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明谈养生:做点“无用”的事儿
2014-12-05陈道明芝芝
陈道明 芝芝
一晃都年近六旬了,说不注意身心健康那是假的,但上升到正經八百的“养生”高度,又似乎不那么对味儿。因为我做的,用冯小刚的话说都是“奇技淫巧以悦妇孺”,不过,不做无为之事,又何以遣有涯之生。
这观念打远了说,可能与我早年的经历有关。我生在天津一个中医世家,父亲是燕京大学毕业生,后在天津医科大学教英文。受家庭影响,我少年时期的理想是当律师、外交官、医生,人生规划里完全没有“演员”。但高中时为了躲避上山下乡,有个正经的城里饭碗,不得已报考了天津人艺话剧团。进剧团后也没有一鸣惊人,多数时间都在舞台上跑龙套,一跑就是六七年。那时候演艺界都是吃大锅饭,主角和配角的收入相差不大,加上自我感觉“入错了行”,对出人头地没有什么愿望。人生起步阶段没有经历什么急功近利的熏陶,很自然地便学会了将很多东西看淡。不像现在的演员,接受了太多以竞争为主、甚至强调“你死我活”的教育,心里整个就跟着急功近利了。
其实不光演员,现在整个社会都得了“有用强迫症”,崇尚一切都以“有用”为标尺,有用学之,无用弃之……许多技能和它们原本提升自我、怡情悦性的初衷越行越远,于是社会变得越来越功利,人心变得越来越浮躁。
老子在《道德经》里讲“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人的生命包含肉体和精神,前者是基础,后者是升华,与其一味追求有用之物,不如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无用之物带来的静谧和美好,心安,则身安。
我从小弹得一手好钢琴,喜欢到钟爱。只要在家,我每天要弹上两三个小时,兴致高时会弹四五个小时。我有一台珍藏版电子钢琴,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在外拍戏间隙就会用它来取代钢琴。钢琴对我来说是绝对私密的朋友。
进入中年后,我迷上了画画。磨好墨汁,铺好宣纸,手握画笔,回想多年拍戏到过的地方,然后挥笔泼墨画山水。画好后贴在书房的墙上,一遍遍观赏、对比,直到自觉不错了,这幅方才作罢。又有言书画不分家,后来我又觉得书法很精妙,慢慢也迷上了。我现在最喜欢用毛笔抄写《道德经》之类的古籍,一边抄写,一边默读,入脑入心,很有意思。
我也相当钟情棋艺。从围棋、象棋、国际象棋,到军棋、跳棋、斗兽棋、飞行棋、五子棋、华容道棋,算得上是无所不会吧。借下棋,观天地之深广,思人生之浅狭。
偶尔,我也会做点手工。我家里有一个很大的房间,专门用来放置糖人、面人、木工、裁缝所用的工具,这几项手工活我都还算拿手。女儿常年在国外,想她的时候就会浇个糖人,捏个面人,或者干脆穿针引线给她裁剪一身衣裳,聊解相思之苦。当然,我更乐意干的是为妻子缝制各种皮质包包。我妻子四年前退休了,喜欢弄点十字绣之类的,有时我们夫妻俩就同坐窗下,她绣她的花草,我裁我的皮包,窗外落叶无声,屋内时光静好,很有一种让人心动的美感。
有人说工作那么忙,时间那么紧,去哪儿找闲情逸致?其实还是鲁迅的那句话:“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我这个人不沾烟、酒、牌,不喜欢应酬,从不光顾酒吧、歌舞厅之类的娱乐场所,很少参加饭局,即使参加,一般也不超过半小时。工作之外,剩下的便只是读书、练字、弹琴、下棋,为女儿做衣服,为妻子裁皮包了。
这些或许都是“奇技淫巧以悦妇孺”的事儿,远不如一场饭局来得更有用。但人活着,需要给自己的心灵安一个家,让自己保持自我、本我、真我。无用方得从容,洁净如初的心灵及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才能成就百毒不侵的自己。心没病,身体自然安康。如果要说养生的秘密,这就是我越活越年轻的“奥秘”。
(摘自《婚姻与家庭》2014年9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