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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契卡”的那些事

2014-12-05孔寒冰

世界知识 2014年23期
关键词:科索沃阿尔巴尼亚领导人

孔寒冰

在科索沃各地,不论是城镇中的大街小巷,还是偏远的荒郊野外,都可以看到一种有共同标识的墓地、纪念碑、塑像。这个标识是红底圆型,里圈是黑色的阿尔巴尼亚的双头鹰国徽,圈外环绕着黄色的Ushtria ?lirimtare e Kosov?s(科索沃解放军)字样,上面凸出部分有三个字母U ? K(乌契卡),正是“科索沃解放军”的缩写。乌契卡的塑像多以戎装为主,特像阿尔巴尼亚的反法西斯英雄塑像。墓地有一个人的,也有几个人、几十人的。每个黑色的墓碑上除了姓名、生卒年月之外,都有戴着贝雷帽的白色画像。我印像最深的是,几乎所有墓地、纪念碑或塑像前面都有许多花环或鲜花。这足见乌契卡在科索沃的地位。

“科索沃的解放者”

乌契卡是些什么样的人?

在科索沃,我问过许多阿尔巴尼亚人这个问题。他们共同的回答是:乌契卡是科索沃的解放者,没有它,就没有科索沃的独立。乌契卡是科索沃的骄傲。还有人进一步补充说:将科索沃与国际社会联系起来的,正是乌契卡。然而,塞族人的看法完全相反,认为它是在1999年战争中屠杀塞尔维亚人的恐怖主义者和进行人体器官走私的黑社会,要求海牙前南问题国际法庭审判其首领。2004年,原乌契卡领导人之一,时为科索沃“政府总理”的拉穆什·哈拉迪纳伊就因此不仅失去了“官职”,而且受到海牙法庭的审判。2010年,欧盟驻科索沃警察还以战争罪逮捕了前科索沃解放军指挥官萨比特·格齐及其他一些人。在欧盟的逼迫下,科索沃当局也不得不准备对某些领导人进行审判。

在南联邦解体之前,科索沃的阿族人主要是通过示威游行等方式要求升格为共和国,与斯拉夫民族平起平坐。南联邦解体之后,阿族开始诉诸暴力,并指望通过国际社会的干预来谋求脱离塞尔维亚,独立成国。乌契卡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1992年南联邦解体后,科索沃一些激进阿族人建立了武装组织,号称科索沃解放军,试图通过暴力争取科索沃的独立。起初,乌契卡人数不多,成份也很复杂,以科索沃阿族中的激进分子为主,也有从海外归来的阿族人。由于力量上无法与南联盟人民军相比,所以,乌契卡主要采取偷袭和制造恐怖活动方式与南联盟军队对抗,刺激南联盟军队发动进攻,为外界干预创造条件。我游走科索沃时,只要碰到与乌契卡有关的纪念物,都会停下来看一看。有墓碑的乌契卡死者几乎都是在1999年死亡的,这足以看出他们在科索沃战争中有多么活跃。

曾获西方全力支持

乌契卡的人数最多时有30000左右。据说,他们的经费来源主要有三部分,一是旅居海外的科索沃阿族人和阿尔巴尼亚富商的捐赠,二是通过向欧洲其他地区走私毒品而获得的资金,三是一些国家的穆斯林提供的帮助。乌契卡使用的武器主要是从阿尔巴尼亚得到的。1997年,阿尔巴尼亚因金融危机而发生社会动乱,大量武器流失,许多步枪、机关枪、手榴弹和火箭筒被老百姓趁乱拿走换钱,其中大部分到了科索沃。值得提及的是,这些枪支弹药多半都是上世纪70年中阿友好时期中国出口给阿尔巴尼亚的,早成了陈年老货。另外,一位阿尔巴尼亚的朋友还告诉我,乌契卡穿的服装也是通过阿尔巴尼亚从中国进口的,因为质量挺好,价格还便宜。但在后来,乌契卡逐渐从西欧得到了一批比较现代化的新式武器,如德国专利、新加坡生产的反装甲武器,精确度极高的狙击手专用枪支、现代化的通讯器材等等。

在1999年科索沃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部队不仅对南联盟狂轰滥炸,而且全力支持乌契卡,给予其具体的帮助。比如,由参加过越南战争的美国老兵在阿尔巴尼亚训练乌契卡,美国、加拿大、法国、英国等国派特种部队在科索沃指导乌契卡,美国弗吉尼亚的一个秘密军事组织对乌契卡指挥官进行培训。当然,在战争时期,乌契卡也没少帮美国军队的忙,如用卫星电话引导北约飞机进行轰炸等。1999年战争实际上是以南联盟失败而告终,它的军队在北约飞机监视下撤出了科索沃,科索沃由联合国托管。但对阿族人来说,这意味着科索沃已经脱离了塞尔维亚,获得了解放。所以,他们才说,没有乌契卡,就没有科索沃的独立。这也是为什么乌契卡的纪念碑和墓地到处都是,而且鲜花不断的原因。

1999年战争结束后,科索沃的所有安全事宜都由联合国维和部队负责,在三个月时间里分两个阶段实现非军事化。所谓非军事化,除了南联盟的军队撤出科索沃之外,乌契卡也要交出自己的武器,并且自行解散。乌契卡的政治领导人哈希姆·萨奇等人在大限临近时声称,他们将遵循“非军事化”协议将剩余的武器交给科索沃安全部队。接着,北约方面也宣布,乌契卡遵循了这个协议,上交了10000件武器。科索沃战争是1999年6月结束的,当时规定乌契卡必须在9月19日前正式解散。于是,在1999年9月18日这一天,科索沃各地的乌契卡齐聚普里什蒂纳,在这里举行了最后的阅兵式。西方媒体说,这是他们向世界最后一次公开炫耀自己的实力。

像变色龙似的改变自己

解散之后,乌契卡的少数人带着武装进入了马其顿,2001年初控制了阿族聚居区并建立了马其顿民族解放军,引起了马其顿独立之后最严重的安全危机。在国际社会的调解下,马其顿的马族政党和阿族政党领导人达成了和平框架协议。局势稳定了,乌契卡在马其顿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在科索沃,乌契卡的高级领导人开始向政治领域转型,而相当一部分成员变成了负责民事纠纷的警察。科索沃规模和影响都最大的民主党(PDK)的创建者和主要领导人哈希姆·萨奇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萨奇1968年生于科索沃,从普里什蒂纳大学毕业之后留学瑞士。上个世纪90年代领导阿族学生开展争取科索沃独立运动,后因遭到通缉而逃往瑞士。南联邦解体之后,他便参与组建乌契卡,1997~1999年是该组织的主要领导人,专门负责招募新兵、组织训练和筹集经费,1999年2月作为阿族代表参加了在法国朗布依埃举行的与南联盟的谈判。乌契卡解散之后,1999年10月萨齐创建科索沃民主党并一直担任该党主席。在科索沃的政治舞台上,萨齐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除了多次当选为国会议员之外,2005~2007年是科索沃地位问题谈判的主要成员,科索沃“独立”之后一直担任“政府总理”。

除萨齐之外,活跃在科索沃政坛上的前乌契卡领导人还有雅库伯·克拉斯尼奇。他也是普里什蒂纳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因组织和参与科索沃分离活动,在1981~1991年间被作为政治犯而关进监狱,1998~1999年间是乌契卡的发言人,还有过《历史背景下的科索沃》、《大转折——科索沃解放军》等著述。1999年,他也参与了创建科索沃民主党,“独立”之前担任过“政府”部长、“国会”议员,同样是科索沃地位问题谈判的主要成员。科索沃“独立”后,他一直担任“国会”议长。前面提到的拉穆什·哈拉迪纳伊也是如此,现为2000年建立的科索沃未来联盟的主席。另外,我访问过的副议长哈里蒂也是乌契卡的元老。与他关系非常密切的阿尔巴尼亚朋友告诉我,正是哈里蒂建立了乌契卡与阿尔巴尼亚之间的关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哈利蒂在科索沃的影响都非常大。

由于立“国”的特殊性,有乌契卡背景的政党在科索沃政坛上占有绝对的统治优势,2014年6月“大选”即议会选举再一次表明了这一点,民主党的得票率为30.4%,获得37个议席。议会、政府的主要领导人仍由该党出任。不过,乌契卡在战争中的一些劣迹,如屠杀塞族平民、人体器官走私等等,一直为外界所诟病。欧盟也用这些来约束科索沃民主党,海牙前南问题国际法庭威胁要将罪犯绳之以法。科索沃当局有时也不得不做出点样子,抓几个“小鬼”做出审判状。

比较起来,变成了负责民事纠纷警察的多为普通的乌契卡成员。他们脱下原来的军装,换上警察制服,变成了科索沃安全部队(KSF)。其中,有5000人可以携带轻型武器,但只能承担消防、救灾、维持秩序方面的民事职责,而无军事防卫功能。科索沃当局最想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使KSF有军事防卫权力。

从一定意义上说,乌契卡的前生今世展示着科索沃“独立”和“国家”构建的复杂过程,不同时空的人对它有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评价。夹在内部、外部多重政治因素之间,乌契卡不能只是一味地用暴力抗争,还得像变色龙似的改变自己,谋求更大的生存空间。

(连载完。作者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2009~2012年曾在本刊长期连载“寒冰走苏东”系列文章)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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