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企业专利质量影响因素——基于江苏省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的实证分析

唐 恒，李绍飞，朱 宇

（1.江苏大学 管理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2.江苏省知识产权研究中心，江苏 镇江 212013；3.江苏省知识产权局，南京 210008）

随着中国经济全球化和知识产权国际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中国企业面临的知识产权竞争日益激烈，拥有核心竞争力和自主知识产权的企业才拥有在中国市场乃至世界市场中立足的资本。专利作为企业自主知识产权的主要表现形式，不断影响企业在市场中的技术占有程度和引领程度。中国企业的专利申请具有基数大、增速快的特点，推动着中国专利申请量屡创新高。近5年中国企业的专利申请量以超过20%的速度增长，企业专利数量的迅速扩张铸就我国世界专利申请第一大国辉煌。随着中国经济总量的不断攀升，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在我国已经成为对经济社会全局和长远发展具有重大引领带动作用，知识技术密集、物质资源消耗少、成长潜力大、综合效益好的企业，引导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中国国务院2010年下发的《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中强调加快将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成为先导产业和支柱产业［1］。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明专利授权总量比重在2008—2012年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年均增长率达26.04%，高于同期发明专利授权总量23.37%的年均增长率，其中企业又是战略性新兴企业的主体，2011年、2012年企业类型申请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发明专利授权量分别为31088件和40305件，分别占各类型申请人战略性新兴产业发明专利授权总量的64.22%、65.52%。随着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的竞争能力的提升，该些产业都有相当的自主知识产权。然而，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专利技术含量不高，专利运营能力低下、专利布局能力差、自主创新能力较弱，已经成为制约中国相关企业发展的瓶颈之一［2］。

1 文献回顾

企业专利质量（patent quality）问题已成为近年来学术界的研究热点，国内外学者针对企业专利质量展开的一系列研究。例如：Schankerman 和Pakes利用专利维持率研究企业专利质量，并对英法德三国的企业专利质量分布进行了估计［3］；Hirschey和Richardson以专利引证指数、非专利参考文献数量和技术循环周期作为评估专利质量的指标，认为这3个指标都具有产业依附性，即不同企业的技术研发存在很大差异［4］；全球最大的专业信息供应商Dialog提出了专利强度的概念，并据此从海量的企业专利中筛选出具有较高质量和经济价值的专利［5］；Lanjouw 和Schankerman利用不 同的专 利指标构建了一个最小方差指数，在很大程度上减小了专利质量评估误差，为企业专利质量分析提供了量化标准［6］。目前国内对企业专利质量的研究还处于初步阶段。万小丽对企业专利质量指标进行了研究，构建了专利质量指数模型，并据此对相关产业的专利质量进行评价分析［7］；宋新华对中国广西地区企业的R&D 现状进行了调研分析，得出该地区企业的研发深度影响其专利质量的结论［8］；马虎兆从战略性新兴产业中选择了一个代表性领域进行研究，从生命周期、专利权人和技术领域等角度对专利质量进行计量分析，发现相关产业的专利技术含量不高、不足以支撑产业发展［9］；张古鹏和陈向东以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新能源产业为例，基于专利存续期分析了企业、个人、研究机构的专利质量的影响因素［10］。

综上，尽管目前企业专利质量研究取得一定进展，但是现有的理论与实证研究仍然存在不足之处：随着中国建设专利强国意识的深化，中国企业对专利质量日益重视，而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企业的专利质量的影响因素是不同的，但现有研究未深入讨论企业在不同生命周期的专利质量影响因素。鉴于此，本文借鉴相关研究成果，从企业生命周期的视角，构建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下企业专利质量影响因素的理论框架，并选取江苏省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为样本，利用因子分析法提炼出影响企业专利质量的主要因子，并通过回归分析探索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下企业专利质量的影响因子，最后为企业提升专利质量提供对策、建议。本文的研究结论对于加快江苏省企业的技术升级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2 研究框架

企业生命周期理论是企业组织管理研究中不可或缺的导向理论。与其他组织一样，企业的形成和发展具有生命体的部分形态，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企业具有不同的组织特征、生产经营及发展策略等［11-13］。尤其是在高技术企业中，生命周期与技术创新和专利发展之间存在较强的联动关系，专利已成为高技术企业获取和独占创新收益的重要工具之一。不仅如此，在一切智力成果中，高技术产品的科技附加值最高，这使得它对专利质量的要求更高［14］。

2.1 企业生命周期与专利质量分析

企业生命周期理论认为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需要经历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处于初创期的高技术企业具有企业规模较小、生产经营单一的特点，创立者往往也是企业的所有者［15］。处于初创期的高技术企业一般拥有专有技术、具有高成长性，但是投资者很难判断企业的成长空间，企业与外部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较高，此时企业的新技术往往较难得到投资者的认可，造成外部融资难度较大，从而出现投资不足、专利研发基本资源不足，进而导致专利质量无法提升。处于成长期的高技术企业高速成长、经营业务扩大，同时组织规模也迅速扩大，企业开始引入专业专利技术研发人员，外部融资条件好转，同时企业自身业务开始产生大量现金流，企业投资不足的问题得到缓解［16］。此时，企业为了快速占领市场、把握竞争先机而可能申请大量专利、进行知识产权的初步布局，同时企业逐渐走向公开，企业内外部的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处于成熟期的高技术企业的经营领域较大、企业的成长机会下降，但是企业已在市场中确立了自身地位。同时，企业组织内部层级进一步复杂化，企业形成专业化的专利技术研发团队，内部组织和经营管理信息的透明度较高，外部融资条件更加优越，自身能产生大量自由现金流，专利的研发和撰写有了财力和人力以及技术上的保障，专利质量有了很大提升，企业逐渐拥有核心竞争力，自身的市场地位得以稳固。处于衰退期的高技术企业具有明显的产品及服务多元化特征，成长机会进一步萎缩，管理层及专利技术研发团队的灵活性下降，内部官僚作风兴起，企业面临二次创业或被并购的风险，管理者为职业防御而做出有损专利技术研发的行为，企业的外部融资条件变差［12］。但是，此时企业自身的自由现金依然较为充裕，管理者可能为了避免企业倒闭而竭力寻找二次创业机会，从而加大对新成长机会的投资，导致专利技术研发的资源分散、专利质量下降。

上述分析表明，在企业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中，高技术企业用于专利技术发展的资源配置存在差异，所面对的专利质量提升问题也不同。鉴于此，需要深入分析高技术企业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专利质量的主要影响因子，据此进行专利质量发展的资源配备，从而强化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中资源配置的针对性、提高企业专利技术发展资源的利用效率。

2.2 企业专利质量界定

当前很多国内外企业已认识到专利质量的重要性，纷纷将企业专利战略的发展方向从关注数量调整为提高质量。只有明确企业专利质量的含义，才能正确评价企业专利质量，进而采取有效措施提高专利质量。企业专利质量是一个很难界定的概念，目前国内外学者尚无统一定义。Graf认为企业专利质量是指在什么程度上符合法定可专利性条件——专利客体、新颖性、创造性、实用性、适当的说明和实现方式［17］；Thomas从由发明创造到专利产生的技术经济质量和作为可实施权利的专利可靠性产生的法定质量两个维度研究专利质量［18］；Burke和Reitzig提出企业专利质量的实质是发明的技术经济质量［19］。国内学者对专利质量的研究甚少。程良友和汤珊芬总结了国外研究者对专利质量的界定，提出专利质量状况是在某一时刻或某一时期内与特定对象相比较的结果［20］；刘玉琴、汪雪峰和雷孝平认为专利质量评价包括专利的价格或经济价值评价和专利技术价值评价［21］。

基于已有研究和专家访谈结果，本文从3个方面测度企业专利质量（patent quality），即专利的技术质量（quality of technology）、法律质量（quality of legal）、和经济质量（quality of economic），并系统地制定专利质量的测量内容。专利技术质量是企业技术研发的基础表现，主要是指专利技术是否具有新颖性、创造性和实用性，从专利产生过程来看专利必须经过研发到申请再到审查和授权的整个过程。专利法律质量也称为专利的主观质量，是由代理人和审查员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和进行对抗确定的符合法律要求的质量反映在撰写的最终专利文件质量上，专利文件撰写质量的高低与专利能否通过授权密不可分。专利经济质量是专利的技术质量和法定质量的综合表现，是最能综合表征专利质量的间接指标，主要是指采取实施、转让、质押、许可等方式所获得的专利实际价值［22-23］。

2.3 高技术企业专利质量的影响因素

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本文根据高技术企业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特点，提炼出24个影响专利质量的因素（见表1）以及9个专利质量测量项目（见表2）。

表1 企业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专利质量影响因素

表2 企业专利质量测度项目

2.4 理论框架的建构

由于不同的企业生命周期阶段具有各自的特殊性，因此高技术企业的专利质量在不同的生命周期也有不同的主要影响因子。本文先根据企业生命周期理论分析出专利质量的影响因素，再将各影响因素归类并提炼为主要因子，最后通过回归分析探索不同企业生命周期阶段中企业专利质量的主要影响因子。本文构建的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下企业专利质量影响因素的理论框架如图1所示，其中企业规模、所有制形式、行业领域作为控制变量加入框架。

图1 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下企业专利质量影响因素的理论框架

3 实证研究

3.1 调查问卷设计

调查问卷的设计主要以客观选择题为主，被调查者除了需要填写自己和企业的基本情况外，还应要求根据自己的感知按照Likert五级分量表的形式对其他题项进行打分，分值范围为1分（完全不符合）～5分（完全符合）。调查问卷由3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被调查者的背景资料及企业的基本情况；第二部分为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衰退期的专利质量影响因素的测量题项；第三部分为企业专利质量的测量题项。

3.2 样本选择与收集

本文选取拥有授权专利的江苏省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为样本。为保证调查问卷的质量，由样本企业的领导或专利权人填写调查问卷。共发放问卷400份，回收问卷252 份。为保证回收问卷的有效性，本文对漏答主要问题和重复填写的问卷进行剔除，最终得到有效问卷234 份，占问卷发放总数的58.5%。

现阶段江苏省重点培育和发展的六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为新能源、新材料、生物技术和新医药、节能环保、软件和服务外包、物联网。样本企业的产业分布情况如表3所示。说明如下：由于新材料业、软件和服务外包业是江苏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支柱产业，因此来自这两个产业的样本企业较多；物联网业是近几年逐渐发展起来的新兴产业，因此来自物联网业的样本企业最少；来自其他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样本企业的占比相差不多。

表3 样本企业的产业分布

234家样本企业来自多个城市，处于不同的生命周期阶段，根据企业生命周期理论和样本企业所填的基本情况对企业样本所处的生命周期阶段进行判定，具体见表4。根据调查结果分析，江苏省处于初创期和成长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较多，说明江苏省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还处于不断发展壮大的阶段。同时，本次调查中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样本企业数量也符合江苏省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的经济市场发展规律。上述这些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调查问卷结果的客观性与真实性。

表4 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样本企业分布情况

4 实证结果分析

4.1 量表的信度与效度

本文采用SPSS17.0软件检验量表的结构信度和效度。

Cronbach＇sα系数已被证实是检验多维度量表可靠性的有效指标，因此本文用Cronbach＇sα系数检验调查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结果见表5。检验结果显示：量表总体的Cronbach＇sα系数值为0.879，子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值均大于Hair等认为的Cronbach＇sα系数值大于0.8 的标准［28］。这 表明，各子量表的内部一致性较高、题项相关性较好，利用该量表进行调查所得的结果是可靠的。

表5 子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

Steenkamp和Baumgartner提出可根据标准化的因子负载（factor loading）及其显著性来判断量表的收敛有效性：如果各维度下的因子载荷值均显著大于0.5，则收敛具有效性［29］。本文也主要根据收敛有效性（convergent validity）检测量表的结构效度，即利用最大方差法进行正交旋转后分析量表的结构效度。样本数据旋转在5次迭代后收敛。由计算结果可知，24个影响因素的因子载荷均都显著大于0.5，符合要求。对样本数据做KMO 检验和Bartlett球体检验，结果显示见表6。由表6 可知，KMO 值为0.878（大于0.5），Bartlett球体检验的卡方值（7781.919）在P＜0.00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量表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表6 KMO 检验和Bartlett球体检验的结果

4.2 因子分析

根据影响因素的因子荷载结果，将24个影响因素归为5个公共因子，累积可解释总体影响因素的76.653%，分别定义为技术因子、资金因子、人事因子、策略因子和营销因子。上述5个公共因子解释专利质量影响因素总体的程度如表7所示。

4.3 回归分析

本文利用SPSS17.0软件，采用回归分析法探究不同生命周期下5个公共因子与企业专利质量的关系。将企业专利质量作为因变量，将5个影响因子作为自变量，将企业规模、所有制形式和行业领域作为控制变量，将企业的4个发展阶段作为条件变量，对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分别进行逐一向后回归分析，各生命周期阶段的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

表7 公共因子解释专利质量影响因素总体的程度

表8 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下企业专利质量影响因子的回归结果

根据表8，可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第一，对于处于初创期的企业而言，对企业专利质量影响显著的两个因子是技术因子和资金因子。其中，技术因子的影响最大，资金因子的影响次之。此外，行业领域在初创期对企业专利质量有较强的正向作用，表明行业领域在初创期对企业专利质量有较显著的影响。

第二，对于处于成长期的企业而言，对企业专利质量的影响最为显著的3个因子按影响程度递减的顺序排列，依次是策略因子、资金因子和人事因子。另外，企业规模和所有制形式在成长期阶段分别对企业专利质量有较强的正向作用和很强的负面作用，说明此阶段企业规模和所有制形式对企业专利质量也产生了显著影响。

第三，对于处于成熟期的企业而言，营销因子对企业专利质量的影响最显著，技术因子和人事因子次之，且两者相差不多、影响程度相似。同时，只有企业规模在成熟期阶段显示出对企业专利质量有一定程度的正向作用，说明此阶段企业规模对企业专利质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第四，对于处于衰退期的企业而言，技术因子对企业专利质量的影响最为显著，策略因子次之。同时，企业规模在衰退期阶段对企业专利质量有较强的正向作用，说明此阶段企业规模对企业专利质量产生了较显著的影响。

5 结语

目前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拥有具有自主知识权的技术并不多，且大多数企业处于成长期和初创期，许多中小企业无力进行自主创新和技术改革，而是进行低层次运营，且缺乏核心竞争力。除极少数大型企业的某些成果具有国内外领先水平外，绝大多数企业的专利技术落后、研发投入严重不足。企业专利技术是新经济下中国知识产权发展的主要动力，培育和增强自主创新能力是中心环节。因此，针对不同的生命周期阶段来深入研究影响企业专利质量的主要因素是非常有必要的。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首先，当企业处于初创期阶段时，要想提高专利质量，就需要在技术方面投入主要资源。技术是专利产生的基础，专利的新颖性和创造性根本上依赖于技术研发过程。企业拥有核心技术才能拥有核心竞争力，才能在市场中居于领先地位。同时，研发资金的投入可使专利技术从研发到申请再到维持乃至技术更新更有保障，企业研发资金是其技术发展的重要经济支柱，研发资金的投入是影响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因素，也是表征公司技术创新能力的主要指标。企业所处行业领域对此阶段的专利质量发展有重要影响，新能源、新材料等领域需要在更高的技术水平上研发专利技术，而服务外包等领域需要凭借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来开拓市场。同时，不同行业之间可以经常分享经验和专业知识，建立不同行业间的发展合作机制。

其次，当企业处于成长期阶段时，知识产权战略的制定和实施尤为重要。企业制定并实施知识产权战略有利于促进技术进步，有利于企业提前占据市场，从而获得竞争优势并遏制竞争对手。好的策略具有全局性和长远性，可使企业在成长期快速发展壮大。同时，企业需要持续供应研发资金，增加专业性更强的专利技术研发人员，促使高质量的专利技术不断产出。规模较大的企业和国外企业的专利质量水平较高，国内企业应考虑如何向这些企业学习，将之作为自己的标杆，制定相应的机制，从而提高国际竞争力。

再次，当企业处于成熟期阶段时，企业的专利布局完整、配套的专利技术齐全，企业需要注重营销，现阶段的主要目的是销售专利技术或产品来获得经济利益。销售手段、战略等的完善将不断增加企业专利的经济价值。此阶段，企业还需要利用成熟的核心技术使自己的市场地位更加稳固，长时间保持技术先进性。同时，专业技术团队建设和企业管理层对技术研发的重视能使核心专利技术不断升级，从而促进专利技术垄断市场能力的提高、专利质量的提升。

最后，当企业处于衰退期阶段时，企业发展滞缓，专利技术的更新速度降低，专利技术的寿命缩短，企业的原有技术被竞争对手的新技术所代替。此时，突破原技术的枷锁、研发新专利技术更为重要，新的技术能给企业发展带来新的活力。同时，企业知识产权策略也要随着企业的兴衰而改变。现阶段的主要策略是研发并推出能抢先占据新市场的新专利技术或产品，找到二次发展机会，一些规模较大的企业在此阶段可利用之前积累的资金和技术寻找企业发展或转型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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