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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山西盲人说唱班社现状分析

2014-12-25李成丽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1期
关键词:陵川县曲艺盲人

李成丽

(山西省音乐舞蹈曲艺研究所,山西太原030001)

山西的盲人说唱班社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特殊群体,一直生存在我们生活的周围,他们经历过挨门逐户讨生活的光景,也经历过被层层观众连天围坐的红火表演时期,他们既说唱着传统的长篇、中篇故事,又及时编演着政府最新出台的政策规划,更少不了的是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家长里短。他们劝善扬善,从身边人身边事说起,用他们残障的身体为最基层的人们带来欢笑、带来快乐、带来思考同时,也使得他们精湛的民间说唱艺术留存至今。

这些借助盲杖指指点点、脚下磕磕绊绊长年游走在乡镇村落的盲艺人,他们努力地传播着传统的本土说唱艺术,但这种行为更应该归为他们为自己谋生路讨生活的使然,这是一种求生存的技能,是一种可以谋得生活物质、赢得人们尊重的技能,这种技能所要展示的舞台就是依靠盲杖指指点点、脚下磕磕绊绊长年游走的乡镇村落。时代在发展,这个群落除个别班社在其场所、演出规模、表演种类、社会影响力等方面均有所发展外(如陵川县盲人曲艺队),大部分的民间班社正在逐渐走向衰微。从山西某些县市来看,它甚至已经完全淡化出了人们的视线。在山西全境,即使是在本区域盲人说唱艺术的原生地,除了如陵川县、沁县、左权、平遥、临县、和顺、兴县、介休等地尚有班社规模的盲人演出队伍,更多的县市,则正在随着老一辈盲艺人的离世而消亡,现存的班社,也正面临着失去传承人及年轻受众群的危险。处于同一时代的盲人说唱班社,为什么有的班社在当代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且一次次荣登国家级的领奖台?而有的班社却步入自生自灭逐步消亡的境地?这个处于社会最基层的民间说唱群落在当代到底该是一种什么状况?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和策略可以使得这个群体得以更好地生存和发展?

从清乾隆三年(1736)年潞安府(今长治市郊)鼓书艺人召集上党八县盲艺人成立“三皇会总会”(开始名为“盲子队”)而后蔓延至全省各县的“三皇会”和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晋中一带的“瞎子坐会会”,到1938年后各地“三皇会”的相继解散,到抗日时期各地盲人宣传队的相继建立,再到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各地曲艺联合会(或改进会协会等)的建立(盲人说唱艺术包括其中),直至今日参差不齐的发展现状,山西的盲人说唱艺术班社随着社会历史发展的脚步经历着分分合合、起起落落而一路走来。

2003年著名音乐学者田青在太行山采风时偶遇左权盲人班社说唱,因受该班社刘红权的表演感动而极力促成的左权县盲人说唱首都之行,将左权这一民间艺术推上了首都的大雅之堂。随着田青先生撰写长文——《阿炳还活着》,在《人民日报》、《艺术评论》等有一定影响力刊物相继发表,左权县的盲人说唱班社迅速受到国内多家媒体的关注。左权的盲人说唱艺术,就山西而言,仅仅是说唱艺术的冰山一角,更确切地说,左权的盲人说唱更应该称作是左权盲人演唱,因其班社的主要人物刘红权是由我省特殊教育学校所培养的学生,不是民间磨砺出的说唱艺人,所以这个班社表演的节目基本是以演唱本土民歌为主,缺少传统的说书形式。散落于全省如临汾、芮城等地的书调,泽州四弦书,长子、襄垣等地的鼓书,陵川的钢板书、沁水武乡的瞽儿词等都各具特色。被晋南一带说唱盲艺人尊为祖师供养的师旷(春秋时期晋国盲乐师,山西洪洞人,后人尊称为乐圣),更能说明山西盲艺人的艺术造诣之高与历史之长。左权县的盲人说唱艺术,因其偶遇大师而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而散落于山西各地村镇的盲人说唱艺术,除了如陵川盲人宣传队这样的说唱表演班社有较大程度的发展外,绝大多数地区的盲人说唱团体尚没有引起外界包括学术界人们的关注,就连本地的受众群也正在面临着急剧萎缩的窘境,更有个别县市把盲人宣传队定性为“包袱”、“累赘”、“讨吃要饭的”。现存的盲人说唱艺术班社,受众群体也是主要集中在六十岁以上的人群,年轻人更愿意接受现代歌舞或网络热捧的艺术,对原生态的本土盲人说唱艺术的热情,尚待培养。田青老师说“阿炳还活着”,他所指的“阿炳”是山西左权县“阿炳”式人物刘红权,山西的其他地方尚存有更多“阿炳”式的人物,更有一些盲人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应该将其尊称为这个群落的灵魂式人物,他或她历经本班社的兴衰沉浮,为该班社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心血和汗水,为盲人说唱这个特殊的群体,谋得了一方天地。

一、山西盲人说唱班社主体

山西的盲人说唱,各具个性颇有特色。在上个世纪中期,随着社会发展的脚步和老百姓的需求,各地盲人宣传队陆续成立,使盲人说唱艺术成为本土老百姓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这是一种社会的需求,更是盲艺人谋求生存的一种手段。时至今日,山西的盲人说唱艺术和本土其他传统文化艺术一样,正在遭遇着后继乏人、生存艰辛的困境,从对省内部分县市的调查结果来看,这个群体的此种境遇更甚。

通过近三年内多次在本省境内各个地区的部分县市所作的实地调研,从最初到省市残疾人联合会相关负责人的约谈,到对各县市残障人士的专访,深深体会到这个群体的生存的不易、人们对这个群体的漠视,当然,也看到了一些县市政府对残障人士温暖人心的实际举措。虽如此,更多感受到的是这个群体人们身上共有的一种精神,一种自强不息、乐观进取、不畏艰难的精神,或许,他们也只有这样,才能适时适地得以生存。

图1 采访浮山盲艺人王飞

这个特殊的群体,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体的残障,上天赋予了他们更强的记忆力与表现力,他们依靠着自己对艺术的领悟,依靠灵动的双手,确切地说是四肢,传承着民间最朴实的文化。可是这种动听的艺术形式,因为传承人群的缩小,学习过程的漫长,对艺术的感悟、生存的压力等,造成了这个群体的人们更愿意从事就业路宽、有较高相对稳定收入、技能学习时间短的其他行业,如盲人按摩业,使得盲人说唱艺术的传承人越来越少。更多地区的盲艺人,面对日趋减少的演出机会,生活一度陷入困境,一些盲艺人或仅仅依靠各地民政、残联每月给予三至五百元的生活补贴,或年关岁尾找当地文化管理部门或残联争取资金予以度日,山西盲人说唱班社的生存和发展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个社会中的弱势群体亟待引起人们的关注,依附于这个群体的优秀作品亟待我们大范围多层次进行系统研究整理和开发。

二、山西盲人说唱班社分布

山西的盲人说唱班社主要分布于山西的中部和南部,集中于晋中、吕梁、临汾、运城、长治和晋城一带,属于一种南重北轻的态势。各地区的盲人说唱班社,基本上是以县为单位进行组合,班社名称大都以县市名加群体特征加曲种名的组合,如陵川盲人曲艺宣传队、左权盲人宣传队等名称均源于此。

通过调查发现,各县市的盲人班社,除个别班社外(如陵川盲人曲艺队、襄垣盲人宣传队等),均缺少可以进行集体排练或活动的固定场所,一般集中于活动组织者的居所,一旦有演出机会随时随机组合,人员的多少基本以雇主的要求与所协商的薪金而定。现存的盲人说唱班社,基本是属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班社人员的部分留存或再组合,在《中国曲艺志·山西卷》机构部分收录的班社与演出团体,除极个别班社还有一定规模得以发展外,更多的班社则是原班社人员的留存,或零星几个人员的偶尔合凑,而班社年老体迈人员则基本歇业。

山西盲人说唱班社机构的分布,从2011年9月出版的《中国曲艺志·山西卷》(编撰下限截止时间为1985年底)书籍中,在班社与演出团体中部分,分别记录了忻州、左权、长治、平遥、河津、柳林、芮城等覆盖全省各地的五十三个说唱班社,在这些班社中,由盲人组成或盲人参与的有三十二个,占到班社总数的五分之三。但就目前的采风结果来看,在陵川、左权、平遥、浮山、榆社、和顺、兴县、沁县、襄垣、介休、安泽、临县等地尚存有盲人说唱班社外,更多县市如灵石、屯留、昔阳、寿阳、灵丘、五台等地的盲人说唱班社或留存独立个体而没有传承或不再进行活动而几近消亡。

三、山西盲人说唱班社现状分析

(一)班社从业人员

山西盲人说唱班社人员,主要分为两类:

一类是由早期成立班社内人员的自然留存,他们没有新的传承人,也没有可以依赖的组织,只有原班社人员的病退或离世,就是现存的部分盲艺人,或许是年龄问题(多为1940至1960年出生人员),或许是身体状况、或许是市场境况不佳、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随着演出场次锐减,有的甚至歇业多年(如屯留县),基本没有什么演出,这种状况以原班社个体社员居多。

另一类是发展较好的班社,他们有固定的活动场所,有可以依赖的组织者和单位,更有各个年龄段的继承人,市场价值和个人价值得以充分的体现。从这部分盲人说唱班社的从业人员来看,他们人人都基本学有一技之长,可以胜任日常的演出任务,这类型的盲人说唱班社以陵川县盲人曲艺宣传队为典型代表。在实地采风过程中,从由老少残障人士一砖一瓦心血和汗水浇筑而成的小院中传来朗朗说书背段子的童声里,蕴藏着该团队健康发展的希望和不懈追求,更体现有对这个群体的一种责任。

属于这一类的说唱班社发展极不均衡且有着多种形式的特点,他们有的无论是规模、经济收入还是社会影响力均遥遥领先,如前文提到的陵川县盲人曲艺队。他们的四合小院、他们的老队长侯松锁和新队长侯安凤,还有副队长靳文莲和宋学敏,他们的党组织、他们的小盲童接班人,他们的严格制度、严谨的处事方式、他们积极向上勤奋乐观的人生态度,均成为盲人说唱班社和整个社会人学习和感悟的榜样。而有的班社仅仅是具备本类型的某一种基本特征,这种状况的班社居多,如襄垣盲人说唱班社,借住于一个相对独立的大院,占用着有限的几间房屋,院中更多夹杂着其他的个人,说书者谈不上集体化的管理;有一些如随机组合、算命打卦的特征更接近于第一种类型,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地方是该班社王俊川先生将这一门技艺传授于四肢健全的弟子们(包括女弟子),使其技艺有了更为广阔发展舞台,也使得这一民间艺术得以传承和发扬。左权县的盲人宣传队,是目前国内在艺术院校中活动最多的一个盲人说唱班社,它的发展之路得益于音乐家田青老师的偶遇及推荐和引导,该班社的从业人员除了原班社的固定人员外,在传承人的培养方面也有了一定的发展,但该班社对传承人的培养是一种艺人的个体行为,而不是像陵川班社的集体培训,左权盲人宣传的阵地除了本地的演出外多次登上了全国多地艺术院校的大雅之堂;而陵川班社则深深扎根于本土民众,多次勇夺国家级的奖项。可见这类型的盲人说唱班社虽都有发展,尤其是班社的从业人员的管理和培养上,模式不一,是一种“各念各的经,各唱各的曲”之象。

图2 平遥县弦子书演出现场

(二)主要经济收入

全省的盲艺人说唱班社的经济收入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其一是当地政府补贴。或按年补贴费用,或按月发放,或按照日用品的配置等,就全省而言,左权盲人说唱班社的政府补贴到2014年已经达到4万元,另外还免费提供有生活和活动的独立场所,配备食堂,提供日用品等。其他县市的盲艺人极少能有如此待遇,即使有也只能是很少的补贴,甚至有些地方的盲艺人在年关岁尾去当地一些部门讨要,大多也只能是空手而归。

其二是政策补助。通过对全省盲人班社的调查,班社内人员几乎都已经被纳入农村低保,每月可以有三百元左右的固定收入。这部分收入较为固定,但额度非常有限,盲人、残障人士的低保,应当远高于正常人低保的额度,与享受低保的正常人区别对待,这些残障人、尤其是盲人要增加经济收入,非常困难,因为他们身体的原因,更应该得到社会的温情与关爱。

其三是属于个人演出收入部分。各县市盲人班社演出收入,就目前看来差距较大。规模大的、演出场次多的、演出节目丰富的班社收入多,如陵川县盲人曲艺队;名声响的、名头大的,收入也很可观,如以刘红权为代表的左权县盲人曲艺队、以裴芙春为代表的平遥县盲人宣传队;而规模小的、或临时搭班凑伙的收入较少,如浮山盲艺人王飞、兴县盲艺人吕旭平等。没有演出机会的这一项收入为零,如屯留县盲艺人杨连堂夫妇。按照目前调查的结果,盲艺人们的演出费用基本上是按照人头发放,各地基本行情是人均百元左右,如果是往行政村的派演任务,村民多的村会适当多给一点,村民少的则给几十元草草打发了事。

其四是属于个人其他技艺收入部分。这项收入是属于盲艺人不需要借助群体合作就可以单独完成的工作,它更多依靠个人的惊人记忆力,如占卜、取名、挑选吉日等,他们需要借助明眼人对相关书目的阅读而将书中内容熟烂于心,再加上个人的感悟为自己谋得一份衣食保障,如兴县盲艺人吕旭平县城租房开设的“八字预测中心”、平遥盲艺人裴芙春开设的“预测”。这项收入在大部分时期被当作迷信行为而不敢公开开展。多年来此项活动虽说是屡禁不止,但不可否认的是本项技艺的确可以为盲艺人带来一定的收入。从事这项活动的大多为年龄稍长的艺人,年轻的盲艺人更多愿意从事按摩行业,这个行业是近些年兴起的服务行业,从大小城市街边巷内的盲人按摩门面,就可以感受到盲人按摩这一就业渠道,在盲艺人中的冲击力。按摩业给予了盲人更多较为稳定的客源,且不必担心什么时期、政策、导向、天气、人的干预,可以增加其有效收入。对于盲人而言,按摩业的发展,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于盲人说唱而言,所受的冲击力却不小,就目前看来,肢体重复劳作的按摩业比操作乐器、记忆大量故事、要口才要人气的说唱更受这一群体的欢迎。

(三)传承人基本情况

就全省的盲人说唱班社传承人的培养来看,普遍存在着传承人缺乏的问题,名声较大的(如左权县盲人宣传队)、活动范围广、演出场次多的(如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或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如平遥盲人宣传队)民间班社,发展得较好,而更多的县市盲艺人所剩无几,几乎没有传承人。

传承人培养发展好的班社如陵川县盲人曲艺队里的小盲童班、襄垣县王俊川的明眼女弟子等。陵川县的盲人曲艺队的小盲童班成员,他们在该曲艺队有着自己的宿舍、教室、排练室、厨房等基本设施,且在这里吃住学习都是完全免费,更有专人教授传统说唱技艺及各种乐器的使用,每天有固定的学习时间和不定期的大量舞台实践机会,因而小盲童们在这里具备了作为传承人被统一组织、统一培训的基本条件。陵川曲艺队里目前已经熟练于舞台表演并获得国家级奖项的焦路来、宋学敏等曲艺队队员,他们都是本队内部自己从小一手培养起来的说唱演员。而2009年6月被文化部授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襄垣县盲艺人王俊川,他的传承对象则为包括两名女弟子在内的几名正常明眼人,他的弟子所传承的襄垣鼓书,在该流传区域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得到了人们的认可。

图3 准备上场的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演员

从所考察过的十余个县市来看,如灵石、屯留、昔阳、寿阳、五台、灵丘、代县等地,原来搭班说唱的盲艺人所剩无几,自己的生活状况几乎完全依靠政府的低保及其他福利,自己本人很少有说唱活动,他们的传承人培养更是难以提及。从这些县市盲艺人的境况来看,随着这些盲艺人的消失,依附于其身的说唱艺术将会迅速消亡。

(四)活动范围与服务对象

山西盲人说唱班社的活动范围,基本以所属本行政区域的活动为主,若相邻县市有演出机会,也会相互邀约而跨区域进行活动,但这种情况较少,因为涉及到说唱曲调和方言的问题,尤其是传统的说唱艺术,合作的情况并不是很多。在调查过程中,和顺和左权的搭班行为较多,一般是左权县盲人宣传队的队长刘红权在组织一些比较重要的演出而邀请和顺的盲艺人参加,他们所表演的内容主要以左权民歌为主,所邀请人员多以伴奏、助演的角色出现。

各县市的盲艺人们的活动主要分为三种,一种是地方政府的派演,一种是本地村镇和群众个人的雇用,还有一种是本行业的集会或赛事。

班社盲艺人们的地方政府性派演,基本上是按照各地政府文化管理机构的安排组织而进行的。盲艺人人员较多的县市,一般按照十人左右进行分组,如和顺的盲人说唱班社,现存二十人左右就分为一队和二队,按照划分好的区域前往各队范围内的行政村活动。一些县市说唱班社人员较少,就组织大家全部参加,即使有些说唱技艺有限的盲人,也会同时凑班搭伙一起进行,以期挣得一份衣食。地方政府的派演行为,有一定的福利意味,也就是想为这些盲艺人争得一些收入,因而地方政府的派演有一定的导向性,但不属于强制的行为,一般不会硬性规定金额多少,所以这些盲艺人时常会遇到磕磕绊绊走到一个村后,对方三十元、二十元打发了事,这样打发盲艺人的行为人,根本就没有真正想听一下他们的表演,想到的只是在打发一群乞讨者。遇到大一些的村镇、遇到喜欢听说书的村镇负责人、遇到发自内心关心残障人的基层领导,他们的薪酬状况就会好很多。

本地群众个人的雇请,一般需要提前约定主要表演人员、人数、时间和薪金,或说还愿书、或说寿诞书、或开业书、或庙会书。庙会书一般是村镇雇佣,而还愿书、寿诞书、开业书等都属于是群众个人的行为。这样的雇请现在不是很多,人们往往习惯于雇请青春靓丽的歌舞乐团,无论是民间班社的现代灯光音响设备,还是表演者的形象,比起盲人宣传队来更具有竞争力。目前盲艺人的雇请演出一般仅限于真正爱好此类艺术的老人、或特别怀旧的中年人。

本行业的集会行为由来已久,从清乾隆三年潞安府鼓书艺人召集上党八县盲艺人所成立“三皇会总会”到近几年连年举办的“沁州书会”,这个群体的集会可谓源远流长,或许这个弱势群体更需要一种集体的力量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尊严,因而其集会行为显得比其他行业和班社更为隆重和受重视。伴随着集会而举行的说唱表演,对观众更具吸引力,就从近三年内在沁州举办的“沁州书会”和平遥举办的“文化惠民下乡暨平遥弦子书比赛”的邀请赛现场来看,无论是武乡的鼓书、陵川的钢板书、还是左权、平遥等地的三弦书等等,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老百姓可以袋装食物而提前两小时占座,可以从早到晚场场不误而仰头张嘴尽情享受各地、各班社的传统说唱艺术,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甚是感动。虽然他们对我提出如果需要掏钱买票看演出的询问回答是否定的,但他们却对免费的说唱表演表现出了更大的热情。

(五)主要表演内容

就全省盲人说唱班社的表演内容来看,主要包括三种类型,即传统作品类、政策宣传类、己身感叹三种。

传统作品类作品,也即传统的说书段子,有经典风趣的短篇小故事,也有中篇、长篇传记性作品。短片的表演内容一般以风趣、辛辣、诙谐、逗乐段子居多,如武乡三弦书《大换房》、榆社的三弦书《偷吃糕》、临汾书调《二十个女婿》、临县三弦书《马大嫂回娘家》、介休三弦书《小女婿尿床》、陵川刚板书《王员外休妻》、平遥三弦书《老寡妇上坟》等作品。中、长篇一般为传记故事,常见的有《施公案》、《刘公案》、《小八义》、《小五义》、《姚公案》、《烈女传》、《五女兴唐传》等作品,这些著名的中长篇传记,在各地的说书艺人那里都有留存。在说书艺术红火的年代,诙谐幽默的短片仅仅是作为中、长篇传记故事的“书帽”使用,时至今日,短篇段子的组合,则成为各地整台节目的主要内容,也就是说,一台节目也就是四、五个短篇故事的叠加,近些年的这种演出方式,造成了艺人们对传统中、长篇传记的生疏,尤其是一些新的传承人,短篇的驾驭能力尚可,长篇就倍感吃力,在一些地方就是原来的班社艺人,五十回左右的传记有的也说不完全。或许是记忆力的衰退,或许是己身对说唱内容的生疏,但更多感受到的原因应该是受众群体的变化和表演场次的严重缩减,当代的观众听一听短片尚可,而能够静心坐下来几天认真倾听长篇段子的受众实在不是很多。

政策宣传类作品和盲艺人们的联系非常密切,或许是国家地方政府对盲人宣传队有偿服务的要求,或许是班社盲人深切感受到了国家和政府的温暖而进行感恩之心的表达,各地市的盲人宣传队的政策宣传类作品甚为丰富。政策宣传类作品的创作对于班社盲艺人们而言应该是信手拈来之作,尤其是在历史进程中的某一个特殊时期。如在抗日战争时期,太行山一带的盲艺人对于政策的宣传可谓功不可没,从他们说唱过的一些曲目来看,如武乡三弦书《大军南下》、《打辽县》、《巧护彭总榆》,黎城鼓儿词《一年左右胜利》,阳泉评说《太行英烈》等,无不显示出盲艺人在这个时期所作出的贡献。时代在发展,国家的政策在每个时期都有所不同,还是以作品为例,沁水鼓儿词《小二黑结婚》、忻州三弦书《五讲四美就是好》,再到后来陵川刚板书的《五一谈国策》、《先进性教育就是好》、《十七三中全会政策好》、《十唱改革开放大变样》等等政策性宣传的作品,可以这样说,只要是国家号召的、广播电视宣传的,第一时间将其转化为艺术形式进行宣传的,民间说唱艺术应该是最便捷的宣传媒介。

己身感叹类是最能感动受众的一种表演内容,说唱者特殊的身体情况,永远见不到光明的悲惨境遇,他们的感受、他们发自内心的呼喊,每次听来都会催人泪下。因为己身感叹类的内容比起前面提到的传统作品和政策宣传类内容数量较少,所以一直在犹豫单列一类是否合适,但回想全省所有看过的盲艺人说唱作品,艺人睁着血红的、看不到眼球的眼而仰天而歌“下辈子好歹要睁开眼”的呐喊,在记忆里总是那么清晰。不管是用传统的曲调表演,还是用本土民歌曲调的高歌,只要听到里面的唱词,接受者无不动容,唏嘘不已。源于此类作品的强烈感染力,故也将其作为一种类型。

四、山西盲人说唱班社持续发展的典型代表和原因

(一)山西盲人说唱班社持续发展的典型代表

就全省盲人说唱班社的发展方面来看,有依靠政府非遗项目扶持的、有另辟蹊径自谋出路的、有呆在原地自生自灭的、也有坚持不懈自力更生取得阶段性成功的。纵观全省的盲人说唱班社,从目前发展的势头和后备力量来看,陵川县盲人曲艺队应该已经是遥遥领先。无论是其管理者和管理理念、规章制度的制定及执行、传承人的培训教授、传统剧目的传承发展、各年龄段的传承人及常演常新的丰富作品、还有班社内年老体迈者的福利保障等,都已经非常完善。相比起发展较好但更多依靠国家或政府的资助生存环境得以改善的或左权盲人宣传队、或介休盲人宣传队而言,该班社的自强自立精神更是让人敬佩。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是一个自负盈亏式的说唱组织,成立于1946年5月3日,现有成员五十六人,其中残障人近五十人,约占总数的百分之九十。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大家庭,在前任老队长侯松锁和现任队长侯安凤的带领和管理下,班社成员克服了重重困难,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和汗水,为这个团体、为这个残障的群落,创建起了一片新天地。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队员亲手建造起的、挥洒血水、泪水和汗水的、摸索搬运一砖一瓦而建成的四合二层小楼所呈现出的一片温馨天地,或许,将这个干净整洁的院子称之为“家”更为贴切,在这里深深感受到的是一种全体队员对生活的热爱、对所从事事业的孜孜以求、对未来生活的积极向往和感人的乐观精神,在这个温馨的小院中,有太多让人感动的故事,人性、党性在这里都得到了升华。如果,盲艺人这个特殊的社会群落都能有与此班社一样的管理者和一样的生活境况,那么,这个被遗落于社会角落的群体的生活质量将大有盼头!

(二)陵川县盲人曲艺宣传队持续发展的原因

在陵川县的盲人曲艺队里,感受最多的就是一种井然有序的工作、学习和生活的状态,这一切得益于每个队员默记于胸而严格执行的规则,和建立规则的三代管理者,这也正是其得以持续发展的主要原因。

首先是核心人物的坚持。该班社的核心人物莫过于老队长侯松锁,他本人也是盲人,对盲艺人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从建队始,老队长就是这个团体的核心人物,以他的话来说,“盲人在旧社会是一个要饭都摸不着门的人”,1945年陵川县解放后第二年成立了盲人曲艺队,该队是一个自负盈亏的集体单位,也是一个残疾人占到百分之九十的大家庭。依靠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按规定收来的宣传费用的增收额度细作打算。二层四合小楼的建造,更是靠的核心人物的决策和五十六名队员身残志坚、自强不息、顽强拼搏的精神。第二代领导者为现任队长侯安凤,作为一名明眼正常人,多年投身于盲人曲艺队,青春和汗水在这里无怨无悔尽情挥洒,带着该团编演的节目一次次荣登国家级的领奖台,个人一次次被评为省市级模范,队员们老少衣食无忧的生活,从她脸上的皱纹里和泼辣的行动中,似乎可以寻找到答案。后备领导者也即正在培养的两位副队长,他们是宋学敏和靳文莲。宋学敏生于1984年10月,盲人,擅长二胡、笛子等乐器的使用,在乐队伴奏中也参与角色的搭配(如在群星奖获奖节目刚板书《退钱》中的角色担任)。靳文莲生于1974年2月,正常人,擅长登台表演,刚板书、歌曲、三弦书俱佳,在群星奖获奖节目刚板书《退钱》中,担任主演,此二位现主要协助侯安凤队长完成队里日常事务。

图4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核心人物侯松锁

在陵川曲艺队里无论是老队长侯松锁还是现队长侯安凤,还是他们的副队长和小组长们,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坚忍不拔的信念和持之以恒的精神,在他们的身上更多看到的是人性的升华和强烈的时代感和责任感,有这样一代又一代核心人物的坚持,该班社的持续发展应该是一种必然。

第二是严苛规章制度的制定与严格执行。在这个特殊的群体里,他们有着非常详细、非常全面的规章制度,这里的人们做到了在制度面前,人人平等。这个班社的规章制度是我所接触过的单位里面最全面、最细致的量体裁衣式的制度,相比起一些国家正式机构和大型企事业“牛栏关猫”式挂在办公室中醒目位置的却难以真正执行的制度,这里的制度很是具有借鉴作用。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的规章制度囊括了思想、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如“领导职责”、“学校领导老师分工合作”、“学生按时作息制度”、“职工职责”、“民主集中制”、“职工管理制度”、“演出制度”、“下乡宣传制度”、“奖惩制度”、“食堂制度”、“卫生制度”、“宿舍管理制度”、“安全制度”、“宣传收费制度”、“工作学习出勤制度”、“过节制度”、“评比检查验收制度”、“例会制度”、“学生学徒制度”等内容,这些制度的每一项都有详实的执行标准和具体要求,无论是管理者还是被管理者,都有相对应的执行标准,而且是具体、明了、权责分明。没有接触过陵川盲人班社的人是很难想象各种制度的详尽程度的。如在“领导分工合作”中规定了“为调动大家争做文明组的文明人,必须做到成绩差距天天记”,规定“一天一记、十天一结、一季一评。组与组、人与人、总结评比奖惩兑现,写总结时把十记四十项都要认真写在总结上,领导负责必须做到,如有违犯按制度执行。”在“学生按时作息制度”中规定了从每天的早五点起床做广播体操、踢踏舞、健身操、八段锦至晚上九点半熄灯区间内的各项必须完成任务和活动,其中既有背材料、背曲谱、学文化、学说唱、学音乐、学按摩、学普通话、学英语、听新闻、体育活动的具体时间规定,还包括打扫卫生、记日记、吃饭、喝水、洗脸、午休的时间,并详细列出了夏季和冬季的不同时间安排,要求人人自觉遵守提前一分钟集中,误一分职工学生出0.1元、舍长记录员出0.15元、老师领导出0.2元,集中2分钟开始学练业务,超过3分钟不背、不练按误工处理,学习时前后左右谁不学要帮助督促他学习,他不听向老师汇报,他不听算本人差距,老师不管算老师差距。集中时舍长报到、记录员签到签退,写明学习小时、内容。职工除早上不集中外其他按时工作,有事向领导请假,不请假算旷工。不管是队里职工、学生、福利厂职工均需按时签到签退。学生集中向副队长宋学敏报到,职工向副队长靳文莲报到。类似这样详尽的规定,在各项制度中均有体现,或许,这样的制度制定得有些苛刻,执行起来有些辛苦,可就是在这样的制度下,曲艺队的队员们都在年复一年认真执行,也正是源于这样详尽的制度,人们才会按照制度来约束自己的行为,才会有共同认可和执行的标准,才会没有特殊待遇的要求和特权思想的滋生,才会成为眼盲心亮班社人们极力维护共同遵循的神圣法则。

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放眼看国内各行各业处于规矩中的行为人,虽然各种规矩、规定、制度版面上墙,且三令五申大会小会报告研究,可从落马的各个级别的官员、企业领导来看,是制度制定出现了“牛栏关猫”的问题?还是执行不力监管不到位的问题?从陵川盲人曲艺队的规章制度的制定到执行,是否应该潜心研究借鉴其管理的经验和学问。

第三是班社固定区域的建立。人们常说的“安居乐业”,只有固定的居所,人们才会安心建功立业,这是一个家庭一个单位一个班社的期盼。在做“晋中文化生态区”课题的调查中,不管是哪个县市,当问起希望和要求时,几乎都提出了活动场地的要求,都认为没有活动场所难以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传承行为。各县市的盲艺人班社,可以称作是真正意义上活动场所的为数不多,更多的县市仅仅可以称作是生活居所。条件较好的县市,如左权盲人宣传队和介休市盲人宣传队,政府无偿给他们提供有一个相对独立的院落,作为其生活和活动的独立区域,给予者讲求更多的是各项基本生活条件的完善,而对艺术发展所需要的活动场所没有什么要求。条件差的县市,盲艺人或没有固定场所而分居各自家中,或临时合居某一场所,如榆社县盲人宣传队和襄垣盲人宣传队。但不管条件的好坏与否,真正建有专用的排练场所、真正拥有高效使用率的活动行为,就全省的情况来看,其他县市的盲人宣传队与陵川县的盲人曲艺队相比应该是难以企及的。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的活动场所建设过程让人落泪,他们沿街摸捡无人用的烂砖头来建设自己的温馨小院,残疾人拉车盲人推车的火热劳动现场、老队长摸审工程摔断三根肋骨后继续任现场指挥等等,类似这样的画面震撼了太多人的心灵。他们不等不靠,用勤劳的双手和心血汗水,建立起来属于本班社自己的温馨家园。大量的传统节目、时令小品、政策宣传、参赛佳作都来自本场所的排练室和小院中的反复磨砺,群星奖获奖作品《退钱》也是这样产生的。一次次练习、一次次反复,嗓子哑了,手冻裂了、累了……没有一个人退缩。成功了,获奖了,他们笑了,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辛苦而获得的一个个省级、国家级的奖杯。难忘老队长一动不动像一尊佛一样威严静听的排练场景,难忘每个黎明老队长摸索着擦拭小院窗台栏杆的双手,干净温馨的班社活动场所,他功不可没。

第四是表演形式的多样。生存要适应市场,面对形形色色口味各异的观众,传统的说唱难以满足所有观众的胃口,陵川盲人曲艺队适时适地做出调整,现代歌舞、小品、器乐合奏等节目形式轮番上阵,从节目内容、从服装行头、从规模阵势,发展着变化着,这样的队伍,在民间班社中颇有竞争力。

精湛的表演和技艺在为自己赢得舞台的同时,也赢得了做人的尊严。对于盲人而言,自己表演画不画妆、穿什么样子服装,只是心里的一个概念,效果如何、作用怎样也只能用心来体会(写到此,心里甚是难受)。可作为一个舞台上的演员,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的队员给人感到的是一种精神,一种生动、鲜亮的感觉,甚至会深切感受到舞台上女孩的婀娜和男孩的阳刚,甚至会忘掉他们的残障。也许,这些也是他们深受老百姓欢迎的原因。

第五是服务社会的思想和行为。陵川县一个由残障人组成的自食其力的民间说唱班社,他们在艰难的创业后,没有坐享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想到的是更多的残疾人,他们抽出一部分积蓄觅残助残,处处播撒爱的阳光,从而使这个班社成为残障人士的根据地。长长宽宽的面条或许不美味,但热热乎乎暖心,上下铺多人合住、基本设施缺失或许吵杂不便,但相互照应彼此帮助仍然舒坦,生活于这个大院中的班社,迄今为止是感到最温馨的一个大家庭。

该班社也可以说是山西省内在基层活动最频繁、服务意识最强的一个团队,它深深扎根于老百姓中间,微信中副队长靳文莲频频晒的一张张演出照,展示出了该班社最新的动态。单从说唱政策性宣传的内容来看,《和谐陵川新目标》、《十唱科学发展观》、《土地法规早知道》、《十七届五中全会金光道》、《环境保护很重要》、《四个老汉学水法》、《反腐倡廉为人民》、《新农村建设为四化》、《九届十一中全会是康庄道》、《国策计划生育》等等节目无一不是在紧跟形势服务社会,此类节目的创作,每年都不低于百个,另外还会及时创编当地好人好事的节目。演出结束后他们坚持多年习惯,现场在卡片上填写干群意见,以作为每年总结评比的依据,这些行为无一不是把服务社会的思想落实于实际行动中。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每年在全县各地的宣传,包括市县文化低保下乡演出、庙会、春节、红五月、国庆节演出,红白喜事、个体户开业庆典演出,还有在街头自搭舞台免费演出(年内九月十月两个月单号免费演出,双号免费按摩),在三八、六一、八一、教师节、老年节、盲人节、聋人节、残疾人日都要组织全体职工展开相应活动,多年来他们的生活安排得非常忙碌且井然。近十年内年均演出场次近六百余场,年均观众人数达一万三千多人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好多天都是一天演出几场,虽说有些是在分组进行,但一年六百多场的演出记录,就是正常人的演出机构也很少能够超越。

(三)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的成果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所获得的成果,主要体现在所获得的各个层次的演出奖项和社会荣誉上,作为山西一个县级的基层班社组织,他们的成果斐然。

在2001年、2005年、2009年参加全国第五届、第六届、第七届残疾人艺术汇演中,分别获得“金奖”、“银奖”、“铜奖”。在2013年第八届全国残疾人艺术汇演(北京赛区)中,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的器乐《美丽家园》获得一等奖,戏剧小品获得二等奖。2008年获全国“银奖”的鼓乐节目《沸腾的土地》,荣幸地参加了北京残奥会开幕式前的演出并获得纪念奖,向全世界人民展现了山西省陵川县残疾人自强不息的精神风貌,为山西争得了荣誉。2013年10月,在第十届中国艺术节的比赛中,钢板鼓书《退钱》荣获曲艺门类组的“群星奖”。另外,《金秋太行》获得省级一等奖、《十不各》获得省级二等奖、2010年《和谐乐》获得省级一等奖、《庆丰收》获得省级优秀奖。

图5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荣誉展厅一角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连续十余年被山西省精神文明指导委员会评为省级“文明单位”。先后被授予省“巾帼文明示范岗”、全国“巾帼文明示范岗”、“先进基层党组织”,同时晋城市委、陵川县委分别作出“向陵川盲人曲艺队学习”的决定。山西省组织部授予“先进基础党组织”、“省级文明单位”、“德育教育基地”,山西省人民政府授予“残疾人之家”,时任省委书记张宝顺为其亲自颁奖。2007年被市纪委授予“先进单位”,市委市政府授予“模范集体”;2009年晋城市授予“先进基层党组织”,2010年晋城市妇联授予“三八红旗集体”、“创建青年文明号”;2006年县委授予“红旗基础党组织”、县残联授予“先进集体”;2007年团县委授予“先进团支部”、“青年文明号”、“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基地”;2008年县政府授予“先进单位”;2009年县政府授予“红旗单位”。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在获得众多荣誉的面前,没有骄傲、更没有沾沾自喜躺在功劳簿上享受成果,他们更多的是通过各种演出机会来增长见识、提高自己。在采访该队队员们的过程中,每当问起参加国家级比赛的感受,队员们都会神色飞扬,津津乐道,均表示他们会不懈努力,为登上国家级及更高层次的艺术舞台而刻苦钻研传统艺术和文化学习。有这样的心态和行动,成功应该是一种必然。陵川县盲人曲艺队多年来获得的奖项在其陈列室内挂满了整个房间,该班社的领导人认为他们的荣誉和成绩都是党和政府对他们鼓励的结果,也是各级领导对残疾人关心支持的结果。其实,这些成果更离不开的是他们整个队伍坚持不懈的努力和进取精神。

五、当代山西盲人说唱班社可持续性发展的策略

通过对全省盲人说唱班社的调查和研究,认为当代山西盲人说唱班社可持续性发展的策略,应该从两方面做起,其一是“强内功”,其二是“借外力”。

(一)“强内功”

“强内功”是“借外力”的基础,班社人员如果没有“强内功”的行为和管理手段,“借外力”则会成为空谈。“强内功”主要从核心人物的树立、规章制度的建立与遵守、传承人和受众群体的培养、盲人说唱班社活动场所与展演环境的建设等方面来抓。

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的核心人物老队长侯松锁和其制定的规章制度,充分体现出他全心全意为盲人这个群体谋生活的心血,通过几十年的拼搏,赢得了社会的尊重和班社成员的爱戴,更赢得了自己带领下这群残障人的生存空间和不错的经济收益。该班社现在获得县级、市级、省级和国家级的各种类型奖项布满了该班社的整个陈列室,在陵川、晋城更是名声在外。试想,如果没有类似侯松锁、侯安凤等核心人物的坚持,如果没有量体裁衣式规章制度的制定与严格切实执行,这个班社是否存在都是问题,更不会有今天蒸蒸日上的事业。

优秀的民间艺术的传承依附于传承人的培养,也得益于广大受众群的滋润,传承人和受众群的培养,是优秀的民间艺术致远发展的必要条件。平遥“旺日”(裴芙春)的三弦书,继承了其父说唱艺术的精髓,他的三个儿子又继承了他的说唱风范,本地的老百姓爷爷辈观看着“二麻子”、父亲辈观看着“旺日”、儿子辈又在观看着“三儿”和“五儿”的表演,艺术就是这样一代代观众享受着一辈辈的表演者的技艺,延续、发展。陵川县盲人曲艺队管理者这些年都在不断地、积极主动地找寻盲童,并为其免费提供食宿,免费教授技艺,可以这样讲,这个队的每个成员的加入都有一个故事,基本都是入队前凄惨的身世加入队后辛勤的汗水换来今日做人的尊严。这尊严依附于这个团队,依附于少有所为老有所养亡有所葬、倍感温暖的大家庭,正是这样的人性化管理,使得这个班社说唱技艺的传承人年龄呈健康的阶梯型走向。该团队在每年的演出中,都会有几十场的演出是游走各乡村而免费送表演,这样的行为或许可以认为是赔钱贴工赚吆喝的赔本买卖,但正是这样的行为在扩大着的受众群,这样的行为既完成了对自己的班社进行宣传,提高了知名度,也为新队员提供了实践的舞台,更培养了各乡村城镇及邻近县市的广大受众。传承人有了,受众多了,市场自然也就有了,市场有了,班社自然也就盘活了!

盲人说唱班社活动场所与展演环境的建设问题,也是基层民间组织共同面临的难题。在对左权县、介休市、襄垣县、和顺县等地盲人宣传队及其民间班社的调查中,场地问题曾被多次提及。谈到此,眼前总会出现陵川县盲人曲艺队队员神情专注在干净明亮的排练室一次次排练刚板书的情景,更想起现任队长侯安凤讲述该班社人员齐心合力修建四合小院时泪水溢满眼眶的面容。是啊,场地建设难,但难得过一群残障盲人么?盲人能解决了的事,正常人应该都有通过努力而成功的可能。多方讨要是一个方面,但自己潜心努力应当更为重要。

(二)“借外力”

图6 左权盲人宣传队队长刘红权的工作台

“借外力”可以讲是一种弱势群体的求助行为,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谋生的必要手段,但“借”与“讨”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借”是一种暂时的、相对短时期的占有,并且相对于“还”而存在,而“讨”得来的则应该是永久性的占有且没有“还”这个环节。虽然都有占有的意味,但“讨”相对于“借”人格却低了许多。对于盲艺人这个特殊的群体,在解放前“讨”的意味很浓,正如陵川县曲艺队老队长侯松锁谈到的,人们将这个群体和讨吃要饭的是划对等符号的。这个群体需要挣到的是经过自己劳动而得到的薪酬,而不是怜悯性质的施舍,他们的尊严来自一份劳作而获得报酬的坦然和自我的成就感。“借”的行为远远高于“讨”,那么,“外力”如何才能“借”到?“借外力”可以从多方扩大影响、国家相关惠民政策利用、争取社会各界的多方扶持三个方面进行。

“强内功”的过程是使自己蜕变成为“千里马”的过程,而“借外力”则是寻求伯乐推己发展的“良方”。对于一群掌握有说唱技艺的盲艺人来说,“借外力”仅仅依靠自身的努力来让更广范围的人来倾听自己的技艺从而达到扩大自身影响的目的,力量明显感到不足。“外力”的借用对于这个群体而言,非常重要。低层次的结伴卖唱讨要饭食和高层次的群体台面演出都属于是“借外力”的行为。左权盲人宣传队队长刘红权偶遇田青老师而走出太行登上了北京、天津、广州等地多所国家级艺术院校的舞台,2003年他首次与他人生的伯乐相遇,接下来的十一年,应该是他和他的班社队员生存状态发生巨变的时期。这十一年中从外界主动给予的“力量”到十年后自己组织《向天而歌又十年》——太行盲艺人刘红权进京演出十周年纪念性的活动,都是“借外力”的具体表现。个人影响力大了,相应地带来了更多机构更多人的关注,有2009年搬新家的喜悦,也有从几千到几万逐年上涨的生活补助,还有政府及各界人士的多方关心,盲人班社衣食无忧的生活对做调查者而言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相对于此的其他各地盲人宣传队,则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原地活动,面临着不可逆转的活动空间缩减现状,他们中间并不缺乏“千里马”,只是少了伯乐的出现,少了田青式伯乐给予的巨大影响力。

陵川县的盲人曲艺队的发展,他们的力量更多体现在一种不屈不挠、奋勇进取的精神,没有场地自己动手建,没钱请工人自己动手搭,没有演出薪酬也要坚持演……正是他们长年累月的坚持,使自己的名声在外,将各种奖项尽揽怀中。他们所“借”的“外力”更多体现的或是一个惠民政策、或是一个演出机会,而不是赤裸裸双手捧送的真金白银,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心血汗水锻造出过人的“内功”而赢得了市场,活出了做人的尊严,在这个一砖一瓦都是由班社人员捡拾而搭建的小院中,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可以感受到一种自信和一份对创造美好未来的决心。

“强内功”属于自身的修为问题,“借外力”是“强内功”后的外化展示途径和平台,“借外力”必须建立在“强内功”的基础之上,“内功”不“强”,就是“借”上“外力”也难以长久发展。试想刘红权的表演如果感动不了田青,即使真的遇上了伯乐,伯乐推举的千里马也不一定会是他。充分利用山西高等院校的展演、社会团体的活动、中小学艺术课程的教授与传播,多渠道渗入,将利用各个层次的舞台与建立自己的舞台相互结合,充分利用各项文化惠民的政策,多做宣传。有缘接触盲艺人这个群体的人们,我们有责任将遍布全省的盲人说唱班社这个群体和他们的技艺宣传出去,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一个小小善举会为这个群体带来一个新的发展机遇,或许可解柴米燃眉之急,或许为其带来生存环境的改变,或许是一个好心情……或许,因为你我对这个群体的漠视,在不久的将来,山西的盲人说唱艺术也会像杨荫浏先生等音乐老前辈一样对阿炳的离世而扼腕长叹,成为艺术界的憾事。这个群体将陷入难以发挥其“渔”技,而只能伸手求“鱼”的窘境,再而“鱼”和“渔”皆亡!如果山西的每个县市政府机构可以指派对这个群体的管理组织,不再让其在残联、文化、民政口来回讨要(某些县市),为其定期开展活动以技术谋生,如果盈利企业为其提供演出机会,如果社会组织、团体和个人都能伸出援助之手,那么我们一起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这个群落,他们的生活定会得到实质性的改善,依存于他们身上的艺术也将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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