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税上调对日本影响几何？

郭可为

自2014年第二季度开始，日本政府酝酿已久的上调消费税正式启动，消费税率由之前的5%上调至8%。此次上调消费税对于刚刚渐有起色的日本经济是一剂猛药还是杯水车薪？1997年上调消费税令日本经济饱受冲击的前车之鉴是否会重现？笔者将尝试解答这些疑问。

上调消费税率对日本经济的

冲击已经显现

2013年，日本政府大力推行的“安倍经济学”初显成效，经济实现温和复苏，通缩状况明显缓解。GDP同比增长1.5%，优于市场预期。CPI同比增长0.4%，是自2009年以来的首次正增长。但是预计上调消费税对刚刚显露好转迹象的日本经济将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

上调消费税对日本经济的负面影响首先体现在占日本GDP比重达60%的消费将受到抑制。一是从消费者心理看，消费税属于直接税，上调3%意味着直接抬升了物价，无疑将几乎全部由消费者承担，消费者的消费欲望将受到压制。根据日本央行的一份调查，有69.6%的受访者称将在消费税上调后降低消费。二是从消费活动的规律看，消费税率上调之前的提前消费、突击消费将使消费者在日本2014年财年的消费活动处于相对低谷。日本经济产业省的数据显示，2013年9月至2014年3月，日本零售额连续七个月2%以上的增速增长，其中2014年前三个月的增速分别为4.4%、3.7%和11.0%，凸显了日本消费者赶在消费税率提高之前集中消费的趋势，而在上调消费税后的4～6月，零售额已经连续3个月负增长。三是从消费结构的占比看，日本家庭前一阶段对汽车等耐用品支出大幅增加也令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消费数据缺乏有力支撑。其中日本汽车销售额自2013年9月至2014年3月维持10%上下的增速，而4～6月连续出现负增长。

同时，消费市场的低迷还将很快波及到企业部门。需求的减少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包括开工率降低、库存增加、企业盈利下降、工资支出缩减、设备投资停滞，进而陷入景气恶化的恶性循环之中，从而又对消费产生抑制。

日本上调消费税的历史悲剧

或许不会重演

深刻的历史教训不容遗忘。1997年日本桥本龙太郎内阁决定将消费税率从3%提高至5%后，消费税收入由1996年的6.1万亿日元暴增至9.3万亿日元，增幅为52.5%。但此举也令民众消费意愿大减，1997年日本私人消费仅上涨了0.9%。不仅如此，由于日本金融监管机构疏于管理，金融机构风险意识薄弱，经营理念激进，加之亚洲金融危机的强烈冲击，山一证券、北海道拓殖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相继破产。在国内和国际不利因素叠加作用下，日本经济形势明显恶化，1998至1999年出现了日本战后首次连续两年的负增长。与此同时，通货紧缩阴影也再度袭来，民间对未来消费预期不断恶化，最终导致了日本1999年至2005年长达七年的通货紧缩。

时过境迁，此次日本上调消费税是否会重蹈17年前的覆辙，我们应从有利和不利因素两方面综合分析。

多重因素有望缓冲消费税上调的负面影响。首先，美欧等发达经济体经济复苏步伐加快为日本经济保持稳定增长形成了较好的国际环境。相对于新兴经济体经济增速的放缓，发达经济体对全球经济的拉动作用正在逐渐提升。日本作为美国和欧盟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有望在美欧经济复苏的拉动下使本国外向型企业获得更多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的机会。同时，由于安倍经济学积极推动日元贬值，也使日本企业的出口竞争力提高，有助于抢夺新兴经济体的出口份额。日本出口和对外投资的稳定增长，有望使企业部门获得更多的利润，并增加对设备和人力资源的投入。因此国际经济环境总体看是有利的，对于国内因提高消费税而导致的消费与投资的减弱会有一定弥补作用。

其次，安倍内阁的支持率保持较高的水平为上调消费税提供了良好的政治氛围。安倍执政以来的支持率一直稳定在50%以上是安倍与以往多届日本内阁相比的显著区别。众所周知，日本首相走马灯似地频繁更换，而安倍政府依靠“安倍经济学”初显成效，获得了较高的民众支持率，相继赢得了国会众参两院的多数席位，首相地位十分稳固，这为推行减缓上调消费税负面影响的一系列措施扫清了政治上的障碍。

第三，安倍政府已经或将要出台多项财政措施来缓解上调消费税的不利影响。一是安倍政府已于2014年1月出台了一项总额为5.47万亿日元的“2013财年补充预算案”。二是安倍晋三已经决定将目前高达38%的企业税税率削减至35%，以提高日本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并吸引外资到日本投资，还可以促进日本企业提高员工工资。这两项措施的主要目的就是减弱上调消费税对经济的冲击。

第四，日本央行多次表示将会加大宽松货币政策的力度来应对上调消费税所带来的经济走弱。日本央行对上调消费税的负面影响早有预判，多次放风如果经济形势变差会选择加大货币宽松力度以缓解经济增长的压力。最新公布的多项数据显示，日本经济的“疲态”已经提前显现，日本央行将会推出新的货币宽松措施，以应对上调消费税后经济增长的下行风险。

消费税上调与其他不利因素的叠加影响值得关注。首先，安倍经济学三支箭中最重要的一支——旨在推行结构性改革的“经济增长战略”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所提目标和指标值的达成期限大多在五年甚至十年后，令人对未来的实施效果缺乏信心。如果安倍内阁对日本经济的结构性问题避重就轻甚至视而不见，那么不仅提高消费税率于事无补，而且当前的经济复苏又成昙花一现。

其次，日本央行的超宽松货币政策目前来看不利于扩大消费。日本央行出台“量化和质化”的货币政策后不但推升了物价，而且日元汇率贬值也令日本进口成本高企，双重因素作用下中小企业的经营成本和普通消费者的生活负担逐渐加重。此外，日本工薪阶层工资水平未与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步增长更是限制了消费者的购买能力。

第三，中日关系“政冷经寒”不利于日本经济的复苏。由于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在钓鱼岛问题上强横无理、对历史问题拒不悔改，中日两国关系在2013年几乎陷入冰点，两国高层往来基本断绝，经贸关系大幅倒退。由此可见，中日关系恶化对中国向日本出口影响较小，对日本向中国出口影响较大。截至目前，安倍内阁对中日关系的态度仍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如果日本经济缺少中国引擎，那无疑会令日本经济复苏所需的时间更长，难度更大。

第四，日本加入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悬而未决使其出口引擎未能全力运转。由于TPP原则上规定参与各方必须撤销关税，因此日本产品的销售价格会下降，对日本扩大出口十分有利。另外，TPP敦促参加国在投资、服务等广泛的领域统一规则，市场更为开放，此举将有利于日本企业在海外展开并购。TPP谈判久拖不决将不利于安倍尽快重振日本经济的目标。

综合来看，从国内环境看，虽然结构性改革实效有限，安倍经济学也带来进口成本上升等问题，但安倍执政地位稳固，日本经济保持复苏势头，下调企业税等应对政策已经或将要出台。国内环境较有利于缓解上调消费税对经济的冲击。从国际环境看，尽管中日关系未见好转、TPP谈判尚未成功，但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所带来的负面冲击相比仍要好上许多。（作者为中国工商银行城市金融研究所分析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