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性与喜剧性
——简析《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
2014-12-11金俐
金俐
(武汉商学院)
现实性与喜剧性
——简析《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
金俐
(武汉商学院)
通过对18世纪英国社会的深刻了解,菲尔丁在其作品中表达了对平民百姓的同情和对上流社会伪善的批判,形成了充满讽刺笔调的现实主义风格。从其代表作《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中可见一斑。真实性是菲尔丁的重要写作观点之一。他强调对现实的真实反映,甚至让正面人物也有极大的缺点。对伪善的批判也是小说中的重要主题,通过美与丑、善与恶、表面与真性的对比冲突所形成的喜剧效果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菲尔丁独特的现实主义风格被称为“喜剧的散文史诗”,奠定了其英国小说之父的地位。
真实性 喜剧性 对比 伪善
亨利·菲尔丁是英国18世纪现实主义的奠基人。“光荣革命”的英国,新的政权给人民带来了更加严重的灾难。政治上,这个时期极端腐败黑暗。菲尔丁就生活在这样一个 “野蛮的胜利了的资本主义世界中”(刘,1993:171),然而,他同时也是生活在一个开始觉醒的欧洲。启蒙主义正在西欧知识界崛起,以斯威夫特和菲尔丁为代表的启蒙主义激进派对 “光荣革命”后的现实生活表示强烈不满,痛恨英国政治和社会的腐败黑暗,对受剥削、受压迫的人民群众寄予一定的同情。
在艺术表现形式上菲尔丁模仿荷马和维吉尔的古典史诗叙事手法,如祷词、颂词、奇异比喻、防英雄战斗、意外发现等。但改变了史诗惯用的严肃而凝重的叙事语气和悲剧色彩,创造了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散文喜剧史诗。如菲尔丁在第四卷第八章中刻意模仿史诗宏大而严肃的口吻来描述生活中低级而混乱的场面,他以“缪斯仿荷马体咏唱的一场战斗,只有精读古籍的人才能欣赏”为题,模仿古典史诗中在宏伟的战争场面中对英雄的歌颂,来描述女人们群殴的场面,使得在真实地描绘包罗万象的时代背景时又不失轻松幽默、机智风趣的口吻。以讽刺的笔调广泛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形成了其独特的现实主义写作风格,从其代表作《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中可见一斑。
《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每卷之前都冠以一篇序章。他们都是独立的杂文或论文,其中作者谈得最多得是小说艺术这个问题。他不厌其烦地强调作品的真实性,而为了做道真实,作者必须了解社会,了解人。例如第九卷序章中,作者谈道:“另外还有一种知识却远非学问所能提供的,只有从社会接触中才能获得,对于了解人的性格,这是万不可少的。再没有比死啃书本,把岁月完全磨在学院里的那些饱学的书呆子更为无知的了。不论人性已经被作家们描绘得多么细腻,真正实际的规律却只能在大千世界中去领会。”(Fielding,2005:438)他认为作者不能越出可能性的范围,凡是人所不能做到的事,就很难令大家相信某人曾经做到过。当时的喜剧作家们没有不犯这样的错误的。“在前四幕里,他们的男主人公大都是臭名远扬的恶棍,女主人公大都是不可救药的荡妇;可是到了第五幕,男主人公却突然摇身一变而成为极可尊敬的绅士,女主人公一下子也变为端庄贤淑的闺秀。作者往往还不肯做做好事,费心向读者解释一下,这种荒唐变化的道理何在,前后的矛盾如何自圆其说。”(Fielding,2005:366)
而菲尔丁的作品《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从布局到人物刻画都是真实的、顺理成章的,以此来达到他最终的愿望,抒发对当时社会风尚的观感和愤懑。萨克雷甚至认为此书“每一情节都有前因后果,不带偶然性,它们对故事进程都起了推动作用,连接成为一个整体。文学史上是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卓绝的作品”(Thackery,1840:215)。在人物刻画上为了力求真实,正面人物也可以有缺点,甚至是严重的污点。因为他认为人是理性与感性的混合体,多么完美的人也会因一时冲动而失足。在《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中奥尔华绥一出场,作者就不惜笔墨把他誉为太阳之下最光辉灿烂的人物,他有堂堂的仪表、健壮的体质、卓越的见识和一副仁慈的心肠。命运为他安排下继承郡里最大的家业之一。然而奥尔华绥也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他听信谗言,随随便便就把汤姆逐出门外;他对布利非盲目宠爱,直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只是由于他看出布利非太太对汤姆的偏向,她越喜欢汤姆,他就越对那个可怜的孩子冷淡起来,以至于从那以后,总是用放大镜来看布利非的每个优点,用缩小的镜头去看他的一切缺点。这样一来对布利非的缺点就几乎看不到了。男主人公汤姆在小说中的行为,就更可争论了。个别行为甚至使一些坚决支持菲尔丁的批评家也感到难堪。这个弃儿一方面真诚地爱着苏菲亚,另一方面又屡次同别的女人关系暧昧。但他确实是个好人。他天性善良、富有同情心、诚实、勇敢、正直、光明磊落。作者不断地在文章中提醒我们,他追求的是真实而非完美。如第十卷“倘若你喜欢十全十美的人物,那么时下有的是可以满足你这种嗜好的作品;然而我们涉世以来从未遇到过那样的人,我们也就不想在本书里去写他”(Fielding,2005:468)。菲尔丁的小说意图忠实地再现生活的画面,即对“人类行为方式的复制”(copies of human manners)(张,1988:124)。
菲尔丁的另一个重要的写作观点即美与丑、善与恶要在对比中才能表现出来。在歌颂普通人的淳朴、机智和善良,对弱小者寄予深厚的同情时,以讽刺的笔调、疾恶如仇的精神揭露统治者的贪婪自私、虚伪残酷,大胆地抨击资产阶级的黑暗、腐败和地主、贵族的骄奢淫逸。
菲尔丁对于可笑事物的理解是和作者给自己规定的思想任务紧密联系着的。“真正可笑的事物的唯一源泉是我觉得是虚伪”(Fielding,2005:229)。暴露人们的这种虚伪、揭穿他们的真实性质,就是小说家的任务。在《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中美与丑、善与恶的对比形成强烈的喜剧效果,加强了作品的感染力。比如,上层社会的矫揉造作在下层社会淳朴直爽的衬托下,就格外显得可笑了。
菲尔丁的可爱主人公汤姆是个出身卑微的穷孩子。在他身上闪烁着诚实、正直、勇敢和急公好义的光芒,而相形之下,那个十分符合当时资产阶级绅士标准的布利非却是个十足可鄙的小人。汤姆性情急躁,不能遏制他自己的情欲和愿望,干得出鲁莽轻率的行为,而且已经干了严重违背道德的举动。虽然如此,他实质上是个好人,他的道德比伪善的布利非胜过一千倍。汤姆从来不为自私心所控制。天性善良,富有同情心,能够周济别人的贫穷,诚实、勇敢、正直、光明磊落,他的过失没有一件是怀着不良的意图造成的,它们常常是由于他的优良品质而起,指导着他的不是深谋远虑,而是对人们的炽热同情和心灵上的真诚冲动。他的过失不使任何人受到损害,也不替他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观布利非却是虚伪道德的化身。这个年轻人笃信上帝,遵守一切规定了的行为准则,随时随地念念不忘责任和道德,他甚至于做过一些外表上看似乎不错的事。但他所有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骨子里他完全为自私的企图所驱使。虔诚和美德只是遮盖一个追求名利、妒忌、贪财的人的真实面目的一副假面具。他常常作恶,但是每次他都装作是完成道德上的责任,而其实他只是想要做富翁奥的继承人和娶美貌的富家女苏菲亚。正是他才使汤姆被赶出奥的庄园。在全篇小说中,他就是造成汤姆遭遇各式各样不幸的隐秘和公开的罪人。“就如白昼及夏日之美,正由于黑夜及冬天之可怖而相得益彰。倘若有可能让一个人只见到白昼及夏日的话,我相信他对于二者之美的概念必然很不完整。”(Fielding,2005:201)在汤姆形象的衬托下,布利非才更加显得虚伪、可笑。
该书中还有一些相反的形象:贤德的乡绅奥和家庭暴君狂热的保守分子,热爱打猎的地主魏斯顿;两个乡村哲学家特瓦克姆和斯奎尔是可笑的一对,其中一个坚持人性从最初就是恶的,另一个则坚持人性从最初就是善的;还有倔傲的风流太太白拉斯顿夫人和天生纯朴至极的农家女子摩莉施瑾。菲尔丁在书的第九和第十卷把这种喜剧效果推向了高潮,故事发生在去伦敦路上阿普顿镇的一家小客店,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阴错阳差地来到了这里,并造成了错综复杂的误会,这些情节强烈地撞击着读者的情绪,极大地吊起了读者的兴趣。作者在这里布下迷阵,巧做安排,有意对人物性格作进一步的发掘,使这部喜剧性史诗达到了喜剧高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作者都是在人物喜剧性对比中将人性的虚伪暴露无遗。
主人公的身世这个谜,一直都是笼罩在全书上面的一片疑云,这个谜本身就是对伪善者深刻的讽刺:原来这个私生子不是什么贫苦人家“烂女人”遗弃的,恰恰是那个满口贞洁的女伪君子和一个上帝不离口的年轻教士所养的。身世这个污点像影子一般紧紧跟随者主人公。他背后常常有人窃窃私语,到处受人轻蔑,同时也给他和苏菲亚之间的爱情造成了一个几乎难以克服的障碍,索菲亚的父亲是坚决抵制这桩婚姻的人之一,当他听说自己的女儿爱上了汤姆时立即横加反对,跑到奥那儿说:“我家闺女爱上你家那个野种了……”(Fielding,2005:282)并把女儿锁了起来。后来当身世之谜解开,他得知汤姆也是奥的外甥,并将继承其家业时,他对这桩婚事从横加反对一变而为迫不及待地予以成全,还满口跟奥赌着不出九个月他们一定会替他养个孙子。前后态度的转变不能不令人捧腹,笑过之后使人对当时社会的虚伪、人情的冷淡有了更深的认识。
作为小说家,菲尔丁凭着深厚的生活基础,对上层社会的熟悉和痛恨和对下层社会的同情,在艺术上形成了一种崭新的艺术形式——散文喜剧史诗,在内容上大力提倡“严格局限于描写自然,把自然模仿得恰到好处”。特别在《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中,这种艺术理想更加全面地得到了实现。由于他的这一独特的现实主义写作风格——以喜剧性讽刺的笔调广泛而真实地反映社会生活,使菲尔丁成为英国以写作普通人现实生活为基础的现实主义小说的伟大奠基人之一。
[1]Fielding,Henry.The History of Tom Jones,a Foundling[M].Ed.R.P.C.Mutter.England:Penguin Books,1749.
[2]Fielding,Henry.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M].萧乾,李从弼,译.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5.
[3]Ruinstein,Annette T.The Great Tradition in English Literature Vol.I[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88.
[4]Thackery,William Makepeace.致《泰晤士报》函[Z].1840-9-2.
[5]刘炳善.英国文学简史[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
[6]吴伟仁.英国文学史及选读·第一卷[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6.
[7]张伯香.英美文学选读[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