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2014-12-02张红立
张红立
我没死，我还活着。
大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说来说来。
傍晚，穿过地铁里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到翻身站出口，雨水又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脱鞋，挽裤，跳进路边积水里，顺着人群小心翼翼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前面的人不断地回头传话：“注意要下台阶了，注意旁边有个小坑，这边，这边，这边水浅一点。”很快，雨水湿透了衣服、背包，街上的积水漫过膝盖。前方是一个行人接着一个行人，好像洪水淹没村庄后避难的人群，霓虹灯打在水里，形成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半小时后，我从地铁口“游”到小区附近，天完全黑了下来，轰隆隆的雷声不时地在耳边响起。行人都向四周散去，只有我一个人摸索着往41区进攻。全区停电，没有路灯，四周黑漆漆的，浑浊的积水不停地向我涌来。
水越来越深，渐渐地漫过腰，湿了上衣，水位最高处已经到达胸部。我左手举着背包，右手举着伞和鞋子，艰难地向前走去。我已经在水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积水压胸，身体疲乏，两只手向上举得酸麻，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我向四周看去，奇怪，没有一个人和我同行，四周静悄悄的好像被洪水淹没的无人村庄。这样的洪灾，聪明的人都会躲在家里面，没有人会外出，除非万不得已，像我这样。
走了大概几十米，我停了下来，又饥又锇，实在没有一丝力气，头晕晕的直想往水里栽。我转身向拐角处一家关门的便利店走去，便利店门口有三个台阶，我站了上去，水位下落到膝盖，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把举包举鞋的手放了下来，又一阵雷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这时，一个老大娘站在三楼的阳台边喊：“嗨，那两小姑娘不要往边上走，要走在中间，边上有下水道。”我一看，离我不远处确实有两个女孩狼狈不堪地在水里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其中一个姑娘带着哭腔说：“还有多远，还有多远。”“快到了，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另一位姑娘回答说。
“快到了，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重复这句话。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家就是方向，我想到了家人，想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像个为国捐躯的战士，无所畏惧地继续往前走，十分钟后，我终于走到了177栋的大门前，这是我住的地方。
大门关着，水已漫过楼梯，我根本没办法推动楼道门。我站在下面喊：“房东房东，下来帮忙开下门。”整栋楼都黑漆漆的，仿佛空楼一般，我泡在水里扯着嗓子继续喊：“房东房东。”一个人从四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我说：“下来帮我开下门好吗？”
一会儿下来三个人，从里面把门给我打开。我湿漉漉地踏上楼梯，说声谢谢，往自己房间走去。
开门，被子被打湿了一半，断电断水断网，我脱掉湿衣服，神情沮丧地坐在床上，没吃的没喝的。拿出家里另外一个手机，拨响了暗恋已久女孩的电话。
“是我，我还活着，没被淹死。”
“怎么回事，一定要小心，知道不。”
“嗯，我知道。”
……
没有洗刷，躺在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梦里，梦到水里开出了一朵朵向阳花，茁壮地成长。
醒来，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