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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刘基的实学思想

2014-12-04李青云

理论月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刘基儒家

李青云

(南开大学 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071)

刘基(1311—1375),字伯温,号犁眉,封诚意伯,谥文成,浙江温州文成南田(旧属处州青田)人,元明之际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军事谋略家。以辅佐朱元璋完成帝业、开创明朝而驰名天下。主要学术著作有《郁离子》、《覆瓿集》、《写情集》、《犁眉公集》、《春秋明经》等,均收录于《诚意伯刘文成公集》。

近年来,在中国实学研究会以及一批实学研究理论工作者的推动与努力之下,“实学”的观念已广为学人所认可。一般认为,实学源于中国,中国实学实际上就是从北宋开始的“实体达用之学”。从内涵上讲,它不同于佛、老的“虚无寂灭之教”,是由“实体”与“达用”构成的。由此界定出发,我们可以对刘基的实学思想做些探讨。本文以为刘基实学思想主要由以下三部分组成,“圣人作经以明道”的文学经世论,“儒者有用之学”儒家经世理念,以“切于民生日用之常”为选题而类编的《多能鄙事》。

一、文学经世:圣人作经以明道

刘基文学经世论主要包括三层涵义,诗歌经世论、文作经世、经文经世。

关于“诗歌经世”的主张,刘基在《照玄上人诗集序》文中提出:“夫诗何为而作哉? 情发于中而形于言。《国风》、二《雅》列于六经,美刺讽戒,莫不有裨于世教。”[1](P74)正是因为“先王陈列国之诗”的目的在于“验风俗、察治忽”,诗歌创作应该发挥“美刺讽戒”的教化功能,直接为社会现实服务;从而反对“哦风月、弄花鸟为能事”的创作体裁与取媚于达官贵人的创作动机,“忧世感时”才是风雅之道所弘扬的时代主旋律。

刘基从传统的儒家“诗教”观出发一再强调诗歌有教化讽谕、美刺风戒的实际效用。[1](P4)诗作之辞绝非“诵美”阿谀式的“空言”,赠人之诗(序)应当“主于风谕”:“余(刘基)观诗人之有作也,大抵主于风谕,盖欲使闻者有所感动而以兴其懿德,非徒为诵美也。故崇奖之言,异其有所劝而加勉;示事之告,愿其有所儆而加详也。然后言非空言,而言之者为直、为谅、为辅仁,为交相助而有益,而闻誉达于天下,而言与人相与不朽,不亦伟哉!”[1](P76-77)这里刘基援引孔子儒家关于交友之“道”的论述,即《论语·季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论语·颜渊》:“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可见,以“益者三友”、“以友辅仁”为交友原则为“准的”,与友人赠序诗文之作应达到“交相助而有益”的实际效用。

《诗大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汉书·艺文志》曰:“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政也。”民间之“诗”如能被采诗官“采而用之”,在位者“观民风、达下情”才成为可能,起到“讽谏君王”的政治效用,刘基作如是言:“览者幸无诮焉,万一得附瞽师之口,以感上听,则亦岂为无补哉!”[1](P91-92)不难看出,刘基诗作之论,坚持了“诗”作之本意,具有讽谏时政作用,即是一种典型的政论诗风格。对于诗作“好为论刺”、“直陈其事”以经世致用的创作宗旨,刘基在《王原章诗集序》中也有阐释:“使为诗者俱有清虚浮靡,以吟莺花、咏月露,而无关于世事,王者当何取以观之哉! ”[1](P76-77)为诗以济“世事”,“有裨于世教”,这才是诗作的真实目的,这是一种批判求“实”的精神。

关于诗歌之所对“世事”所奏响的主旋律,刘基以“毛诗序”为文本,指出“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诗”声就是对世道治乱变化的真实写照:“世有治乱,而声有哀乐,相随以变,皆出乎自然,非有能强之者。”[1](P84)也就是说,文学诗歌创作的真实价值并不在于花前月下般地孤芳自赏,“措大事”,关注现实才是诗文的价值所在。申而言之,诗文创作与世事息息相关,这是一种以“文学济世”为主旨的创作动机。此外,刘基在《题王佑军兰亭帖》中云:“王佑军抱济世之才不用,观其与桓温戒谢万之语,可知其人矣。放浪山水,抑岂其本心哉! 临文感痛,良有以也。而独以能书称于后世,悲夫! ”[1](P138)这里,刘基藉王羲之怀“济世之才不用”,含蓄地表达了自己欲经邦济世、有所作为的入世情怀。我们可以理解刘基的“诗歌经世”论其核心理念就是“诗政合一”,提倡诗歌之作为现实政治,即如何维护统治阶级国家政权的长治久安服务;君王及各级官僚统治机构应该视上采之“诗”为制定国家施政策略的重要参考依据。

由“诗作经世”的创作理念为前提,刘基以为“文与诗”“无异”:“文之盛衰,实关时之泰否。是故先王以诗观民风,而知其国之兴衰,岂苟然哉!文与诗,同生于人心,……固无异也。”[1](P88)可以知道,以“时之泰否”为体裁且生于“人心”之文,应当以“国之兴衰”为创作基调,关注现实社会。此外,刘基尚有经文经世思想,提倡经、文创作关注经济民生、社会政事,直接为社会现实服务。刘基在《送高生序》文中明确提出“经以明道”、“文以经世”的观念:

圣人作经以明道,非逞其文辞之美也,非所以夸耀于后世也。学者诵其言、求其义,必有以见于行。问之无不知也,言之无不通也,验之于事,则偭焉而背驰,揭揭然不周于宜,则虽有班、马、扬、韩之文,其于世之轻重何如耶?[1](P64)

这段话包含有两层意思:第一,儒家圣人所创作的“六经”文本皆是“明道”之文,没有任何炫耀溢美之辞;这也印证了“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的古训,儒家之学为君子之学。第二,后世学者研读、学习先贤圣人之经文大义,不应该局限于问答、识记的知识论层面“玄谈空论”,应该贯彻“学以致用”的原则,“以见于行”、“验之于事”。

总之,刘基的文学经世论,提倡托讽刺世,评议时政,以达上听,反映民意,直接为现实服务。

二、儒学经世:儒者有用之学[2](P3792)

在传统封建社会之中,诸生士子们把“读书”作为博取功名利禄的“不二法门”,刘基以为这是“世儒”的一种迂腐短见,不可提倡。“读书不可迂,检身不可疏。劝子慎勿学世儒,躗言耻行名为愚。……才全德备称大贤,报国荣亲两无愧。”[1](P299)读书问学应以经邦济世为己任,在掌握本领、练就才能的同时,必须努力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成为“才全德备”般的贤者。与此同时,刘基以为传统儒家经世职志绝非以贪图利禄、丧失人格为前提,从而突出了“以道事君”的君臣观。这里,刘基树太原闵仲叔的“节士”义举为榜样:“吾爱闵仲叔,幽居翳茅茨。应辟思济世,利禄岂其私。进当致尧舜,退则老蒿藜。焉能犬马豢,以为天下嗤。”[1](P320)闵仲叔的品行志节堪称实践儒学的典范,完全可以作为后世效仿的榜样。

刘基《沙班子中兴义塾记》(至正十一年,1351)文对“为学之道”予以解读,“夫学也者,学为圣人之道,学成而措诸用。”[1](P68)在刘基这里,儒家的圣人之学就是“修己以治人”为标的学问,具有“修、齐、治、平”的社会效用。此外,刘基在《书善最堂卷后》文以为东汉东平王的“善最”之论就是“天下之格言”。查《后汉书·东平宪王苍传》:“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 王曰:‘为善最乐’。”我们知道,孔子儒家证成“圣贤之道”的重要标志就是“善最”的圆满与成就。刘基作为一代儒者,也知道行“善”不是口头说教,唯有依“求诸实践”之“方”,身体力行,才有可能实现“修齐治平”的宏愿与理想。“然‘善’之云,不过概而言之。求诸实践,必有其方,不可徒云云而异也。”[1](P135)由此可知,道德修养就是一种以“善最”为追求而践履实践工夫的过程,在这里我们可以把儒家以“希贤证圣”为职志的道德修养学说称之为“道德实学”。

作为儒者的刘基毕生以传统儒学“修己以治人”、“修己以安百姓”理想为追求,而刘基本人一生“刚毅慷慨,持大节,留心经济”,[3](P272)所以留下了不朽的“经济”名作《郁离子》与《写情集》,叶蕃在《〈写情集〉序》文中指出,“(刘基)经济之大,则垂诸《郁离子》”;而词作《写情集》“皆所以写其忧世拯民之心”。[3](P273)

关于儒者刘基“有用之学”的言论即思想主张主要见于政论性寓言集《郁离子》十卷十八章一百九十五条之中。刘基门生徐一夔在题解“郁离者何”时,以为“离为火,文明之象,用之其文郁郁然,为盛世文明之治,故曰‘郁离子’”。[3](P274)为天下后世建言献策即“矫元室之蔽”而作的《郁离子》,“详于正己、慎微、修纪、远利、尚诚、量敌、审势、用贤、治民,本乎仁义道德,明乎吉凶祸福之几,审乎古今成败得失之迹”。吴从善在《郁离子序》文中对《郁离子》之“善”作如是解读:“阐天地之隐,发物理之微,究人事之变,喻焉而当,辩焉而彰,简而严,博而切,反覆以尽乎古今,恳到以中乎要会,不袭履陈腐,而於圣贤之道若合符节,无一不可宜於行,近世以来未有如《郁离子》之善者也。”[1](P677)从这两段书评之中,我们不难看出,《郁离子》的创作宗旨即是对儒家“修己以敬”、“修己以治人”、“修己以安百姓”理念贯彻与实践,是对《大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思想的发挥与运用。一言以蔽之,这是刘基自觉践行“儒者有用之学”即“开物成务之学、经纶大径之道”的理论成果。难能可贵的是,刘基相机而动,将《郁离子》之中各种理论主张“措用于”辅翊朱元璋开创大明王朝的政治实践之中,在一定程度之上实现了传统儒家知识分子以“内圣外王”为追求的志业。所以,陈烈在《重刻诚意伯刘公文集后序》文中评价刘基“文章勋业”、“儒先理学”的业绩之时,以为“树开国之勋猷,昭传世之文章,与古先豪杰兼休并显于千百世之后,公(刘基)盖出有所为而生非无意者矣! ”[3](P286-287)

此外,刘基在《赠弈棋相子先序》文中的“相子先兄弟皆于棋,人无敌焉”,刘基以为若仅以“奕”为娱乐之具,实乃“无用之伎”,即“其无益于用也”;刘基写作该赠序之文的主要目的在于劝诫相氏兄弟,领会“格物致知”的“类推”原理,善于融会贯通,活用弈棋之术所蕴涵的兵法之道,为制止、平息元季寇盗出谋发虑,消弥动乱,造福苍生。[1]67这充分体现了刘基经邦济世、勇于担当的淑世情怀。正是因为刘基能够把“儒者有用之学”成功地付诸于政治实践之中,当代新儒家代表人物成中英先生认为刘基就是一位“学以致用的儒家”。[4](P1-3)

三、《多能鄙事》:切于民生日用之常

《多能鄙事》系刘基类编的反映其实学思想的代表作。

关于刘基汇编《多能鄙事》十二卷的时间与命题缘由,范惟一以为,“是书盖公微时手辑,因题曰‘多能鄙事’,以自附于孔子‘少贱’之义”。[5]依范氏之论,“微时”即“微贱之时”,指刘基在未显贵之时有是书。而,“多能鄙事”题称源于孔子《论语·子罕》“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语。沿着范惟一提供的线索,笔者以为《多能鄙事》就是刘基年青时所汇编。理由如下:刘基晚年有《旅行五十首》之作,其一云:“忆年二三十,笑人不能勤。诵书欻万言,落笔飞烟云。有朋自远来,讲论穷朝曛。一艺耻不知,高蹈未前闻。”[1](P374)通过这首诗我们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多能鄙事》的创作年限与背景,“忆年二三十”,刘基二三十岁时,系元至顺元年(1330,时年20岁)至至元六年(1340,时年30 岁)间。检索刘基生平纪年,可以知道:至顺元年(1330)到元统元年(1333),为刘基读书并参加科举考试时期;至元二年(1336)到至元六年(1340)系刘基初涉官场并任职于江西高安县丞期间。在这两个时段之中,刘基或因举业缠身、或因政务繁忙,基本无暇与友人谈笑论道。而元统二年到至元元年这两年间,刘基恰处于24、25 岁之时,与“忆年二三十”句相吻合。此时的刘基因中三甲第20 名进士而科场得意,在南田老家注官守阙、等待铨选,倒也清闲自在,“有朋自远来,讲论穷朝曛”就足以说明这点;总之,这时的刘基有时间、更有精力“诵书欻万言”,以汇编《多能鄙事》。“一艺耻不知,高蹈未前闻”句包涵以下信息:汉儒扬雄《法言》有“通天地人曰儒”句,“儒户”出身的刘基必须诵读大量与农业生产、日常起居生活有关的各类书籍,才可以称之为“儒”;又,刘基之所以与友朋“高蹈未前闻”,是因为中取进士以前刘基所阅书籍多为与科举程式相关的儒家经典著作,不可能涉猎更多的杂家书籍。此外,少年刘基“博洽群籍”且有“过目洞识其要”的天赋,范惟一也指出:“(刘基)于学无所不窥,自天文经史以至九流百家之言,罔不泛猎其华而缀其指要。”[5]唯有“注官守阙”的闲暇之时,才有可能为刘基检阅文献、类编《多能鄙事》提供了诸多便利条件。总之,笔者不认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作者关于《多能鄙事》“体近琐碎,……殊失雅驯……殆托名于基者”的不实之论;[6](P1725)判定 《多能鄙事》 系刘基于元统二年(1334)到至元元年(1335)间在南田老家守阙时所汇辑类编而成一部杂家书籍。

今传世的《多能鄙事》版本有二:一是藏于上海图书馆的嘉靖四十二年(1563)范惟一刻本(四库存目丛书影印收录),卷首有范惟一“序”文一种;二是民国六年(1917)上海荣华书局石印本,首置嘉靖十九年(1540)青田儒学训导浮梁鲁轩程法“叙”文。关于《多能鄙事》最早付梓刊刻时间,根据上文提到的青田儒学训导鲁轩“序”文,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范惟一《多能鄙事·序》文提到的“往,余(范惟一)在京师,从友人所偶见二册,非全书”。明隆庆六年(1572)何镗《重刻〈诚意伯刘公文集〉序》文提到的:“先生(刘基)所编,又有《多能鄙事》若干卷,方行人间。”据此,我们可以判定,至迟于嘉靖十九年,《多能鄙事》 作为一部类书式杂家体裁的汇编集已经刊刻,并流行于世。

关于《多能鄙事》所辑主要内容,我们首先可以通过鲁轩《叙》文了解:“所编之录有曰饮食,所以卫性也;有曰服餙,所以华躬也;有曰器用,赡日给也;有曰百乐,防时虞也;有曰农圃牧养,则殖财之本根;有曰阴阳占卜,则演《易》之支流。凡若此者,皆切于民生日用之常,不可一缺者,事虽微而系甚大。”[7]范惟一《序》文曰:“其书凡饮食、服餙、居室、器用、农圃、医卜之类,咸所营综。其事至微细,若无关于天下国家。然迹民生日用之常,则资用甚切而溉益,颇弘其义,曷可少焉? ”此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杂家类》:“《多能鄙事》十二卷,……是书凡饮食、器用、方药、农圃、牧养、阴阳、占卜之法无不备载,颇适于用。”[6](P1725)兹笔者检阅《多能鄙事》卷目内容:卷一至卷三为饮食类,有造酒法、造醋法、造酱法、造鼓法、造酢法、腌藏法、酥酪法、烹饪法、饼饵法、回回女真食法、糖蜜果法、活蔬法、茶汤法、老人疗疾方;卷四为服餙类,有洗练法,染色法;卷五为居室、器用类,有住宅诸忌、收书画法、文房杂法、制竹炭法、制油蜡法、冶器物法、合诸香法;卷六为百药类,有经效方、辟虫法、理容方、杂用方;卷七为农圃、牧养类,有作园篱法、种水果法、种药物法、种竹木花果法、养六畜法、医治六畜法;卷八至卷十二为阴阳占卜、占断、十神类,限于文幅,兹不赘述。

从上述各种“序”文及卷目内容,不难发现,刘基《多能鄙事》一书选材体例主要围绕“民生日用之常”而汇辑。正是汇辑《多能鄙事》的经历使得刘基精通“杂学”,对饮食、器用、方药、农圃等知识皆有涉猎,这也反映在刘基的诗文之中,比如刘基“避地会稽”之时曾参与种植劳作,有《久雨坏墙园蔬尽压怅然成诗》等为证;[1](P355)又,为官京师时为宗侄刘彬所“戏作《菜窝说》”文中就关于种树、稷黍、养鱼以及种植瓜果蔬菜之法达二十余处之多。[1](P143-145)要之,《多能鄙事》的类编足以说明刘基对实用、实效、实学的重视,它是刘基实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1]林家骊点校.刘基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

[2]张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裴世俊等选注.刘基文选[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1.

[4]成中英.如何理解及评价刘伯温的历史与学术地位、政治、思想、文学与传说[A].何向荣.刘基与刘基文化研究[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5]范惟一.多能鄙事序[A].嘉靖四十二年刻本[M].上海图书馆藏.

[6]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97.

[7]程法.多能鄙事叙[A].民国六年石印本[M].浙江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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