位的体现者,另一方面又包含一系列音位学上不重要的特征,它们的出现和选择受到许多条件的制约。

例如,德语中的g,音位学上重要的特征是:小舌上升,舌间和上颚形成完全的闭塞,舌头肌肉放松,闭塞破裂时没有气流冲出。音位学上不重要的特征是:舌与上颚形成闭塞的部位、闭塞时双唇和声带的动作等等。因此,在德语中,音位g可体现为一系列的音:浊、半浊、全清的g(在对话中通常是一个弱化的浊音),唇化的软颚音g(gut“好”,Glut“炽热”),狭唇化的颚化音g(Güte“善良”,glück“快乐”),不唇化的软颚化音g(ganz“完全”,Wagen“车辆”),不唇化的强颚化音g(Gift“毒药”,Gier“贪欲”),适度的颚化音g(gelb“黄色”)等等[9]。

音位可体现于不同的音中,体现同一音位的不同的音,叫作音位变体,如上述的各个g,都是音位g的变体。

特鲁别茨柯依认为,如果从音位的心理性质或从它与语音变体的关系来给音位下定义,不可能得出完满的结果。音位是功能单位,只有从音位在语言中的功能出发,才能完满地界说它。他说:“我们不论把音位界说为区别意义的最小单位(Bloomfield的定义),或是词的实体外壳的语音特征(K.Bühler的定义),都归结到这样的一点,这就是:任何语言都以辨义(音位)对立的存在为前提,而音位就是这种对立的不能分解为更小的辨义单位的成员。这个一目了然的、没有歧义的定义是不能改变一点点的,如果稍微改变一下这个定义的样式,就会把问题复杂化,而这种复杂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10]

(三)划分音位的原则

给音位下了定义之后,特鲁别茨柯依接着就提出了划分音位的原则。

划分音位包含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如何确定两个音是同一个音位的体现还是不同音位的体现;

第二个问题:如何划分音位和音位组合的界限。

关于第一个问题,他提出了如下原则:

(1)如果两个音不能相互替换或者相互替换之后就会改变词的意义或者把词歪曲到不能辨认的程度,那么,它们就是不同音位的体现。例如,在德语中,用a替换Lippen(唇)中的i形成Lappen(抹布),引起了词义的改变,用a替换Fisch(鱼)中的i形成Fasch,把词歪曲到不能辨认的程度,因此,i和a是德语中两个不同音位的体现。

(2)如果两个音出现在同样的位置,并且能相互替换而不改变词义,则它们是同一个音位的随选变体。

从语言规范的角度看,随选变体又可分为社会的随选变体和个人的随选变体两种。

如果随选变体能在同等程度上被使用,而不算是错误的或不合规范的,那么,它们就是社会的随选变体。例如,德语中重读元音前的辅音可以延长,也可以不延长:ja-jja,schön-schschön,它们都是合乎规范的,是社会的随选变体。

分布于某个语言社会的各个个人之中的随选变体是个人的随选变体,它们有一部分被认为是“规范的”“好的”“标准的”发音,有一部分被认为是地方性的、社团的、病态的发音和对规范的某种歪曲。例如,法语中的r,有人发成小舌颤音,这是规范的,有人发成舌尖颤音,这是不规范的,它们都是个人的随选变体。

从功能的角度看,随选变体又可分为有风格意义的随选变体和无风格意义的随选变体两种。

有风格意义的随选变体表示言语风格的区别,它们在报导平面上没有作用,只在表达和感情平面上有作用。例如,德语重读元音前辅音的延长:ja-jja,schönschschön,可以表示强烈的感情,有风格作用而没有辨义作用,是有风格意义的随选变体。

无风格意义的随选变体不表示言浯风格的差别,它们在报导、表达、感情三个平面上都没有作用。

(3)如果两个音的音响相近,出现的位置互补,那么,它们是同一音位的组合变体。但何谓“音响相近”,特鲁别茨柯依并未正面说明,言下之意,大概是指有共同的辨义特征。

关于划分音位的第二个问题,特鲁别茨柯依认为,语音分析的最短单位和音位分析的最短单位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重合的。有时,语音分析中的一组音在音位分析中应该看成一个音位;也有的时候,语音分析中的一个音在音位分析中应该看成是几个音位的组合。对此,他提出了如何判定一组音是单音位的体现以及如何判定一个音是复音位的体现的一系列原则。

划分出音位来之后,特鲁别茨柯依还研究了音位之间的各种关系,划分音位和音位组合的界限,这是划分音位的第二个问题。这里,我们把他的研究结果,从类聚关系和组合关系两方面加以归纳,分述如下。

(四)音位的类聚关系

特鲁别茨柯依从辨义对立的角度把音位的类聚情况作了分类,他把音位对立分为单度对立、多度对立、孤独对立、平行对立、有无对立、递级对立、等价对立、稳固对立、可中和对立等多种。

他认为,在各种对立中,兼具单度、平行、有无、可中和等特性的对立最能显示音位的内容,于是,他把这样的对立构成关联对,并找出各种关联对的关联特征。如法语中的d-t,b-p,g-k,z-s等关联对,其有记成员特征是浊音性,其无记成员特征是非浊音性,因而浊音性就成为了这一组关联对的关联特征。

可以按关联的亲近程度的不同,把亲近的关联归并成“关联束”。例如,古希腊语中,有浊音关联t-d,p-b,k-g,又有送气关联t-th,p-ph,k-kh,其中,“t,p,k”既参与浊音关联,又参与送气关联,这样便构成了一个关联束:

图1:关联束

一种语言中形形色色的类聚,最后可构成一个更大的类聚——“音位系统”。

为了研究音位系统中的类聚关系,特鲁别茨柯依把在各种语言中构成辨义对立的语音特征分为三类:元音特征、辅音特征、超音质特征。

元音音位只能由元音特征组成,辅音音位只能由辅音特征组成,超音质特征总是附着在元辅音音位之上的,因而没有一个音位是只由超音质特征组成的。

1.特鲁别茨柯依给元音系统提出了三类特征:

(1)部位特征(音色特征):按发音部位的不同,元音可分为八个音色类:唇化元音、非唇化元音、前元音、后元音、唇化前元音、唇化后元音、非唇化前元音、非唇化后元音。

(2)开口度特征(响度特征):任何语言的元音系统中都具有不同开口度的音位对立,与音色类相应,元音可按开口度的不同分为不同的“响度级”,如开元音、闭元音等等。

(3)共鸣特征:它可以说明元音的纯与不纯,把纯元音跟鼻化元音或带喉头作用的元音区别开来。

根据这三个特征,元音系统可分为:

①直线系统:这种系统的元音只有开口度特征,没有部位特征,因而只能排列成直线状的。如蒙古语短元音系统:

图2:直线系统

②四角形系统:这种系统的元音既有开口度特征,又有部位特征,因而可排成四角形的。如东卡巴语元音系统:

图3:四角形系统

③三角形系统:这种系统的元音既有开口度特征,也有部位特征,但由于开口度最大的元音不参与部位特征的对立,因而只能排成三角形的。如拉丁语元音系统:

图4:三角形系统

2.对于辅音系统,特鲁别茨柯依提出了三类特征:

(1)部位特征:包括舌根—舌背音、舌尖—齿音、咝擦音和唇音,有时还可加上边音、颚音、舌根音、喉头音。有些语言如霍吞托语和布什曼语,还有搭嘴音和吸气音。

(2)方式特征;包括塞音、擦音和响音。塞音是暂音,擦音和响音是久音。

(3)共鸣特征:辅音系统中惟一的共鸣特征就是鼻化关联,并由此形成了口音和鼻音的对立。

3.对于超音质特征系统,特鲁别茨柯依提出了“音节负荷者”的概念。

他认为,不仅元音可具有超音质特征,而且辅音也可具有超音质特征,音节中负荷辨义的超音质特征的部分,叫作音节负荷者。

最后,他提出了区别句子的超音质特征,其中包括:句调、区别句子的音域对立、句重音和停顿。

特鲁别茨柯依指出,句子的音位问题研究得还很不够,以往的研究只是为了实用的目的(为演说家和演员服务),因此,在研究时一般不区别表达、感情和报导这三种功能。

(五)音位的组合关系

上面讲的类聚关系,是音位和音位在系统中的相互关系;而组合关系,则是音位和音位在组合时的相互关系。在这方面,特鲁别茨柯依论述了两个问题。

1.在音位组合时,对立在哪些位置失去辨义作用?——辨义对立的中和问题。

2.具有辨义作用的音位如何组织起来?——音位的组合问题。

如果音位对立在某一位置失去了辨义作用,就说它们在这个位置“中和”了。在对立中和的地方,这个对立的特征失去了辨义作用,能够起作用的只剩下这对立的两个成员所共有的特征。这种中和了的两个音位所共有的特征的总和,叫作“原型音位”。在对立中和的地方,对立的一个成员就成为这原型音位的代表。这个原型音位与该系统中所有的其它单位相对立,而这种对立正是音位存在的基本条件。

例如,德语中的d—t对立,若处于中和位置,则它的原型音位既不代表浊辅音,也不代表清辅音,而是“非鼻化舌尖塞音”,这样,它一方面与鼻化舌尖音n相对立,另一方面与非鼻化双唇塞音p相对立。

由于中和只在一定的位置发生作用,这个位置能区分的音位数目就比其它位置少。可见,除了一般的音位及超音质音位的系统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中和系统。它只在一定的位置发生作用,而且,它的范围比一般的音位及超音质音位系统小得多。

音位对立的中和可归纳为两种类型——“受环境制约的中和”及“受结构制约的中和”。

如果中和的发生取决于周围的一定类型的音位,我们把这些周围的音位看成环境,那么,这种中和就是受环境制约的中和。

受环境制约的中和,可以根据一定音位在作用于该环境的某一特征与其类似或不类似而分为“异化中和”与“同化中和”。异化中和只有在它周围的音位具有与它相同的特征时才有可能发生,而同化中和只有在它周围的音位不具有这种特征时才有可能发生。

例如,在保加利亚语和立陶宛语中,颚化音与非颚化音的对立在一切辅音前中和,如果它们后面的辅音是颚化音,那么,就是异化中和;如果它们后面的辅音是非颚化音,那么,就是同化中和。

如果中和的发生取决于词中的一定位置,那么,这种中和就是“受结构制约的中和”。

受结构制约的中和又可分为“离心中和”与“弱化中和”两种。

所谓离心中和,就是辨义对立在词或语素的边界处(或者在词头,或者在词尾,或者既在词头又在词尾)发生中和。所谓弱化中和,就是辨义对立只在具有标峰功能的音节(这个音节在大多数语言中是重音)以外的位置发生中和。

例如,在捷克语中,长元音和短元音的对立在词头中和,这就是离心中和;在南部大俄罗斯语中,o-a,e-i的对立在非重读音节中和,这就是弱化中和。

上述种种的中和类型结合起来发生的作用表现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方面:“一方面,由于它们的相互限制,使得可中和对立实际上只在很少的位置发生作用,而在大多数位置仍然保存着自己的音位价值。另一方面,它们又可能交叠在一起相互补充,使得中和对立在这个极其狭小的范围内也能实现自己的辨义功能。”[11]

在音位的组合关系方面,更普遍的是音位的组合问题。

对于任何语言都适用的普遍的音位组合规律虽然可以用归纳法得出,但这种规律只在一小部分音位组合中才起作用,对于音位组合的研究并无多大意义。因为各种语言都有其特殊的音位组合规则,所以,特鲁别茨柯依在他的著作里只介绍了研究音位组合的方法。

他认为,研究音位组合至少要回答下面三个问题:

①在某一位置允许出现什么音位,不允许出现什么音位;

②这些音位在该位置的排列顺序;

③在该位置允许出现的音位组合中所包含的音位的数目。

运用特鲁别茨柯依提出的下述方法,可圆满地回答这三个问题。

①确定一个最适合于研究音位的组合的音位单位(词、语素),这个单位叫作“框子”。例如,德语中辅音组合的花样几乎是无穷的,可以有kstšt(Axtstiel“斧柄”),ksšv(Fuchsschwanz“狐狸尾巴”),pstb(Obstbaum“果树”)等等,要从中确定音位的组合规则是非常困难的,但如果我们以语素为“框子”划定一个范围;那么,要确定音位的组合规则就容易得多了。

②把“框子”加以适当的分类,这种分类要与该语言的语音结构相适应。例如,德语中的这种“框子”(语素)可分为重读语素和非重读语素。重读语素在构成复合词时具有主重音或次重音(如Auswahl“选择”,Eigentum“所有制”,tierisch“动物的”等词中的Aus-,-tum,tier-),非重读语素不具有主重音或次重音(如Gebäude“建筑物”,wirfst“投掷”,现在时单数第二人称,ruhig“安静的”中的ge-,-st,-ig)。非重读语素又分为重读词前的语素(如behalten“保留”中的be-)和重读词前后的语素(如Wählerisch“爱挑剔的”中-er-和-isch)。事实证明,这种分类是完全与德语中各种语音结构类型相适应的。

③研究“框子”里的各音位之间的关系

研究音位在“框子”里出现的位置。例如,在德语重读词后的语素中,š,g,ç只在i之后出现(-isch,-ig,-lich,-rich),d只在n之后出现(-end),ng只在u或i之后出现(Jüngling,“少年人”)。

研究音位在“框子”里的结合方式。他提出了三种基本的结合类型:

a.元音型:如德语的Ei;

b.辅音型:如德语的-st,-nd,-ns;

c.元辅音型:如德语的-lich,-ig,ab-。

这样,以语素为“框子”,就可以确定某位置出现的音位的性质、顺序及数目,对音位组合做出正确的分析。

《音位学原理》辨义论的最后一章是关于音位统计学的,兹不详述。

总起来说,特鲁别茨柯依对音位学理论的贡献有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提出了语音的辨义功能,给音位下了比较确切的定义。

第二,把语音学与音位学区别开来,又把风格音位学与音位学区别开来,明确地划定了音位学的界限。

第三,从不同的角度,全面地研究了音位之间的类聚关系和组合关系,揭示了音位的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辩证规律。

第四,提出了音位学研究的一系列方法,如划分音位的方法及研究音位组合的方法。

当然,《音位学原理》一书也有一些前后矛盾和不能自圆其说的地方,但是瑕不掩瑜,这部著作可以称得起现代音位学理论的经典性著作。

三、特鲁别茨柯依对于印欧语问题的质疑

1936年12月14日,特鲁别茨柯依在布拉格语言学会作了《有关印欧语问题的一些看法》的报告。在这个报告中,特鲁别茨柯依对传统的历史比较法,包括原始印欧语的说法,提出了许多疑问。

他认为,“语系”的概念完全不要求以一系列语言共同来源于同一原始语为前提。“语系”是指一组语言,这些语言除了在语言结构上有一系列共同特点之外,还有一系列共同的“语言材料上的一致”,也就是说,这些语言中有相当一部分语言的语法成分和词汇成分表现出有规律的语音对应关系。但是,为了解释语音对应规律,完全用不着假设这一组语言有共同的来源,因为这种对应规律也可能存在于一种非亲属语言从另一种非亲属语言的大量的借用现象之中。

他认为,印欧语系各语支之间的联系并不特别紧密。印欧语系的每一语支,都有相当数量的词汇和语法成分,在印欧语系的其它语支中找不到准确的对应。在这种情况下,假设印欧语系的形成是由于最初彼此没有亲属关系的诸语言(即印欧语系近期的诸语支的祖先)聚合发展的结果,这种假设决不比相反的假设(即似乎印欧语言的各个语支都是由单一的原始印欧语通过纯分化发展而来的)更无道理。

特鲁别茨柯依提出,为了证明一种语言属于印欧语系,除了需要有数量不定的语言材料上的一致之外,还必须具备我们所知的全部印欧语(包括活的语言和死的语言)所特有的下述6个结构特征:

1.没有元音和谐。印欧语中词的非第一音节的元音,从不取决于第一个音节的元音。元音和谐是阿尔泰语系和乌戈尔—芬兰语系许多语言的特征。

2.词首可能出现的辅音不比词中可能出现的辅音贫乏。印欧语词首的辅音的种类远比词内的辅音丰富。

3.词不一定从词根开始。没有一种印欧语是没有前缀的。

4.词形的构成不仅借助于词缀,也可以借助于词内的元音交替。

5.除元音交替外,不受外部条件制约的辅音交替,在构成语法形式上也起一定的作用。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各种类型的辅音交替都是由于各种联音变化所引起的,变化的条件大部分都容易确定。但是,从共时的观点(即从语言的某一状态的观点)来看,辅音交替已经不受外部条件制约了,并且像元音交替一样,多数是构形的辅助手段。

6.不及物动词的主语,完全可以跟及物动词的主语一样处理。在由词的变格词尾来区分主语和及物动词的直接宾语的印欧语中,不及物动词的主语所用的词尾同及物动词的主语一样;在由句子里的词序来区分主语和及物动词的直接宾语的印欧语中,不及物动词的主语相对于谓语的位置,完全和及物动词的主语一样。

上面列举的6个结构特征中的任何一个,有可能分别在非印欧语中找到;但是,全部六个特征仅能在印欧语里一起出现,凡不具有这全部六个特征的语言,即使该语言词汇里有很多成分同印欧语一致,也不能认为是印欧语。反之,尽管一种语言的词汇和构形成分大部分借自非印欧语,但只要表现齐全上述6个特征,也应该承认该语言是印欧语。

据此,特鲁别茨柯依认为,上述6个结构特征同一定数量的“原始印欧语”的词根、词缀结合的过程,可能在几种语言里,在大致相同的时间内,同时完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印欧语从一开始就必定有若干种,它们在共同的区域内,由于长期并存,产生了语音、语法结构在类型上的相似点,起初形成了语言联盟,随着时间的推移,该语言联盟就发展成一个语系。

特鲁别茨柯依推测,印欧语结构产生的地区,位于乌拉尔—阿尔泰诸语言和地中海诸语言之间。

尽管特鲁别茨柯依对于印欧语问题提出了有别于前人的独特看法,但他也不否定印欧语系的某些语言起源于同一母语的可能。他指出,在印欧语的发展史上,必须承认存在着语言分化和他所提出的语言聚合这两条道路。从此以后,不少语言学家经常讨论语言发展的两条道路问题,至今尚无定论。

今年是特鲁别茨柯依诞生125周年。我们惊叹他非凡的语言才智,钦佩他卓越的学术成就,惋惜他不幸的英年早逝。“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特写此文纪念。

注释:

[1]R.Jakobson,Notes autobiographiques de N.S.Trubetzkoy,《Principles de phonologie》.1949, Pxxvi.

[2]冯志伟《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索绪尔——纪念索绪尔逝世101周年》,《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5年,第9期,第4-12页。

[3]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17页,Москва.

[4]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18页,Москва.

[5]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19页,Москва.

[6]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22页,Москва.

[7]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18页,Москва.

[8]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13页,Москва.

[9]德文中名词的首字母要大写,因此我们把这里的g分别写成大写的G和小写的g。

[10]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49¯50页,Москва.

[11]Н.С.Трубецкой,Основы Фонологии,俄译本,第270页,Москва.

(冯志伟 浙江杭州 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311121;余卫华 浙江绍兴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 3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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