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掌控的男权世界—— 评渡边淳一《紫阳花日记》

张文池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女性掌控的男权世界
—— 评渡边淳一《紫阳花日记》

张文池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作为“现代男人的代言人”，渡边淳一在其作品《紫阳花日记》中以独特的叙事创作方式讲述了夫妻各自婚外情感的故事。在看似男权主导的家庭里，其实处处时时为家中的女性所引导。女性的精神自立，不为男性左右，互留情感空间，这才实为渡边所期盼的夫妻和谐。

渡边淳一 《紫阳花日记》 男权

日本情爱大师渡边淳一，惯以随笔抒其情、言其志，以小说践其言、行其意，以手术刀式的解剖现代中年男女关系的情感往来。中日学术界一般认为，渡边淳一是个典型的男权主义者。作为“现代男人的代言人”，其随笔、小说世界里处处可见受此思想引领的文字。

《紫阳花日记》看似也是一部如此力作。该小说最初在日本“产经新闻”连载即受到热烈关注，其对于社会富裕中产阶级情感内心的深刻而无情的揭露，引发人们对于自身情感世界的再次思索。小说男主人公川嶋省吾在自己所开设的私人医院里主动追求婚外情感，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孰料作为家庭主妇的妻子川嶋志麻子正在通过日记记录其劣行的点点滴滴。从此，他在她的日记中生活，或悲或喜，或怒或闷。他通过日记洞察了她心理从脆弱到坚强，精神从受缚到自立的全过程。

一、看似男权主导的家庭

争对家庭中的男权主义，一般认为是男性在家庭里的支配特权，主要是男性视女性为生育工具、性工具、家奴，剥夺女性作为人的权利与尊严的一种奴役制度。其主要表现为男性的自私自利、控制欲望，强调男性在各领域的统治权。《紫阳花日记》全篇在行文中充斥“渡边男权观”。虽然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日本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以来，越来越多的已婚妇女走上社会，但全职太太众多的现象依然是不争的事实。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公布数据，日本女性地位在136个调查国家中排名第105位，连续3年排名下降。中国为第69位，远高于日本。①日本女性地位之低由此可见一斑。小说在很大程度上正反映了日本社会这样的家庭现状。

在日本社会人际交往中，敬语使用体现了“内外不同、上下有别、亲疏有距”，作为妻子的她对丈夫标准式敬语表达，让他视若坦然地享用。这无疑在中国家庭中是无法想象的。他在她刚刚生育孩子之后不久，为顾及己方家族颜面，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强行要求生育次子。在她发现他外遇时，他希望对方予以理解并默许接受。但当他发现她外遇时，却是一味地予以内心诅咒而并未从自身寻找根源，且他不愿意与她离婚并非是为了这个家庭，而是顾及自己的事业，其自私心理可见一斑。在子女教育上，她作为家庭主妇承担了全部，换来的却是他处处埋怨与责备。她常叹经济不自立，渡边却未让其走出樊篱，勇闯天涯。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渡边通过她感慨“やはりここがわたしの安住の場所だと、改めて自分にいいきかせる”（我再一次对自己说，还是这里是我的安居之所），让女人回归家庭，并以家庭为生命的全部，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女性。虽然在日本经济增速减缓之际，越来越多的女性走上社会，但她这种家庭妇女式的传统女性更易为男性所接受，其对丈夫的揭露与批判也更容易引起广泛的共鸣。

二、富于睿智且知性的女性形象

如果据此而认定小说是男性的代言则大失偏颇。小说全篇字里行间散发着女性主义的气息着实值得关注。渡边在小说中赋予女主人公“温良恭谨让”，但正因此而更显出其极高的智慧和极高的修养。

（一）精神敏感，思想睿智

女主人公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睿智，不动声色的于生活细节处觉查并确认丈夫的婚外情。他的衣着打扮，诸如手机上的可爱吊绳、日渐花哨的衣服、身上出现的香水味道。他的个人行为，诸如对手机铃声的敏感、对手机设置密码，以打高尔夫为由外出却鞋上无草痕，家计支出中无端出现莫名单据等，她敏锐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他的一举一动时刻接受她的扫描，而这一切却并未引起他的觉察，直到发现了这本日记。

她利用在他工作的医院里的护士长全面监视其行踪，并亲自去医院“若无其事”地见他的情人，找到其住所并利用中介了解房租价格，并在深夜蹲守，最终确认他与那个26岁青春女孩的情人关系。

（二）行动内敛，顾全大局

渡边认为：“不管怎样，男人和女人是如此的不同，因此女人不能容忍男人的花心、并坚决与这抗争也是理所当然的。”（7）女主人公虽然确认了他的婚外情，却并非立刻大张旗鼓地向他宣战。而是先不断地以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如他只是生理需求，是那个像希腊神话人物墨杜萨式的狐狸精来诱惑他的，至此她主要通过语言和行为的冷战方式予以警示，直到发现他为那女孩买了价值97万的“卡蒂埃”戒指。

在与他的情人对决中，她从服饰到语言上都精心准备以攻其心，取得了令她满意的效果。在摊牌、冷战、对决无效之后，她陷入彷徨，想到过离婚，但在已离婚朋友的劝诫下，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而放弃。在与他抗争的过程中，始终保持了高度的克制。而让其如此冷静的原因，可以理解为没有经济地位的她为了保全这个家庭而殚精竭虑的结果。而且即使自己内心充满对丈夫的愤怒，却并没有过多地在孩子面前表露，无疑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身心健康成长。无论是在医院的忘年会上还是圣诞节，人前人后，她始终维护着自己丈夫的颜面，维护着这个家。

（三）精神独立，抗争传统

当她意识到他对那个女人是真情付出时，她怨恨、愤怒。她是个出身大学教授家庭的女子，娘家民主自由，养成了她性格中独立自由的一面。她的出轨虽然有其朋友藤野绘里的“唆使”，但正是在这样的性格支配下出现的。从渡边为她设计的出轨出发点来看，她并非是为了报复丈夫，而是不愿在忍看他的婚外情感中蹂躏自我，衰老自身；而是渴望逃出家庭的樊篱，走向独立的舞台，寻找人生的春天。

三、女性引领下的男权

他在发现她的日记之后，偷窥日记便成为其日常生活的重要一环。觅得时机就面对日记，时而微笑、时而颔首、时而怒吼，这一切看似神经质的行为，正是源于她的笔触。虽然并未让其勒马，却让他时刻番悟。看似他在监视着她的行为，实际上他的窥视行为也早为她所洞察，在全篇最后一句“これまで時々日記帳を盗実見ていた夫も、ようやく安心して普通の生活に戻れるに違いない（如此一来，一直在窥视我的日记的丈夫也能够放心地回到原来的平常生活）”让所有的读者都为之一惊后而鸣笑。可以说，其实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这种行文好似渡边在其重要作品《失乐园》里，男主人公正是在女主人公的一次次诱惑之下而走上了死亡“化蝶”之路的。

当他通过日记惊愕地发现其婚外情为她所注意时，虽然试图去改变，但面对更加年轻美丽的情人，他难以自拔抽身而退。渴望去弥补安抚她的内心却语言苍白、行为无力。此时的他，在家庭中孤立无援。虽然表面上他对家人呼来喝去，但其内心的孤独，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能寄望于朋友，获取片刻的休憩。而且，当他发觉情人不再以他为中心，不再迷恋他时，他同样是幽怨却无可奈何。

女人的悲伤并不代表其懦弱，相反，表示其在伤与痛之中的飞速成长。她在自己的婚外情体验中，向自己的丈夫宣言：“自分を大切に生きる、それがこの年齢でも可能なことをしったからである。（我要爱惜自我，因为我知道我这个年纪也是可能的事）”、“夫には夫の世界があり、わたしにはわたしの世界がある（丈夫有丈夫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这是在她痛定思痛之后的感悟，更是她对时代进行批判的最强音。从发现丈夫移情别恋时的愤怒、嫉妒、苦闷至现如今的坦然面对，她以自己的抗争丈夫婚外情的经历重新审视并确立了自己作为女人的价值和位置。虽然希望女性自立，互不干涉彼此生活，甚至“一夫一妻”是渡边的险恶用心，但她的成长成熟、对男权的宣战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这个时代日本社会的真实写照。

注释

① 日本共同网.http://china.kyodonews.jp/news/2013/10/62306.html.

[1]渡边渟一.あじさい日記[M].日本:讲谈社,2010(7).

[2]陈舒文.浅析男权主义文化对中国现代婚姻家庭的不良影响[J].重庆:知识经济,2010(20):54.

[3]渡边淳一.欲情课[M].陆求实,译.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3):7.

[4]张文池.“情天孽海”以至“逼上梁山”后的“化蝶”——渡边淳一《失乐园》主人公意象之刍见[J].安徽文学,2010(8):176.

[5]于桂玲.情爱文学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10):2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