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旁观者

一言

大学时期曾抄录了一段话：“他像一把尖刀插到一切事物的里面，而同时又置身于外，冷眼旁观。”

几年前第一次看到徐弘的作品，大约是《镜花园》系列，就被其中十分细致的介入同时极端冷静的疏离击中了。这大概就是我特别喜爱的一种作品。

闪烁繁复的吊灯，奶油重叠的甜品，女儿的蕾丝花裙，或者是一场即将开场的盛宴……一切那么繁盛、认真、隆重、煞有介事同时虚妄。生命的切实与虚幻，烈火烹油又如梦幻泡影。

后来了解到，徐弘几乎看过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所有的电影，他还特别喜欢《美国往事》，因为影片部分地唤起了他少年时候的经历。大学时期，他经常骑自行车带女朋友（后来的妻子秦艾）到处去看内参片……年轻时代，徐弘的作品类似于文学艺术里面王朔的“顽主”风格，是一种嘲笑的姿态。后来秦艾曾经回忆过他们当时的创作态度：“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又在发生着什么，但众生相可笑、荒诞是对当时生活的直接感受。”

年轻时代的特立独行并未随着后来的成功与富裕变得昏昏欲睡，徐弘依旧是清醒的，那种对于生活中美好的脆弱性的敏锐与敏感，依旧锋利乃至更为有力。他曾写道：“在感恩得到这一切美好的同时，也意识到，要么它把我拉入平庸的泥潭，要么将它转化为创作的源泉。”他还说过：“我在南京生活了近二十年，这是一个悲情城市，总是阴霾和潮湿的，很多东西让你无法看清，而你又实实在在地生活在里面，它容易使你失去勇往直前的斗志，闲散让你不断地反省自己和你周边的一切。”

这一回，徐弘亮相可一美术馆的作品仅从外相来看，我并未识别出出自他手。然而仔细阅读，那种精神特质仍一以贯之并延续、发展。

《海浪》中的“海浪”挂在墙上，宛若我们时代的一切在被复制与异化，海浪在一个立体空间被平面、僵化、静止着，仿佛掀起了什么，却丝毫没有撼动。如同我们早已时刻隔着手机隔着微信看着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框子里的波澜。

《派对已经结束》在喧哗与骚动之后，纸醉金迷已然残破，小小的彩灯依旧微弱地闪烁，人群散去，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也好像从未存在。

《鹊华秋色》中，古典的山水之美已疲软涣散。这幅原本是赵孟頫画来慰藉同乡思乡之苦的青绿山水，在徐弘的当代转述中，不仅失去绿色，且山形变异，树木萧瑟，全无精神气……

《空沙发》，各有朝向的沙发格外安静。或许代表了搬迁、搁置、废弃、离散。那么，高谈阔论的人们呢？兴致盎然的话题呢？

徐弘常说，自己是一个静默的旁观者。他的态度，可能早已在墙上的海浪、地上散乱的彩灯、懈怠的山水与失去主人的沙发上悄悄出现，又悄悄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