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型新创企业的组织即兴与创新绩效——隐性知识的中介效应
2014-12-02阮国祥毛荐其陈章良
阮国祥,毛荐其,陈章良
(山东工商学院 管理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1 研究背景
新创企业是指处于创业过程中的企业。相对于大公司而言,新创企业是市场中的弱势群体,对创业环境非常敏感。当它们遭遇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时,由于创业者的经验不足和所拥有的创业资源(如时间、资金和信息)稀缺,因此新创企业较成熟企业面临更大的挑战。在动态的、不确定性高的环境下,为了解决经验和资源不足的难题,新创企业经常采用组织即兴的方式处理突发问题或发现并利用新的机会。新创企业有多种类型,本文聚焦于技术型新创企业。具体来说,它们必须同时满足3个条件:第一,从事新技术开发;第二,成立时间在5 年内;第三,有产品销售活动[1]。通过知识和技术创新获取竞争优势是此类企业战略管理的共同特征。现有研究已发现,一定程度的组织即兴对组织绩效具有积极效果,可以提高企业应对突发事件和危机的能力,可以提高组织的快速反应能力、柔性和创新能力,使企业抓住潜在机会、实现组织与环境的协调匹配。即兴在促进组织产品或服务创新能力提高方面的效果尤为明显,这方面的实证研究也较多。然而,关于组织即兴是通过何种路径激发创新发生的,现有文献并没有涉及,目前其作用机理尚不明确。与成熟企业相比,新创企业在很多情境下更需要依赖组织即兴的效果,因为它们面临的环境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更高。正如Verra和Rodriguez-Lopez所言:“处在动态和不确定环境下的公司管理者,经常需要解决突发问题,拥有即兴能力非常重要”[2]。在新创企业内,即兴行为受到的组织内制度约束相对较少、发挥空间大,对组织的影响作用更为显著。综上所述,新创企业应成为组织即兴研究的重点对象。然而,鲜有学者对该领域给予特殊关注。本文研究新创企业的组织即兴问题,以弥补此方面研究的不足。知识尤其是隐性知识是企业形成竞争优势的最重要的战略资源,而组织学习被认为是组织中隐形知识的重要来源。Miner、Baseoff和Moorman认为,组织即兴是一种特殊的组织学习,能改变组织的记忆[3]。鉴于此,本文从知识创造的视角出发,检验组织即兴、隐性知识与创新绩效三者之间的影响关系,并引入隐性知识作为组织即兴与创新绩效之间的中介变量,以期在一定程度上揭开组织即兴作用机制的黑箱。
2 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
即兴概念来源于爵士乐表演,后被作为隐喻逐渐应用于商业领域。它最初是指行动的计划和执行同时发生或创造和执行在时间上聚合,即行动的设计和实施在时间上越接近,该行动就越具有即兴的性质[4]。由于即兴行为一般会脱离先前计划的控制,因此也被看成对传统计划方式的背离。随着更多的学者关注即兴概念,即兴概念的内涵也日益丰富。时间上的聚合性被认为只是即兴的现象性描述,并不能说明即兴的本质属性。经过对即兴的特征进行抽象,学者们认为:即兴是一种在时间压力下依靠直觉自发性地引导行动,并利用现有资源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行动过程[5]。其中,“自发性”“创造性”“利用现有资源”都被认为是即兴的重要特征。自发性体现了即兴快速反应、出自本能的时间特征;创造性从即兴的过程和效果的角度体现了即兴的新奇性特征;利用现有资源表明了即兴发起者具有资源稀缺性特征,而即兴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在如何克服现有资源的约束性上。目前学者们普遍接受组织即兴是具有多重属性的整合概念。随着即兴研究向组织管理领域的渗透,组织即兴在战略管理、创新与创业管理研究中的重要性不断提升[6]。它作为一个重要的前提假设逐渐被应用于新产品开发和服务创新研究中。在产品或服务创新情境中,即兴体现了组织不断适应动荡变化的市场和技术环境、快速反应并创造出新产品(服务)的能力。传统的线性计划战略不能适应复杂多变的组织环境下的产品创新管理,企业应将传统线性计划战略与即兴化战略模式相结合。刘泉宏和汪涛通过实证研究探讨了组织即兴的影响要素,结果表明,当环境的不确定性较大时,企业家倾向于选择即兴运作战略开展创新和创业活动[7]。Akgün和Lynn通过实证研究发现,组织即兴可以缩短新产品的上市时间、提高新产品开发的成功率[8]。陶然、彭正龙和许涛认为,组织即兴导致组织认知状态跃迁,能够更好地打破创新状态的约束而实现创新[9]。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组织即兴对创新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1)。
虽然上述研究都证实了组织即兴能导致产品或服务创新,但是这些研究并没有检验组织即兴与知识创造的关系。虽然技术创新与知识创造相关,但是两者并不是互相替代的关系。通过积累、吸收、扩散和利用新知识,新的产品和服务即技术创新才能发生。而在组织中新知识一般要通过组织学习才能获得。现有文献认为,即兴也是一种特殊类型的组织学习,具有试误性、实时性、短期性、集体性的学习特征[10]。因此,组织即兴与知识创造必然存在联系。知识被分为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一般性的组织计划是依据组织常规、融合组织预测并聚焦组织的结构化任务而制定的,它对应的是组织中的显性知识。而组织即兴来源于计划执行者的工作经验,往往是意外出现的。它以不可预见的方式带来了新的知识,并对组织的传统知识和常规提出挑战,可称之为即兴化知识。这种知识表现为一种自发的、直觉性的和创造性的问题解决方案,嵌入于组织成员的技术和管理实践中,具有高度的情境化特征,类似于试错实验过程中的知识,具有产生过程很难被觉察、内容难以被占有和复制的特点。即兴化知识很难通过组织正式的知识管理系统获得,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组织内成员在特定形势下利用现有的可利用资源进行“拼装”的结果,因此它更多具有隐性知识的特征。按照隐性知识的分类,组织内的隐性知识包括技能型知识和认知型知识。技能型隐性知识是指那些非正式的、难以明确表达的技能技巧、经验诀窍和运作共识等;认知型隐性知识包括组织惯例、价值观、组织文化等因素[11]。组织即兴经常会带来独特的技术创意、问题解决方案、特殊的业务流程和新的技能,从而促进企业技能型隐性知识的增长。成熟企业的组织文化已成型,而新创企业的成立时间不长,其组织惯例、企业文化等还没有成型,正处于塑造过程中,因此组织即兴会对新创企业的组织文化构建产生较大影响。综上,在分析隐性知识时,不仅要考虑技能型知识,而且要考虑认知型知识。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组织即兴对组织隐性知识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2)。
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已成为企业创新最重要的战略资源,知识创造对企业创新绩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不同类型的知识,学者们尤其重视隐性知识对创新的重要作用。这是因为:相对于显性知识,隐性知识不易编码、复杂且难获取,因而更为稀缺,在创新中起决定作用的“know-how”和“know-who”一般都以隐性知识的形式存在,因此隐性知识对创新的价值更大。Howells证实了同地域的产业集群内较容易产生和获得隐性知识,有利于集群创新[12]。Cavusgil认为企业内的隐性知识创造和交流与企业创新水平正相关[13]。芮明杰和陈晓静通过研究发现隐性知识的形成对企业核心竞争力有重要影响[14]。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做出如下假设:
隐性知识对创新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3);
隐性知识在组织即兴与创新绩效之间起中介效应(H4)。
本文的整体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3 研究设计
3.1 变量指标
图1 本文的整体理论模型
关于组织即兴的测量,本文采用姜晨[15]利用扎根方法开发的、针对本土企业组织即兴事项的测量问卷,仍从自发性、创造性和利用现有资源3个维度测量组织即兴,共有12个题项。关于隐性知识的测量,本文在借鉴张雯和王正斌[11]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通过修订编制问卷,共有5个题项,即“企业技术开发人员总能够提出创造性的技术解决方案或产品创意”“企业营销人员具有较强的、根据市场变化迅速制定或调整营销策略的能力”“企业管理人员具有较强的、根据客户需要灵活调整业务流程的能力”“企业有允许试错、包容失误的氛围”“企业对员工充分信任”。关于创新绩效,本文通过管理者主观认知的方式进行测量,采用Ritter和Gemunden的研究成果[16]构建量表,包括3个题项。
3.2 样本数据
本研究的样本数据来源于对山东省经济较发达的4个城市——济南、青岛、烟台和潍坊——的技术型新创企业的随机调查。在进行大规模问卷调查前,先在本地部分较熟悉的企业中进行预测试,以评估问卷设计和题项语句的合理性,进而根据预试者的反馈意见对问卷的语句措辞进行修正。由项目组人员在上述4个城市中技术型新创企业较集中的科技园、创业大厦、孵化基地等场所采用上门的形式发放问卷,随问卷附上已写好收信地址并贴上邮票的信封,并注明问卷填写对象是企业中层以上管理者。采取这种方式共发放问卷600余份(每个企业发放2份问卷),最后回收问卷236份。经过筛选,剔除不符合技术型新创企业特征的问卷以及填答无效的问卷,最终获得有效问卷178份,达到统计分析所需样本数的要求。调查问卷均采用Likert五级打分法进行打分,被调查企业主要分布在电子、IT、制药、海洋生物、新能源等高科技产业,其成立时间在1~5年之间,绝大多数企业的员工人数在200人以下。
4 数据分析
4.1 量表的信度和效度检验
采用SPSS16.0软件处理所获取的数据。首先检验获取量表的信度。将数据输入SPSS软件,计算得出各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值均大于0.7,满足信度检验要求。由于调查问卷中各潜变量的测量题项是借鉴国内外学者已使用的较成熟的量表而形成的,并且通过小范围的预测试对题项语句进行了修正,因此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通过对量表中的观测变量指标进行因子分析,发现可从中提取6个因子,符合本文提出的理论假设模型。此外,提取的公因子的累积方差贡献率超过90%,每个观测变量的公因子方差也较高(均大于0.5,大部分超过0.7),表明每个观测变量至少50%以上的方差都可由公因子解释,说明量表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4.2 研究结果及分析
本文利用SPSS16.0软件中的多重回归分析功能处理调查问卷数据,对提出的理论假设进行验证。为了研究组织即兴(OI)与创新绩效(IP)的关系,本文建立了组织即兴的3个维度——自发性(SP)、创造性(CR)和利用现有资源(IR)与创新绩效(IP)之间的回归模型。为了研究组织即兴(OI)与隐性知识(TK)的关系,本文建立了组织即兴的3个维度与隐性知识的两个维度——技能型隐形知识(AK)和认知型隐形知识(CK)之间的回归模型。此外,本文还建立了隐性知识的两个维度与创新绩效之间的回归模型。回归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回归分析结果
从表1可以看出:变量间的影响关系均显著,假设H1~H3均通过验证。创造性维度与创新绩效的相关程度大于自发性维度和利用现有资源维度与创新绩效的相关程度,表明技术型新创企业的组织即兴具有较明显的创造性特征。技能型知识对创新绩效的影响程度也超过了认知型知识,组织即兴对技能型知识的影响程度大于对认知型知识的影响程度。这是因为:技术型新创企业的成立时间普遍不长,企业还没有形成强有力的组织认知,而且认知型知识对创新的影响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不如技能型知识的影响那样立竿见影,因此被访者对此方面的感受相对不强;同理,被调查者往往对组织即兴导致的技能型知识的变化具有非常直观的感受,而组织即兴对认知型知识的影响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因此可能部分受访者的感知度不够高。此外,虽然利用现有资源维度与其他变量的关系通过了验证,但是对创新绩效和隐性知识的影响相较于其他两个维度而言不够显著。这可能是因为新创企业与成熟企业相比具有有限的可利用资源、资源整合能力也不够强,因此这方面的影响相对不够显著。
本文仍利用SPSS16.0软件,按照已有文献提出的中介校验方法逐步进行回归,以验证隐性知识在组织即兴与创新绩效之间关系中的中介效应[17]。以组织即兴的3个维度为自变量(X),以隐性知识为中介变量(M),以创新绩效为因变量(Y),依次检验隐性知识在组织即兴三维度与创新绩效之间的中介效应。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隐性知识中介效应的回归检验结果
表2所示的回归检验结果表明,隐性知识在组织即兴三维度与创新绩效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因此假设H4成立。从表2可以发现,将隐性知识作为中介变量加入模型中后,组织即兴与创新绩效的相关系数发生变化。例如,加入隐性知识变量后,自发性维度与创新绩效的相关系数从0.536 下降到0.458,虽然回归系数变小,但是t值依然显著,同时Adj R2系数变大,说明数据的拟合性更好,线性关系更强,从而证实了隐性知识在两者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组织即兴的其他两个维度的检验结果亦是如此。
5 结语
组织即兴作为一种反常规计划的组织行为方式,在国内理论界和企业管理实践中正受到更多关注。处于经济全球化和经济转型时期的国内企业面临更为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变化速度之快使得习惯于采取常规计划方式进行管理的企业感到非常不适应。一方面,企业要根据环境变化迅速应变、调整决策,不能过于拘泥计划的约束;另一方面,企业要逐渐将现场决策权力更多授予员工,尊重员工的首创精神,这些要求都与组织即兴紧密相连。本文利用对山东省部分城市技术型新创企业的调研数据,从知识创造的视角研究了组织即兴与企业创新绩效的关系,提出组织即兴可创造出“即兴化知识”——它属于组织内部隐性知识的范畴,有价值的隐性知识有利于组织的创新绩效,从而为研究组织即兴的作用机理开创了一个新的视角。
本文研究结果对管理实践的启示意义在于:企业应认识到组织即兴行为的结果可以导致新知识产生,这部分知识具备高度隐性化的特征、难以察觉和显性化。企业在制定组织知识管理方案时应关注如何有效管理和利用即兴化知识,如采取必要的激励措施让员工乐于分享在即兴过程中获得的知识,从而使之更好地为企业创新服务。
进一步可开展分层研究,如分别探讨企业高层、中层和基层管理人员的即兴行为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路径;或进行比较研究,如对成熟企业和新创企业的组织即兴作用机理进行扎根比较研究,从更深层次揭示组织即兴的作用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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