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适合自己的方向
2014-12-20王维审
王维审
在老家的村头,遇到了山。
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小老头:秃顶,佝偻,衔着一根已经很少见了的旱烟袋……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自顾自地低头前行。喊了他一嗓子,迟疑半天终于停下来,浑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并没有多年不见的喜悦,简单地寒暄几句,他又兀自走了,仍低着头。
回到家,和娘聊起山。娘说,这孩子真是遭罪,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讨上媳妇。
山是我小学时最要好的同学加伙伴。小时候的山聪明好学,父亲在外乡镇当民办教师,母亲也识很多字,这在当时文盲父母居多的农村,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文化”家庭了。山的父母对他的要求很高,也对他的未来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每天放学回家,我们在街上、田里疯打疯闹的时候,山都会在父母的要求下安静地读书。山与我们这些放养的孩子相比,自然就多了很多的书香气,学习成绩也在班里数一数二。
在我们看来,山应该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一个可以走出农村的人。自然,山和他的父母也是这样认为的。每当我们邀山一起做游戏时,山的口头禅永远不变:俺爹说了,得好好学习,学习好了才能考上大学,才能成为城里人。山的父母是断然不会轻易让我们这些疯小子接近山的,怕我们影响了他的学习。那时,我的学习成绩不错,有时候还会超过山,也因此成了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山的人:可以出入他的家门,可以和山一起聊聊天……在他的父母眼里,山只能与学习好的孩子一起玩。
后来,可以接近山的伙伴越来越少,我也失去了这个权利。因为山的父母说,山得一心一意学习了,容不得别人打扰。山就在父母的注目下变得越来越孤独,而考大学的梦却越来越重,从山的言语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出来。再后来,山的父亲把山接到他教学的地方读书,我们见到山的机会就越发少了。
慢慢地,山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以后的事情我大都是听来的。为了考上中专,山仅初三就读了五年,常年的复读生活,让山变得越来越沉默,但是父母仍然鼓励他坚守着读书梦。最终,他以刚刚过分数线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商业学校。但是,当他毕业的时候,中专学校已经没有了国家包分配的特权,拼命考上的中专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没有工作,不善交际,沉默的他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读书,竟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无奈,他的父母只好托人安排山到一个小学当校工,希望他在这个似乎仍未离开学习的环境里,继续求学梦。山很勤奋,自学了专科、本科,但终是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反倒是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窄。因为只是朝向求学这一条路,山走成了一个孤独、失败的行者。
山的遭遇让很多人不理解。在我们这里,个体私营企业极其发达,识字不识字的人都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路。小学未毕业的,从打工做起,也已经成了小老板;大字不识的,也打拼出了自己的小事业;考上大学没有工作的,也在一番折腾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发展空间。为什么只有山会走到这样一个窘迫的境地?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学傻了?娘问。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却想起了一个别人讲过的有趣实验。
朋友说,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威克教授做过一个实验:把几只蜜蜂放进一个平放的玻璃瓶中,瓶底向着有光的一方,瓶口敞开。蜜蜂们向着光亮不断碰壁,最后停在光亮的一面,奄奄一息。然后,他在瓶子里换上几只苍蝇,苍蝇和蜜蜂不一样,先是朝着有光的方向飞动,几次碰壁后,开始改变方向,或向上,或向下,或逆光……一方不通,立即改变方向,不到几分钟,所有的苍蝇都飞出去了。
像蜜蜂一样,人的一生在最初都有一个看起来发亮的梦想,并为此而做出种种努力。但是,人也得学会像苍蝇一样适时转向,在一遍遍看似悲壮的横冲直撞中,寻找适合自己的方向。(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沂西郊实验学校)
□责任编辑 刘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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