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归化:理性选择与民族主义的双重考量
2014-12-05付正超何元春
付正超,何元春,刘 峰
(1.厦门大学体育教学部,福建 厦门 361005;2.山东省即墨市田横六和希望小学,山东 即墨 266200)
运动员归化是体育发展全球化的衍生品,随着竞技体育的快速发展,运动员归化将成为体育全球化的发展趋势。虽然相对于职业体育联赛的球员转会规模来说,归化运动员的比例较小,但发展迅速在全球化进程中,很多运动员倾向于交更国籍来寻求更好的运动环境,尽管有的是被动性受制于体育项目要求,有的是主动性地寻求改变[1]。应该说,体育全球化促进了体育人力资本的自由流动,这也符合资源能够得到最优配置的市场规律。
对于一些国家来说,运动员归化是一项提升本国体育国际竞争力的重要发展战略。例如卡塔尔、巴林等海湾国家,通常用物质激励的手段吸引来自非洲以及南美洲国家的高水平运动员[2]。为了不使本国体育竞争力在国际赛场上出现下滑,许多发达国家以及传统体育大国也纷纷加入到运动员归化的行列中。运动员归化的现象打破了原有的体育世界格局,必将推动体育世界新秩序的重构。伴随着中国运动员通过更改国籍从而为其它国家征战国际赛场的现象频繁发生,在本国关于是否归化外籍优秀运动员的呼声也愈发高涨。但至今,中国还未归化任何一名外籍运动员,为什么很多国家都选择顺应这种发展趋势,而作为体育大国的中国却未对运动员归化做出官方回应,本文将从理性选择与民族主义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
1 运动员归化是一种经济上的理性选择
理性是潜藏个人意识中的本质属性。公共选择理论认为每个人都是“理性-经济人”,认为人的行为动机都是为了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对于归化运动员本身来讲,选择移民归化很大程度上都是出于自利的考虑。为了参加国际大赛又或者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经济报酬以及更好的训练环境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个别运动员的个别行为,但实际上是运动员实现自我价值的理性选择。那么对于另一个交易主体,也即国家来说,运动员归化是否也是一种理性选择呢?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一国政府更确切地说是体育主管部门,政府的每项政策应该都是集体选择的结果,但“同时集体行动必定是由个体行动组成的”[3]。理性选择理论认为人类的各种行为都是基于理性假设,个人在做决策前会计算可能的成本和收益,往往会采用成本收益分析法。下面笔者将从政府决策者的角度对运动员归化所带来的成本收益做简要分析。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归化一名外籍优秀运动员的成本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1)时间成本。对于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来说.只要是符合法律以及移民条件的归化程序即可。甚至有的国家会有目的地减少对高水平运动员的入籍归化所需花费的时间,比如日本对巴西足球运动员lopes的归化。[1]对于不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来说,只要外籍运动员自愿放弃原有国籍申请其它国家即可,但这需要符合该国的国籍法。例如中国。外国人需要至少定居5年及以上才有可能申请加入中国国籍。(2)经济成本。一般情况下,归化国需要支付相比于同项目运动员更高的经济报酬才能吸引外籍优秀运动员选择为本国征战国际赛场。但是,职业联赛的奖金及其所效力俱乐部工资给付等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政府在经济成本上的支出。(3)机会成本。外籍运动员的归化加剧了本国体育人才问的竞争因此如果选择运动员归化战略,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需要减少对本国体育人才培养的投资。尤其在中国,体育人才队伍呈现金字塔结构,能选拔到塔尖的运动员毕竟少数.归化运动员无疑将打破这一固有模式,减少本国体育人才向上流动的可能性使得后各人才的培养面临新的挑战。很多国家的体育主管部门为了使本国体育在国家体育赛事上具有竞争力都倾向于从别的国家招募运动员[2],当然这是对其它国家在体育发展投资上的一种窃取。但不可否认,运动员归化对于归化国来讲显然是利大于弊,主要表现在:
1.1 迅速提高本国体育比赛成绩
众所周知,对于本国运动员的培养是一项周期长、风险高的投资,但对于教练或者国家来说更加渴望快速出成绩。根据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观点,商品、资本和劳动力的转移时为了实现其潜在价值,这同样适用于体育领域。[3]因此归化外拓优秀运动员具有这种即时回报的优势对于一些发达国家或者金元国家来说,它们尤其偏好从中、南美洲以及非洲国家吸收一些优秀体育运动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用工成本低。虽然从全球化的视角来看,发达国家对于人才的吸收是建立在损害发展中国家的体育系统之上。[5]但在金元体育的世界里,运动员归化对于归化国和运动员本身来说部是一个双赢的过程,运动员可以在发达国家获得更多的资源与成就,归化国则无需支付前期的培养成本并只需支付相对较低的劳动力成本就可以获得较高的收益。
1.2 带动弱后体育项目发展
归化高水平运动员的目的就是了执行某项具体任务或者满足归化国的具体需求[6]。对于归化国来讲,后备人才充足的优势体育项目的发展一般不需要通过归化外籍优秀运动员的方式作为辅助。而往往是本国体育弱后项目或者是不够普及的体育项目才需要外在因素的推动。归化运动员作为外部因素不仅可以提升本国体育竞技水平,更重要的作用在于能够带动弱后项目的发展。归化运动员的助力将使一国的弱后体育项目在国际赛事上取得较高名次。具有一定的国际竞争力,这无形中将提高本国公众对于该项目的关注度和参与度。同时,本国运动员可以从外籍优秀运动员身上学习较为先进的技战术水平及体育训练的科学方式。
1.3 间接提升体育话语权
一个国家的体育发展水平是象征该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而体育发展水平是可以用一些量化的指标衡量,最主要体现在奥运会以及各个国际单项大赛的成绩上,所以奥运会以及几个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国际大赛就成了每个国家的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大赛的优异成绩将是提升本国体育话语权的重要砝码。而运动员归化将会为此添加了重要砝码,尤其是针对一些弱后项目体育成绩的提高,才能全面体现出一个国家体育发展的综合实力,才能使该国获得更加广泛的体育话语权,而体育话语权的提升又将进一步推动本国体育事业的蓬勃发展。尤其是在现代竞技体育的形式基本源于西方,而我国却很少参与规则的制定,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我国选手在国际大赛中遭受不公平待遇。因此在体育全球化的进程中,拥有更广泛的体育话语权是彰显一国体育实力的象征。对致力于成为体育大国甚至是体育强国的国家来说,运动员归化是一种符合经济理性的行为选择。
为什么运动员归化这一经济上的理性选择会受到有些国家的排斥呢?在我们的理论中,都是假设我们生活在一个完全理想化的世界中,政府决策者可以做出理性决策,但其实这种理性是有局限性的。原因在于追求经济效率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国家的执政理念和价值选择,政府决策者只是人民委托的代理人,最后出台的政策必须代表广大人民的利益。在这种情形下,运动员归化这一理性选择究竟受到哪些方面的挑战呢?
2 当前我国运动员归化的困境
当一项政策实施之前,肯定会受到一定的阻力。因为个人的理性并不能代表集体的理性。如前文所述,运动员归化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一种收益大于支出的理性选择。但找国体育主管部门对于运动员归化是持保守态度,截至目前并没有运动员归化的先例。笔者认为这主要是来自两方面的困境:一是制度上的困境;二是意识形态上的困境。
2.1 制度困境
制度困境主要来自于政策上的约束,这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的约束:
第一,是否承认双重国籍。由于人力资本在各个国家的价值存在差异,因此国籍就成了运动员归化最有利的工具之一。有学者统计,世界上已经有超过一半以上的国家以一定的方式承认或默认双重国籍,并通过数据表明容忍双重国籍将会提高移民归化率[7]。中国是世界几大经济体中不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之一。承认双重国籍在程序上固然简单,但这并不单纯只是一个法律问题,还是一个政治问题。基于不承认双重国籍的制度约束,那么我国运动员归化就只能要求外籍运动员放弃原有国籍重新加入中国国籍,这不仅降低了外籍运动员加入中国国籍的意愿程度。同时也使得中国归化外站运动员必须遵守入籍所规定的条件,尤其是入籍居住年限的规定将极大限制的归化的可能性。
第二,各国际体育组织关于参赛细则的规定为了制约金元国家利用运动员归化这一漏洞破坏体育比赛的公平性和公正性,各国际体育组织纷纷就其主办赛事出台关于各国国家队拥有归化运动员的相应规定。比如国际篮联《内部规则》第33条第3款规定:“参加国际篮联赛事的国家队,可以拥有一名通过移民归化或其他方式获得该国合法国籍,且年龄在16岁以上的外格球员”。又比如国际足联明确规定:“一名球员要想代表一个新的国家参加比赛,除去没有代表原协会参加国籍比赛外.还得在18岁之后在新国家连续生活5年以上”。相较于国际篮联的规定,国际足联的关于归化球员参赛条件更加严苛。但再严苛的规定也都会存在漏洞,很多国家利用细则的文宇漏洞同样可以越过这些严格的约束条件;同时,国际组织有时也会屈服于那些体育大国的淫威。由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只要不过于明目张胆地操作,国际体育组织对于运动员归化现象基本采取默认的态度。所以,实质上制度困境并不是制约我国施行运动员归化政策的报本决定因素。
2.2 意识形态困境
“体育与政治关系密切是一种共识”。[8]特别是体育与国家意识的关系,其中最受影响的就是民族主义意识。“体育能够反映出一个国家的民族意识,而民族意识反过来又塑造了该国体育特征”。[7]竞技体育比赛是一种极具感染力和煽动力的比赛,在某种程度上是国家民族意识的体现,因此运动员归化的困境与我国强烈的民族主义意识有着很紧密的关系,这也是下文分析的重点。
首先,民族危机意识导致排外意识的形成。19世纪中末期帝国主义侵略和瓜分中国,造成了中国人民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而这种强烈的民族危机意识在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达到了高潮。由于近代中国一直处在抵御外敌的困境之下,这种曲折的历史也就塑透了国家主权高于一切的民族意识深深。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各国开放和融合程度都得到不同层次的提升,但是中国人民保守的民族主义意识是有其历史的必然性,历史沿革的民族危机意识导致了中国人排外意识的形成。对于那些侵略以及与中国有领上争端的国家来说,中国人民的排外意识更加强烈,因此这种内向型的体育民族主义将使得运动员归化政策遭到反对。
同时,民族身份认同超越国籍身份认同。民族主义是基于民族身份认同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全球化的背景下,民族身份的认同将趋向于本土化。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即便如此,中国人民仍然有着很强的民族身份认同感。“至少在16世纪以前,中国人几乎是在没有与黄种以外的其他冲族有过实质的文化交流与接触的条件下,创造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文化”。[9]因此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强大文化势能征服或者说同化了汉族以外的少数民族。中华民族的自我意识是基于文化和种族之间的差异所产生。体育比赛的优异成绩激发的是中国人民的民族自豪感,为国争光的体育英雄,成为民族主义关注、回报的对象,成为国家、社会的责任,这是一种民族主义情感的互动。国籍只是一种个人身份的符号,它不可能超越民族象征的意义。外籍运动员加入中国国籍,在某种意义上只能证明其是中国公民而非中国人。相比外裔运动员的归化,华裔运动员的归化将得到更多的理解和赞同。所以,中华民族强烈的自我认同感超越国籍身份的认同感,这主要是由于文化和种族的差异所造成,并且这种民族身份的认同感塑造了中国体育的特征。
最后,民族强国意识冲击世界体育旧秩序。在大多数国家,民族主义己经成为国家意识形态和合法性的依据。相较于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更加强调民族主义价值。在后殖民主义时代,发展中国家希望借由本国民族的强盛来摆脱接受外部支援的帽子。体育成为继军事、经济之后又一个能够展现民族国家竞争力、强化人民民族主义立场的重要场域。有学者就认为冷战时期,苏联和部分东欧国家一般利用体育特别是奥运会来宣传社会主义的独特价值。[10]作为最大发展中国家以及社会主义体制的中国,更加强调爱国主义,更加强调集体主义,更加强调回归传统的民族精神尤其在当文化回归和寻根成为社会意识形态的主要趋势下,中国人民的中华民族强国意识再次被唤醒为了打破发达国家主导的世界秩序,发展中国家自强不息的民族强国意识将对此进行冲击,而这同样适用于体育领域。体育话语权不仅在于竞技体育成绩,而且在于这种体育成绩的取得是不需要外力的辅助。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国家政府在运动员归化政策选择上的考虑。
3 结语
竞技体育与经济发展水平有着显著的关系,在各国的潜在竞争中,体育国际竞争力已经被当成展现一国综合实力的重要平台。在全球化发展的进程中。人才竞争才是各国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占据有利地位的里要策略。因此,体育人才的竞争一直都是各国体育事业的发展战略之一,只不过是有的国家侧重培养本国体育人才,有的国家偏好引进外国优秀运动员,在强调人力资本自由流动以及注重资本投资效率的今天,运动员归化被看作是可以迅速提升本国体育竞赛成绩、带动弱后项目发展,提升一国体育话语权的体育投资策略,并且运动员归化已经成为体育全球化的一种趋势而被大多数国家所采用。但问题总有两面性的表现,尤其是这种极具效率的投资手段我们更应该从辩证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笔者认为运动员归化是世界范围内体育人力资本自由流动的手段之一是有利于体育人才自身发展,同时也有利于体育运动向前发展的重要策略。从体育运动的本质出发,体育只是一项促进人类强身健体的娱乐休闲活动,竞技体育发展的初衷也是为了推广体育运动、提升体育观赏性体育全球化的语境下。运动员归化将在某种程度上有效抑制体育霸权的存在以及打破一国对于某项体育运动的垄断地位。但是当前,体育被赋予了太多的附加价值,掺杂了许多政治的考虑,但我们必须认识到急功近利的运动员归化是不可取的,虽然在短时间内取得很好的成绩,但其会被民众和国际社会所不认可的,因为其丧失了体育运动发展的原本意义。
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运动员归化固然可以迅速提升本国体育竞赛成绩、带动弱后项目发展,可是提升国家的体育话语权,但归化可能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举动,只依靠归化外籍运动员参加比赛,只能是饮鸩止渴,怎么从体制上解决落后项目的“尴尬”处境,才是治标又治本的最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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