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思维视域中语块的优势效应研究*

贺 莉

(黑龙江大学，哈尔滨150080；吉林华桥外国语学院，长春130117)

外语思维视域中语块的优势效应研究*

贺 莉

(黑龙江大学，哈尔滨150080；吉林华桥外国语学院，长春130117)

外语教学旨在转换一种思维方式和思维习惯，外语思维的形成是一个长期、困难的过程。语块是一个民族长久流传并固定下来的语言结构，凝聚着该民族特有的文化传统、概念和思维特点，具有概念重塑、隐喻普遍性、文化互构等特征。作为交际单位和意义单位，语块在外语概念化模式构建、语义生成和语用推理过程中具有比孤立词汇和长句更为优势的中介效应。

语块；思维；模式构建

1 语块的基本理论

“语块”研究源于乔治·米勒(George A. Miller)1956年提出的记忆中的“组块”(chunking)概念，后被语言学家运用到语言研究领域，定义为预制语块，即“一种连续或非连续的序列，由词或其他有意义的成分组成”(李慧 2012：45)。语块是语言使用者话语的基本组成单位，其结构相对固定、便于整体预制、易于存储和提取。语言系统模式既有一定的宏观框架，又有一定的微观构件。如果把语言比作一座大楼，词汇就是最基本的建筑材料，语法规则是大楼的框架，那么语块则是微观构件，是建筑材料的半成品，如集成吊顶、整体厨房等，它们既可以分开来使用，也可以整体运用。每种语言里都有语块，其形成遵循一条共通规律，即心理上在一起的东西在句子结构上也放在一起。因此，属于同一命题的词，如名词和形容词总是挨在一起，成为语块，语块是使用语言的结果。心理语言学证明，主体意识一旦熟悉某种语言方式、结构、模块，它在特定情景下便绕过正常处理路径达到预期目的，从而节约语法计算和信息处理的时间和精力。

语块从形式结构上可以分为高频搭配组合、习俗语语块和句子构建语块。其中，高频搭配组合在口语和书面语中比较常见，比如名词性语块、动名语块等，如красивая девушка (美女)， читать книгу(看书)，чистить зубы (刷牙)等)；高楼大厦、穿衣戴帽、苦辣酸甜、打的等。习俗语语块则是一些固定、半固定的具有语用功能的表达方式等，如Общим словом(总之)，Вы не скажете... (您能告诉我一下……)；碰钉子、没完没了、“吃了吗？”“回头见！”句子构建语块就是各种句型，为学习者提供句子基本框架，如с одной стороны...， с другой стороны (一方面……,另一方面……)；во-первых，во-вторых(第一点……，第二点……)；很难说+小句，依我看+小句，不仅……而且，既是……又是，只要……就，因为……所以……从固定性程度方面考量，习俗语语块属于强势语块类型，其他几类属于弱势语块，搭配性、随意性相对更高。

语块是集语义、语用、语境为一体的半固定构式。从概念角度看，其特点在于能够有效激活学习者本身具有的认知共性，使目的语的难点句式不再变得孤立复杂，而是变得易于理解、接受和记忆，具有相对稳定的意义和功能。语块已经不仅仅是词汇问题，而是认知问题。在认知加工过程中，语块的内部概念已经不是以一个无意义的语句组合被机械保存，而是以被提炼、被简化、相对完整的组块单位贮存在已有认知结构中。经过加工，还会有效改善概念在长时记忆中的贮存形式，减轻记忆负担，使记忆和理解效果更为长久，提取和运用速度更为快捷，同时在概念分解和整合过程中也会潜在地提高人们的分析能力和综合能力。

2 语块的思维重塑效应

外语思维具有极强的构设性，语言承载不同民族各自优秀的历史文化和习俗，各民族的思想意识观念也自然融合在本民族的语言文化中，具体反映在语言的表达习惯和特有思维方式上。作为语言知识和文化内涵的重要载体，语块体现该语言使用者的概念系统。语块的构造不是词汇本身而是概念域，也可以说语块的本质是概念而非语言的。语块是在人类语言使用过程中逐步产生，经过人类初民对客观世界不断体验，运用一定认知机制对其概括和分类，逐步形成和完善的一个言语结构范畴，其形成是一个概念范畴化过程。

语言是固定文化最重要的形式，语块是语言中经过长期使用、凝练而成的语言形式，是文化词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语言的理解和使用以特定文化背景为依据，不同民族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心理结构，不同语言文化也具有独特内涵。语块反映的概念结构与该民族的生存环境、社会背景和文化内涵有关。比如，俄语表示“突如其来”、“出人意料”用как снег на голову；表示忙得不亦乐乎用вертеться，как белка в колесе；表示帮倒忙用медвежья услуга. 因为俄罗斯横跨欧亚大陆且大部分国土都处在寒带地区，这些语块中的снег, белка, медведь等都是高寒地区特有的事物。

某些语块与该民族的思维方式、文化背景和风俗习惯有关，存在文化差异。以“鱼”为例，由此引起的联想测试结果表明，中国学生多数会想到“如鱼得水”，而俄罗斯学生则多想到молчать как рыба (像鱼一样沉默)。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与中西方民族思维方式的差异有关，中国人长于形象思维，提到鱼，就想到鱼在水里游，所以鱼和水很快建立起联系；而俄罗斯人倾向于抽象思维，所以由鱼联想到它的抽象意义——沉默。又如，表示“不辞而别”时，俄语为уйти по-английски(英国式的离去)，英语则是take French leave(法国式的离去)，因为短语“不辞而别”有不礼貌的隐含意义，英国人就把这一“瑕疵”归到法国人身上，而俄罗斯人由于受传统影响对法国人有好感，所以宁愿认为这是英国人的毛病。

语块产生基于人的体验，包含深刻的隐喻意义与文化内涵，具有该民族特有的概念化模式和文化意象。隐喻建立在心理联想基础之上，是通过事物间的相似性赋予事物新义的认知心理过程。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段，也是一种思维方式。(李洪儒 2005)要理解隐喻的深层运作机制，研究文化必不可少，它是连接源域和目的域的纽带与桥梁。如俄语 спустя рукава的隐喻义是“马马虎虎，粗枝大叶”，要了解这一意义就必须了解俄罗斯人的民族服饰。俄罗斯人从前穿的衣服袖子很长，干活的时候需要把袖子卷起来，如果放下袖子干活则意味着不认真、不卖力气，所以有马马虎虎的隐义。汉语“冷门”原指“赌博中很少有人下注的一门”，现比喻“很少有人从事的、不时兴的工作或专业等”。 某些语块隐喻会折射出该民族的心理个性。一个民族的心理联想模式与该民族长期置身于某种社会文化环境有关，受该文化影响人们会逐渐形成某种固定的审美方式和审美观点，如лошадиное здоровье(马一样的身体，形容身体健壮)，куриная память(母鸡的记性，形容坏记性)，соль рассказа(故事里的盐，指故事中的精华)。这些语块折射出俄罗斯人的民族心理特点，尤其是他们的喜怒哀乐、褒贬爱憎以及对客观事物的独特观察。

学习语块会帮助学生提高对目标语文化的敏感性、宽容性和灵活性，加深理解中西文化差异，提升自身的文化素养和跨文化交际能力。

3 语块的语义生成效应

语块体现词汇语义演变的路径和模式。语义是客观现实在人脑中的反映，是一种历史现象，它随着客观事物的发展、随着人们对客观事物认识的深化而发生演变。词汇的众多语义是概念隐喻、概念转喻、意向图式和体验相关等认知机制作用的结果，以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经验为基础。人们认识水平、社会生活、风俗习惯和民族文化的发展等影响和促成词义扩大、缩小或转移。一个词汇语义演变的路径和语义引申的模式通过词汇与其它词的各种搭配即语块表现出来，同时体现社会变迁和该民族特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

从某种角度来说，语块功能是由多个单词形成的语义场。词汇动力学理论认为，处于上下文中的一个词比处于孤立状态中的一个词多些词义和少些词义。(维果茨基 2010：172) 一个词的意思是由该词在我们意识中引起的一切心理事件的总和，它是一个动态整体，而意义仅仅是意思整体区域中一个最稳定、最精确的区。相对于词和意思之间的关系，词和意义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意义的确定也更依赖于语境。词作为语块语义场中的一个成员，受语块中其它成员意义、结构和功能上的制约，只有通过这个语义场才能确切了解各词的意义，才能加强对词汇结构和功能的理解和记忆。(Клоков 2006)

一般情况下，语块的组合规则取决于它表示的一类外界事物的特性，同时语块内部词与词的联系又受语言内部规则支配。比如，表示“外国的”有иностранный，зарубежный，иноязычный，иноземный，заграничный 等词，与обычаи 或 нравы搭配时多用 иноземный，与язык 相连时用иностранный，与товар组合时则用заграничный. 弗斯有一句名言：“观其伴，而知其意”(黄昌宁 李涓子 2007：163)。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词的意思只能通过与之相伴出现的搭配词才能确定。从这一观点出发，无论识别一个词的不同词义还是学会这个词的不同用法，都必须了解该词的搭配关系和用法模式。语块无论在形式还是意义上都具有较强的稳定性，语块中的词语受其它词在形式上的约束，使其空间位置和排列顺序相对固定；而在意义上，各词也会受语义场的作用而相互制约，使其自由性相对减弱。

语块学习会促进学习者对语义韵的感知和理解。语义韵是词语由其搭配词激发的相一致的意义氛围，是一种下意识的语义联想，难以依靠语言直觉发现。其主要功能是表达说话人对语用环境的态度，通常分为积极、中性和消极3种态度。词汇的搭配对象对该词汇往往具有限制和修饰功能。有些词汇特别是虚化词汇必须依赖搭配词才有具体所指。语义韵在语块与周边环境的结合中起着引领作用，在情感和态度方面使其具有强烈的语义色彩和情感倾向。含有积极语义韵的语块中各词项大多具有积极语义特点，消极语义韵的词项则具有鲜明的消极语义特点。比如，нанести后面的搭配词通常是灾难性质的词语，如нанести удар(使遭受打击)，нанести ущерб(使遭受损失)， нанести поражение(打败，击败某人)等，即有нанести的语块通常具有消极语义韵色彩。语义韵具有隐秘性特点，“不属于人们对语言的直觉范围”(Бут 2004)。语义韵是一种习惯性搭配的产物，是语言长期发展过程中相互选择和影响的结果，隐藏于字里行间。对于母语者，语义韵本身就是其语言能力的一部分。但对外语学习者，如果对其缺乏了解则可能造成理解和交流困难，导致交际失败。

语块具有一定的可预测性，语块中词间的联系较为紧密，语言使用者能够较容易根据语块的前词推断出后词，帮助他们进行语义生成和语义转移等认知活动。

4 语块的语用推理效应

语块中的词在一定情况下频繁出现，使它们具有许多相同或相似的触发模式。人们在习得语块的同时也会习得与之经常同时出现的词汇语义特征、功能特点等，在使用语块时也会潜意识地期待或创造相同的共现环境。语言使用时的具体场合及使用者经常用到的个性化语言也可以经过结构化储存在大脑中，成为语言结构的一部分，并在适当的时候激活，帮助人们进行语义推理。博林杰认为，词素可以储存，也可能不储存，但是搭配却是实实在在地储存的。他把搭配比喻为“预制件”，并指出“语言并不期待我们从木材、钉子和蓝图开始去建造一切，而是给我们提供大量的预制件”(李玫 2008：7)。语言使用的过程就是将这些预制件缝成话语的过程。语块是一个心理概念，是词汇之间的心理联系，是词汇搭配性和使用规律的认知理据。语块组合不是随机的，而是受语言环境和社会习惯制约，具有一定标准和准则。因此，在语言使用中，习惯性搭配的语块在语篇中相互预见。语块语用意义的理解过程是寻找并建立联系的过程，语块的触发功能引导以语境为基础的语用扩充与语用收缩。词与词的共现规律形成固定或半固定的语块结构，在语篇中发挥固定半固定的语用功能。语块的词汇触发模式是社会共识的产物，并不只是依赖语法能力就能够生成的，因此需要学习者对大量预制性语块的掌控。

语境决定语块在语篇中的连贯性，对词汇语义起控制作用，是一种隐性信息。语境使语块中多义词的意义指向更为明确、具体。语块意义是词汇词典意义与语境意义的完美结合，而从词典意义向语境意义过渡和转换则需要对语境准确的把握和适度的发挥，启用一定创造性将模糊概念用具体言辞表达出来。语用推理加工过程是对语义概念网中词汇意义搜索、猜测、比对和选择的过程，语块的语境匹配功能帮助学习者对词汇语义进行推理，从而促进其理解和把握语篇。语块中的词受特定的认知语境制约，表现为词语的语境化现象。语块必须适合语境，语境决定语块选择和语块语体的变化。语境是一个心理结构，是听者有关世界假设的一小部分，包括物理语境和认知心理语境。“认知语境不同于现实的生活场景，它是交际者通过体验把有关具体知识内在化和系统化的抽象概念范畴。”(周福娟 2012：59)认知主体在话语理解过程中利用推理机制综合各语块的字面意思与可能隐含的认知信息，借助认知语境的帮助寻找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和契合点，选择最佳关联意义。在交际中双方共有的认知语境越多，信息推导所耗用的时间越少，语义理解的准确性越高，交际也就越顺利。因此，认知语境是语义生成和理解的认知心理基础。通过语境的提示作用，交际者主动建构语块的语境附加意义，借助语境内外知识共同推动语块学习达到高级阶段。

教师介入的方式也可分为情感性鼓励和技艺性帮助。情感性鼓励指介入时教师多用欣赏、鼓励、暗示、引导、启发等方法(如:教师的一个眼神肯定、一个点头、一个微笑等)。技艺性帮助指教师通过动作模仿、操作示范和实物提供直接给予幼儿的帮助，解决问题。

语块是意义与功能的结合，语块结构与语篇模型互相影响。如果语块在不同句子里会有不同意义和句法功能，那么在不同语篇中语块也会有不同的表义和交际功能。语篇模型可以通过改变某些语言形式的使用频率或把它们纳入某些方向来影响结构模型。在某个特定语境里系统使用某一语言形式，一般会改变它的结构价值。语言使用的某一语境甚至可以通过强调其特定语义功能来产生特定结构要素。语篇内的语块是在某种特定语境中才出现衔接力的词语搭配，这些词汇项目在语言系统中可能关系很近，如同义、反义、上下义等，也可能很远，但都是在及物性系统中有密切关系的词项。还有一部分语块是理解篇章、抓住文章脉络和主题的重要环节。语块常与特定语篇和语境照应，因此教会学生归纳和总结这些表达某一话题常用的共现词项，培养他们分析或概括词项搭配的习惯，会促使他们主动吸收或积累有关知识，扩大词汇量，从而提高语言能力。

5 结束语

外语思维的实质是在母语概念系统基础之上充分认识和理解与外语概念系统之间的差异并不断与其互动、转换和重组的过程。语块是使用中的语言部分，作为词汇、语法、语用、语义功能的结合体，它体现语言在表达某种意义时的习惯组合。该语言特有的思维元素已经有机地植入语块的结构形式和内涵之中，是思维转型于语言模式化的程式。当外语学习者把这些语块牢固地储存在记忆网络中，它们在需要提取时就会整体出现，无需临时拼凑。这样，就会在很大程度上越过母语干扰，自然纳入目标语思维轨道。教师可以采取语块训练的教学策略，把思维元素逐步内化为思维习惯，培养学生的外语思维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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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松鹤】

AStudyoftheSuperiorityofPrefabricatedChunks:InPerspectiveofForeignLanguageThinking

He Li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Jilin Huaqiao Institude of Foreign Languages, Changchun 130117, China)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ims to change the way of thinking and thinking habits. Thinking ability in a foreign language is a long, difficult process. As an important carrier of language and culture, chunks reflect the native speakers’ conceptual structure and embody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unique cultural tradition. Compared with the isolated words and long sentences, chunks have a more superior intermediary effect in the process of conceptual model construction, semantic generation and pragmatic inference.

chunk; thinking; model construction

H319.5

A

1000-0100(2014)03-0118-4

*本文系吉林省社科基金项目“外语思维视域下二语语用能力培养的教学模式的构建”(2013B355)和吉林省教育厅十二五社科项目“外语思维观照下二语学习者语用能力的发展规律研究”(20140627)的阶段性成果。感谢黑龙江省博士后资助经费项目的支持。

2013-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