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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語際詮釋與可寫式文本
——漢學家和翻譯家怎麽演繹《詩經》中的婚嫁

2014-12-24

国际中国文学研究丛刊 2014年0期
关键词:讀者

洪 濤

跨語際詮釋與可寫式文本

——漢學家和翻譯家怎麽演繹《詩經》中的婚嫁

洪 濤

一、引 言

《詩經》是中國重要的文化遺産,不少《詩經》詩句和寫作手法爲後世所蹈襲,連外交用語和民間風俗也受到《詩經》的影響。近人陳子展(1898—1990)説:“辛亥革命以後,我還看見鄉村人民舉行婚禮的時候,要歌《桃夭》三章……。”到了今天,在香港我們還能看到民眾用“某府于歸”“于歸之喜”來形容某家某户嫁女。在臺灣,“之子于歸”也用作婚嫁賀辭。

《周南·桃夭》《周南·漢廣》《召南·鵲巢》《邶風·燕燕》《豳風·東山》都寫到“之子于歸”。“于歸”,一般認爲是指女子出嫁。《邶風·燕燕》的“于歸”或是例外,《毛傳》解爲“歸宗”。但是,“歸宗”這種説法,古人已有質疑,宋代的王質(1135—1188)和清代的崔述(1740—1816)都認爲《燕燕》是寫衛莊公送其妹遠嫁之詩,近人高亨(1900—1986)、聞一多(1899—1946)、袁梅、馬持盈、向熹、程俊英等人也説是寫送人出嫁。

關於“于歸”的“于”字,清人馬瑞辰(1777—1853)《毛詩傳箋通釋》解釋:“《爾雅》:‘于,曰也。’曰古讀若聿,聿、于一聲之轉。‘之子于歸’,正與‘黄鳥于飛’、‘之子于征’爲一類。于飛,聿飛也;于征,聿征也;于歸,亦聿歸也。又與《東山》詩‘我東曰歸’、《采薇》詩‘曰歸曰歸’同義,曰亦聿也。于、曰、聿,皆詞也。”王引之(1766—1834)《經傳釋詞》也有相同的説法,認爲“黄鳥于飛”就是黄鳥聿飛。聿,是古漢語助詞。“于”既無實義,那麽,單單一個“歸”字已經可以指女子出嫁。另一方面,《邶風·匏有苦葉》:“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歸妻”,舊訓爲娶妻。

餘下的問題:“之子”是誰?“之子”是特指,還是泛指?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各種《詩經》英譯本顯示,這個詞的詮釋空間很大(請看下文。)另一個問題是:各詩篇中的“于歸”,是什麽時候的事?是往事,還是眼前正在進行的事?

對於這些問題,漢學家(sinologists)提出了獨到的見解,其中有些“説法”更超乎一般中國人的想像。

本文將檢視漢學家和翻譯家如何解讀“之子于歸”和相關的詩行。筆者特别關注以下諸家的詮釋和翻譯:Stephen Owen(美國)、James Legge(英國)、Bernhard Karlgren(瑞典)、Arthur Waley(英國)、Marcel Granet(法國)、吉川幸次郎(日本)、目加田誠(日本)和許淵沖、汪榕培(華人)等等。

二、“于歸”未曾發生(幻想中的新娘)

《詩經》第9首《周南·漢廣》第二章“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陳子展引作“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從美國漢學家Stephen Owen(宇文所安)的譯文來看,《漢廣》的“之子于歸”只是男方的想望之辭。Owen的譯文是:上引譯文第三句If only she would be my bride,是“虚擬”的(subjunctive mood),因爲英語if only一向用來表達願望,尤其是難以實現的願望。换言之,這句話所寫的女方嫁給自己,只不過是男方的期望,不是實事。

將這句If only...結合下文So wide,the Han,/I can’t wade over...來看,這段詩文反映出來的現實是“求而不得”:漢水寬、江水長,男主角不能渡過,隱喻那個女子終不可求,願望終歸是願望而已。

就因爲追求而不可得,所以男主角才在那兒幻想“要是她嫁給我就好了,到時,我將爲她餵馬”。從這個角度看,虚擬之用(If only she would...),正好反映出男主角痴迷思慕之情。

其他漢學家的譯文,不見得有Owen譯文的這個特點。我們不妨拿Arthur Waley(1889—1966)的譯文來比較一下。Waley譯爲:

Waley那句“Here comes a girl to be married”與其他詩句之間的語義關係不明朗:爲什麽to be married、feed her ponies之後,就接着寫到漢水、江水?是不是説,那個女子要結婚就必須長途跋涉到男家?她必須渡過江、漢?這個女子要遠嫁他鄉嗎?一般讀者心中難免會産生這類疑團。

Owen和Waley二譯對比之下,我們發現Owen譯本的連貫性(coherence)較强。何以見得?因爲在Owen譯本中,末四行詩句象徵困難重重、其事難成,這就托出If only she would be my bride...。

總之,原本的“之子于歸”没有明確表示是何時之事,更没有反映男主人公的思慕想望之情。在這一點上,Owen運用了他的詮釋權,也運用了他的想像力。

其實,《詩經》不乏這種“痴想”的例子。《毛詩》第110首《魏風·陟岵》第一章是這樣的: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

上慎旃哉!猶來無止!

《陟岵》的抒情主人公(征人)設想自己登高之際,親人也正思念自己,所以才有“父曰:……”。征人自己思親,卻不明寫自己的心思,反而寫家鄉的親人對自己説話,聲聲提醒要珍重、祝願平安回鄉。那些叮嚀語大概是詩人思鄉情切才生出的幻想情節,並非實録。詩人這樣曲筆寫來,婉轉而意深。清人汪梧鳳(1725—1773)評道:“其親之念己祝己俱從瞻望中想像出來。不言己之念親,而反言親之念己;不言己之自慎,而反言親之欲其慎,則所以念其親者益切,而所以保其身者益至矣。”另外,《小雅·出車》前四章稱“我”,自第五章改稱“君子”,第五章以下似亦詩人(或敍述者)想像之詞。又,《邶風·終風》的最後兩句可能也是同一種寫法。

回看《漢廣》的英譯。James Legge將“之子于歸,言秣其馬”譯成:Those girls that are going to their future home,I would feed their horses.這譯文似乎也是設爲“將來如何如何”,但是,没有用if only,就少了“痴想”的層面。

三、“于歸”正在發生(眼前所見)

“之子于歸”也可能被理解爲眼前正在發生之事,例如,《周南·漢廣》最後一章,瑞典漢學家Bernhard J.Karlgren(高本漢,1889—1978)將“之子于歸”譯爲This young lady goes to her new home,we feed her colts,...

Karlgren還解釋詩中那女子正在出嫁的途中。Karlgren認爲:...this girl,who is setting out on her marriage journey,is eagerly served by her comrades,who feed the horses for her.我們注意到,這段話中的is eagerly served和who feed都是用“現在時態(present tense)”來表現。

同樣,《豳風·東山》的“之子于歸”,Karlgren也設定爲:一個少女正在出嫁。Karlgren把《東山》的“之子于歸”翻譯成This young lady goes to her new home.又解釋道:The soldiers,when returning home,witness how a young girl goes as bride to her new home.他的意思是,征人(soldiers)在歸途中目睹一個女子正嫁往其夫家。

Legge的理解也和Karlgren大同小異。《東山》的“之子于歸”在Legge筆下成了“are going to be married(行將出嫁)”。試看該詩的末章英譯:單就“正要出嫁”這一點而論,Legge與Karlgren兩家譯文完全相同。然而Legge的設想卻是:士兵回家路上看到一些行將成婚的新人(“其新”),因而聯想到the reunions of the old(“其舊”)。末句的意思大概是:敍述者和戰友們將要和妻子重聚,“老夫老妻久别重聚又將如何”?

James Legge的譯文,傳達出强烈的“旁觀”感覺,因爲詩段一再提及their...,例如:their bay and red horses、Their mothers have tied their sashes、Complete are their equipments.一共是四次。Their就是“她們的”,令人覺得主人公從旁記敍别人的婚事。

在James Legge的譯本中,《東山》末章的“之子”是Those young ladies。看來,這些ladies不可能都是此詩敍述者(主人公,即“我”)的妻子。然而,在不少華人譯者心目中,《東山》末章的“之子”,就是敍述者的妻子。

下一節,我們將分析華人譯者的《東山》譯文。我們初步發現,華人譯者的理解趨於一致,分歧甚小。這是因爲巧合,還是因爲華人譯者順從了文化習慣和先在觀念?

四、“于歸”已經發生(之子=自己的新娘)

華人譯者如何理解和翻譯《東山》詩最後一段的場景?我們不妨挑選幾家爲代表,詳細分析他們譯文的特點。

《東山》末節中“之子于歸,皇駁其馬……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華人翻譯家的譯文是:

【許淵沖譯文】

I remember on horse bright

My bride came to be wed....

Happy was I to meet my bride;

How happy when my wife’s in sight.

【汪榕培和任秀樺譯文】

My love became my bride that day,

On flecked horses all the way...

The wedding rite was full of glee;

How happy will our reunion be?

以上兩家,翻譯“之子于歸”都是用過去時態(past tense),與Legge和Karlrgen設定的“正在發生”不同。用上過去時態,會給人一種距離感(寫的是往事)。此外,翻譯“其新孔嘉”時,許、汪兩家都選擇用was。

總而言之,許、汪兩家表達出來的是:回憶的成分頗多(主人公,亦即征人,回憶往昔自己結婚時的情景)。

附帶一提,按舊解,“其新孔嘉”的“嘉”,意思是“善”。《鄭箋》説:“嘉,善也。其新來時甚善,至今則久矣,不知其如何也。”許淵沖和汪榕培的譯文似乎不取“善”之義,而改爲表達“喜”之義(譯文中的用詞分别是happy和glee)。

另一方面,“其新”和“其舊”的焦點都在“其”字,似乎是指“妻子”,意思是:“不知道我新婚不久就别離的妻子,是否還好……”近人陳子展的語譯也表達了相同的意思:“她做新媳婦時候是頂美的,她是舊媳婦了又怎麽樣嘞?”

然而,許、汪的譯文,敍述者最關注的不是妻子,而在於夫妻重聚的歡愉(how happy...在這一點上,許、汪兩家完全相同。)另一位華人譯者王方路,也是將“其舊”理解爲reunion,他翻譯爲:Honeymoon made us more than happy,/Who knows reunion after long separation?

其他華人譯本(安增才、賈福相)略有不同。安增才的譯文顯示,“之子于歸”説的也是征人回憶他本人的婚禮:“I remember the day when she came to my home as the bride,...”但是,“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安增才認爲只是描寫新娘的外表,他的譯文是:

Charming and admirable indeed was the bride—

Has ever changed her appearance?

男主角關心的是妻子的容貌(her appearance)是否已經改變。换言之,安增才譯文的末行,只涉及一個人,而且着眼於這人的容貌。這與Legge、許、汪三家譯文(重視reunion),都不相同。

總之,上述華人譯者都將《東山》“之子于歸”理解爲回憶中的内容,“之子”則設定爲征人的新婚妻子。

五、“于歸”再度發生(妻子竟嫁與别人)

與華人譯本相比,英國翻譯家Arthur Waley的翻譯可謂“異軍突起”,他的譯文可稱爲“操縱式翻譯”(manipulative translation)。

在Arthur Waley譯本中,《豳風·東山》末段那“之子”是a girl。這個女子是敍述者(征人)之妻嗎?應該不是。

細讀Waley此詩,我們發現Waley演繹的末章,結構特殊不在話下,情節也很出人意表。Waley的譯文如下:

我們注意到,其中六行,被Waley放在引號之中。爲什麽他要這樣做呢?

Waley特地寫了一段説明文字:This song is a typical‘elliptical ballad,’in which themes are juxtaposed without explanation.Thus‘the oriole...’down to‘all things proper have been done for her,’is a marriage song theme,which lets us know that during the soldier’s absence his wife has assumed his death and married again.原來,Waley認爲《東山》的最後一段寫男人出征,家鄉的妻子以爲男人戰死沙場,就改嫁了。現在,男人回來了,妻子已屬於别人……引號中那首歌,是女方再婚時的(marriage song)。

這樣看來,戰争造成了另一苦果。男方上戰場抵抗外敵,好不容易回到家鄉,竟發現自己成了外人!

Waley這樣理解,可有依據?有何道理?

我們知道,《詩經》的時代没有引號可用,遠古的簡帛上無法明確標示人物對話的起訖,所以,宋人王質論《鄭風·女曰雞鳴》時特地寫了一段話,辨析道:“大率此詩婦人爲主辭,故‘子興視夜’以下皆婦人之詞。”

現代的《詩經》普及本,都爲詩句附加了標點。但是,Waley所用的引號,卻不是用來標示對話,他這樣用引號,能説得通嗎?

關鍵在於《東山》原詩的“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没有説清楚“新”“舊”指什麽,許多人認爲“其新”是指“新妻”,而Waley則實以marriage。换言之,Waley在“新舊”這骨節眼上,運用了他的詮釋權。Waley可以辯稱:既有new marriage,那麽,新婚時唱“結婚歌”是合情合理的。我們知道,“之子于歸”這詩句後來確實在中國人的婚禮中使用。

我們必須指出,婦人再婚這一情節,讀者單單看譯文,未必能看得明白(儘管Waley已經在譯文中用了引號。)讀者只有讀到Waley的解説詞,才能辨清new marriage,old marriage是誰的new marriage,誰的old marriage。

我們發現,Waley設想的情節,比Legge的版本多一層“戲劇性”,或者説是“悲劇意味”:敍述者(征人)在外久經戰患,回到家鄉竟要面對極其難堪的局面!(我們聯想起唐詩《隴西行》。《隴西行》中“無定河邊骨”寫的是戰争背景下在戰争前綫的男方有大變故,而Waley這首詩寫的是女方有大變故。)

唐人陳陶《隴西行》是寫征人已經戰死沙戰,而征人之妻(或親友)對此一無所知,還在夢中與征人會面:

誓掃匈奴不顧身,

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裏人。

暴屍河邊(慘烈)和夢裏相見(温馨)這兩個場景,對比十分强烈。Waley的《東山》同樣是對比强烈。Waley會不會是受到上引這首《隴西行》的啓發?我們當然不便妄加揣測,我們只能説有這種可能性。

我們再拿Legge的譯文來和Waley比較。Legge筆下的細節也和Waley的譯文差别很大。首先,Legge的“Those young ladies”是眾數;其次,譯文中的reunions of the old(“其舊”),又是眾數。反觀Waley譯本中那“于歸”之人,只是a girl,是一個人,同時,從戰場回來的敍述者,也是孤身一人。

因此,Waley譯本末段的情節表露出征人的孤獨感,這結局也許更煽情(或者説是有移情作用,不像Legge的“those...”“their...”那般事不關己),畢竟承受殘酷現實的只限於敍述者一個人。總之,Waley安排的情節給人一種造物弄人之感,讀者多半會同情那個可憐的敍述者,也就是征人。

我們可以把Waley這首詩看成反戰詩,因爲這詩末節寫的是戰争造成的另一種悲哀和無奈。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之子于歸”語義雖然較爲穩定(多理解爲女子出嫁),但是,與“之子于歸”相關的情景(situationality),諸家各有“演繹”。

六、綜合論析

日本學者吉川幸次郎(Kōjirō Yoshikama,1904—1980)翻譯過《豳風·東山》,他爲“之子于歸”加了一小段解説詞:“自分が結婚するのか、或いは人の結婚を祝福するのか、どちらとも読める。”他的意思是:自己結婚,或者是祝福别人結婚,兩種讀法都可以。

吉川幸次郎這種説法顯得模棱兩可。但是,從上述各種譯文看,我們只好承認,吉川的意見和實情相吻合。

所謂“自己結婚”,是指“征人自己結婚”。許淵沖、汪榕培和任秀樺、安增才、賈福相、王方路的譯文,都屬於這一類:《豳風·東山》的那個“之子”,都被華人譯者理解爲征人的“新娘”。上述華人譯者的詮釋,何以如出一轍?這是值得深思的課題。

至於“别人結婚”,是指征人目擊别人正在結婚,James Legge和Bernhard Karlgren的《東山》譯文可歸入這個類别。Waley則認爲末段包含一段結婚歌,而且征人的妻子早已另嫁他人。這是很有戲劇性的情節。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還看到“之子于歸”的另一種解讀:結婚只是主人公幻想出來的,充其量只是心眼(eye’s mind)看到的事。Owen所譯《漢廣》,就是這樣安排的。順帶一提,William McNaughton翻譯《燕燕》時,也是設爲“將來時態”,試看:“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McNaughton譯爲:Swallows on swallows fly,fly./Zig,zag go their wings./She shall go to her new home....

法國漢學家Marcel Granet(葛蘭言,1884—1940)的Festivals and Songs of Ancient China一書中,《東山》“之子于歸,皇駁其馬”兩句被翻譯成:this girl going to be married/Flecked with red are her horses!這個譯文没有顯示tense(既不用is,也不用was)。“于歸”没有顯示發生的時間,這原是漢詩的特點。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們也可以説“于歸”藴含了各種詮釋的可能性。此外,“之子”也留下詮釋空間(與主人公或有關或無關),産生出一些歧解。

七、結 論

綜上所述,在時態(tense)方面,譯者受制於語文因素(英語語法),選擇不多。這是跨語(漢語、英語)翻譯必然要面對的事。

“之子”留給讀者的“詮釋空間”似乎更大,例如:Owen認爲“子”是幻想的結婚對象;Legge認爲“子”是眾多新娘;Waley認爲“子”是結婚歌中的人物……凡此種種,似乎都是一般中國讀者意想不到的。

另一方面,上述華人譯者處理《東山》“之子于歸”都不能超出《毛詩正義》“歸士之妻”這一樊籬。這也許和中國傳統説法産生的“制約”有關。

本文探討了漢學家的“另類的解讀”是怎樣産生和呈現的。世人也許會質疑那些“新解”純屬外國人的臆想。然而,中國學者也有相似的做法,例如,陳子展在“之子于歸”之後加上問號(本文已引述過)。陳子展還將《東山》第三章“婦歎于室”以下都置於引號之中。Waley爲《東山》末章其中六句加上引號,與陳子展的做法並無根本的分别。問題的關鍵在於:要看原詩是不是留下了“詮釋空間”。筆者認爲,《詩經》的某些章節似乎是可供讀者參與重新書寫的文本(texte scriptable/writerly texts/可寫式文本)。爲《詩經》加上標點,也可以是一種重新書寫的行爲。

翻譯家也有詮釋權。如果翻譯家本身是敏鋭的讀者,那麽,他們的“另類解讀”就值得世人重視,因爲另類解讀往往能别開生面,或能見人之所未見,比如Waley的《東山》譯文末段,就能産生獨特的藝術效果和感染力。

2014年1月12日定稿於香港中文大學

(作者爲香港中文大學教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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