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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小说摹写人生幻象的“杂色性”美学特征

2014-12-05杨道麟

江汉论坛 2014年7期
关键词:美学特征风格手法

摘要:与经典诗歌、经典散文、经典戏剧等不同,经典小说具有摹写人生幻象的“杂色性”美学特征。经典小说一般主要通过题材涉猎、手法驾驭、风格探求等方面的“杂色性”来摹写一个不一定符合事实然而又有可能存在的人生幻象。这种“杂色性”意味着不囿于作家视野和外观世界,是经验世界被作家的心灵折射之后的结果。

关键词:经典小说;美学特征;杂色性;题材;手法;风格

中图分类号:10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4)07-01 19-05

纵观中西经典文学史,经典小说风靡于世界只是近几个世纪的事情。在这之前,中国是经典诗歌独霸文坛,西方是经典戏剧雄居天下,而经典小说则被视为琐屑之言而不登大雅之堂。然而近几百年来,社会生活的空前活跃,商业文化的逐步形成,都市面貌的持续繁荣等,为经典小说的发展甚至辉煌奠定了较为深厚的基础。在这样的背景下,经典小说异军突起,并几乎成了文坛的主流。经典小说一般主要通过题材涉猎、手法驾驭、风格探求等方面的“杂色性”来摹写一个不一定符合事实然而又有可能存在的人生幻象。这种“杂色性”意味着不囿于作家视野和外观世界,是经验世界被作家的心灵折射之后的结果。这一美学特征与经典诗歌、经典散文、经典戏剧等是有较大的不同的。以下主要从三个方面予以具体阐述。

一、经典小说题材涉猎的“杂色性”

题材涉猎的“杂色性”是经典小说摹写人生幻象的“杂色性”美学特征的一个要素,它与经典诗歌、经典散文、经典戏剧等的题材涉猎相比,是有所区别的。经典诗歌涉猎的多为宗教题材、时间题材、思乡题材、人生感悟题材,经典散文涉猎的多为讴歌人生题材、解析社会题材、赞颂真善美题材、鞭挞假恶丑题材,经典戏剧涉猎的多为工业题材、农业题材、历史题材、现实题材。唯有经典小说既可以从大处落墨将重大事件表现得豪迈奔放、粗犷不羁.又可以从小处着眼把一朵浪花描写得委婉柔和、玲珑剔透;既可以展示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又可以呈现多姿多彩的生活景观……经典小说题材涉猎的“杂色性”大体有以下三种形式:

第一是严格挑选。经典小说题材涉猎上的严格挑选就是要求作家撷新去陈,并根据时代的需要挑选题材。例如张恨水的《啼笑因缘》的题材涉猎即是。作家在作品中对涉猎的题材加以严格挑选,以樊家树、沈凤喜和何丽娜的三角恋爱为线索,将三者之间的爱情纠葛置于军阀统治的背景下和特定的时代中来展开,以推动情节的发展。这部作品在文化内涵与表现形式上,意蕴深远,情韵悠长,清新自然,文辞流畅,集“雅”之大成;在内容组织与结构安排上,融言情、武侠、传奇于一体,贴近民众,是“俗”之典范。尤其是作家运用细腻的笔触画就了20世纪上半叶门第、权力与金钱交织下的社会生活,真实而生动地再现了那个时期社会各阶层的生活形态,不但喜用“噱头”描写达官贵人的腐败、奢华,而且善用“张力”观照穷苦大众的窘迫和情趣,这就自然使欣赏者获得了一种葱绿配桃红似的参差对照之美。又如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的题材涉猎也是如此。作家在作品中将涉猎的题材予以严格选择,叙写了一位被损害、被侮辱但始终不向命运低头的纯洁姑娘——苔丝苦难而短暂的一生,并多角度地体现了自己的女性观,这就续写了19世纪英国文学中女性题材的新篇章。主人公苔丝是一位善良淳朴的农家姑娘,由于窘迫不堪的生活,她在家人的劝说下去攀附富有的亲戚德伯家族,却被少爷亚雷诱迫而失身怀孕。从此,这一耻辱的事实剥夺了她接受真正爱情的权利,致使她陷入被回忆折磨的绝望生活之中,心灵与肉体都遭到了巨大的伤害,最后因杀死亚雷而被送上绞刑台。苔丝的悲剧实际上是那个冷酷无情社会的极端贫困所造成的,因而引起了欣赏者深深的同情。

第二是深入开掘。经典小说题材涉猎上的深入开掘就是要求作家以小见大,并根据文体的特点开掘题材。例如鲁迅作品的题材涉猎即是。作家在作品中深入开掘了下层农民与知识分子两大题材:前者有《阿Q正传》中的阿Q、《祝福》中的祥林嫂、《明天》中的单四嫂子、《离婚》中的爱姑、《风波》中的七斤、《故乡》中的闰土等形象,作家对他们的描绘在不同层面代表了中国民众苦难的生存状态与麻木的心理状态,能让欣赏者从中领略到旧有文化和社会秩序的溃败、昏暗和了无生气:后者有《狂人日记》中的狂人、《药》中的夏瑜、《在酒楼上》中的吕纬甫、《长明灯》中的疯子、《孤独者》中的魏连殳、《伤逝》中的涓生和子君、《白光》中的陈士成、 《孔乙己》中的孔乙己、《肥皂》中的四铭、《高老夫子》中的高尔础等形象,作家对他们的描绘体现了孤独者拯救民众却被民众吞噬的精神痛苦,能让欣赏者从中了解一种显示灵魂的内在性并逼迫自己正视人性的卑污。又如巴尔扎克作品的题材涉猎也是如此。作家像哲学家、历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那样观察研究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权力和财富的分配、法律的奥秘、宗教的效用……终于,他在这个骚动的、杂乱无章的社会中,发现了资产阶级日益得势和贵族社会解体灭亡的规律,因而在《人间喜剧》中描绘了2400多个人物。仅悭吝鬼而言,就有《欧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高利贷者》中的高布塞克、《农民》中的里谷、《朱安党人》中的奥日芒、《幻灭》中的赛夏、《搅水女人》中的奥松等形象,他们不仅具有自己独特的形貌、习气与特点,而且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并具有超越时代的普遍意义。作家的这种表现人性的手法与他的阶级社会的眼光又是同时并存、相得益彰、相互结合的,能使欣赏者异常亲切地进入故事的氛围中.从而得到亲临其境的感受。

第三是精心提炼。经典小说题材涉猎上的精心提炼就是要求作家扬长避短,并根据自己的生活提炼题材。例如陈忠实的《白鹿原》的题材涉猎即是。作家在作品中以陕西渭河平原上素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从思想的、文化的、政治的、伦理的、社会的、民俗的、风习的、人情的、人性的等众多丰厚的题材中予以提炼,细腻地反映出关系多重的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鲜明、情趣迥异的人物形象,客观审视和深刻反思了现代社会的世事沧桑,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在迈向现代化过程中的艰难曲折,这就自然显示了作家在题材涉猎上所体现的多元复合的历史观。这一切的枝蔓虽多而有条不紊的有机组合,使作品具有了鲜活的生命力和丰富的表现力,让欣赏者深深感受到历史文化与人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进而增添某些厚重之感。又如都德的《柏林之围》的题材涉猎也是如此。作家在作品中既没有直接揭露敌人烧杀淫掠暴行的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正面刻画民众英勇顽强御敌的刀光剑影的搏斗,而是从日常生活的细小事件中提炼出极平凡却又含有深刻思想意义的典型片断来叙写柏林被普鲁士军队攻陷的苦难现实,表现了法兰西人民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尤其是作品详尽地叙写了拿破仑帝国时代一位重病垂危的老军人儒夫上校得到的战报和他病情的变化:战争开始,老人身体健康;威桑堡惨败消息传来,他雷击似地中风倒下;雷舍芬大捷的误传,才使他两眼有神而脱离了危险;进军柏林的虚报,使他有些得意而身体日渐恢复;包围柏林的虚报,使他兴高采烈而能坐在床上了;围攻柏林的虚报,使他微笑赞许而康复迅速;决战柏林的虚报,使他喜笑颜开、红光满面;法军凯旋的虚报,竟使这个瘫痪的老人站了起来;而柏林陷落的现实,终于使他在惨厉的喊叫声中死去。所有这些无不大大增强了作品取材新颖、构思巧妙的艺术魅力,从而让欣赏者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并产生强烈的震撼之感。

以上经典小说通过严格选择、深入开掘和精心提炼而形成的“杂色性”题材是作家用以塑造艺术形象、体现主旨意蕴的完整而具体的生活材料,即作品中所表现的社会生活的某些领域、社会现象的某些方面,是作家对“一切美好、神圣、庄严、丑陋、污秽、邪恶”等的极为丰富的呈现,一句话.都是作家从客观社会生活中选择出来并经过集中、概括、加工而组织进作品的,这就使作品的题材涉猎能让欣赏者获得一组组相对完整的生活现象。

二、经典小说手法驾驭的“杂色性”

手法驾驭的“杂色性”是经典小说摹写人生幻象的“杂色性”美学特征的另一要素,它与经典诗歌、经典散文、经典戏剧等的手法驾驭相比,是有所区别的。经典诗歌大多选取精美的概括与变形的手法,经典散文大多选取平实的描述与说明的手法,经典戏剧大多选取用人物自身的语言来展现的手法。唯有经典小说具有得天独厚的便利,得以吸收各种艺术技巧,熔铸各种艺术手段,嵌入各种艺术方式,“具有创作作品的多种特权”③。它时而在作品中叙述,时而在作品中描写。时而在作品中抒情,时而在作品中议论,时而在作品中对话,时而在作品中独白。时而在作品中象征,时而在作品中反讽……经典小说手法驾驭的“杂色性”大体有以下三种形式:

第一是手段融入。经典小说手法驾驭上的手段融入就是要求作家恰当运用多种表达手段,以期艺术地反映他的思想观念,从而表现作品的厚重意蕴。例如曲波的《林海雪原》的手法驾驭即是。作家讲述了1946年冬天一只骁勇善战的小分队与在东北山林盘踞多年的许大马棒、座山雕、九彪和马希山等四个匪帮斗智斗勇的惊心动魄的经历,除此之外,又适当地插入了捕获一撮毛、巧遇蘑菇老人、少剑波和白茹的恋爱、夹皮沟发动群众、智斗河神庙道人等故事。作品在结构形态、叙述模式、叙述节奏、叙述视角等方面明显地体现出传统英雄传奇的故事性、传奇性、浪漫性、通俗性和娱乐性,因而有着鲜明而浓郁的民族特色。尤其是作品中曲折惊险的战斗故事的呈现、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的塑造、天高地厚的茫茫雪原的描摹、广袤东北的深山密林的刻画等无不深深地镌刻在广大欣赏者的心坎上.因而长期以来受到了不少欣赏者的青睐。又如福克纳的《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的手法驾驭也是如此。作家大胆创新并运用寓意象征,以自己新颖别致的艺术构思和深沉厚重的文化底蕴。通过一个被生活挫败的女人不幸的一生,也就是所经历的三次冲突、所采取的不同抗争形式以及所导致的不同结局来营造一个充满着孤独与彷徨的世界,强烈地表现了对被蹂躏者的同情、对压迫者的愤慨、对人类尊严的维护和对命运乖舛的关心,深刻地揭示了美国南方旧体制腐朽没落的根源,无情地批判了压抑和摧残人性的清教主义、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全面地表现了身处历史变革之中的南方人的精神危机,有力地彰显了鲜明的人道主义立场,艺术地蕴涵着创作的核心思想和主要旨趣。这一切既给欣赏者以真实感和极深的印象,同时也给他们留下了充分的再创作空间。

第二是技巧接纳。经典小说手法驾驭上的技巧接纳就是要求作家充分运用多种表达技巧,以期艺术地反映他的审美取向,从而表现作品的丰富意蕴。例如茹志鹃的《百合花》的手法驾驭即是。作家通过细节描写、对比衬托来叙写本该与家人团聚却被战争打散的中秋节这一天所发生的事,以及“我”与“新媳妇”对“小通讯员”所产生的纯洁的情愫,表现了普通人的一些普遍的人性纠葛和永恒的情感内容,赞美了军民生死与共、相濡以沫的深厚情谊,表达了人民对革命英雄的极度崇敬与无比热爱。尤其是作家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细腻的笔法,有意淡化对重要历史事件的叙述和对宏大战争场面的描写,而突出刻画极富生活气息和展现人物个性的细节,使得整个作品像一首抒情诗,径直浸入欣赏者的心田,令他们披卷读来仍觉温暖和感动,进而倍感亲切、温馨和美好。又如安德森的《林中之死》的手法驾驭也是如此。作家以特殊视角与叙事策略讲述了一位善良的名叫格雷姆斯的妇人在结婚以前遭男主人糟蹋、受女主人虐待,结婚后又因丈夫和儿子整天酗酒、不务正业而不得不单独操持家务,甚至在最冷的冬天也要为生计而在各村镇间奔波,最后冒雪到镇上赶集而在回家的途中终因劳累过度而孤苦伶仃地惨死在丛林里的经历.揭示了20世纪初期以父权主义为中心的美国社会制度下的女性被男性所戕害、所抛弃、所歧视、所折磨的生存状态,突出了作品的“死亡与畸变”的主旨。尤其是作品虽然既没有华盛顿·欧文式的诙谐与幽默,也没有阿伦·坡式的悬念与恐怖,更没有欧·亨利式的儒雅与格调.但是却能引发欣赏者的无限思考,从而让他们被其内在的原始力量和独特的艺术效果所打动。

第三是方式包孕。经典小说手法驾驭上的方式包孕就是要求作家自如运用多种表达方式。以期艺术地反映他的情感态度,从而表现作品的深层意蕴。例如铁凝的《哦,香雪》的手法驾驭即是。作家在作品中注重运用独到的对生活的诗意感受的隐秀叙述,以一个北方偏僻的小山村台儿沟为背景,生动地描绘了香雪等一群山村少女们的心理活动,叙写了一向宁静的山村生活在社会变革初期受现代文明冲击所引起的波澜,表达了姑娘们对山外的开放、文明与进步的极度向往以及对改变山村的封闭、愚昧与落后的迫切心情,表现了山村里姑娘们的自爱、自尊与自强的纯美心灵,歌颂了具有生命活力的改革、开放、搞活的时代精神,同时也抒发了现代文明给人们所带来的希望与惆怅的复杂情感,这就使作品超越时空而具有永恒的魅力。尤其是作品通篇充满着诗情画意般的艺术韵味,能让欣赏者获得释放和升华的畅快与清新隽永和意味浓厚的美感。又如保罗·戈埃罗的《炼金术士》的手法驾驭也是如此。作家在作品中运用独特的象征手法讲述了西班牙一个牧羊少年圣地亚哥做了两个相同的梦的动人故事,也就是圣地亚哥梦见自己能够在埃及金字塔旁找到一笔财宝,于是他跨海来到非洲.只身穿越茫茫无际的撒哈拉沙漠,一路上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和诱惑:曾经因被人骗去所有的钱财而心灰意冷,曾经因在水晶店里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而面临事业小成的诱惑,曾经为一个沙漠的姑娘法蒂玛而在爱情与梦想间挣扎……最终他来到了金字塔下.结果一无所获,但是至此他知道了故乡一笔财宝的藏身之所,继而返回了故乡,在一座废弃教堂的一棵桑树下找到了一箱子财宝。所有这些.能让欣赏者从中获得时刻不要忘记校正自己的人生价值坐标、善于捕捉面临的各种机遇并在种种艰难的考验中执著地驶向理想彼岸的启示。

以上经典小说手法驾驭上的手段融入、技巧接纳和方式包孕等“杂色性”是作家通过塑造人物、叙述故事、描写环境等来再现生活、反映思想、抒发感情时所使用的独特的表现技巧和表达手段以及呈现方式,是作家的一种对各种艺术手段、艺术技巧与艺术方式的掌控和试验,一句话,都是作家获取信息和传递信息时所使用的几种特殊形式,它们是相辅相成的、不可分割的,这就使作品的手法驾驭能让欣赏者进入到一个极为完美而和谐的艺术境地。

三、经典小说风格探求的“杂色性”

风格探求的“杂色性”是经典小说摹写人生幻象的“杂色性”美学特征的又一要素,它与经典诗歌、经典散文、经典戏剧等的风格探求相比,是有所区别的。经典诗歌的风格或凸显于情感意趣之美、品格风范之美、风姿体貌之美,经典散文的风格或呈现于形神兼备之美、气韵无穷之美、清新自然之美,经典戏剧的风格或彰显于矛盾冲突之美、严谨时空之美、假定情境之美。唯有经典小说的风格既具有情节设置的曲折之美,又具有形象塑造的鲜明之美,还具有环境描绘的独特之美,它根植于作品的内容而表现于作品的形式,是作家的创作个性在作品中的综合反映与多样体现。经典小说风格探求的“杂色性”大体有以下三种形式:

第一是刚健与柔婉吸纳。经典小说风格探求上的刚健与柔婉吸纳是作家根据一定的美学观念长期深入生活、积累经验、锤炼艺术、琢磨语言等所形成的特色。有的作家从大处落墨,表现得风云雷雨、汹涌澎湃,在作品中呈现出刚健风格。例如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的风格探求即是。作家在作品中饱含着生命的激情,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与巨大的社会冲突。全景式地表现了中国当代城乡的社会生活,艺术地刻画了社会各阶层众多普通人的形象,深刻地展示了他们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所走过的艰难而曲折的道路。整部作品远看如黄河之九曲十八弯,近瞧像壶口之黄河水景色壮观,能让欣赏者获得多方面的美感。又如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的风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以粗犷惨烈的笔触,记述了一个被同伴抛弃的淘金者在与寒冷、饥饿、伤病和野兽的抗争中的坚韧与顽强,赞扬了人类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和生命潜能,能使欣赏者获得关于生命的信念、生存的意志的启迪。有的作家从小处着眼,表现得玲珑剔透、细致亲切,在作品中呈现出柔婉风格。例如孙犁的《荷花淀》的风格探求即是。作家选取小小的白洋淀的一隅在战火硝烟中所显示的夫妻之情、家国之爱以及纯美的人性、崇高的品格,表明了抗日武装力量的发展壮大,展示出抗日战争的胜利前景,彰显了高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能让欣赏者进入画一般优美的意境。又如斯陀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的风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通过汤姆叔叔——一个虔诚地信仰上帝的黑奴在其所经历的苦难生活中所体现出的忠诚、仁慈和宽恕,以及他对奴隶制度的残忍性所表现出来的妥协与忍让,使欣赏者为作品中所宣扬的博爱与人道而深深感动。

第二是疏淡与绚丽汇聚。经典小说风格探求上的疏淡与绚丽汇聚是作家根据一定的价值取向将进行艺术追寻所形成的独特个性灌注在作品之中而彰显出的特色。有的作家轻描淡写,表现得清新雅致、简洁大方,在作品中呈现出疏淡风格。例如茅盾的《春蚕》的风格探求即是。作家以其独特的艺术形式,展示了“一·二八”战事后江南水乡春蚕丰收成灾、经济破产的现实图景,揭示了在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下、在国内政治的混乱中依靠辛勤劳动无法摆脱贫困的真理,能让欣赏者窥视到当时的人情世态,其心情也将紧紧地跟随人物命运的发展而起伏变化。又如奥莱尔的《在柏林》的风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以不动声色的叙述,通过一个小小的特写镜头,聚焦了那场波澜壮阔而又令人窒息的战争.侧面反映出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肉体痛苦和心灵创伤.能让欣赏者在饱享太平的同时心有余悸,从而深刻地认识战争的残酷性与严峻性。有的作家浓墨重彩,表现得光彩炫目、华丽富赡,在作品中呈现出绚丽风格。例如沈从文的《边城》的风格探求即是。作家以撑渡老人的外孙女翠翠与船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的爱情为线索,通过对质朴善良的风土人情和热情奔放的民俗活动的淋漓尽致的描写.表达了对湘西独特的和谐安定的生命形态的热爱与向往,能让欣赏者陶醉于清新悠远的田园牧歌般的世界之中,从而获得某种高峰审美体验。又如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的风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以澳大利亚广袤的德罗海达牧场为背景,以罗马大主教拉尔夫和牧场主的女儿梅吉之间缠绵悱恻、刻骨铭心的爱情纠葛为主线,描写了克利里一家三代人的人生沧桑与情感历程,能让欣赏者笼罩在某种可感可触的富有诗意的独特氛围之中,从而思考寻味并增强美的感受。

第三是庄重与诙谐嵌入。经典小说风格探求上的庄重与诙谐嵌入是作家根据一定的审美意识将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与理解熔铸在艺术趣味与艺术修养之中而显现出的特色。有的作家典雅不俗,表现得壮盛严整、端庄沉着,在作品中呈现出庄重风格。例如沈宏的《走出沙漠》的风格探求即是。作家叙述了一支风俗民情考察队在沙漠里战胜自然、超越自我、与死亡搏斗的经历,描绘了忠于职守的孟海、先人后己的肇教授、不顾安危的“我”等可歌可泣的人物,概括了“人没有信念和精神就不能战胜绝望”的真理,能让欣赏者获得某种人生启示,产生震撼心魄的力量,形成强烈的审美期待。又如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的风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讲述了一条硕大无比的杂交狗——巴克如何被主人驯服成为拉雪橇的苦役犬而逐渐回归狼群继而历尽艰辛最终走向对人性认同的“心路历程”,作品在揭示野性的力量、残酷的生存法则的同时,肯定与礼赞的还是人性的力量,能让欣赏者从中受到坚韧意志和奋斗精神的强烈感染。有的作家轻描淡写,表现得调侃搞笑,风趣逗人,在作品中呈现出诙谐风格。例如钱锺书的《围城》的风格探求即是。作家通过主人公方鸿渐与几位知识女性的情感、婚恋纠葛,刻画了20世纪30年代一部分虽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却缺乏远大的理想以及同传统势力决绝的勇气甚至无法把握自己生活的知识分子的彷徨和空虚的众生相,能让欣赏者从作品所揭示的人生无奈和命运神奇中获得某种感悟。又如契诃夫的《变色龙》的风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塑造了一个专横跋扈、欺压人民、阿谀权贵、看风使舵的沙皇专制制度的走狗——奥楚蔑洛夫的典型形象,揭露了那个穷凶极恶的崇拜官爵的社会以及独裁统治的沙皇俄国政权的丑陋行径,能让欣赏者从中了解到19世纪80年代类似变色龙的政府官员正是这种专制制度的产物。

以上经典小说的刚健与柔婉吸纳、疏淡与绚丽汇聚和庄重与诙谐嵌入等风格探求的“杂色性”是作家的个性特质与审美追求在作品整体中的独特表现与艺术折射,是作家的一种处理素材、提炼主旨、塑造人物、安排情节和使用语言的基本特色.一句话,都是作家的创作个性和美学见解在其作品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中的具体体现与有效呈现.这就使作品的风格探求能让欣赏者获得稳定性与变动性、一致性与多样性的艺术享受。

综上所述,经典小说是中西经典文学中的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其中的长篇小说宏大而浩繁,中篇小说丰赡而富丽,短篇小说简约而集中,微型小说凝练而精巧。本文仅对中西经典小说在题材涉猎、手法驾驭和风格探求等方面摹写人生幻象的“杂色性”美学特征进行了阐述,以期欣赏者注意它与中西经典诗歌、经典散文、经典戏剧等的区别,从而更好地欣赏经典小说这一艺术样式。

注释:

①曹明海:《文学解读学导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75页。

②马振芳:《小说艺术论稿》,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8—12页。

③陆志平、吴功正:《小说美学》,东方出版社1991年版,第3—4页。

④爱德华·摩根-福斯特:《小说面面观》,苏炳文译,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第6页。

⑤杨道麟:《经典小说三大元素的美学特质》,《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

作者简介:杨道麟,男,1959年生,湖北潜江人,文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湖北武汉。430079。

(责任编辑 文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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